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不像晚秋的風那樣急,甚至它有些暖有些柔,帶著對夏日濃郁的眷戀,慢慢將特訓基地周邊的楓葉染紅。那是一種充滿生命色彩的胭脂紅,漸漸地,整個楓樹林都浸染著晚霞般的紅妝,將整個特訓基地包裹其中。
我站在宿舍樓的天台上望著特訓基地以外的地方,彼時,風驟起,那漫山遍野的胭脂紅便如浪潮般浮動起來,驚艷無比。
這些天一直都沒有找到機會調查林曼留下的暗語,因為當中的關鍵人物許紹輝進城辦公去了,這一走,便已經有四日了。正當我一籌莫展之時,時機來了。
付穎兒不知道從哪找來一根繩子,竟然有樓梯不走,順著繩子爬了上來。她拍拍胸口朝下瞧了一眼,道︰「嘖嘖,小綺子你還喜歡站的這麼高看風景啊,站高樓可不是一個淑女該有的風範哦。」
我無奈的撇撇嘴道︰「付穎兒你可不可以正常一點,最近怎麼總是跟我過不去!」
付穎兒明媚一笑,隨即走到我身旁坐到地上,伸出食指晃了兩下道︰「嘖嘖,小綺子你要注意自己的措辭哦,這幾日許教官不在,課程可都是瑤教官定的。」
我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那又如何?」
付穎兒又笑道︰「嘖嘖,看來我們的小綺子還沒有看清楚現在嚴峻的形勢哦。特訓基地里只有一位教官在,那這位唯一的教官還是一個特喜歡上偽裝偵查的課,你在這方面的慧根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果瑤教官每上一節課你就扣一分的話,那麼我想,等蘇子琳和林曼回來,你也就會因為分數太低該被淘汰了。」
我,沉默是金,無可奈何地瞧著付穎兒。
她又「嘖嘖」兩下道︰「小綺子,不要氣餒嘛,你還是很有發展前途的。」
我側過身瞧著她道︰「你的傷徹底好利索了?姜晉鵬不是讓你別做激烈的運動麼?」
付穎兒甩甩手中的繩子笑道︰「對你我而言,爬樓如果算是激烈運動的話,那麼還怎麼在這個圈子混啊。再說了,姜大哥對人家的傷可是很掛念的,一會兒還要去喝補湯呢。」
這只驕傲的狐狸精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嗓音的含糖量瞬間把我給擊敗了,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我推了她一下,卻被她躲過去了,她又道︰「小綺子你原來並不知道啊。」
我扯了扯嘴巴,有氣無力地回應著︰「知道什麼?」
付穎兒雙眸一轉,答道︰「今兒許處從省城發來電報,說是要瑤教官派人去支援他。所以她在剛才,嗯,也就是我爬樓上來之前給大家開了個會,選了三個人去江州城里執行任務。」
我「啊」的一聲尖叫起來︰「天啊,剛才集合我怎麼不知道,怎麼回事?」
付穎兒神秘一笑道︰「小綺子啊,我看這次你只有自救了,這幾天得來的分數看來要被扣了,瑤教官剛才集合開會發現你不在,那臉色差極了,哎呀,這可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兒啊。」說完,她拍拍手又將繩子順著房檐扔下去,低頭去綁好腰上的防護帶。
如果此時此刻我面前有鏡子,那反射出來的面孔一定難看非常,我指了指樓梯口對已經走到房檐邊上即將要爬下去的付穎兒有氣無力道︰「樓梯口在這邊,你還是走樓梯下去吧,安全。」
付穎兒俏皮一笑,竟然對我拋了個媚眼,道︰「樓梯口的門被我鎖上了,你不知道我爬了七層樓累都累死了,還要鎖上門走下去再用繩子爬上來,唉,真是耗費心血啊。♀」言罷,便對我做出一個拜拜的手勢,接著便從我的視線里消失。
我握緊拳頭對自己說,薛綺,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她裝麻袋里使勁打!打十次!使勁兒打把她打哭!
