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做不到 參

作者 ︰ 林殊途

衛城一役勝得毫無懸念,此役折損了君術輝兩員大將,卻也讓柳將軍與豐大師對白王的敵意頃刻間淡了下來。♀

自林白起當上郡王之後,朝廷便正經出了幾個女官,比如錦上琴,比如夏思蘭。這兩個人一個刑部首輔,一個是禮部的首臣。

錦上琴的出身也不好,女扮男裝考了幾次科舉,好容易中了舉卻被認出是女人,若不是白王幫她,也入不了仕途;夏思蘭這女人極會來事兒,是翎嵐夏家有名的浪蝶兒,她這禮部的首臣,便是一個官階一個官階睡上來的。

按照豐知的話說,這些人放著上手的女紅家事不做,偏要做老爺們做的事情,簡直是舍近求遠的大傻帽兒。這朝堂上和戰場上的事,是娘們家家的做得來的?

可這些人就是做了,也沒見捅什麼簍子。

白王住進了衛城城守府,此次並沒有將大門緊閉,但柳承鷹和豐知卻也沒來找她。兩人似乎對白王放心了,這女人心中自有計量,不用人催著趕著才往前跑。

入夜後,林白起的習慣是撫琴,沐浴,更衣,然後回房吃一盞蓮子羹。她斜臥在貴妃榻上,卻看見嚴小段端著的時候面色極好,眼角眉梢的喜氣藏也藏不住。

「小段,你今兒是有了什麼喜事?莫不是紅鸞星動了罷?」林白起打趣她。

嚴小段把放在矮桌上,揭開蓋子攪了攪,嘻嘻笑道︰「可不就是有了喜事嘛,衛城奪回來了,殊王的大將損了兩員,兵馬也折了過半。待到擒了殊王的那一日,姑女乃女乃一定要把蕭寵那個沒天良的王八羔子炖了下酒!」

「砰——」一聲巨響,林白起將雞翅木做的矮桌拍了個稀碎,嚴小段嚇得忙跪在地上,半天不敢抬頭。

平日里有白王壓著,白花館明面上誰也不敢說蕭寵的不是,可如今見嚴小段說得這般利索,林白起便知她已不知在心內咒過師兄多少回。雖知曉下屬是為自己不平,可心中的那一口濁氣卻是如何也吐不出。♀

林白起嘆了口氣,壓下怒火對嚴小段道︰「小段,你可知我五歲便進了東岫庭,師父沒時間管我,是師兄一直將我帶到十二歲。」

「主子跟奴婢說起過。」嚴小段委屈地癟了癟嘴。

「六歲時我失足掉進嵐江,那樣急的江水又是臘月天,師兄為了救我,抱著我在江里飄了十幾里。」

「八歲時和齊小公子打架,不留神扎瞎了他的一只眼楮,後來才知道他是兵部侍郎的小兒子。師兄替我扛了罪,被師父打得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從那次起,我才漸漸知曉做事該有輕重。」

「十一歲時第一次獨自出任務,在翠峰山上遇到了狼群。我原以為那次死定了,不想師兄一直跟在我後面。他割破自己的手腕子,讓狼群循著血腥味追著他去。回來的時候他渾身是傷,小腿肚被狼咬下了好大一塊肉去。」

嚴小段第一次听林白起說起這些,她心里不知是什麼滋味,卻咬著牙道︰「主子,這些全是過去的事情。您難道忘了,後來他毀了婚,強帶著第五逃到了西邊。您來西邊尋他,他還刺了您一劍!」

林白起並不理她,繼續道︰「我十五歲當上白花館香主,十七歲升任堂主,十九歲便當上了二館主。那幾年出任務,師兄幫了我多少次,我自己也算不清楚。」

「赫爾族與大夏的終戰前日,我潛入了狼瞳營,本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你可知救我的那名暗羽是誰?」

林白起一條一條說與嚴小段听,仿佛這些事她早就想對人說,這些事情在她的腦海里浮現過千遍萬遍。嚴小段覺得林白起是在說故事,可她好像又不是為了說這些故事給她听。

驀地,一個讓她驚異的念頭在腦中成型,嚴小段瞪圓了眼正要開口,卻听見門外傳來侍女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在窗外停了下來,只听外頭說到︰「白王殿下,運糧官豐知求見。」

嚴小段听是那個咋咋呼呼的和尚,皺眉道︰「主子,這天色已經暗了,要不要奴婢去駁了他?」

「我又沒睡下,這才剛過酉時,請他去偏廳候著罷。♀」林白起說完,隨隨便便披了個罩衫便往偏廳去,嚴小段忙也跟了過去。

偏廳離臥房不遠,兩人到時豐知才剛坐下。見了白王,豐知站起來行了個禮,樂哈哈地道︰「小白王爺,貧僧想請你喝酒。」

林白起撐在偏廳的門框上,抱著膀子淺笑道︰「大師好興致,今兒除了我,還請了誰啊?」

「老柳,容斂,陳武和蔣絲,幾個人都在守將府邸等著你呢,酒菜都已經準備妥當,再不去可就要冷了。」

「行啊,小段也一塊去罷。」林白起揚起脖子讓小段給系了個披肩,與豐知往將軍府走去。

***

豐知的宴設在將軍府的中庭里,這衛城的守將早讓人給切了,林白起便讓豐知臨時頂了上去,城守則是顧田從軒城調過來的一個文官。

這宴不是什麼精致的宴席,倒是酒不錯,拍開酒壇後能聞到極濃郁的香味。一桌人見白王來了,還是有些拘謹,都站了起來。

「站起來做什麼?今日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宴,本王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都坐下罷。」

