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新娘子對我開始放明箭了,我努力收斂著內心深處被鎖起來的射手女的暴烈。今天這種情況,我要以守為攻,非躲不可,而且還要注意躲的技巧,我不能讓自己成為這一群傻瓜未來拿來消費的笑話,想到自己難得的動了腦筋,行事上便有條不紊底氣十足起來。
即便,壓抑自我的感覺衰到爆,此一時彼一時也。如果故事藍本可以隨便設計,我會給自己倒滿一杯二鍋頭,咕咚一口悶,讓他們見識見識什麼叫不給面子,女漢子我沒什麼可懼怕的。今天不行,不會喝酒的傳說是我生造出來的,我撒謊在先,否認不得,另外裝糊涂硬來一個選擇性遺忘,那種倒打一耙掩耳盜鈴又不是我的風格,搬石頭砸自己的腳更是我不能忍受的,也不要做縮頭烏龜這種下下策,擺在我面前的路,貌似無路可走,因此我一定要闖出一條路。
把我解救出去,我並不寄希望于王慶了。我必須以一敵百,爭取做出個獨孤求敗的氣勢,在面子上佔據高地,至于里子隨他去吧。陡然間,成功轉換身份,我把自己看成作報告的領導,準備時時刻刻藐視他們,自大自負的情緒醞釀好,覺得夠用了,便能很有氣場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整個動作似乎都發出「沖、沖、沖」的勵志聲,大幅度的夸張動作,不小心輕輕甩掉了桌子底下,胖丫頭偷偷送來的友誼之手。
我挑釁地看著新娘子,平靜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會喝酒,掃了大家的興。♀說實話,除了王慶,跟在座的各位,我都不熟,今天我在這兒或許就是一個錯,新娘子直接挑出了我這個錯,那我也甭裝陌生的熟悉人了。不是朋友,自然不用跟著干杯起哄了,我接受這樣的待客之道,沒意見。另外,我的誠意新娘子接不接受,我不在乎,但我仍要以飲料代酒,祝兩位新人幸福美滿。」
我說完,我干了杯子里的橙汁,頭一次覺得各種食品添加劑勾兌的飲料這麼好喝。當然,我已無心享受我的一番演說了,說的過程有一種說完就忘的快感,講完時,各種感覺便回流成潭,照出我的理智與感性如日月之分,但風光再美,也毫無吸引力。兀自坐下後,仿佛血液還在倒流,各種興奮慌亂復雜的情愫纏連在一起,在短暫的一兩秒的黑色沉默中,我能把那樣可遇不可求的荒誕情感深深地體驗並銘刻在了記憶存儲器里。
在座的所有人並沒有被我慷慨激昂的演說打動,但出于禮貌,給了我至少兩三秒中的默哀,其實,如此無禮的沉默可以更長一些。我無所謂,對看客而言,幫他們救火的是個端著盤子來上菜的小伙子,十**的樣子,滿臉青春疙瘩豆,他充滿磁性的嗓音一亮相,似乎萬物復蘇了。我抬頭看那孩子,他整個人帥呆了。「大盤孜然羊肉」,他的聲音真好听,說什麼話都會很好听,我篤定。然後,我分析灌入我耳朵里的六個大字,多麼美好的包含誘人寓意的話,大家都開始流口水了,都決定棄戰飽食一頓了,這男孩就是個拿著冰錐做好人好事的天使,他讓這靜默的流動的尷尬瞬間冰碎,我也就免于凍死的噩運了,我依然要強調骨氣,我真不怕凍死。
新娘子在新郎暗送秋波的秘密指示下,羞惱地停止了對我的攻擊。周圍人也適時地繞開話題幫著澆水冷卻剛剛白熱化的氣氛,看我的笑話,與他們也沒多大好處,搞不好誰都得餓肚子。我這樣想這群與我毫不相干的行尸走肉,便沒有了一絲感激之情。我喝過那杯飲料後,再沒動過一根筷子。我一直低頭玩手機,《找你妹》已經過到第七關了,後面的關卡越來越難過,不在「無盡模式」里賺分買道具,這游戲根本沒法玩。謝天謝地,不會一心二用的一根筋,派上用場,讓我自動屏蔽了游戲之外的很多干擾。
期間,王慶用胳膊肘踫過我幾次,我並不想知道他的意圖,勸我別餓肚子,那是我美化了他的心,十有**是讓我配合他繼續把戲演下去。我覺得他不該挑戰我的忍耐力,但怪我教養沒那麼好,可以弄出個百變妖姬來對付他,所以我只能生硬地像頭倔驢,悶悶地等待最後爆發的時刻,那也不過是抬起後蹄子踢他兩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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