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最後托付我做的事情就是消除廖斐清腦子里關于堇色的一切記憶。
當然也不是說他們以前對我不好,只是不夠溫柔,毒舌真的不適于我的健康成長。
我下意識的把頭在他胸前蹭了蹭,唐初突然笑了起來︰「怎麼一受傷,倒有一點小時候的頑皮勁了。」
我看著他光潔下巴,賭氣的又蹭了兩下道︰「我小時候可乖啦,哪里有頑皮?」
他走得很慢,說話的聲音也很輕︰「那是你很小的時候的事,你自己估計都不記得了。那時候你只有一個小恭桶那麼大,睡覺的時候一點都老實,一把你放下來,你就哭,我就只能抱著你睡。然後你的小腦袋就喜歡在我胸口蹭」
我打斷他道︰「你才像個恭桶,哪里有人說人像恭桶的,你像個大恭桶。」
唐初又笑了起來,他連聲應道︰「真的,只有你小時候用的恭桶那麼大。」他低頭看我,眼楮已經眯成了一條縫︰「你猜你為什麼在我胸口蹭?」
我側過臉不瞧他,恨聲道︰「肯定是你給我衣服穿少了,我冷得慌-我這麼說是因為我的童年里永遠沒有襖子之類的厚衣服,唐初因為自己不怕冷,于是理所當然的認為我也不怕冷。所以我大部分的冬天都是縮在被子里的,到了後來我大到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時候,我居然真的已經不怕冷了。
唐初笑得有些壞︰「不是的,你繼續猜!」
「猜不到!」我沒了興致,廖斐清住著的那間屋子到了。
一路走來,廖府的僕婦都對唐初甚是恭敬,唐初進入房間的時候,兩個丫鬟自覺的出去了。♀
他低頭在我耳邊道︰「你在找女乃喝!」然後又抑制不住的呵呵笑了起來。
我羞紅了臉,我找女乃喝的年紀,應該還是個小嬰兒,他現在居然用這個來取笑我,一時氣憤,手上用了勁,在他臂上狠掐了一把。
唐初沒有反應,他停了下來。
我這才轉頭打量屋里光景。
或者說這間屋子已經不能叫屋子,廖斐清應該把他家後花園給搬了過來,滿屋子的蘭花,除了床上,能放的地方都放了。
在這一堆蘭花里,我听到了依蘭的聲音︰「公子,該吃飯了-
唐初抱著我走近兩步,我看到廖斐清手里還抱著那盆沒有靈魂的堇色蘭。
他就那樣躺在一堆蘭花里,臉色蒼白,下巴上胡子拉扎。眼楮里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全神貫注的盯著堇色蘭,嘴里一遍一遍的叫著︰「堇色堇色」
依蘭端著一碗白粥,艱難的蹲在他旁邊,她用勺子舀了一勺,想喂給廖斐清吃,卻被廖斐清推開了。瓷碗摔到地上,白粥從里面里面流了出來,一直流到了唐初腳下。
依蘭看到我們,有些驚訝,有些害怕,但是她立刻撲到在地,因為動作很快帶倒了幾盆蘭花,她跪在唐初跟前,也不顧膝蓋下的碎瓷片,哭著道︰「唐天師,不要傷害我家公子,求求你們放過他,他現在已經這個樣子了,地道里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弄的,你們要怪就怪我吧。」
廖斐清還是那個樣子,一動不動。仿佛一個人沉浸在另一個世界里。
「你先起來,我不傷害你家公子。」唐初跨過幾盆蘭花,走到床邊,將我放了上去。又抽了個枕頭放在了我身下道︰「身上要是疼了就說-
我點點頭道︰「知道的。」
我受傷的地方在月復部,傷口已經在慢慢愈合,只是御妖劍本就不同于其他的兵器,它劍氣穿透我身體的時候,連帶著震斷了我的經脈。
雖然唐初用內氣將我的筋脈粘合起來,但是經脈必須得自己生長。現在每隔兩個小時,渾身上下就會像幾千根幾萬根針在刺一樣。而且這種疼痛據唐初估計還得持續九天。
「你家公子怎麼了?」唐初冷著一張俊顏,隨意的坐在了我旁邊。
依蘭很怕他,剛剛站起來幾乎又要跪下去。她顫抖道︰「公子這幾日只抱著蘭花發呆,飯也不吃,覺也不睡。」
唐初揮揮手道︰「你出去吧,我有些話要對他說。」
依蘭一臉擔憂,眼淚在臉上爬成了兩條小河。身子不斷發抖,既不出去也不說話。
我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道︰「依蘭,我向你保證絕不傷害廖斐清。」
她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出去了。
廖斐清還在那里看著堇色蘭,堇色蘭還是翠綠色,只是不似堇色生前的生機勃勃。
唐初道︰「堇色已經死了,你也無需再自欺欺人,你抱著的那盆蘭花,至多不過三日後就會枯萎。」
廖斐清抬起頭,他的眼楮像個黑洞,里面什麼都沒有,我第一次在看見活人的眼楮里看到了死亡的顏色。
他一字一句道︰‘堇色死了,我知道。我覺得我對不起她。我心里很自責。她那時候問我,你說生死不離,我死的時候你在哪里呢?她問得好,她死的時候我在哪里呢?"
我閉了一會眼楮,才道︰「所以呢?你知道堇色死前托付我一件事嗎?她說要我消除掉你腦子里關于她的所有記憶。我把這個告訴你,你自己選擇,你是願意被消除還是不願意?」
廖斐清眼里滴下的淚水濺在了堇色蘭上︰「她真好,堇色真好,我的堇色真好,什麼時候都在為我著想。只是你覺得我會忘了她嗎?我怎麼可以去忘了她?」
我身上慢慢開始痛了起來,廖斐清的答案我已經知曉,堇色的托付我做了但是架不住廖斐清不願意,那就沒有我什麼事了。
我此刻不想在這里多呆,身上的痛感像永無止境一般一陣一陣蔓延至全身。我伸手拉住唐初的衣服道︰「我們走吧!」
唐初楞了一下,俯身抱住起我,沒有再看廖斐清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門外的依蘭見我們出來了,忙又跑進了屋里。
外面的風有些大,唐初走的比來的時候快了不少。
「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我只是為堇色不值,廖斐清不願意我們對他施術,那就算了。」
「我也不喜歡那個小子,做事一點都不像個男人。」
唐初說完,腳步突然頓住︰」六月,怎麼了?"我拉著他的衣服哭道︰」我們回家吧!我妞曹,我身上妞曹!"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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