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近來有一樁天大的喜事。♀顧家三小姐公開招親了。
天下間但凡有能力的男兒,皆可參與報名。
三小姐閨名婉容,傳說其不僅擁有傾城的顏色,琴棋書畫皆通,更是盡得顧家女兒舞藝真傳。可別小看了顧家的舞藝,當年司衛的錦華王後不過來顧家學舞三月,便創出四海皆仰慕不已的劍舞「流雲追月」。而從小便修習舞藝的顧婉容,據說是顧家自兩百年前那位絕代芳華的廷芳小姐之後,最出色的的舞者。
顧家的小姐,從來都是列強爭奪的聯姻對象,更何況是這樣一位出色的女子。
于是,顧家發出的邀請帖,在這段時間可是最炙手可熱的禮物。
選親大會七天後便要舉行,各國世家陸續來到容城。城主顧安瀾卻在這時收到一個神秘的木匣。
木匣由他最忠誠的管家遞上,他稍稍打開一點,就立刻激動地抓住管家王德義的手臂,連大力到把王管家的手抓疼了也渾然不覺。
「她在哪里?」
「老奴已經帶她到老爺的書房里了。不過……」
沒等王管家說完,顧安瀾已經向外沖出。他雙腳疾馳,如此匆忙走路的模樣讓兩旁的下人們吃驚極了。
顧安瀾快步走到書房的門口,他停下來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輕輕拍門。
里面一聲「請進」,他便迫不及待地推門而入,卻在看到正坐椅子上的那白衣女子時,愣了下來。激動的表情一下僵在臉上,倒也絲毫不損他俊朗儒雅的面容。
「我是她的女兒!」白衣女子平靜地解釋道。
「她呢?她去哪里了?」顧安瀾回過神,復又激動起來。
「死了!」
短短兩字,說的人波瀾不興,听的人卻如被雷擊般,怔在原地。
半晌後,顧安瀾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多久以前的事?」
「十六年前。」
「十六年……」他重復這個數字,心下大慟。忽又想到一個問題,震驚地朝九夜望去︰「你說你是她的女兒?你今年幾歲?」
「二十一!」
「二十一!!!那你豈非,豈非是……」
「不錯,我是你的女兒,九夜!」
這場奇怪的父女見面,以顧安瀾離開結束。他臨走前,吩咐讓九夜入住「薇瀾苑」,並囑咐下人們好好照料,無論有什麼要求都須滿足。之後便腳步凌亂地走了,看上去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九夜似是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平靜地吩咐下人為月晨在薇瀾苑旁再找個挨得近的房間。
兩人收拾妥當後,九夜提出要去花園逛逛,下人立刻帶路前去。
一路上,月晨異常沉默。九夜見狀,打發走了下人,和月晨獨自去找花園。
待到下人走遠,九夜這才開口︰「你怎麼了?」
月晨越發沉默,陰沉的臉色仿佛隨時要下一場暴雨。
九夜微微一笑︰「你在怪我沒提前告訴你他是我父親的事情?我只是覺得說與不說,沒什麼意義!我與他,不過只有這七日的父女緣分。七日過後,我此生都不會再與他相見。」
月晨仍然不說話,眼楮也垂了下來。
九夜嘆了口氣,繼續溫柔地哄他︰「我也不是專程來見他的,我告訴過你,我來,是為了長生樹。」
他們站立的這條狹窄的走廊里,安靜得過分,除了微風吹動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再沒有其他聲響。
九夜等不到月晨的回應,只好轉身朝花園方向走去,剛才從下人眼里讀到的訊息,足夠她在顧家不會迷路。
「我只有你一個!」月晨的聲音就那麼突然地從她背後響起。「我的親人,只剩下你一個了!」
這樣的話,他看著她的眼楮,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只好對著她的背影訴說。
走廊里又再次剩下「沙沙」的樹葉摩挲聲。半晌後,九夜的話從風中飄來,輕飄飄的一句︰
「對不起!」
月晨眼神漸漸黯淡,黯到最極處,他忽地輕笑出聲︰「這句話,你說過太多遍,我都听膩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將九夜一把摟進胳膊底下︰「我們去找那棵長生樹吧!」
說完,也不等九夜答應,便夾著她快步朝前走去。
「花園不在那個方向!」
「你不早說?」
長生樹比月晨想象的,要普通許多。
原本,他以為這樣一株神奇的植物,怎麼樣也該是高大威猛,充滿靈氣的。
可是,眼前這棵桃樹,怎麼看,也只是萬千桃樹中,最最平凡的一棵。它就這樣隨意地生長在一堆其他的樹木之中,怎麼樣也看不出神奇之處。
「如果是冬天,你就能看出它的奇妙了!」九夜伸手,輕輕撫模樹干,眼底盡是憐惜之意。