眾人應了聲,這方才讓出主席,坐了下來。

「喝酒喝酒,這兩天里里外外地折騰著,可把老僧累殘廢了。」豐知笑道。

「你累?你也就是先吃蘿卜淡操心,該你管的事情你要管,不該你管的事情你也爭著管。」柳承鷹打趣他。

豐知本就沒什麼酒量,今兒打了勝仗心里高興,三大碗酒下肚便開始口齒不清,連那 光瓦亮的腦門也開始泛紅。他走到林白起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噴著酒氣道︰「小白王爺……你……不錯!」

「哦?是怎麼個不錯法?」林白起拿手撐住下巴,偏著頭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

「老子以前在軒城,听別人傳你什麼的都有,都是那別留宮出來的娘娘腔嚼的舌根。現在依我看來,你與帝座的那些葷段子,怕都是人以訛傳訛的罷?不說那些鳥人了,都是一群娘們養的,只會窮扯淡!來,干!」

林白起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接過豐知手中的大碗,一口干了下去。她斜眼看著豐知,道︰「大師的名字,我在帝都也常常听人提起。」

「這可新鮮了,我竟不知自己有這樣的名氣……帝都的人都怎麼說我?」

「說大師你血氣方剛,風華正茂,精蟲充腦,猛龍過江……」

豐知是個破戒僧,可唯一沒破的就是色戒,換句話說︰人家還是個雛的,臉皮薄得很。可憐他七尺高的漢子,羞得臉都紅了,哀號一聲道︰「小白,你就一定要耍著我玩?」

幾個武官都笑開了,方才的一點兒拘謹蕩然無存。

「小白,皖帝那樣喜歡你,你怎麼就是不松口?你看弄成這樣,傳你什麼的都有……」

林白起也沒怎麼在意,只微微一笑,心想這和尚看著豪爽,沒想到還挺能八卦的。

「和尚,人家白王的心里,怕是有人呢。」柳承鷹夾了一顆花生米扔進嘴里,又抿了一大口酒。

林白起攬著柳承鷹的肩笑道︰「我心里是有人。」

她捧起手邊的酒壇子,就那麼仰起脖子往里灌。別人酗起酒來丑態百出,偏她還是一般的俊俏,尤其那拎著酒壺的修長手指,好看得幾乎能把人的魂勾進壺里。

林白起喝到興起,將酒壺往地上一砸,雙手撐在石桌上低頭道︰「你們喝著,我……我要去找個人。」

豐知拉她,「這麼晚了你找個什麼大勁啊……這還沒喝盡心呢!」

嚴小段看主子似是醉了,這酒話說得也蹊蹺,便朝兩人道︰「大師,柳將軍,我家主子醉了,我扶她回去休息。」

柳承鷹也看出林白起有些失態,忙點了點頭,「白王連日也辛苦了,今日好不容易稍稍松懈,是該讓她好生休息。」

***

出了豐知的府邸,嚴小段扶著林白起沿著圓石子路往回走。

這晚的月色極好,因為宵禁街上也沒有行人,只是漠北的風吹得人陣陣發冷。兩人默默無語地在街上走著,小段卻突地感到一枚石子扎進自己的背,一陣鑽心的疼痛後,她吃驚地感到自己听不見,看不見,也全然動彈不得了。

嚴小段大駭,她是有一些功夫的,可這人僅用一枚石子就能讓她這般。是刺客麼?那麼白王現在的狀況有多危險?

林白起也發覺了嚴小段的異樣,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正準備抽出防身用的匕首,卻突地愣住了。只見西面一棵老榆樹輕微地動了兩下,一個黑影躍了下來,樹杈在那樣高的位置,他落地時竟沒有一點聲響。

樹下的人穿著玄色風雨服,墨藍色的披風隨意搭在肩上,胸口處系著四根銀色褡褳。時值初夏,這人上衣的胸口一敞到底,露出彪悍的胸肌和堅硬結實的八塊月復肌。這身裝扮襯出他精壯修長的身形,尤其一雙裹在鹿皮筒靴下的長腿,充滿力量。

林白起盯著這人,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她踉踉蹌蹌地走到他面前,一雙手伸到半空中,卻又握緊拳頭放了下來。

黑衣人的臉上覆著一面精致的純銀面具,只看得清兩只黑曜石般的眼珠子,在月光下散出一片水光。

那人上前兩步,在白王面前單膝跪地,將一封密函畢恭畢敬地放在她手里。林白起接過他手中的密函時,兩人的手指輕微地觸踫,卻隔著一層黑色的鹿皮手套。

見白王拿到密函,那人轉身要走。林白起卻突地像是著了魔障一般,不管不顧地從背後抱住他的腰,左臉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

兩年了,她日思夜想,相思成災,今日終于得以相見。

「師兄……」林白起啞著嗓子喊了一聲,便不能再言,只是兩只手越收越緊,不自覺的顫栗讓她幾乎無法支撐住自己的身軀。

黑衣人一動不動地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林白起終于听到他極輕的嘆息,一雙手輕輕覆在她緊扣著的手背上。她只覺兩眼一花,如斷線的風箏般跌坐在地上,那黑衣人鬼魅般消失在她的視線中。

嚴小段發覺自己能動時,看到的只有地上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的白王,和她緊緊攥住的那封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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