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感情最大的敵人是時光流失
楊氏的壽宴主場其實在後院,因為來的主要是夫人小姐的。♀
男賓客來的並不多,齊大人和齊大公子在前院招呼了兩桌。
而後院足足開了六桌。
齊志遠向來是不在意這些男女隔閡的,再說了,南方本就沒有北方那麼忌諱男女同席的,所以齊志遠也就一直陪在了後院。
金多多的出現引起了在場許多女眷的竊竊私語。
一來她被楊氏拉在身邊坐下,一看關系不一般。
二來大家從來沒見過這號人物。
再說了按金多多的想法,自己相貌也不俗,今天海特意打扮了一番,放眼這些小姐們的,自己絲毫不遜色,也算是哥出挑的。
不過她始終面帶微笑地沉默著。
這會兒多說多錯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齊夫人,這位是?〞旁邊就有位夫人忍不住開口問道。
所有的人都豎起耳朵听著。
楊氏拉著金多多的手,和藹可親的拍了拍,〞她啊,是我的外甥女!〞
楊氏這樣一說馬上就有人恭維起金多多的相貌儀態來。
金多多其實也想到了楊氏會如此介紹自己的。
可畢竟齊家在洪城也是待了四五年的,還是有人知道些楊氏底細的,估模著金多多的身份並非如此,看看金多多,再看看楊氏一邊的齊志遠,眼中便了些莫名的意味。
一場壽宴吃得貌似親密無間,賓客皆歡的。
楊夫人退場後齊志遠和金多多自是負責起了送客的差事,其實這也是金多多和這些女眷攀拉關系的最好時機,更有齊志遠在一邊指點迷津的。
很快金多多就知道了洪城最大的蔬菜大戶是哪家,最大的糧販子是哪家,誰家開的是酒樓,誰家開的是當鋪的,還有誰家在洪城是大家族的。
最後走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穿了一身淡黃色雲煙衫,下面是素雪絹雲形的千水裙,頭發梳的是煙芙蓉發髻,淡掃蛾眉,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
看得出來今晚她是盛裝出席的,身邊的兩個丫頭一個婆子都穿的是嶄新的綢緞衣裙。
一雙明亮的杏眼就沒離開過齊志遠的臉。
〞金姑娘,今日一見你就甚是投緣,我可否請你去我家作客?〞她眨著眼楮一副期待的樣子。
金多多笑盈盈地回到,〞好啊,我的榮幸!〞
這女子是洪城最大的世家戚家的嫡女。
都說洪城的良田十畝中有四畝姓戚,可見在洪城戚家的地位了。
她金多多是個視時務為俊杰的人,管她目的何在她只管見招拆招。
〞別去!〞那戚姑娘剛一上馬車,齊志遠就悄悄在她耳邊說道。
〞為什麼不去?〞她反問道。
齊志遠就是不說。
其實他不說金多多也猜到幾分。
兩人剛剛在席上都喝了不少酒,這會兒坐在中庭的花廊下納隱散酒。
齊家的院子雖並不華麗富貴,但好在花草豐盛,設計精巧,比如這中庭的花廊甚是愜意的地方。
齊志遠看金多多望著廊頂的薔薇出神,她在看花,他卻在看人。
殊不知那邊還有人在看這邊的人。
〞齊伯父,齊大哥!〞金多多這才看到齊鳴和齊思睿走了過來。
齊鳴依舊是一副清矍俊雅之態,看著金多多面容刻意放緩,聲音也捎帶著溫和了不少,〞多多,今日可吃好?〞
金多多甜甜一笑,〞吃得很好,謝謝伯父!〞
〞在府里多住些日子。〞
齊鳴本就不善言辭,說完這些已是不易了。
他離開了,倒是齊志睿和齊志遠都不約而同地留下了。♀
齊志睿一直不說話,都是齊志遠在說七說八的,有說洪城的八卦,也有說兒時趣事兒的。
齊志睿忽然開口說道,〞多多,要不要去辛鎮走走?〞
辛鎮就是當初楊氏和金多多親娘金氏的娘家,也是齊志睿當縣令的地方。
金多多搖搖頭,人都不在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再說了,六歲以前在那里玩撒過留下記憶的也不是她本尊。
見金多多搖頭拒絕,齊志睿負手而立也不說話。
齊志遠倒是說到,〞大哥,你是不是明天就要回辛鎮了?〞
〞嗯。〞
金多多一愣,〞這麼快,齊大哥,紅姨不是給你訂親了嗎?說是過些日子女方家就會派人來送生辰八字的,你不留在家里見見對方嗎?〞
齊志睿鼻腔里發出一聲不痛不癢的哼鳴,不知何意。
但他面朝廊外,金多多看不清他的神情。
忽然他轉過身來對齊志遠說到,〞你不是有東西說要送給多多的嗎?〞
齊志遠拍著腦門,〞是啊,我這就去拿,多多等著我哈!〞站起身一陣風似的跑了。
金多多靜靜等著齊志睿,看他說什麼。
〞多多,還記得你以前說過的話嗎?〞他轉過身來,眼眸深邃的看著她,看得她心里直發毛。
蒼天啊,她怎麼可能記得十年前說過的話啊,現在的她和以前的小多多根本就是兩個人嘛!
