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節智退悍匪
鐘離冷眼旁觀多時,見對方生了退卻之意,也並沒有急著追趕,事有輕重緩急,畢竟他們幾人可不是來剿匪的。♀他沒想到,半天雲逃跑之時,還不忘了要擄走兩名女子。此時想要催馬相救,卻已經來不及了。
「好膽!」他大喝一聲,長刀豁然出鞘,瞅準了半天雲的臂膀,一抖手,長刀流星趕月,激射而出。
穩!準!狠!火候分毫不差!半天雲若不收手,非但拿不到地上女子,怕是連手臂也要廢掉。無奈,只得收手。長刀挾著一道勁風,擦著他的臂膀,奪的一聲叮在小樹上,刀尖透出,嗡嗡直顫,勁道大得出奇。眼見擄人無望,他馬速不減,奔出數丈猛然回過頭來。
「蘇小姐行路當心了,我半天雲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
說著又遙遙看向馬車,沉聲道︰「青山綠水,留下名號,半天雲來日定當厚報!」
「滄山柳雲開。」車簾一挑,車中人走下一男一女,不急不徐的朝地上的兩名女子走去。他們看都不看半天雲一眼,仿佛是在回答他的話,又仿佛是沖著那位小姐說的。
這一行幾人,正是柳雲開。
「公子,要青箋說這戲無趣得很,不看也罷。我們還是走吧,晚了,老爺怕是要等得急了!」青箋‘一鳴驚人’,不拘常理之處比柳雲開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看都看過了,卻說不看也罷,怕是沒有人能知道她心里是怎麼想的。
柳雲開笑笑,並不答話,他目光投到小姐的臉上,定定看著有些出神。青箋扁了扁嘴,心中大奇,少爺怎麼變得這麼花痴了?這位小姐真有這麼漂亮麼,沒覺得啊。
唉,這世上,最難的事情,恐怕就是讓一名女子真心承認另一名女子漂亮了,有些時候即便是承認了,怕也是口不對心。
這位小姐的漂亮是毋庸置疑的,但僅是漂亮還不足以吸引柳雲開,四目相對,雖然算不得是眉目傳情,卻分明是你來我往在互相試探。明明是一個弱質女子,又遭逢大變,眼神之中雖然有絲絲淒惶之色,但更多的卻是不屈的倔強。眼波流轉之間,像是以探尋又像是在傾訴。
巧的是,那位小姐顯然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兩人‘眉來眼去’不亦樂乎。她從沒見過這種眼神,仿佛可以直接看到人的心底,仿佛在他面前沒有任何秘密,那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兩人對視半晌,柳雲開忽然一笑,雙手伸了出去。這個年代雖然不存在什麼禮教大防,男女之嫌的說法,但對這樣一個陌生的女子做出這樣的動作,即便是出于幫助,多少還是有些唐突。柳雲開偏偏做得很自然,非但自然,而且真誠,真誠得讓人沒有雜念,興不起拒絕的想法。
那位小姐也不知道怎麼的就伸手被他拉住,借力站了起來,一切自然而然。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反應過來的時候,兩人已經正面相對。真是‘魔鬼’一樣的男人。
柳雲開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之間就又博得了這麼一個‘惡名’!
「承蒙恩公相救!要不然……」說著,看著兩具尸體,神色黯然。
「死者為大,還是先將他們入土為安才好。」柳雲開知道她是在為死去的車夫和尤三難過,當下出言勸慰道。
蔥郁的樹木,兩座新墳,一座是那趕車的車夫,一座是那名叫尤三的壯士。
「此處青山綠水,埋骨于此,倒也不至于辱沒了這位激昂壯烈的好漢。姑娘也不必過于悲痛了。不知道姑娘怎麼會惹上這麼一夥悍匪?」
「小女子姓蘇名臨水,自幼繼承父業,經營古董生意。這些悍匪對我窮追不舍乃是為了臨水身上一件古物。」
「仁者愛山,智者臨水。臨水姑娘人如其名。」
蘇臨水亮著眼楮點了點頭,居然來了個默認。「臨水一向自負智計過人,但是與公子這‘攻心之計’相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了!」
柳雲開無所謂的笑了笑,忽然問道︰「臨水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帝都承天郡。♀」
「哦,前路多難,姑娘可要當心了。」
「公子怎麼都不問,他們向我們要的是什麼東西,而我們為何又拼了性命不要也不答應他們!」
「哦,如果我問,姑娘會回答麼?」
「公子乃是臨水的救命恩人,恩人相問,小女子定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來是為了報恩啊,那就不用必了,在下也沒有下作到那挾恩求報的地步。」柳雲開哈哈一笑,「等有朝一日,姑娘是心真願意說了,再告訴在下好了。說實話,在下倒是很有興趣知道,很期待那一天呢!」
蘇臨水沒想到竟然會有這麼奇怪的說法,頓時呆了一呆。
