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闕,再過兩日便是你的生辰了,想好讓朕送你什麼壽禮沒有?」此時的趙匡義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樣子。舒愨鵡在眾多子女之中,也只有青闕能享有如此殊榮。
一方面鑒于青闕從小不在他身邊,他自覺虧欠青闕太多。另一方面則是由于青闕的母親。青闕的母親乃是趙匡義的結發之妻,當年陳橋兵變沒過多久後,青闕的母親為了保護趙匡義而身亡,只留下青闕一個嬰幼兒。不曾想,因趙匡義一時疏忽大意,敵軍竟然將青闕給偷了去,從此青闕便下落不明。這麼些年,趙匡義一直沒放棄希望,努力尋找著青闕。
「父皇,青闕該有的都有了。」一旁的青闕明顯有些悶悶不樂,有氣無力地回道。
「看來朕的小公主真是長大了。」趙匡義寵溺地模著青闕的頭,笑了笑。接著又神秘莫測地說道︰「等到你生辰那日,朕必會送你一份讓你終生難忘的賀禮。」
兩人都沒有想到這份賀禮竟是一切苦難的來源。
兩日後,皇宮內張燈結彩,到處洋溢著喜慶的色彩,宮人們皆知今日乃是陛下最寵愛的長公主的壽辰。
到了晚宴之時,殿內歌舞升平。皇位上的趙匡義一改往日不苟言笑的形象,露出了其鮮少有的笑容。
青闕卻是無半分笑顏。師父竟然將她的生日拋之腦後,猶記得去年,師父還親手為她打造了一把防身的匕首。單不說不記得她的生辰,這些日子,她能明顯感覺到蕭肅在疏遠她。不是沒有懷疑過窅娘,但是蕭肅並沒有將此事挑破,她也不好妄下定論。
青闕又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蕭肅,就連眉頭緊鎖時都有一種蠱惑人心的魅力。她嘟著嘴唇,都到此刻了,沒有任何表示的他竟然還在想著別的事情。她認識的蕭肅不會對她這樣,一直是她師父的南宮逸也不會這樣。
趙匡義舉杯說道︰「今日乃是朕的長公主青闕的生辰,在這個喜慶之日,朕有一件喜事要宣布。蕭肅接旨。」
听到趙匡義命令的蕭肅朝趙匡義跪下後。趙匡義接著說道︰「蕭肅年輕有為,實乃我大宋棟梁之才。朕之長公主青闕恭謹端敏,持躬淑慎。特許配于蕭肅,以成就一段佳話。一切禮儀,交由禮部尚書操辦,擇良辰完婚。」
出乎眾人意料,蕭肅並未領旨謝恩。他仍舊跪著,回話的聲音響徹殿中。「陛下,蕭肅不才,配不上長公主,還請陛下收回旨意。」
座下的王公大臣們皆以為自己剛才是幻听。成為駙馬是多少男子想都不敢想的榮耀,蕭肅怎麼會拒絕如此光耀門楣的大喜事?此時的趙匡義半眯著眼楮,斜視著下面的蕭肅,手中把玩著酒杯,沒有說半句話。
殿內鴉雀無聲,眾人紛紛等待著平靜過後的暴風雨。被蕭肅當場拒絕的青闕只覺此刻顏面無存,想著趕緊離席。但看到一抹跪在地上的身影,又于心不忍,怕趙匡義會怪罪蕭肅。不能貿然為蕭肅求情,只能坐在原位靜觀其變。
蕭肅怎會不知道趙匡義此舉是在給他機會,讓他收回剛才的話語,同時自圓其說。但是他既然下定決心了,又怎麼輕易改變?
