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的疑惑突然解開,顧傾語終于明白沈香婉在人前斷發,立誓不嫁,這一切究竟是為了誰。♀
顧傾語伸手將長發收進錦盒,在心底嘆了口氣。韓澤將軍早已經年過四十,比沈香婉年長了足足十四歲,難怪她的情路會走的如此艱難。可是韓將軍會將錦盒如此用心的收好,一直帶在身旁,是不是說明……他對沈夫子也是有感情的?
想到這,顧傾語取了錦盒,徑直向桌邊走去。她受了沈香婉這麼多年的照顧,也是時候為她做件事了。縱使不成,最壞的結果不外乎被韓將軍趕走,可至少要使韓將軍明白,沈夫子這麼多年來對他的情意。
「將軍。」顧傾語手捧錦盒,恭敬地站定。
韓將軍本以為顧傾語取來了他要的兵書,誰成想她的手里竟然赫赫地出現了一方錦盒。
韓澤當下變了臉色,長眉半擰,怒聲道︰「你動它作甚!」說話間,韓澤自桌邊起身,上前兩步從顧傾語手中取回錦盒,卻沒料到在她將錦盒交給自己的同時,突然屈膝跪在自己面前。
「沈宇斗膽,向將軍進言。」她的聲音清朗,如墨的雙眸里滿是堅定︰「盒中青絲紅線,是否來自帝都才女沈香婉。」
突然听到沈香婉的名字,韓澤先是一怔,隨即虎目圓睜,滿是戒備的看著顧傾語︰「你究竟是誰。♀」單憑盒中發絲就能斷定她的主人,只能說明此人並不是一名普通小將。
「我的身份,將軍一查便知。」顧傾語仰起頭,淡淡地開口︰「沈宇,生于清治十年間,也是沈香婉的表弟。」
「不可能,」韓澤一口回絕顧傾語的說辭︰「你要真是她的表弟,我不會沒見過你。」冷淡威嚴的目光落在顧傾語的臉上,似乎想要找到她眼底的慌亂,卻沒料到顧傾語的表現一直很平靜。
「韓將軍說的不錯,我確實不是她的表弟,而是她的學生。」
「學生?」韓澤不經蹙眉,他知道香婉的確做了一段時間的夫子,但拜師于她的皆是一些世家小姐,斷不會……轉念一想,韓澤突然明白︰「你是女子。」
「沒錯,」顧傾語自腰間模出匕首,發現韓澤看到匕首,果然變了臉色,心中便更加篤定了這兩人的關系︰「我姓顧,名傾語,是不久前病逝的顧傅卿顧大人之女。」
听到顧傅卿的名字,韓澤已經完全清楚顧傾語的身份,同時也可以猜出她此行的目的,不由動怒︰「胡鬧,簡直是胡鬧!這里豈是爾等小兒肆意妄為之處。」
「將軍息怒,」顧傾語早料到韓澤會發怒,不由低頭垂眸,態度愈發恭敬起來︰「夫子說過,如果我遇到了麻煩,只要拿著匕首來求韓將軍,韓將軍就一定會幫我,不知這話能不能做數。♀」
韓澤聞言面上一白,斷沒有料到顧傾語會搬出沈香婉來壓他,看著她手中的匕首,一腔怒火漸漸平息︰「罷了。」
可是韓澤仍有不平︰「哼,到底是她教出的學生,跟她一樣膽大妄為,視禮教于無物……」倒也是性情灑月兌,膽識不輸男兒。
「將軍謬贊了。」即便韓澤口中說著沈香婉的不好,顧傾語還是從中听出滿滿的贊譽之情。如果韓澤真的如此看輕沈香婉,此刻就不會用如此語氣數落著她,看他的神態倒像是拿自己的女人無可奈何。
「現在傾語斗膽,敢問在韓將軍心中,究竟是如何看待沈夫子的?」
沒料到顧傾語會問的如此直接,如炬的目光微涼。半晌,韓澤才回答︰「故人而已。」
他認識沈香婉的時候,她還只是個黃毛丫頭,會害羞的躲在沈大學士身後,怯生生地喚他韓大哥。可一轉眼,竟然過去這麼多年,久到兩人可以日久生情,卻不得善終。
「可惜夫子並沒有把韓將軍看為故人。」像沈香婉那般聰慧的女子,又怎麼會為區區故人蹉跎年華到如今︰「眾人皆道夫子因為不堪流言紛擾,在人前斷發。可我知道,夫子她活的一向隨心,斷不會為傳言所累。」
