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思忖再三,還是沒有傳召太醫診治自己的隱疾。一是他年紀輕輕,實在是不願承認自己不行,二是子嗣之事牽涉實在太多。
自己如今子嗣單薄,現下自己只有三個阿哥,惠妃所出的胤禔、皇後所出的胤礽和榮嬪所出的長生,年紀都太小,能不能養住還是兩說。皇上嘆了口氣,宮里先後已經夭折了五個阿哥了。甚至有流言傳出,說他是受詛咒的,他不是真命天子,生下的孩子才會一個接一個的夭折。
朝中老臣,他拉攏的拉攏,打壓的打壓,這幾年將將把朝政攥在自己手里。如今回頭想想,當初他登基時不過懵懂小兒,一步步走到如今,個中艱辛,只有自己知曉。如今尚可喜已有動作,耿仲明和吳三桂也蠢蠢欲動,又是風雨欲來。
若是自己當真子嗣有礙,還不知要掀起怎樣的暴雨腥風。還有自己的兄弟,雖說自己相信他們,但若是听到這種消息後,他們怕是會生出想法來,他還不想冒這個險。
太醫,實在是不穩妥。
若是自己真的不行了,那麼如今的三個阿哥便是唯一的三個。阿哥還小,什麼都不懂,但康熙毫不懷疑阿哥的母親,以及身後的家族會爭個你死我活。到時候他的阿哥便成了犧牲品。
康熙頭痛的很,自己的隱疾,絕不能透露出去一星半點,否則前朝後宮都要大亂。
但是這病,也不能不治。他不過二十來歲,且子嗣不豐,斷是不能今後便這樣……不行了。
康熙對自己的醫術還頗有信心,思來想去,也只有自己為自己診治最穩妥。當日,他便拿了不少醫書細細鑽研。
只是政務繁忙,每日可用來鑽研醫書的時候實在不多,他接連看了好幾日,連自己的病因都沒找出來,自己的病癥,與書中記載的也不太相像。
康熙愁眉不展,自己的隱疾,難不成竟還是什麼疑難雜癥。
他懷著心事,不知不覺走到了景仁宮門口。抬頭一愣,緊接著便回過神兒來,不知何時起,他心煩意亂的時候,總是想見路仁嘉,有她在身邊便能舒心愜意些。
既然來了,皇上便痛痛快快的邁步進去。徑直走到路仁嘉屋里,她卻不在,屋里只有個小宮女,見皇上來了連忙行禮道,「路常在正在皇後娘娘殿里呢。」
皇上眉頭一皺,轉身往正殿走去。
進了正殿,路仁嘉卻也不在,只有皇後一人。見皇上來了便笑道,「皇上可是來尋仁嘉的?」皇上也不遮掩,直接問道,「仁嘉沒在你這兒?」
皇後笑道,「她剛走,去小廚房里了。」
皇上眉頭一皺,「小廚房?為你準備吃的?那你每日可有口福了。只是她如今可不是宮女兒了。」
皇後笑笑,對皇上沒說完的最後一句話渾不在意,「是仁嘉央著我建的小廚房。」她與皇上之間一向直來直往。
皇上點頭,嘆了口氣,「那便由著她吧。你可真有福氣。」
皇後笑了,「瞧這酸溜溜的口氣,跟我搶了你心尖上的人似的。御膳房里可都是各地搜羅來的大廚,皇上還眼饞我這里的小廚房。」
皇上道,「別拿這些話來糊弄朕,若是朕沒嘗過仁嘉的手藝,你這話還能騙騙我。」皇上尋了個軟榻一靠,「中午朕便在你這里用膳了。」
皇後瞥她一眼,對身邊的宮女兒使了個眼色,宮女便出去了。皇上看在眼里,想是去小廚房給路仁嘉傳話,讓路仁嘉加兩道菜。
見皇後身邊的宮女兒來了,路仁嘉手上動作不停,「皇後娘娘可有什麼吩咐?」
「回路常在,皇上來了景仁宮,中午要在皇後宮里用膳,娘娘吩咐奴婢告訴常在一聲,常在斟酌著加兩個菜?」
路仁嘉嗯了一聲,「今天不吃菜。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宮女兒聞言只得告退,只是心中詫異的很,不吃菜?難道干吃白饅頭白米飯不成?