如此僵持了一會,見蕭肅沒有絲毫悔改之心。趙匡義手捏著酒杯越來越緊,酒杯中的酒水晃了一大半在地上。
青闕見狀,知道趙匡義要發大火了。急忙上前,行禮道︰「父皇,青闕心中另有所屬,實難遵從皇命。望父皇收回成命。也請父皇莫要怪罪蕭將軍,這一切都是青闕不好。在父皇賜婚之前,蕭將軍就得知了青闕真正的心意。顧及到青闕的感受,蕭將軍這才觸犯聖言。父皇若要怪罪蕭將軍,那麼就連青闕一起懲處吧。」
青闕為了不使自己獲罪,竟然當眾不顧女兒家的名聲,胡捏亂造出一個心上人來。蕭肅內心非常過意不去,感激地向青闕笑了一下。
座下之人皆「噓吁」一片,感情這公主早就替自己找好了婆家,看來陛下這真是白忙活一場啊,不過真正苦的還是蕭將軍。好好的一樁喜事沒準就要變成白事。
看到眾人紛紛向蕭肅投以同情的目光,趙匡義自然知道此事不宜鬧大。咳嗽了幾聲,尷尬地說道︰「蕭肅,起來吧。婚事暫且緩一緩,日後再行商議。」隨後眼神狠狠地瞧向青闕。
青闕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上,但是她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
宴會結束後。
蕭肅追上青闕的腳步,「剛才那事多謝公主解圍。」
如此生疏而客道的話語不是青闕想要的。沒有了平時的嬉皮笑臉,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正經的面容,頗有幾分成熟韻味地問道︰「師父,你知道青闕心中真正所屬的是誰嗎?」
「青闕,你還小。待你長大後……。」
「師父,其實你心里清楚,這些都只是借口。」不等蕭肅說完,青闕心中想要說的話就直接蹦出口。接著,似乎毫不留戀地轉頭離開。只有青闕自己知道,這個轉頭耗費了她多大的勇氣。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時她的心中是有多不舍。
次日,趙匡義將青闕召到文德殿中。
「青闕,昨日你的表現真是讓朕大失所望。別說大家閨秀,就連平民百姓家的女子都不會當眾說出那番話來。既然你心有所屬,那好,倒是說說你看上了哪個?」青闕一進來,趙匡義就指責其道。
這還是趙匡義第一次對青闕大聲大氣地說話。不過青闕早有心理準備,在她想象中,趙匡義發起火的樣子可比現在凶狠多了。「父皇,青闕誰也不嫁,青闕要陪在父皇身邊一輩子。」青闕撒著嬌,挽著趙匡義的手臂。
世上恐怕也只有青闕敢如此做了。其他人一看到趙匡義冷若冰霜的臉唯恐避之不及,哪還敢主動貼上去。而趙匡義也只會縱容青闕的嬌慣。
趙匡義無奈地嘆息看了一聲,「那蕭肅值得你如此待他嗎?」
「父皇,……」青闕難以置信地看著趙匡義,實難相信父皇竟然知道她的真實心意。
「朕就是見你心中有他,才想在你的生辰宴會上為你賜婚。誰曾想,……。若是你後悔了,朕可以再下一道聖旨,朕就不信那蕭肅可以為了抗婚而真的舍棄自己的生命。」
「父皇,不要。強扭的瓜不甜,蕭肅心中沒有我,我也不想強人所難。相信父皇也不希望見到終日以淚洗面的青闕吧。」青闕邊說還邊調皮地做著手勢,惹得趙匡義哭笑不得。
「其實那蕭肅也沒有什麼好的,改日讓你皇額娘為你多物色些青年才俊,保證比那蕭肅強。」趙匡義寵愛地看著青闕說道。
青闕附和地笑了笑,「此生非師父不嫁」的話語完全哽在喉嚨中。
這日,打听到蕭肅一整日都在皇宮當差的青闕,雇了輛馬車,獨自一人來到竹林小居。
正在屋中細心作畫的窅娘並沒有注意到徑直走入的青闕。青闕偷偷地來到窅娘身後準備給窅娘一個驚喜,可是當眼楮瞄到畫中人時,臉色當即變了。
感覺身後有人的窅娘轉頭瞧見是青闕,喜不自勝,熱情地招呼著青闕坐下。「公主,今日怎麼想到來此處?」
青闕無精打采,心不在焉地回道,「只是一時興起而已。」
「公主,嘗嘗窅娘這幾日研制出來的新糕點。」窅娘端上一盤五顏六色的小點心,招呼著青闕說道。
「姐姐的日子過得倒是充實。」青闕又掃視了一眼書案上窅娘的畫作。「現在外面到處貼著姐姐的懸賞公告,不僅如此,父皇還派出大量人馬在汴京打探姐姐的下落。青闕怕父皇終有一日會找到此處,到時候師父恐怕會……。」
窅娘自然听出了青闕的言外之意,「公主大可放心,窅娘絕不會拖累蕭肅。」
「姐姐誤會了,青闕只是就事論事。父皇是個何等聰明的人,怎麼會追查不出那晚荷花池中的蹊蹺?何況此處還是師父名下的財產。雖說有青闕為師父求情,但姐姐也清楚父皇的性子,若他真要降罪于師父,任何人都無法阻止。」青闕分析得條條是理,明顯有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成熟。
窅娘重新打量了青闕一番,果然是宮中生活的女人。窅娘將青闕的那點小心思完全看在眼中。「青闕,你想讓我離開此處,盡管直說,不必如此拐彎抹角。窅娘可以離去,但是你記住,這不是向你妥協而是考慮到蕭肅的安全。還有,窅娘想奉勸你一句,是你的總是你的,不是你的怎麼都不會是你的。你與蕭肅之間的糾纏,窅娘無心參與也並不想參與。你好自為之。」
說著,窅娘便開始收拾著自己的包袱。
坐著的青闕緊抿嘴角,愣愣地看著窅娘。
背著包袱的窅娘將書案上的畫作卷起來,放到青闕旁邊的茶幾上說道︰「本來此幅畫是作為你生辰賀禮送給你的。」
說完,窅娘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竹居。
窗外的大風將畫作吹落于地,畫慢慢展開,依稀可以瞧見一個身著白衣,宛如無暇美玉熔鑄而成的玉人。此人正是南宮逸。
「今日之事你知道該如何與蕭將軍講吧?」一步錯,步步錯,青闕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回頭了。
秋菊畢竟年幼,膽子又小,只是哭著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