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治二十七年,冬。♀連落了兩日大雪,就是這極冷的天兒,大抵無人願意出門。將軍府內張燈結彩掛起滿天紅綾,全府上下一片喜氣。
今日是華朝最年輕的將軍楚慕林與顧尚書嫡女顧傾語大婚的日子,這樁美好姻緣是在楚慕林執掌將軍令之時華朝皇帝華遠瀟所賜,對于將軍府來說,真可謂是雙喜臨門。
大紅的喜房里布有數個火盆,燒著珍貴的銀綃炭,整個房間格外溫暖。一票丫鬟喜娘笑語盈盈,殷勤地服侍這位將軍府未來的女主人。身著鮮紅嫁衣的顧傾語安靜地坐在床沿,指尖冒汗,很是緊張。
華朝人皆知,楚將軍年輕有為,驍勇善戰,年僅二十一歲就已大敗北遙國三次,立下赫赫戰功,一步步從無名小將爬到今天將軍的位置。
能與這樣的男子成婚,顧傾語無疑是幸運的。可是欣喜過後又有些忐忑,這副病怏怏的身子,真能配上人人敬仰的楚將軍麼?
突然房門被人一腳踹開,巨大的聲響驚得顧傾語心頭一顫。
「將軍——」身邊傳來喜娘丫鬟的聲音,听得出她們也受了驚嚇。
因為頭戴喜帕,顧傾語看不到屋內的景象,只是本能的坐直身子,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整個人也愈發僵硬。
冷不防地,頭頂的喜帕被楚慕林大力掀開。略略晃神後,顧傾語才看清楚慕林的樣貌——大概喝了很多酒,楚慕林已有醉態。他的氣質偏冷,五官剛毅,劍眉入鬢,身材挺拔,頗有少年英豪的氣概。
就是這樣的男子,突然伸出手從顧傾語的衣領處將火紅的嫁衣一把扯開,直至衣衫滑落露出藕臂為止。火熱的目光掃過膚若凝脂的藕臂,楚慕林抬手就甩了顧傾語一記耳光,冷聲道︰「不知廉恥的東西!」
話罷,楚慕林大步一邁,頭也不回地離開喜房,留下一票丫鬟喜娘面面相覷。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顧傾語完全沒有招架之力,剛才楚慕林的那記耳光更是打得她眼前一黑,撲倒在床上。♀在陷入昏迷之際,顧傾語模糊地听到喜娘顫抖的聲音︰「你們看!夫人她……她沒有守宮砂!」
這怎麼可能……成婚前她的手臂上明明是有守宮砂的啊。
為了澄清這件事,第二日頂著滿天飛雪,顧傾語在書房外站了整整三個時辰。雖然有紫黛為她撐傘,可自幼染疾的顧傾語還是險些凍僵,差點昏死過去。
而她的夫君卻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冷著臉丟下一句話,自此不問她的死活。
聞言,顧傾語面若死灰,回去後咳血不止,久病床前,夫妻二人再無交集。
可是現在,身前被一柄長劍沒入,顧傾語死死地看著持劍之人,如墨的星眸里一片絕望。
想她十七歲嫁給楚慕林,便被他視若敝履,成心羞辱。而現在,他終于忍不下去,欲將她除之而後快!
楚慕林面色如霜,眼底恨意滔天,指下一個用力,劍身刺得更深。殷紅的血液順著傷口涓涓流出,在顧傾語雪白的素衣上綻開一朵傾世紅薔。
「哈哈哈……」不知怎地,顧傾語大笑起來,素靜的容顏沒有血色,笑的頗為駭人。
「賤女人,到現在還不知悔改!要是傾詞姐姐出了什麼事,你就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也贖不了你的罪!」顧傾煙站在楚慕林身後,無比厭惡地開口。
顧傾煙,這個她模樣相似,一母同胞的親生妹妹,此刻正為那對害死她們親生母親、逼她落得如此下場的母女出頭。
想想自己真是愚蠢,以為不爭不搶就能避開所有禍端。奈何她是那些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白白被迫害了十九年卻不知,今日結局全是自己咎由自取。
她顧傾語的一生,到頭來卻是個天大的笑話!
可是,她不甘心!她恨不能為母報仇;她恨不能將所受之苦悉數奉還,她恨不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一起陪葬!
顧傾語已沒多少力氣,身體因為疼痛顫抖地歷害︰「我就是下地獄……也……也會拖著你們一……」她的話戛然而止,身體如同沉石轟然倒地,鮮血四濺染紅了冰冷的地板。
就在剛才,楚慕林劍花一挽,直接挖出她的心髒,阻止了那些惡毒狠辣的詛咒。而顧傾語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目圓睜,再無生氣。
握著顧傾語的心髒,楚慕林轉手就將它交給候在一旁看好戲的幽繁,剛毅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你要的我給你了,現在該救詞兒了吧。」
「人們都說楚將軍冷血無情,幽繁今日算是領教了。」幽繁一邊輕笑一邊將顧傾語的心髒收進錦囊,慢條斯理地跨出門,直奔蓮香閣而去。那里住著楚慕林最深愛的女子——顧傾語的二妹顧傾詞。
回首看了一眼死不瞑目的顧傾語,楚慕林沉聲道︰「扔到亂葬崗去。」
顧傾煙冷眼看著顧傾語的尸體,偷偷勾起勝利的笑,心情極佳地守在姐夫身旁。
冷風呼嘯,驟雨突降。在白骨處處、雜草叢生的亂葬崗上,一具年輕女尸臉朝下,被人丟棄在泥污中。原本潔白似雪的素衣,此刻血污混雜,看起來很是狼藉。
府中下僕為圖省事,心想林間野獸總會把她的尸身分食干淨,竟連草草掩埋都沒有做到。
不知過了多久,有只白皙光潔,骨節分明的手,慢慢將顧傾語的尸體翻過身。來者凝目看了一會,繼而眉頭輕皺,抬臂用衣袖將那張滿是污穢的臉擦淨。
看著顧傾語到死都不肯閉合的雙眸,一聲嘆息悄然滑出︰「恨嗎……」
「再來一次,你會怎麼做?」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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