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站起身,走到林維澤對面,「我從未在外人面前跳過舞,小時候有一次太子過生日,宴請那些前來祝壽的人,席間少不了歌舞,我在隔壁悄悄的看她們跳舞,覺得她們跳的特別好看,便忍不住學著她們的樣子跳了起來。」林夕說到這的時候兩頰已經羞的通紅。林維澤沒想到林夕居然會有這種小女孩的姿態,饒有興致的听她繼續說下去。
「所以,我是想說,當時自己一個人跳舞的時候,是因為廳內有樂師的彈唱,我才能勉強跳起來,這回,你」
林維澤听明白了,替她說了下去,「你是讓我為你伴奏,對吧?」
林夕點頭,林維澤又問道︰「你想讓我吹哪一曲?」
「鳳棲梧。」
玉笛聲悠悠的響起,林夕听著節奏,起朱唇,輕輕的唱道︰「簾下清歌窗外宴。雖愛新聲,不見如花面。牙板數敲珠一串,梁塵暗落琉璃盞。桐樹花深孤鳳怨。漸遏遙天,不放行雲散。坐上少年听不慣,玉山未倒腸先斷。」邊唱邊舞動雙袖,慢移蓮步,轉動于藍天碧草之間。
林夕的舞蹈很是生澀,肯定沒有從前舞雁閣的閣主跳的好,但是,在林維澤看來,她已經把舞蹈與音樂融合在了一起,跳起舞蹈的林夕,就像一只花蝴蝶,翩翩起舞于花草之間,吹著玉笛,欣賞林夕的歌舞,讓人有一種心無外物、歲月靜好的感覺。
「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然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唱到這里,林夕的停下了舞步,她的體內沒有內力的支撐,再加上余毒剛清,稍微運動一會兒,就頻頻出汗,最後一跳,扯疼了她月復部的傷口,她捂著右側月復部,跌坐在了草地上。
「夕兒,你怎麼了?」笛音戛然而止,他連忙奔到林夕身邊,查看林夕情況。
林夕笑了笑,說道︰「大哥不必驚慌,我沒事,只是剛才跳的時候不小心被裙擺絆倒了。」她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麼丑的舞蹈還是早點停了的好,讓大哥見笑了。」
林維澤見她除了面色微紅之外,其她一切正常,便放心下來,「你跳的很好,真的很好。」
「你的笛聲,才是真好,听到你的笛聲,感覺仿佛有種魔力一般,讓我忘記自己身在何處,忘記自己是在跳舞,只想隨心所欲。」
「你這叫舞由心生。」
「我現在才發現,林大哥是最會說話的人。」
「我如果是最會說話的人,就會讓你說出心里話了,你對我剛才的問題只回答了一半,那麼你對另一個他的感覺呢?」
「杜翔麼?」林夕撿起林維澤拋在一旁的玉笛把弄起來,「他,我對他的感覺真的很難說。我可以不說嗎?」她懇求的望著對面的人。
林維澤確實心軟了,但是心里的另一個聲音警告自己,不能讓她再次溜走,必須讓她誠實回答,否則就再沒有機會了。他對著林夕懇求的眼神搖了搖頭。
林夕不自覺的咬了下嘴唇,「如果真想讓我說的話,我只有三個字——敬、憐、恨。」
林維澤很吃驚,「你為什麼對城主是這三種感覺,‘恨’?人家都說愛的深才恨的深,你對城主就沒有‘愛’嗎?否則你為什麼要嫁給他?」
林夕苦笑道︰「若不是他的威脅,我會嫁給他嗎?我剛來到滁州城的時候,對他只是敬佩,如此年輕,便將這麼大的滁州城管理的井井有條,百姓們都生活的很好,這是我在其它地方都看不到的。這幾年我走過了許多地方,不乏有繁榮之處,但是,在繁榮的背後多少都會有那些貧困的人,都會有乞丐,但這里,真的可以做到‘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了,所以我才敬佩他。」
林維澤發現林夕說這些話的時候眼楮特別亮,里面好像充滿了希望。
她繼續說道︰「慢慢的,接觸幾次城主之後,我對他的身世很好奇,不怕你怪我,我確實偷偷的調查了城主的身世,再加上他親口對我講的往事,我才知道,他有那麼悲慘的身世,從小便背負著那麼沉重的包袱,我想也許正因為他有那麼痛苦的回憶,所以他整日里都很嚴肅。可能是出于憐憫吧,我請大家幫忙,去慶祝他的生日,我當時只是想讓他多笑一笑,讓他有機會親身感受在他的治理下百姓們都過上了好日子,讓他像普通人一樣逛街、吃糖葫蘆、看雜耍、喝大碗茶,讓他不再自我封閉,能夠稍微的敞開心扉也好。」
林維澤听著她的話,微笑著,可是他的心里卻有些痛,他在心里默默的說著︰「夕兒,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單純,你的善良,觸動了城主,同時也觸動了我。」
林夕的眼楮雖然看著前方,但她已經處在了回憶里,她看不見眼前的林維澤,更不知他心里想著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是否讓城主的心門敞開了一些,不過,那天他真的笑了好多次,能看出他是真心的笑,看著他開心,我也很開心,可是,我只不過是個小人物,我怎麼能左右他呢!很快,瞻基哥來了,他又變成了從前的樣子,也許站在他的角度看,復仇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在我看來他和許多想報仇的人不一樣,他沒有那麼冷血、那麼無情,但是,白閣主來了,秋雨死了,然後白閣主也死了,在這個世上我已經沒有了親人,秋雨就是我唯一的妹妹,但她就這樣無辜的死了,你說我能不恨杜翔嗎?想必白閣主的死因你們也都知道了,她是死在了我的劍下,無論因為什麼,你們肯定都是怨我的,杜翔呢?他更應該怨我、恨我。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在我們之間有那麼長的鴻溝、那麼遠的距離,你說我們之間會有‘愛’嗎?會幸福嗎?」
說道這兒的時候林夕早已是淚流滿面,她沒想哭,她以為自己很堅強,不會哭的,但這次眼淚背叛了她,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直到涼涼的淚珠落到了手背上,她才驚覺自己居然流淚了。
林維澤知道林夕在哭,他很想為她擦干眼淚,他更想讓眼前的女孩兒不再有痛苦,不再有悲傷,永遠那麼開開心心的,但是,當他听到林夕親自承認白雨雁是死在她劍下的時候,他舉到半空的手臂復又垂了下來,他不是沒听回來的人說白雨雁的死因,但是,他總覺得白雨雁的死另有原因,這次,林夕親口說出白雨雁死在了自己的劍下,無論因為什麼,他都有些難以接受。
林夕不再說話,她一動不動的坐在那,任臉上的淚風干,她也沒有去擦。林維澤也沒有說話,兩個人就那樣靜靜的坐在草地上,誰都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