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韌驀地睜開眼楮,即使整個房間都是怡人的冷氣,可他的額上卻偏偏布滿汗水。♀閉著眼楮從床頭拿過鬧鐘,還是三點。他重生這一年多來,每天的睡眠時間從沒超過三個小時。
「這是您的心魔,可您不說出來,我又怎麼能幫助您呢?」宋韌起床走到落地窗前,他的身影被映在玻璃上,突然就想起上次那位心理醫師的話來。沒有人知道在每天那短短的兩小時里,宋韌永遠都被困在那個狹窄的車廂,眼前一片火焰,整個人都被無力感和絕望感籠罩。
宋韌的公寓位置夠高,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街上的流水馬龍,會讓人生出一種把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錯覺。但,這只是錯覺而已。宋韌重生後才明白過來這一點,所以每次站在這個位置的時候,他都提醒自己,這個高度摔下去一樣能讓人粉身碎骨。
站了一會,宋韌轉身走到書桌前坐下,筆記本上顯示有新郵件,宋韌點開很快看完。然後簡單回復了過去。沒一會,對方就主動提出視頻請求,宋韌點開。
屏幕上的人嘴上叼著漢堡,心情愉悅地朝他打招呼,「hi,宋。」兩個人認識這麼久,宋韌終于能忍住自己每次看到這幅場景時想要皺眉的沖動,屏幕上正在努力和垃圾食品奮斗的人是宋韌在美國留學時的同學。
「嗯。」宋韌點,順手把筆記本上的屏幕調小了一些。當年兩個人同為留學生,可宋韌的交往圈子和秦路是截然不同的,前者是富家少爺,後者是拼了全力才能出國深造的孤兒,按說這樣兩個人除了偶爾見面時點點頭也沒什麼其他交集了。畢業之後宋韌回國,秦路留在美國,混得不也好也不壞。
可一年前宋韌突然找到秦路,提出一個讓他根本沒辦法拒絕的計劃。雖然當時放棄了已經上了軌道的工作,可現在看來那些都是值得的,秦路一邊想一遍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拿起一旁的可樂喝了一口,聳聳肩道,「宋,你還是這麼嚴肅。」
宋韌並沒有興趣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直接切入今天的主題,「我看了你給我發的郵件,」宋韌的手放在書桌上,無節奏地敲擊著桌面,語氣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盡可能多地收購inforsys的股份。」
「你沒開玩笑吧?」秦路趴著電腦問,顯然沒辦法理解宋韌的決定,他們合作至今也算是順利,宋韌在這方面幾乎是沒有失手過,可不代表每一次都這麼好運,「身為你的代理人,我覺得我有責任提醒你,宋,這家公司上季度的財務報告並不樂觀,最近他們旗下的游戲接二連三地被強行終止服務。」
秦路說完深吸一口氣對著屏幕道,「宋,你真的認為我們應該大肆收購他們的股份嗎?」
他說的這些,宋韌都很清楚,可他更加清楚這家公司在危機之後會有怎樣的發展,現在股價觸底,正是收購的好時機。不過這些都是他前世的記憶,是不能告訴秦路,「可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公司依舊在開發新軟件。」宋韌淡淡道。
秦路張了張嘴,這也是他覺得奇怪的地方,公司出現這樣的危機,inforsys的運轉卻依舊正常,就好像……根本沒有危機一樣。因為環境的緣故,秦路做事一向求穩,如果不是不得已他是不會選擇冒險的,所以之前才選擇性地忽視宋韌提到的這一點。
所以最後的決定還是按照宋韌的想法進行,但兩個人結束視頻之前,秦路和以往一樣威脅宋韌,「宋,如果這一次失敗了,你就等著和我同歸于盡吧。」宋韌笑笑,他只是讓秦路幫他操縱自己的資金,「我並沒有讓你也一定和我做一樣的決定。」
秦路張了張嘴沒辦法反駁,以往每次跟在宋韌身後,他都能收獲頗豐,利益當前,又唱嘗過甜頭,即使他一向小心求穩也沒辦法拒絕誘惑,于是咬牙切齒地道,「我們是一條船上的。♀」然後關了視頻。
宋韌伸出手摁住太陽穴,等待疼痛過去。他的私人醫生已經警告過他很多次了,止痛藥並不是萬能的,以往宋韌總沒當真,直到最近才發現真正痛起來的時候,止痛藥根本壓不住那種蝕骨的疼痛。
早上宋韌下樓,王建軍已經把車停在公寓樓下了,大概是因為前世死之前那場車禍,宋韌每次自己開車時總有很不好的感覺,所以大部分時候他都不親自開車的。
宋氏的事情並不是每件事都要宋韌過問的,總公司的人都很清楚,出現問題時和宋韌報告之前自己最好提前想出一個解決方案,雖然不一定會被采用,但如果不這樣做,去總經理辦公室一趟就能讓你卷鋪蓋滾蛋。
但即使宋韌已經極力在減少自己的工作量了,可宋氏畢竟是一個集團,每天宋韌一到辦公室助理就會給他匯報今天的日程,然後由宋韌作出調整。每天宋韌需要做出決定的文件都能堆成小山,但這些只是瑣事,如果沒有十分重大的決策需要決定,或者說開會的時候一眾高管們沒有互相扯皮的話,還是在宋韌的忍受範圍內。
