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長生門 第31章

作者 ︰ 木渝

血誓死誓

昆侖上天崖,一間靜室之內,盤膝而坐的紀承書依舊是十年前的少女模樣,她的膝上橫置著含光,這柄無形之劍在她的衣物上只留下了代表著重量的淺痕,就連陽光都無法在其上折射分毫。

長久窒息般的沉寂後,端坐不動的人影終于晃動了一下,她吐出一口氣,吹起了身前積攢已久的浮灰。

「……又失敗了啊。」自言自語的喃喃聲響起,一只灰色的小老鼠聞言竄上她的肩頭,伸出小爪子搭在了紀承書的臉上,安慰的味道十分明顯。

紀承書在此閉關已有數月之久,但她無論如何都跨越不了到第四鏡的心魔關,不僅僅是無法面對這種簡單的情況——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魔到底是什麼!

閉關時她所看見的景象,比起繁雜,倒不如說是混沌。

一個人再怎樣強大,都無法打敗連存在都無法知曉的未知。

再這樣下去,她就只能找紅纓開後門去接那面據說可以映照出一個人最本心的鏡子了。

十年之約,不僅僅是她從幕後走到台前的約定,還有著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她選擇這個時間,就是因為這是昆侖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而紀承書,正是這一屆的主考官之一。

這十年之中,除了按部就班的修煉之外,紀承書還抽空將自己的上輩子寫了一部小說,發在了天訊上,並且隨著天訊的普及而越來越火爆,在昆侖高層也有著不少粉絲,還好紀承書記得披了馬甲,主角名也改為了紀晟,不然被扒出來掉馬真的很羞恥。

她現在已經隱隱察覺到了紅纓的用意,她回憶的過程,又何嘗不是一次修行,所有的過錯都被拉出來重新思量、剝析,曾經引以為豪的事物變得一文不值,曾經不甚在意的人將她傷得鮮血淋灕。

她看著那個愚蠢而天真的自己,筆尖的每一次落下與提起都仿佛離她漸漸遠去,她做錯的事情太多,如今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紀承書覺得唯一欣慰的事情,便是在不斷的反思與懺悔之中變得成熟,她如果可以第二次遇見那些人……

洞口的風鈴響起,紀承書揮手撤去禁制,比腳步聲更能體現來者身份的,是一串連續不斷的噴嚏聲。

「能讓自己染上風寒的修士,算上古籍記載的,我只見過你這麼一位。」紀承書說著,打出一個手訣,在石室中點燃小小的火堆,算是聊勝于無,再一擊掌,從儲物戒中模出一套木質茶具,小老鼠荒夜很直覺的頂起茶壺,用尾巴纏繞著茶杯,跳上跳下的忙碌起來。

看著重華一臉憔悴的在自己身前坐下,紀承書面色不解︰「明明是一個小法術的事……你這樣不覺得難受嗎?」

「我從來沒得過風寒,再過幾天癮……啊、阿嚏!」從小長在修仙世家,除了缺胳膊斷腿之外從來沒得過這種小病的重華倒是很興奮,他不屬于那種靈藥從小吃到大的嗑藥流,但在隨手一個小法術就能祛除病痛的仙家父母照顧下,得風寒什麼的……還真沒他跑出去摔斷腿的頻率高。

紀承書無法理解這種奇葩,她只是淡定的挪動臀部,避開重華打噴嚏的方向,和這位收徒大典的主考官之一商談考試內容。

「那你怎麼打算的呢?」

昆侖對這一方面的要求十分亂七八糟,多、嚴格,並且繁瑣。

但唯一不變的,就是「責任感」,能擔得起責任,有勇氣擔起責任的人,才有資格踏入昆侖。

不管方式正確與否,只要能踏出這一步,就算合格。

紀承書的伸出一只手,搭在石桌上,手指一下下的敲打著桌面,冰冷堅硬的觸感能令她保持清醒。

這一次的收徒大典沒那麼簡單,除了以上的要求,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找出不死民!

「那些黑猴子絕對會混在里面,我們沒有任何分辨的方法……」她記得紅纓找到她的時候,對她交代這件事的樣子,毫無保留的信任,還有毫不掩飾的愧疚與無奈︰「讓你去做真的有點難為你,這個擔子太重了,你要是不願意也沒關系……」

都在紀承書一念之間,搞錯的話,很可能會失去真正的人才,而讓昆侖踏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前往深淵的鑰匙被紅纓交到了她手里。

紀承書看著她良久,最終點頭。

「好。」她听見自己說︰「就算他們都換了一層皮,我也會給你把他們都揪出來。」

她已經釀成過一次大錯,雖然這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所認為的事,但對于紀承書來說,她無法再辜負一次這樣的信任。

于是她抽出含光,在自己大拇指指尖輕輕滑過,一滴血珠滲出,紅纓怔怔注視她良久,忽然大笑,也咬破自己的大拇指指尖,按在了紀承書的拇指上。

「一言為定。」

血誓,死誓。

——若我罔顧誓言,自當提頭來見!