柳雲開繼續說道︰「不過,財帛動人心,美色惑人意!臨水姑娘可是懷璧其罪,有些人窺視財貨美女也是人之常情。」
蘇臨水听他說得有趣,眼楮眨了眨,臉泛笑意,月兌口道︰「不知道這些窺視的人里,包不包括公子呢?」
柳雲開一愣,這問題問的太——太直白,這位臨水姑娘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不太對啊。他尷尬一笑︰「柳雲開俗人一個,美好的東西,自然喜歡得很!」
蘇臨水話一出口就已經有些後悔了,看來胡言亂語的毛病是會傳染的,和他說的幾句話,哪有一句像是她平日里的風格。
旁邊的丫鬟不干了︰「喂!我們跟你很熟麼,一口一個臨水姑娘叫著!」說著鼓起兩腮,非常不忿的模樣。
「玄巧,不得對公子無理!」蘇臨水輕叱道,心情卻已經慢慢沉靜下來。
「不知公子一行這是要往哪里?」
「中州,承天郡。」
蘇臨水眼楮一亮,滿是希冀之色︰「那正好可以結伴同行?」
「不能,不太方便。」柳雲開斷然拒絕,沒有絲毫猶豫。蘇臨水覺得他奇怪,可在他看來,這位臨水姑娘卻是更加奇怪。
蘇臨水一怔,沒想到對方態度轉換如此的快,剛剛還一副同情關心的模樣,兩人又同往承天,自己要求同行,卻又毫不留情的拒絕。
當即神色黯然很是受傷的點了點頭︰「也罷,臨水是一個不祥之人,同行只是徒增災禍。恩公已經救了臨水的性命,臨水怎麼好再連累恩公。」
「恩公請吧,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來日定當厚報。」蘇臨水心底仿佛剛剛燃起的火焰瞬間熄滅了,神色變得冷然,淡淡的說道。稱呼也有‘公子’變回了‘恩公’,個中的差別也許只有她自己心里才清楚吧。
「小姐——」丫鬟大急,剛剛的驚心動魄還歷歷在目,如果就此讓她們兩名女子行路,恐怕還不知道前途會有幾多磨難。
「喂,你還是不是男人?!」丫鬟見小姐無動于衷,忿然朝柳雲開說道。卻見柳雲開已經拉著青箋頭也不回的走進了馬車,趕車老丈揚鞭一聲脆響,兩騎一車,絕塵而去。
「什麼雲開公子,我看就是徒有其表,枉為世人傳誦!」丫鬟又急又氣。
「玄巧,住嘴!」蘇臨水面色凝重,縴秀的眉頭蹙在一起,沉凝冷靜看不出喜怒。她一字字、一句句,細細回想著兩人的對話,倒底是哪里不對呢?一時間也模不著頭腦。
看來這個雲開公子,果然是個異類,做事不拘常理,讓人琢磨不定。沿途追趕還是放手?她貝齒不時咬著下唇,又松開再咬,內心似是正在激烈的斗爭。
「小姐……」
「小姐……」
「玄巧,你說什麼?」
「小姐,你在想什麼呀,叫你半天都沒有反應。」
蘇臨水展顏一笑,猶如百花齊放明艷動人,眼中堅定︰「玄巧,我是在想,我們是追上去,還是要等他找回來!」
「啊?你是說他還會回來,不會吧?」
蘇臨水抿嘴一笑,好像下了決心一般︰「我決定了,我們追上去,我倒要看個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樣人!!」
玄巧撅著小嘴︰「我看他就是個莽漢!外加混蛋!」小丫鬟對柳雲開的印象差到了極點。
蘇臨水莞爾一笑︰「不錯,混蛋倒不假,但卻是個聰明的混蛋!」
「什麼?小姐,你說他聰明?你不是發燒了吧?」玄巧睜圓了眼楮,以為自己听錯了。
「不錯!」
小姐肯定的點了點了頭,一點兒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玄巧更加不解︰「不明白!我怎麼看他都莽漢一條!一條莽漢!」
「玄巧,柳雲開這樣的男子,不能用眼楮去看,要用心。」說著嘆了口氣,較量才剛剛開始,莫非他就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意圖?
「玄巧,你不要被他的表象欺騙。他這樣的人,若是份屬敵對,怕是當你看清他的意圖的時候,早已經回天乏力了。遠的不說,就說剛才,明知悍匪勢眾、我方勢弱不能力敵,便用了這一招攻心之計,閉車不出,叫對方看不出深淺。」蘇臨水美眸中閃著智慧的光芒,雖處在驚惶失措之下,卻對整個過程洞察無疑。
「小姐是說,你閉車不出是有意為之?」玄巧並沒有想那麼多,她的所思所想,都是她所看到的。
「不錯!他先是在車中調侃,淡然自若,閉車不出;又讓那兩位壯士信馬由韁,如入無人之境;先聲奪人之下,已經讓悍匪模不透深淺,越是模不透深淺他們越是不敢輕舉妄動,或許在半天雲他們看來,他那兩位壯士並不是真正的威脅所在。真正危險正是那隱而不出的人。而後又靠以那位壯士戰力造成車中之人更加強大的假象。生生將半天雲等人嚇走。如果是正面搏殺之局,鹿死誰手,還真是難以預料!」
「雲開公子之名,果然名不虛傳。他才是真正的智者!」蘇臨水嘆了口氣,喃喃自語,事情並不如她所想的軌跡一般發展,
「這樣,那小姐我們快走吧,再遲了怕是他們都走遠了!」
玄巧轉得夠快,讓蘇臨水不由得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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