〞你果然忘記了!〞他有些失落的說到。
〞齊大哥,我——〞金多多此刻是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拼命的想著十年前一個六歲的女孩子會對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玩伴兒說什麼話呢?
接下來她卻毛骨悚然了。
因為他說到,〞你說等到我有一天做官上堂,你就嫁給我!〞
金多多心中一聲疾呼,神啊,能不能別這麼狗血啊!
兩人都出奇的沉默著。
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如今的金多多不過是平民一枚,頂多也就是個有點兒小錢的土財主。
而他已是高中進士,成一方縣令,未來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齊志睿心中何嘗不知道他和她已再無可能,可總是有些心中不甘的。
〞齊大哥,你和林家小姐才是門當戶對!〞金多多只能吶吶說出這一句來。
他再不看她,終是飄然離去。
看著他甚是落寞的背影,金多多心中忽然有些傷感,六歲的周靜安應該是喜歡他的吧,如果自己還是當初那個人會不會真的喜歡他呢,或許依舊喜歡,但仍需掩埋,或許也早已忘卻,畢竟感情最大的敵人是時光的流失。
〞多多〞齊志遠獻寶似的拿出一個盒子擺放在她的眼前。
〞這是什麼?〞金多多笑著打開盒子一看,竟然是龍頭龜身的玉質印章,底下赫然是金多多三個字。
〞你竟然真的弄到了!〞金多多驚訝的說到。
〞當然!〞看到她的驚喜他得瑟得。
兩年前金多多不過是稍稍提了提玉質私人印章的事兒,他便真弄了來,好像還是青州花少的親自鐫刻。
本來這玉質雕成的龍頭龜身印章就稀罕,再加上花少的親自鐫刻,這印章那就不得了了。
金多多自是愛不釋手,早就听說青州花家花少的獨門鐫刻之術,
今日終算擁有了。
說到花家她不僅想起在來南方的路上遇到的那位貌美花公子,不知道他和花家花少有何關系沒?
盛情難卻,金多多還是被楊氏留在了齊府。
最高興的莫過于齊志遠了,卻再沒見到齊志睿,說是下午已經回了辛鎮。
晚上金多多眼前不斷浮現出來參加楊氏壽宴的女眷面容,一會兒是那個戚小姐的明艷,一會兒是花陰下齊志睿那落寞遠去的背影,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穩。
其實主院那邊齊家夫妻也未入睡,夫妻兩人躺在床上說著私房話。
〞思睿還是沒有同意婚事?〞齊鳴問到。
〞同意了,今天下午臨走的時候和我說讓我看著辦!〞
黑暗中,齊鳴沉默著。
楊氏嘆了口氣說到,〞估模是下午多多那孩子跟他說了什麼。〞
〞多多是個懂事的!〞齊鳴嘆到,〞可惜啊!〞
後面的話他並沒有說出來,但楊氏何嘗不知道丈夫的心思呢。
〞我也覺得可惜,命吧,秀姑要是還在的話,多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的境地,如今孤苦飄零的,一個姑娘家的還要拋頭露面賺銀子。〞
秀姑是金多多親娘的閨名。
〞你以後多照應些吧!〞
齊鳴想想說道,〞問問多多,看她願不願意做二房——〞
他還沒說完,楊氏就打斷他的話,〞萬萬不可,多多是個心氣兒高的,如今咱們沒履行當初和秀姑口頭上的約定已是愧對她,怎可——〞
齊鳴又說道,〞那多多和致遠怎麼樣?〞
楊氏沉默著,似是十分為難到,〞按說以咱們以前和秀姑的情誼,多多嫁給老二都是愧對了秀姑的,但我是做娘的,哪個做娘的不為自己兒子考慮周全的。
致遠是個不上進的,你這些年當官當的又是清水官,咱們家又沒什麼家底的,以後咱們不在了,致遠靠什麼安身立命?你想過嗎?〞
〞這就是你為他挑中戚家小姐的原因?〞
〞是,起碼,戚家小姐的嫁妝就夠他一輩子衣食無憂了。說我自私也好,忘恩負義也罷,我都認了!只要兩個兒子過的安穩無憂的,到了黃泉之下我去跟秀姑賠罪!〞
〞這又說的是哪兒的話!〞齊鳴嘆到,〞做不了咱們齊家的兒媳婦,咱們當她是女兒一樣的,只要在這洪城,有咱們齊家一天,多多就不會委屈了去!〞——
此刻的多多披著外衣坐在門前的台階下看著彎月發呆。
她心中無比清楚,齊志睿也好齊志遠也好,都不會是她的歸宿,齊家也不會娶一個金蟬月兌殼的落魄女子進門。
但這些她都並沒放在心上,要是沒有這樣的覺悟她也不會來洪城了。
她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利用齊家對她的那一點兒愧疚和情誼撈到更實惠的利益。
〞我是不是魔鬼?〞她望著月亮自言自語,粲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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