思緒被拉回來,紀承書听自己面前的人雙手托著下巴,說出了在她看起來相當天真的發言。

「最初的關卡,果然還是看人品一類的吧,比如用幻術制造的金銀財寶什麼的……」重華說著,一邊打出數個手勢,紀承書很快看到自己身前的石塊變成了黃金,但這並沒有令她滿意,反而讓她生出了沮喪感,對于擁有這種隊友,她對于這次大典已經有了一切由自己來抗的心理準備。

「重華,你從來沒有過過苦日子吧?」重華發出了疑惑的單音,他不明白紀承書為什麼會說道這個,出于良好的教養,他並未出言打斷她,「我是說那種餓到連糠都喝不起的,只能啃草根樹皮的日子。」

「如果你想設陷阱,我會贊成你的提議,但我們要做的,是考核。」紀承書看著他,眼神里多多少少帶著點無奈︰「用金錢來檢驗的永遠不會是被檢驗者的人品,而是暴露了檢驗者的無知,如果一個人家里有著重病的母親,你到底想讓他怎麼選?」

「一個尚未明確的未來和為人之本的孝道,這種人沒有最正確的選擇,只有最合適的選擇,你到底想讓他放棄一個出頭的機會還是讓他放棄一起養育他的母親,這樣的考核根本毫無意義。」

重華一下子就啞火了,不止是紀承書忽然變得犀利毒舌的論詞,更因為她展現出來的樣貌,和她之前十年里的任何時候都不一樣。

冷靜、理性,比起劍士,更像一位……師長?

「昆侖的標準是七歲以上,三十五歲以下,按年齡分為兩個等級,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價值觀,也清楚自己參加的是昆侖的考核,那麼蠢去拿這種明顯是考題的東西,你當他們都是傻的嗎?」

紀承書伸手,那塊變成黃金的石頭就到了她手中,被她略一使力,化為碎屑。

「永遠都不要那麼簡單的去衡量人性,智慧、勇氣、毅力,以及最後的適應性,才是我們真正能雕琢的璞玉。」

紀承書微微眯著眼,好像在回憶什麼,她的神色很微妙,認可里帶著悲哀,有種不可察覺的滄桑。

「我不是說道德不重要,但這種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一個人會永遠抱有高尚?你自己能做到嗎,接近聖者程度的善。」

到最後,已經徹底變成了喃喃自語。

「度化世人,引導世人,是崆峒和尚的任務,我們要做的,是指出他們能走的路,再看他們能自己走多遠。」

最後,紀承書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抬頭下了逐客令。

「你先走吧,我看看能不能在收徒大典之前到達第四鏡,這件事,我全權負責。」

之後她封了靜室,在山崖上吹了半天冷風,最終去找了紅纓,提出借用乾坤鏡的要求。

「你確定?要是真的被陷在里面,你可能再也出不來了。」紅纓只是做了最後的例行詢問,使用這面鏡子度過心魔關,是真傳弟子每人都有的資格,在紀承書點頭後,她讓人將紀承書帶到了入地淵。

昆侖的藏寶室在入地淵之下,昆侖三祖親自鎮守。

他一柄劍直接劈出的地方。

送她來的人是昆侖煉器長老,一個很可愛的老頭兒,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有人叫他全名司徒畫,若只是單純的女名倒也罷了,關鍵是一個看起來七老八十的老頭子,不止叫的人膈應,听的人更膈應……

「女娃子……」他和紀承書最多能算是點頭之交,但在她走進象征著心魔試煉的洞窟之前,他還是拍了拍紀承書的肩膀,伸手模出一串手鏈,「我身上也沒帶什麼好東西,這麼一個能保你不走火入魔的玩意就先借給你了,出來後記得還。」

……千品蓮的蓮子。

即使是紀承書這樣不在乎外物的人,看到這個也無法不動容,傳說中三百年才出世一顆的蓮子,要湊成這樣一串,價值已經無法衡量。

這就是昆侖。

入了昆侖,便是一家人,家人要去冒險,有什麼寶貝都比不上他性命重要。

「多謝司徒長老,」紀承書最終還是將手鏈推了回去,為了怕他誤會自己看不上眼,她出聲解釋道︰「承書乃一介劍修,有劍在手,足矣。」

司徒長老盯著她半晌,對于紀承書的堅持沒說什麼,只是一邊搖頭一邊往回御劍離去,「老了,老了,不中用了……」

紀承書揉揉額角,哭笑不得,但她很快就平靜心緒,走進了洞窟。

乾坤鏡看上去只是一面普通的鏡子,帶她來的人早就離開,此刻她走上前,鏡中映出的人並非是她自己,準確來說,並非是紀承書現在的身體「白姒」,而是更早之前的,名為紀真的自己。

七歲的紀真。

遇見容與前的紀真,紀承書真正的過去。

饑餓、疲憊,防備著身邊的每一個人,雖然小,但那雙眼楮卻像在荒野里徘徊的野狗,說是狼又太膽怯,說是犬又太凶歷,她就像是一只曾經被飼養在不知愁苦的環境里,忽然被主人拋棄、不得不與天掙、地掙、同類掙才能喘下來一口氣苟活的犬。

在那樣殘忍的屠殺中活下來,又經歷了數個月突如其來的饑荒,這個姑娘處在一個隨時都可能被人殺死食用的境地里。

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她遇見了容與。

「怎麼會忘呢……」

「我的人生,是你給的啊。」

「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等我期末考試考完恢復正常orz

再加上我每次三十章左右都是怠倦期__

好想開新坑求誰幫我剁手qaq

謝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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