「你笑什麼?」
「上野國君,真是好不自大!」九夜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
九夜不等他說完,搶白道︰「我何需費盡心思勾引大叔你?我們初見那日,我只需一句,讓你娶我為後,你定會一口答應,不是麼?」
宇文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盯著她。如果當年九夜不作任何預測,只作此要求,無疑是拋下了巨大誘餌。迎娶天神聖女,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從此後,所有先機皆在他的把控之中,吉可驅,禍可避,簡直無往不利。
可是,她怎麼就認定,他會毫不猶豫吃下這個誘餌?在她的心中,他果真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什麼都可以出賣的人,是嗎?
「現在,我們談完了嗎,大叔?」九夜笑完恢復嚴肅,正經地問宇文戰。
「還不行!」宇文戰搖頭。
「你——」
「從現在開始,你不準那樣稱呼我!否則,今晚我們就按照那老婦的提議,讓你知道,我是不是真有那麼老?」
九夜傻眼,似乎有些難以相信這人會再這時耍出這樣的無賴。宇文戰逼近一步,他本就靠她很近,這一步讓他幾乎將身體完全貼在她身上。
九夜這才有些驚慌起來,只好妥協地點頭答應︰「好吧!」
宇文戰冷哼一聲,從她身上移開,大聲向門外喊道︰「娘,你快給我們開鎖!」
門口靜悄悄的,沒半分響應。♀宇文戰又叫了幾聲,還是無人應答。他只得無奈地說︰「看來,她多半是躲出門去了。」
九夜不知如何是好。宇文戰也被眼前的事情難倒。一時間,兩人無話可說,各自尷尬地望著對方。
半晌後,宇文戰方開口道︰「事已至此,今夜只好將就一晚了!」
「也只能如此了!」九夜嘆了口氣。
夜晚,九夜將十日後的計劃與宇文戰分析了一通,兩人又各自看了會兒書,便睡下了。
半夜,宇文戰從床上醒了過來。這床硬得磕人,適應了三晚,仍然難以安眠。
翻來覆去,無法再度入睡。他不自覺地就去看了眼地上的女人。那人蜷成一團,以手為枕,睡得香甜。月光從牆壁上的小窗外照進來,剛好落在她的臉上,那張清麗的臉龐泛起了一團柔和的熒光。
宇文戰皺起了眉頭。
他說要歇息,這女人便自發地睡到了地上,不撒嬌也不吵鬧,竟然連被子也不蓋,就入睡了。雖然,在馬車上,他已見識過她的睡功,但她如此這般,卻又再一次超出他的意料。
其實也不該奇怪的,他給她的那間屋子也沒有床,她這幾天多半也是這麼睡覺的吧?
這女人,吃也不講究,睡又如此隨便,真不知是何人將她養成這樣的?說起來,幾次見她,她身邊都只有一個比她還要小的男人。他曾經命令過暗衛查找,她的身邊確實沒有其他人了。難道,她一直就這麼一個人?
簡陋而寂靜的房間里,手握天下的男人,睡在硬邦邦的床上,揣測著地上的女人,對時間的流逝渾然不覺,連自己那探視的目光何時變成了長久的凝視也沒有注意到。
接近天亮的時刻,一直平靜安眠的九夜忽然變了臉色,一張臉痛苦地扭曲起來。
宇文戰察覺到她的變化,翻身而起,來到她的身旁。
此時的九夜已不僅是臉色變化,她喘息著,好像極度缺氧般,大口大口地喘息。過了一會兒,連身體也抽搐起來,汗水不停地從她頭上冒出。
她看上去是如此難受,一張白皙的小臉全皺成一團。那麼痛苦,嘴里卻只是偶爾申吟幾聲。隱忍的模樣,更讓見者揪心。
宇文戰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臉︰「九夜,醒醒!」
好似夢魘了般,這樣的拍打竟都無法將她叫醒,她睡在地上,劇烈地搖頭,嘴邊的申吟變成了清晰的單字︰「不,不……」
她頭上的汗更多了,臉卻白得比那月光還要冷幾分。宇文戰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安撫道︰「沒事了,九夜,已經沒事了。醒過來,看看我!」
他的聲音,冷靜而溫柔。抱著她的手臂,卻堅強而有力。
九夜似有所感,漸漸平穩了呼吸。
宇文戰見狀,又再拍了拍她的臉蛋︰「噩夢已經結束了。醒過來,九夜!」
恍如施咒般,他低聲一句話剛落下,她緩緩睜開了雙眼,藍色的眸子一打開,如同寶石般凝成璀璨的光輝。
宇文戰舒了口氣,一顆心也隨著舒展開來。
「天快亮了吧?」九夜迷糊中問他。
宇文戰透過窗戶看了眼天色,點點頭。
九夜揉了揉眼眶,這才發現她正靠在他的懷里。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宇文戰醒悟過來,不動聲色地將九夜從懷里推開︰「你做噩夢了!」
「嗯!」九夜答了一聲,又對宇文戰說︰「時間還早,你回頭再睡一會兒吧,我已經沒事了。」
「你夢見了什麼?」宇文戰並未依言睡下,他盯著九夜,似乎非要得到答案。
九夜垂眼,不準備答他。這麼一低頭,眼眶下的黑眼圈被覆蓋在睫毛的陰影里,看上去更是明顯。
宇文戰心中一動,又問︰「你經常如此麼?」
「不是經常……」九夜見躲不過,抬起頭來粲然一笑︰「是每日。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每日都在同一時刻,做同一個夢。」
「別這麼笑!既然不開心,就不要笑了!」宇文戰一副命令的語氣。她難道不知,她每次這麼笑的時候,看的人都不舒服嗎。
笑容從九夜臉上慢慢減淡,她從地上爬起來,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宇文戰認識她這麼久,頭一次感覺到,這份冷漠才是真真正正,屬于她的面目。
九夜用水盆打了些水,雙手掬起一捧水打濕臉蛋,隨意搓了搓,然後伸出一只手來。
這動作自然落了個空。她這才想起,月晨不在身邊,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遞上她需要的帕子。
失落之際,一張手帕落在了她伸出的手上。宇文戰看著她,不自然地咳了咳。這樣主動示好,是不是有些丟人了?
「謝謝!」九夜道了句謝,便用手帕胡亂擦了把臉,然後坐到椅子上,用手將粘在一起的頭發一縷縷地撕開。
「你就這樣梳頭?」宇文戰問道。
九夜瞥過來一眼,又收回目光︰「我不會梳發髻,月晨也不會!」
宇文戰失笑,怪不得她從來都披頭散發,竟是因為這原因。
九夜不理會他的嘲笑,繼續和她的頭發糾纏。她其實很不喜歡梳頭,她的頭發又多又長,總是打結,以前月晨每天總要花很長時間為她把頭發梳順。她曾經想剪短頭發,何必將時間浪費在如此無謂的事情上。這個提議被月晨義正言辭地打消了,他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豈能亂剪?更何況,你身上也就這頭長發能讓你有點女人味。
現在,月晨弄丟了,她只好獨自和這惱人的頭發作戰了。
宇文戰看她邊梳邊皺眉,這副樣子才是符合她年紀該有的生動。一轉眼,忽然看到地上安靜躺著的、書生娘親塞進屋里的發簪。那簪子木頭所制,做工卻還算精細。
「我幫你梳吧?」他听到自己的聲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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