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亮到極處,阿景的龍魂終于出世了,正是九夜他們在幻境中見到的那條青色小龍。♀
「楚逍——」小龍向她曾經的主人打招呼。
「阿金,不,阿景——」楚逍怔怔地看著她。
「楚逍,謝謝你。在我做了這麼多的錯事以後,你仍然願意幫助我!」
「你做的一切錯事,都是因為我……」
「不,不是這樣!是我的執念,害了我。」阿景打斷他,她眼神哀傷,似乎陷入了回憶里︰「我為了一個答案,拼命地追著你的後世,這種偏執讓我陷入無盡的自我折磨里。剛開始,我還能忍受,可是時間長了,我的不甘纏繞著我,讓我不得安寧。你是將星,只有逢亂世才會出現。我為了讓你多輪回幾次,曾經干過不少壞事!」
阿景羞愧地別開了臉︰「楚逍,一切雖由你而起,可是今日的劫難卻是我犯下的罪孽。」
「劫難?你還有何劫難……?」
「天劫!我的天劫到了!」阿景說話間,四周的氣場也改變起來,他們頭頂的水流動地劇烈起來,還能隱隱听見打雷的聲音。
「吾兒,這都是你的命啊!」古稜鏡悲嘆道。
「父王,女兒不孝,累您受了三千年之苦!」
「父王受的苦與你比起來,何足掛齒。我只恨當初沒有阻止你,偏偏貪那點功德,竟放你入世,最後造成了你的不幸。我們的父女緣分,竟然如此之淺。」西海龍王心頭的悔恨,一生都不可能消除了。他在他親手創造的前世幻境中看見愛女慘死的畫面。這麼多年來,這些畫面更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復播放,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一種精神折磨。♀若非為了給阿景留下一個解除執念的機緣,他早就自己先崩潰了。
雷聲更大了,看來是離他們又近了一步。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楚逍抓住九夜的胳膊,急切地問︰「你不是說過,毀了削金劍,她就能重返人世嗎?」
「這就是在樹林里,削金劍要殺我的原因。劍體一旦被毀,便是阿景迎接天劫之時。她本來不願離開你,最後卻被我勸服了……」
「天劫,那豈非不能輪回,形神俱滅?」宇文戰在一旁嘆道。
楚逍听他所言,更是心傷,難過得不能自已。
「楚逍,這是我的選擇,是我早該下的決心!我做了太多錯事,天道要處罰我,讓我提前經歷天劫。」她說完這句,又溫柔地繼續說道︰「其實我好開心,終于能夠解月兌了!」
楚逍臉上仍殘留著血淚,他悲切地望著阿景,仍然說不出一句話。
「對不起!」九夜輕輕握住他的手。楚逍沒有甩開她,胸中悲痛似乎只有這雙細女敕的小手能夠撫平一點。
「九夜,差點殺了你,請你不要怪我!」阿景又向九夜道歉。回顧往事,她犯過太多太多的錯誤,恨不得向所有被她傷害過的人道歉。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了。那麼,能彌補多少便彌補多少吧。
「沒關系,我知道的,你也不能控制,不是嗎?」九夜淡淡地說。
「他們已經知道你想做什麼了。你要小心,他們不會放過你的!我全都知道,因為我也曾經是他們中的一員。♀」
「我知道了!謝謝你!」
「他們是誰?」宇文戰忽然插嘴問道。
阿景看他一眼,回道︰「魔界!我曾經入了魔道!」每次與魏瀟後世,也不過得聚短短幾十年。三千年不得超生的日子,多麼難捱。她的執念終究將她引入了魔道,她受心魔控制,犯下滔天大罪。
上方的水流急劇起來,雷劫已至。
一個驚雷劈下,平靜潭水被劈出一道溝壑,漫天的水平地而起,形成兩道瀑布,而瀑布中央正是古稜鏡制造的半圓之界。
在界中的眾人,只覺頭頂忽然一空,暗暗流動的泉水不見了,抬頭一望,可見烏雲滾滾的天空,有閃電在其中穿梭。
「女兒,就讓為父再為你爭取最後的一刻吧。你們都可以與你們想見的人告別。」古稜鏡說完,九夜等人只覺眼前一花,再回神時,他們又回到了三千年前。
魏瀟帶著化成人形的阿景,兩人回到了久違的曉城。魏瀟牽著阿景的手,一齊游玩曉城的夜市,他請她吃了許多好東西,一起觀看了路邊藝人的表演,又一起猜燈謎釣小魚。
