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閑逛不知何時竟然睡著了,趴在崔季倫膝蓋上睡得香香的我被他搖醒。
「到了,該醒了。」他將我的亂發理了理,道。
我伸展雙臂舒服的直哼哼,揉了揉眼楮,「季倫,我們到哪兒了?」
「祖宅。」
我心頭一驚,「呃?祖宅?」
他牽著我下了轎子,遙遙看著遠處,殘磚破瓦雜草叢生的崔府,「這里是我少時居住的地方,自從離開這里為官多年就沒有回來過。」
我隨著他走進屋內,牆壁損壞很多,裂縫隨著時日只會越來越大。
屋內密集一張張蜘蛛網,蜘蛛四處亂爬,挺赫人的。
廢棄的朱紅屋門開了。
一位飽經滄桑的老太從里間走了出來,看見崔季倫有些吃驚,「少,少爺,是你嗎?」
我莫名的看著她,崔季倫頷首微微道︰「王嬸近來過得可好?」
「好啊,年紀大了,眼楮越來越模糊了,能再看見少爺,老奴我高興的不知該說什麼了。」老太慈祥的看著崔季倫,眼楮忽然看向我,道︰「少爺身邊的可是少夫人?」
「是的,今兒帶她來祭祖的。」
我扯了扯崔季倫的袖子,他頓生而止,低頭看向我。
「少爺與夫人舟車勞累,老奴我先去做些菜來。」
「今兒只是來祭拜祖宗的,一切從簡。」
「老爺與夫人的牌位,老奴每天都有擦拭打掃,祠堂還是一如既往沒有變過。」
「辛苦王嬸你了。」崔季倫欣慰不已。
「若不是少爺你,老奴早已死了。」王嬸沒有繼續說話,慢吞吞的去後室準備了。
待她離開後,我這才開口問︰「這里怎麼這麼破,王嬸年紀大了,為什麼不把她接回去呢。」
「她在這里服侍了這麼多年,舍不得離開,也就沒有強求。」
我撥開門上的蜘蛛絲,便問︰「為什麼帶我來?」
他將我扳過身來面向他,眼眸幽深墨黑,「你是我的妻子,我這一生需要去保護的人,我希望我的父母能見見你。」
原來讓我來拜祭他的父母的。
酸澀的甜蜜在血液中肆意的流淌著,我露出笑顏,寒顫著聲音道︰「謝謝你,季倫。」
短淺的我以為只要成為最高伶人就能帶動歷代輒輪擺月兌困苦的逆境,成為像師父那樣的一個人。
如今,我是成就不了像師父這樣的人。
一次次的被感化,一次次的違背自己的意願,一次次將自己逼迫到難以化解的境地,愚蠢的我再怎麼令高洋青睞,下場只會與他身邊的某個女人一樣被冷落,而不能成為能左右他想法的那把雙刃劍。
燭光搖曳,檀香撲鼻。
崔家祠堂很肅靜,崔季倫上香後跪在一邊,默默的祈禱。
我雙手合十,看著素雅的他,露出淺淺的微笑。
崔家的列祖列宗,于此,我封九歌向你們賠罪,請求饒恕……
澄清的眼楮看著幾十座牌位,緩慢垂下,額頭叩在堅硬的地面上。
祭拜後,停了些時辰,我與崔季倫坐轎子返程。♀
他抵住下唇,咳嗽了幾聲,閉上眼楮依著。我用手帕給他擦拭汗珠,「很暈麼?」
他默不吭聲,只是擺了擺手。
我掀開車簾看了看時辰,見這天氣天和日麗的,太陽還未下山,腦子里便想了個法子,「季倫,早上思洺為我梳發時少了幾個耳環首飾的,衣服顏色也不好挑,趁著出來,讓他們回去,我們下來走走轉到鎮上去看看有沒有需要買的吧,。」
他點頭道︰「依你的。」
「李管家,停轎。」
樹蔭濃密,佛光四照。
我緩步走在青青的草地上,時不時的與他閑聊,想起在懷朔鎮也沒有與高洋這樣在一起說話,高洋的話總是讓人感到敬畏,然而崔季倫的話語總會讓人感到舒適。
茶樓上座。
熱鬧非凡,人聲鼎沸。
我們隨處挑了個地兒坐下,一個富商老板拿出他珍藏許久的綢緞首飾獻了上來,不一會兒桌上早已琳瑯滿目。
富商激動地瞅著我的手勢,「小姐長得這麼標致,你手邊的這個耳環就非常適合你,華美艷麗,多麼般配呀!」