可是今天狀況不太好,宋氏旗下一家房地產公司正在開發一塊地皮,本來都和住戶說好了賠償金額,可臨近簽約對方又反悔了。幾個相關負責人互相推卸責任,宋韌不耐看這些,「羅經理,這事兒一開始是你負責的對吧?」
羅游正在和人爭論,听到這話愣了愣,點頭,「是的。」宋韌露出一個笑容,看起來卻並不那麼和善,「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給你解決了。」底下的人都抱著一種態度,只要自己瞞得好就可以只手遮天,可是他們想得太簡單了。
「可是……」听到這話,羅游馬上想要拒絕。可宋韌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如果羅經理是想告訴我你解決不了的話,我會認為你沒辦法勝任現在的職位。」宋韌臉上帶著笑,可讓在座的高管都覺得森寒。
因為上午這場烏煙瘴氣的會議,宋韌頭疼了一整天都沒有好轉的跡象。下班之前宋韌還是吃了兩片止痛藥才下班,他從不在人前吃止痛藥或者表現出自己有頭疼這個毛病,不管那個時候頭有多疼。
作為宋韌的專屬司機,王建軍的工作很輕松,宋韌的活動範圍並不寬,上班下班、出席宴會,偶爾也會去應酬。比起公司里其他司機,王建軍覺得十分輕松。只是每次和宋韌呆在同一個空間里,他都會覺得壓抑。
比如現在,宋韌一上車就閉著眼小憩。王建軍當了他這麼久司機,兩個人說過的話也不超過十句。當然,王建軍也沒辦法理解宋韌一年四季都西裝革履,不管是什麼溫度,他永遠都一絲不苟。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王建軍被嚇了一跳,趕緊把自己的視線從後視鏡里移開,然後目不轉楮地盯著前面。
听到聲音,宋韌驀地睜開眼楮,如果不是屏幕上顯示著「陶喬」兩個字,頭疼得厲害的宋韌會毫不猶豫地把電話掐了。電話接起來,陶喬似乎很猶豫,「宋先生,今天要挑禮服,您有時間嗎?」
宋韌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事兒,想了想才問,「什麼時候?」今天的行程並不算忙。大概是沒想到宋韌如此好說話,陶喬頓了頓才道,「七點。」
「可以,到時候我來接你吧,你在哪兒?」宋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候過去應該正好合適。陶喬並不想和宋韌過來接她,但未婚夫妻連挑禮服都不一起,總會惹人笑話的。陶喬不想讓母親听到這些。
陶喬報了地址才掛了電話,宋韌朝王建軍吩咐,「下個路口調頭去江邊。」陶喬的猶豫宋韌是不太理解的,上次他是故意讓那些人在那個時候那個地點過去找陶喬,也沒有其他什麼目的,只不過是覺得他的妻子不能讓人隨意看輕而已。至于後來才知道殷綺夢也在那個片場,這倒是出乎宋韌的預料了。
頭越來越疼,宋韌把車窗打開,讓外面的風吹進來。到了地點,陶喬還是在上次他來接她的那個最大的噴泉那兒等著,她今天穿得和上次就不一樣了,只是t恤和牛仔褲。上了車她先和宋韌打招呼,「宋先生,麻煩您了。」然後緊緊靠著另一邊的車門,沉默著不再說話。
宋韌有些不高興,她這是在干什麼,他是什麼洪水猛獸嗎?宋先生長這麼大還沒有被人如此明目張膽地嫌棄過,更何況對方還是他一直不屑的小人物。
雖然宋韌和陶喬在一起的時候都有意地避免肢體接觸,他不喜歡那種控制不住的感覺,盡管那種感覺很舒服。可他不想和陶喬不想,這是不同性質的,宋韌覺得自己有理由不高興,所以他只是矜持地點了點頭,也沒有說話。
到了婚紗店,宋韌之前派給陶喬的人已經在等了,在他們到之前就挑了好幾套,就等著他們來試穿。對宋韌而言,穿什麼禮物差別並不大,可他听助理說過,女人對婚紗都有一種執念。考慮到陶喬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機會,宋先生十分大度地耐著性子看她一套又一套地試。
其實宋韌想太多了,一開始陶喬也想速戰速決,趕緊挑了一件走人。可一旁服務的店員實在會說話,陶喬平素再怎麼沉穩淡定,終歸也是一個女孩子。在陶喬看來,以後他們總會離婚的,但她並沒想過還會再結一次婚,想著這輩子也就這麼一次機會,加上這些婚紗的確漂亮,就忍不住多試了幾件。
男士的禮服並沒什麼花樣,宋韌很快就挑好了,今天來就是是試樣式,決定好之後設計師再根據他們的喜好修改。這家店最大的特色在于,新人在試禮服的時候,設計師也會在,便于雙方的交流。
宋韌挑好之後,就在一旁的沙發上看雜志。偶然也能听到里面店員和陶喬的對話,其實他對店員不停地夸獎陶喬漂亮是有些不以為然的,雖然宋韌對女性的美丑麼什麼觀念,可陶喬如果真漂亮的話也不至于到現在也只能演三流的小角色了。
過了一會設計師從幕簾里出來,朝他微笑道,「您未婚妻真漂亮。」宋韌彎彎嘴角,矜持道,「謝謝。」雖然宋韌自己覺得陶喬不漂亮,可這不代表他能容忍別人也這樣認為,畢竟她就快是他妻子了。所以宋韌很滿意設計師的識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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