最後,兩人來到曉城護城河上游,並肩坐在岸邊楊柳樹下。夜晚微風輕拂,似有暗香浮動。阿景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拿出那塊被她收藏了三十年的桂花糕。
「這東西還能吃嗎?」魏瀟笑著問她。
「阿景在上面施了法,它一點也沒變壞呢!」阿景急忙申辯道。
「好!」魏瀟將桂花糕分成兩半,夾起其中一半遞給阿景︰「這次知道怎麼吃了吧?」
阿景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吃桂花糕時的狼狽,笑了起來。她接過自己的那半,一點點小口地吃著,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開,滿口馨香。
「我會永遠記得今天,還有這塊桂花糕的味道!」阿景看著魏瀟,輕聲說道。
「嗯!」猶含著另外半塊桂花糕,魏瀟卻覺得滿嘴皆是苦澀。
「一會兒說再見的時候,是阿景跟魏瀟哥哥說的,也是阿金在跟楚逍道別!」
魏瀟望著阿景,半晌後,輕輕答道︰「好!」
宇文戰回到了雁城,他覺得荒謬,很想命令古稜鏡帶他出去,這個三千年前早該入土的城市里,哪里有他想見的人?
然而,腳步卻不听使喚,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書生家門口。
他在門前徘徊著。他現在是宇文戰了,已不是書生的模樣,就算進去,也只是個陌生人罷了。
可是,心里總是有個聲音在對他說,進去吧,哪怕只是看一眼。
他做事向來干脆,既然這麼想的,自然就這麼做了。他敲開門,對驚訝的大娘謊稱自己是書生的朋友。
大娘將宇文戰迎進屋,看著自家破舊的房間,不由得局促起來。這位一望便知是大人物的男人,真的是她家恆兒的朋友。
「大娘,我從外地一路風塵,現在實在是有些餓了!」察覺到大娘的不安,宇文戰索性讓她去做她最擅長的事情。
果然,大娘高興地應承下來,到廚房里為他下面去了。
沒多久,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端在宇文戰面前。他開始安靜地吃起面來。那面條里只撒了幾顆蔥花,沒有半點油水,他卻端坐著,吃得非常認真。
大娘坐在一旁,開始補衣服。房里的光線極暗,大娘做起針線來尤為吃力,但她一點也不氣餒,縫錯了便拆開來重新做過,時不時將細針在她花白的頭發上磨兩下。
宇文戰想起,他曾經嫌棄過的那些衣服,便是這樣,由她一針一針親手縫補的吧?
面條的熱氣燻進了眼里,怎麼感覺這麼難受啊。
同一時間,九夜見到了瑯玉公主。
她在幻境中一直避免見到她,就是怕瑯玉的殘魂會在見到她的瞬間蘇醒過來。
沒想到,古稜鏡還是安排他們見面了。
瑯玉從鏡中走了出來,仍穿著她與龍神大戰時的那件血紅戰衣,英武如天神,愈加風華絕代。她見到九夜十分驚訝︰「你是我的後代?」
「不錯!」九夜點頭。
瑯玉上下打量,柳葉眉一凝,疑惑地問︰「為何你全無靈力?」
「都第一百代了,沒有靈力有什麼奇怪的?」
瑯玉好氣地瞟她一眼︰「你繼承的是神之血,不管多少代,都不可能沒有半分靈力!」
九夜不說話了,撅著嘴將臉扭向一邊,看上去竟有幾分晚輩向長輩撒嬌的感覺。
瑯玉見從她那里得不到答案,便將目光投向她身後的月晨。
「咦?」瑯玉嘴角邊忽然掛起一個神秘的笑容︰「生機或變死機,死機也暗藏生機。」
「你,看出來了?」九夜詫異地回過頭來。
「天道無常,世事難料。隨心而為,才是我道!」瑯玉緩緩念出一段話後,用那雙和九夜一模一樣的藍眸溫柔地看著她︰「我的後人,記住我的話!這可是用我的一生得到的體會。」
九夜對這句話不置可否,轉而問道;「即便只是殘魂,相信力量也不小。在你消失以前,最後再幫我個忙,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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