「夫子會這麼做只因傾慕一人,願為他斷發不嫁,姻緣無落,」顧傾語的話就像利刃,句句剜在韓澤心口︰「韓將軍,這些又豈是您口中的故人所能做到。」
韓澤靜默一瞬︰「是她讓你這麼說的?」
「夫子心高氣傲,輕易不會在人前示弱,這點將軍應該比我更清楚。如果不是偶然看到這個錦盒,我也猜不到夫子傾慕的人竟是將軍您。」
「我已經同她說的很清楚,我有結發妻子,是不會娶她的。」看到這樣的顧傾語,韓澤反倒有些欣慰,香婉倒是教出一位好弟子,可以這樣了解她。
听到這,顧傾語已經完全明白韓將軍與沈香婉之間的阻礙。他倆人年紀相差太多這只是其一。由于沈香婉是沈大學士的愛女,身份尊貴,不會嫁人為妾,而以韓將軍的為人也不會做出休妻再娶的事情,所以他與沈香婉之間只能算作有緣無分。
一聲喟嘆自韓澤唇角溢出,說出的話卻是寡淡冷情︰「她值得更好的人。」
時間好像就此凝結,良久,顧傾語突然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韓澤︰「將軍說的沒錯,夫子她的確值得更好的人。可是夫子只為一人守身不嫁,又何來良人之說。」
「夫子聰慧,自然考慮過妻妾尊卑的問題,也知曉韓將軍不是會拋妻另娶、薄情寡義之人。即便如此,夫子還是喜歡韓將軍。夫子一介女流之輩,尚不在意世間俗禮,將軍若是真心憐惜她,還請給夫子一個機會,不要讓她此生空待。」
顧傾語心知,不管這二人能不能走到一起,這一生沈香婉都不會再嫁給別人,而自己實在不忍心看她孤獨終老。沈香婉她明明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灑月兌,卻也更加執著,她受的傷全部在心里,沒人看得到……
最後,顧傾語也不知道自己的話韓將軍究竟听進去多少,只是他不再反對自己留在軍中,也同意將她留在周大人身邊,讓她有機會探得父親的死因。
從韓將軍那里回來,顧傾語並沒有輕松多少,想起挨了罰的徐江,不由有些憂心。可還不待她走進,就看到徐江坐在楚慕林旁邊,兩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也是,他倆本就是兄弟,不會輕易產生隔閡,往往一番拳腳後也就和好了。更何況,顧傾語也不希望徐江因為自己而與他人產生沖突。
「徐江,你沒事吧?」
一抬頭就看到顧傾語拿著傷藥站在自己身旁,徐江心中竊喜,面上卻是泰然處之︰「這點小傷能有啥事,瞧你大驚小怪的。」二十軍棍,打人的將士也沒下狠手,只是這後背少不了要疼個三五天。
看到徐江生龍活虎的樣子,顧傾語放下心來把手中的傷藥塞給他︰「我給你拿了藥,涂在傷口上會好的快些。」
可惜徐江這個老實人拿著藥膏只顧偷樂,倒是把實話說出來了︰「其實我早就擦過藥了。」
見此,顧傾語也沒有留下的理由,她可以感覺到楚慕林微涼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意義不明,讓她很不舒服。
簡單寒暄兩句後,顧傾語轉身便要走,這下徐江急了,趕忙開口︰「沈宇!」
「沈宇。」而讓顧傾語意想不到的是,一直沉默的楚慕林竟也會同時出聲叫住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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