那天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樓梯口的鎖打開,瑤教官出乎意料的沒有扣我的分,並且還告知我一些在群眾中執行任務的要訣,最後用一種任重而道遠的眼神鼓勵我說︰「薛綺,這次任務選擇你是許處的意思,以你的水準,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參加偽裝偵查跟別人一組做任務的,能不能活著回來,就靠你的演技了。」
我那隱藏在內心深處的一丟丟自尊心被翻出來露在明面上,忽然間覺得這是對我的一種侮辱。
但是後來又想想,許處既然點名讓我去幫助他,那麼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過人之處的。想到這里,我又重拾信心,驕傲的仰起頭來。
我大聲的跟瑤教官喊口號︰「薛綺定會竭盡全力,保證完成任務!」
走出門那一瞬間我似乎听到瑤教官那聲透著濃烈的不可思議般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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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許紹輝點名要求我這個偽裝偵查完全不合格的學員去江州城幫他完成任務讓人難以理解,那麼,此時此刻我眼中看到的情景足以令人發指,顛覆整個人生觀和價值觀。
這是一輛通往江州城里的超級豪華大卡車,車里面除了司機,便是瑤教官派去幫助許處的三名學員,付穎兒,劉駿馳和我。
我們三個在同一輛車上其實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其中的一男一女。
自從上次在瑤教官的課上付穎兒扮演的書毓將駿馳在揚州城的往事拖拽到眾人眼前之後,一個以珠釵自殘血流,一個滿臉怒色不告而別。在我看來,這雖然不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也不是奪妻之恨深入骨髓,但是他們兩個見了面最不濟也應該是大打出手打他個鼻青臉腫,該結仇時就出手啊。好吧,這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一男一女,形同陌路總能讓人接受的,可是!這……這……這他們兩個這姿勢,這動作,這表情,也太親密了吧?一點都不符合常理啊。
只見那狐狸精一手搭在那男人的肩膀上,另一只手伸向果盤摘了一顆葡萄,然後宛如櫻桃般紅潤的嘴巴微微張開,柔媚道︰「啊,張開嘴。」這個輕聲細語,媚眼如絲。
然後那男人滿眼的笑意,嘴巴在那聲「啊」之後便張開了,吃了葡萄吐了的葡萄皮正好被那狐狸精給接住,接著又喂了一顆。這男人的眼神那叫一個深情款款,欲拒還迎。
許是昨天夜里吃的宵夜還沒消化,這一發不可收拾的惡心感順便佔據了我的感官。
「呦,小綺子,這是怎麼了?這些天不見你倒是滋潤了不少,待會兒進了城見了許處,可別少了規矩忘了臨行前瑤教官的教誨。」劉駿馳陰陽怪氣地學著老地主說話的口氣,將剝削階級的那副嘴臉刻畫的淋灕盡致。
臨行前瑤教官的教誨,我當然記得了,她說這次跟著一起去許處那的的隊友是偽裝偵查的佼佼者,在前輩面前一定要虛心,多學多練。
好不容易克服一下心理上的抗拒,將視線調轉到劉駿馳身上,彼時,恰巧瞧見他極其享受的把葡萄皮吐到付穎兒手掌心里。
我深深地感覺到瑤教官臨行前的那番話嚴重傷害到好學學員的自尊心。
我強顏歡笑道︰「劉少,我一定虛心跟您學習,您就將那一顆熾熱的熱愛祖國的心放好。」小心別被旁邊那顆妖艷狐狸精給吃了去!
付穎兒仿佛跟我有心靈感應般說道︰「小綺子,我怎麼覺得你剛才在心里說我的壞話了?」
我諂媚地送上一碟糕點道︰「沒有沒有,怎麼會呢。水果吃那麼久也吃膩了吧,快給劉少用點糕點。」
這一路算是安靜不了了,真希望快點進城見到許處,早點遠離這怪異的一男一女。
進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此刻的江州城被晚霞籠罩著,透著些許的神秘跟浪漫。
抵達許處下榻的飯店時,他還沒回來,于是我們一行三人外加一個司機就在他房間里等。
其實這個司機從一開始我就開始注意了,按理說抵達了目的地,這司機的使命應該完成了,可是現在他卻跟著我們一起坐在許處的客廳里,並且是那種稍微不留神就會讓人徹底遺忘的狀態。
這司機該不會是被掉包了吧?臥底?刺客?是敵是友?
或者是,我多慮了?
近五個月的特訓生活把我磨練的疑神疑鬼,草木皆兵,在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生怕這次江州城的任務也是許處他們考驗學員合格與否的演練。
大概一刻鐘,房門便被打開,西裝革履的許處便衣冠楚楚的回來了。
他冷峻的面孔在素雅的燈光輝映下透著三分柔和,隨即嘴角一動,道︰「瑤處果然沒選錯人,你的易容術,很好。」
許紹輝嘴角一勾,竟然笑了笑。
我那貧瘠的文學造詣在今兒晚上暢快淋灕地發揮出來,許紹輝那一笑便笑到我心里,心髒一跳一跳將那股子心動揉碎拌在血液里,然後席卷全身。
此時此刻,那句應景的詩便愈發朗朗上口︰「回眸一笑百媚生。」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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