回到皇後身邊,宮女兒將路仁嘉的原話小聲回稟皇後,皇後听了便笑了,「不知道又鼓搗出什麼花樣兒呢,我只管等著就行。」
皇上聞言,也是好奇的很。
到了晌午,宮女太監們將午膳端上來,皇後一看便笑了,「我還當是什麼稀罕玩意兒呢,原來是餃子。」
皇上看見了,也不免微微失望。餃子麼,吃來吃去也就是那麼個味兒,雖不難吃,也好吃不到哪里去。
但第二盤第三盤的餃子端上來後,皇上和皇後都一臉訝異,朝門口看去,翹目以待接下來的餃子。
第一盤餃子乍看著普通,細看卻有四種不同的形狀,月牙形的、三角的、四角的、還有一種像小老鼠一般的形狀的。第二盤餃子是彩色的。紫色、黃色、紅色、綠色,四種顏色各佔一角,拼在一起端的是五色斑斕。
皇後笑了,「不過是個餃子,什麼樣子不都是那麼個味兒,竟花了這許多心思。彩色的餃子倒是好看,只是不知道是用什麼染成的?」
也不等皇上先動筷子,皇後便伸手夾了一個紫色的餃子到碗里。皇上臉上毫無異色,宮人們也都神色如常,顯然是習慣了皇後這般。
皇上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筷子伸到白色的那盤餃子里,夾起一個三角形狀的餃子來。一口咬下去,皇上挑眉,滋味和以前吃過的餃子大不相同。
皇上細細品味了一番,是筍干豬肉餡兒的,只放了零星的豬肉,給筍干添上幾分鮮美,絲毫不顯油膩。皇上又吃了兩個,恍然發覺,餃子皮兒也特別的很。口感不怎麼勁道,而是糯滑柔軟,清淡爽口。皇上細細品嘗,終于吃出來里面有股芋頭的味道。
不知不覺中,三角形的餃子已經被皇上吃掉了五六個,他方戀戀不舍的移開筷子,又夾了旁邊一個月牙形的餃子。一口咬開,汁水四溢,餡兒是綠色的,顯然是某種蔬菜,皇上卻如何也嘗不出是哪種蔬菜,餃子餡兒里還有細碎的冬菇,又是一種不同的鮮美,皇上又一連吃了好幾個,他才知道,原來蔬菜不但清口,鮮美也能不亞于肉。
皇上有依次吃了四角形狀的和小老鼠形狀的餃子,不出他所料,又是兩種不同的餡兒,一種是酸菜的,一種是韭菜雞蛋的,也都各有千秋,鮮香爽口。
平素吃慣了肉多油膩的餃子,如今吃到這四種素餡兒的餃子,皇上覺得比肉餡兒的好吃許多,何況餃子皮兒里也帶著一股芋頭的清香。
再看皇後那邊,彩色的餃子也被吃下不少,皇後已經知道這些顏色都是用什麼染的了,紫色的是紫薯粉,黃色的是南瓜汁,紅色的是胡蘿卜汁,綠色的是芹菜汁。不同顏色的餃子皮兒,帶著不同的蔬菜清香。
里面的餡兒也都各不相同,南瓜汁兒染的黃色皮兒里面是牛肉餡兒,胡蘿卜汁兒染的紅色皮兒里面是羊肉餡兒,芹菜汁兒染的綠色皮兒里面是豬肉餡兒,充滿蔬菜清香的餃子皮兒解了肉餡兒的油膩和腥氣。原來用蔬菜汁將餃子皮兒染成彩色不單是為了好看,也是為了好吃。
攙著紫薯粉的紫色皮兒里面竟然是綿綿的紅豆沙,甜甜沙沙的,紫色的皮兒包著紅色的餡兒,十分養眼。
緊接著又上了一籠籠的蒸餃。水晶蒸餃能透過皮兒看到里面的餡兒。鮮蝦餡兒的能看到里面整個的蝦仁兒,還有一小截蝦尾斜著露在外面。半透明的皮兒薄而軟,蝦肉爽口彈牙,餃內有少量汁液。熱騰騰的一口咬下去,皇上和皇後都露出沉醉的神色。
還有雞粒餡兒的和蟹黃餡兒的水晶餃。
四喜蒸餃是四瓣花兒的模樣,餃子張著口,能看到四個花瓣里分別有紅黃黑青四種不同顏色的餡兒,紅的是火腿,黃的是蛋黃,黑的是木耳,青的是青豆。一口放進嘴里細細咀嚼,四種不同餡料的滋味時而分離時而混合,有時蛋黃的味道重一些,片刻後又滿口的青豆味兒。
還有一籠蝴蝶蒸餃,正是蝴蝶的形狀,兩個翅膀里填上餡,也是開口兒的。鮮肉餡兒的,最上面撒了一層香菇末、青菜末和蛋黃末,嵌上黑芝麻做蝴蝶的眼楮,活靈活現的。
蒸餃上完,又端上來一盤黃澄澄的煎餃。近看發現餃子底部有一層鍋巴,像是冰花兒一樣,漂亮極了。咬上一口,冰花和餃子皮都酥脆非常。韭菜餡兒的,正是韭菜最女敕的季節,一口下去都是湯汁,還沒咬便斷了。
皇上看著咬了一半的餃子愣神,之前他折騰路仁嘉做藥膳的時候,路仁嘉便做過韭菜炒胡桃。他還特意問了御醫,御醫道韭菜有壯陽之效。當時他啼笑皆非,笑路仁嘉竟想了個這麼個損招來罵自己。可如今,自己竟真的不行了。
皇上收起憂思。食療或許可以一試。
一是食療沒什麼毒性,雖說可能見效慢了些,但總不會將身體吃壞。二是比起用藥,食療的確更隱蔽些,也不怕被人發現。
如今他鑽研醫書,還沒什麼頭緒,不妨先試試食療。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成,也不妨事。
路仁嘉端著最後一道雙菇蛋餃湯進來,一進門便見到皇上刷的一下抬起頭,嘴里還叼著半只餃子,用熱切的眼神看著她。
路仁嘉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借小路子的鍋蓋頂頂~~~晚上還有一更,不過以我的龜速可能得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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