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什麼,要不要寫,我想了很久,最後投到郵局去的的確是一張空白紙。♀我沒寫自己的地址也沒有署名,要玩就玩刺激的,再說我這姑娘家家的,矜持點兒沒壞處。也不想讓人知道我是誰,不管收信的人是不是「」,被人肉出來我認了,這之前我想保持神秘。
從郵局出來後,我覺得自己的肩上壓了一擔無形的情感,不是等待的附屬品,是我自斷了可以往復的路,執意走單行線且無路可退的彷徨,可能是現代人的畸形心態在我體內作祟,一種混沌的希望與善意的自娛,想要驗證「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幾率,背後是厭棄了的窮極無聊的生活。
這事辦好了。♀我沒直接回家。過街,去了沃爾瑪,進去逛了逛,什麼都沒買,也沒什麼可買的,我的荷包癟得很,只夠在文具店扮土豪的。事實上,我是見什麼想要什麼的主兒,可我看上眼的,東西它瞧不起我,真真是那句俗套老話,經濟實力決定了你實現夢想的能力有多大。我像游魂似地瞎晃悠,到底晃進了漢堡王,這個便宜,我可以負擔,減肥計劃暫時擱置。
我靠窗坐下,門外有一對小情侶正在卿卿我我,女孩下巴頦抵在男孩兒的肩上,斜倚著,大半個後背對著我。我看到的男孩子的側臉不停地轉動,在九十度與一百八十度間變換,他的手不安分地順著女孩子的低腰褲向下滑,他以為匆匆路過的人看不見他的小動作。♀
我百無聊賴,無所謂地掃視,佯裝姐姐我見過世面,不就是親嘴嘛!不過,免費的,不看白不看。我以為我的眼神足夠空洞,無殺傷力,結果男孩兒意識到了我的窺視,還認為那是多余礙眼的,他不悅地看了我幾眼,我沒來得及躲開,索性不動眼球,就那樣呆傻地木著。男孩兒貼著女孩兒的耳朵低眉說悄悄話,然後,女孩兒猛然回頭看我。我早知道他們會這麼做,我依然目不斜視,像是在看一幅三維畫,淡定地斗雞眼,讓他們瞧瞧。
我為了表現出自己更加從容不迫、處之泰然的氣勢,頭不移,眼不眨,徹底讓動作與思維分裂,機械地拉過大杯可樂,揪著吸管,喝了一大口,這時我的眼楮里始終攝取著眼前的兩位主角。等我要復位可樂杯時,還是一副我靜故我在,我動自然動的神經範兒。他們疑惑地看看我,又彼此互看,女孩兒伸出手,展平手指,對我雙目的能見度進行測試,他們以為我是盲人瞎子。
這出戲又失控了。他們把我推到了一個不能讓我隨心所欲的角色上,我索性將計就計,回應他們的判斷,哆哆嗦嗦地用手一寸一寸地模索到薯條上,接著另一手又在光明的黑暗里尋模番茄醬,我的臉已經僵得不願做出任何表情了,想象得出來,我的樣子至少有九分的逼真程度。女孩兒試過後,男孩兒湊熱鬧,也做了同樣的手勢,我的演技經受住了考驗,他們終覺無趣,又不想在「殘疾人」面前分享太多私密的東西,悻悻然地走開了。
我一身緊繃的皮肉終于得到了解放,我忘情地咧嘴悶聲大笑,法令紋都招架不住我的放肆了,沒想到那兩位「小朋友」青出于藍,狡猾得很,沒走幾步,竟然回頭偷瞄我,我的真相被他們破了。我的笑覆水難收,我想辦法挽救自己。不過,他們看起來並未大生氣,一樣咧嘴笑,女孩兒笑得更開心,男孩兒突然晴轉多雲,大概覺得他被侮辱了,給我豎了個中指。我也不示弱,也還了他一個中指。我猜想他和我一樣,都是射手座。
給的空白信寄出去後,我便莫名地數起了日子,好像人家能僅憑郵局的一個戳就能追蹤到我的ip地址,希望如此又怕如此的矛盾心情折磨著我。
有一次,我差點就體驗到了沖動是魔鬼的感覺。那天,北京藍藍的天上沒有白雲,我從東直門坐上地鐵2號線,到復興門換了1號線,結果沒在木樨地下,猶猶豫豫著,坐到了八寶山站。就這樣,一次造訪「夢中人」的心路旅程變成了到公墓外圍觀的行為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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