「就這麼普普通通的一株桃樹,為什麼非要執著地長青不敗?」
「它之所以這麼普通,是因為它不屑于向人類展示它的美麗。它之所以綠葉長青,是因為它還在等待,等到能開花的那天。當那天到來時,它便會用世上最美麗的花朵迎接那個人。」
「切!」月晨冷哼︰「堂堂樹妖之王,竟也如此兒女情長!」
「你看得出它的原身?」九夜驚奇地望著他,隨即眼神又復雜起來︰「你的術數,修煉得越來越好了!」
月晨得意地一揚腦袋,漂亮的臉上似有光彩劃過。
九夜見他那副模樣,不由失笑。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會展現這樣符合他年紀的神采。既然如此,便由他吧,只要他開心,什麼都好。
月晨見到九夜笑容,更覺高興,嘴角又往上揚了幾分,似乎剛才走廊里的陰霾盡數消散了。
兩人間融洽的氣氛,被一道冷冷的聲音硬生打斷。
「天意當真如此奇妙,為何我們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見面呢?」那男人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花圃之中的,只是他往那里一站,滿園盛開的花朵便都被他身上的肅殺之氣壓抑下去,生機勃勃的美景頓時有了幾分蕭瑟。
月晨一見他,立刻戒備地擋在九夜面前。
九夜不以為意,輕輕拍了拍月晨肩膀,讓他放松。然後從他的背後探出腦袋,問前方那人︰「宇文戰,你是來為張祺瑞向顧家三小姐提親的?」
宇文戰還未答話,他身後跟著的武士先呵斥出聲︰「大膽,竟敢直呼君上名諱!」宇文戰的武力氣勢過強,總讓人不免忽略他身旁之人,這武士不出聲,只怕沒人發現,他身後還跟著一群裝備森嚴的武士。武士之首,便是他們以前見過的孫勇。除了武士之外,還有一綠袍錦衣男子站在宇文戰身旁,溫潤柔和的長相,五官雖不出眾,但細看下來卻覺非常舒服,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
「不錯!」月晨竟然附和起那武士之言,不滿意地皺眉問九夜︰「你為什麼要叫他名字,不是一直叫大叔的嗎?」
九夜蔥白的手指往宇文戰身上一指︰「明明是他不肯讓我叫他大叔的!」
綠袍男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宇文戰淡淡瞟他一眼,他立刻收了笑容,卻又似是止不住般,輕咳幾聲。
孫勇已經制止了出聲的武士,宇文戰這才說道︰「我還以為要再等下一個十年你才會出現!」
「怎麼會?」九夜一副吃驚的模樣,睜大著眼楮看他說︰「你命也沒有那麼長!」
綠袍男子再次笑出聲,這次無論宇文戰怎麼看他,他都停止不了。他能笑得這麼暢快,只是因為他還不知道,九夜並非玩笑之言。
宇文戰卻明白她的所指,冷眼朝她看去,說道︰「想來,你必然對于在此見到我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只是不知道,這次,你要如何才能月兌得了身?」
話音剛落,武力氣勢便釋放出來,濃烈的氣壓讓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來。綠袍男子顯然沒有料到他竟說殺就要殺掉那個女子,看著他一步步朝前走去,眼中全是驚疑的神色。
月晨護著九夜一步步後退,腦袋里開始計算各種攻擊方法。待兩人退到桃樹前,月晨猛然躍起,袖中薄刃揮出,在空中劃過一道亮光。
宇文戰臉色未變,隔空彈出兩道內氣,一道將薄刃打偏,另一道直奔月晨命門。月晨身法如電,閃過第二道攻擊。閃身之際,不忘掏出一道符咒,砸向宇文戰,符咒隨著月晨的咒語爆開,劈出一道閃電。
宇文戰看也不看,一拳迎向閃電,那電流竟被他擊得轉了方向,朝月晨劈去。
月晨大驚失色,又扔出一道符打在閃電身上,這才勉強化解了危機。
誰知,一轉眼,宇文戰竟就已走到九夜面前,手一伸,掐在她脖頸上。
九夜的脖子又白又細,隱約還可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宇文戰感受到她頸間的脈動,只要再這麼輕輕一捏,這條薄弱的生命就可在他手間消失。
月晨急忙朝宇文戰背後擊去,他赤紅了雙眼,全力一擊,完全是要拼命的架勢。可是,他也知道,他這一擊威力再大,也已是趕不及……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的聲音響起︰「宇文君上,快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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