我欣喜的挑著手邊耳環項鏈,每一個都很精致,每一個都很誘惑人,不知該挑哪個好,我咂咂嘴,拿起其中一個紅色的圓珠耳環,對著崔季倫笑著問︰「這個怎麼樣?」
崔季倫端起茶水,抿了口,眼楮撇向我手中輕擺的耳環,淡淡道︰「這個太鮮艷,與你的發髻不襯。」
我斜了他一眼,只好割舍掉,拿起另一個綠翠水晶珠環對他笑著說︰「這個做工好精致,你看怎麼樣?」
一旁看著我們的富商直拍手大贊,「小姐眼光就是好啊,這個可是提取長白山最陰寒的玉石瓖嵌而成的,做工精湛,這樣一看更像是為了小姐而打造的,瞧瞧,搭配起來多美,嘖嘖,真的美若天仙吶!」
被富商夸得我有些吃不消,女人對首飾這些本就很敏感,這樣一想更要將它買下了。
崔季倫伸手晃了晃我手中的珠環,溫文儒雅道︰「你皮膚白皙,眼楮水靈,配上這個顯得你的眉毛更濃了。」
我很不開心的將它放下,心里哀嚎不已,嘀咕道︰「回去讓思洺給我把眉毛好好剃細了。」
他抿唇輕笑,眼楮撇到一個香玉茶珠上,拿起對著太陽看了看,對我微微笑︰「這個就很適合你,簡約大氣,與你平時穿著也很協調。」
我將它接了去,確實很漂亮,歡歡喜喜的放在選好的盒子里,道︰「那就它了。」
富商笑著說︰「公子真有眼光,這個耳珠可是從……」
崔季倫打斷他的話,道︰「這個耳珠只是色澤光滑,並非是從哪座山采集下來的,若我說,你這里的可沒一個是正品,贗品到堆積一處了。」
「哈哈哈,瞧這位公子說的,這些可都是來自皇宮哪!全是高祖後宮嬪妃所用過的,價值不菲呀。」
我撲哧一笑,被逗住了。
崔季倫眉毛一挑,頗為糾結,「高祖後宮嬪妃?「
「是呀是呀。」
「還是第一次听說是高祖嬪妃的所有物。」
「小姐喜歡就再挑一個吧,像這個胭脂水粉,越抹越香,讓你的肌膚粉女敕粉女敕的。」富商笑著說。
我被這富商三言兩語一說的,哪一樣都想買了,偷偷看了看崔季倫,他點點頭,唇角彎彎的,饒味的看著手邊的胭脂,放在一邊,從中選了一盒放我面前,「這個胭脂挺適合你的,味道也不濃烈刺鼻,香醇清逸。」
我將胭脂盒打開,聞了聞味道確實清冽,沾上一點抹了抹唇,水亮的眼眸盯著他問︰「好看嗎?」
他看了去,手指在我唇上摩擦著,我僵硬住,臉頰潮熱,盯著他靜謐的臉,見他收手道,「抹淡一點,太濃了。」
我拿起一邊的銅鏡,照了照,展開笑容但覺美好。
崔季倫竟然懂這些玩意兒,我小聲問︰「季倫,你怎麼這麼懂,是不是以前一直給女人買東西。」
嘴角的笑容逐漸褪去,他溫雅道︰「曾為妻子李嫣費心過這些事情,認知的多了,自然也懂得如何去選。」
李嫣是他的正房,結發妻子。死了十多年了,無心一問竟讓他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忽然想到他與李嫣曾經相愛的那麼深,我這顆心有些彷徨不定。
這不是搬起磚頭砸自己的腳麼,好端端的問他這作何?
心里怪怪的,富商怎麼花言巧語的,我也沒了心思繼續听了,只好抱著選好的布匹付了錢走了。
路上,崔季倫默不作聲,陪我隨處看看。
我竟然跟死人爭吃醋,心里發沉,也一聲不吭的挑著東西。
「怎麼不開心的樣子?」他看著我沉下來的臉問。
我搖了搖頭,「沒有,挺開心的。」
「那就好。」
李嫣也是個苦命的女人,與崔季倫終成眷屬了,竟一命嗚呼,連著肚子的孩子也沒保住,對于這樣的一個女人,除了嫉妒之外更多的想必就是憐惜。
崔季倫對我關懷備至,將我當成妻子一樣認真對待,從未將我視為偏房,殊不知……他對我是怎樣的感覺?
他會不會和我一樣呢……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