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般百姓家已入睡,平陽街一帶卻是燈火通明,春江樓前車水馬龍,來往車輛絡繹不絕。舒愨鵡這里齊聚著江淮一帶的美女,特別是最近新來了一個美兒姑娘,不僅人長得標致,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舞跳得還好,惹來不少王公貴族前來,都想一睹美兒姑娘的風采。
「美兒姑娘出來了,美兒姑娘出來!」
紗帳徐徐打開,一位妙齡女子從天而降,好似仙女一般,緩緩的落座在琴凳上,花指,搖指,美妙的曲子如清泉般從她的指尖汩汩流出。
隨即啟朱唇唱到︰「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好!」
「好▔▔」
在場的眾人一起喝彩。
「美兒姑娘的一曲《虞美人》,婉轉動人,真可謂是余音繞梁,三日不絕,小生佩服、佩服。」一個白面書生贊道。
「沒錯,美兒姑娘不愧是頭牌。樣樣通、樣樣精,更美的如此動人。」
「是啊!是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贊嘆起來。
「眾位過獎了,美兒在此多謝各位的捧場。」
她環顧四周,一一的作揖致謝。
「天色已晚,美兒姑娘該去休息了,眾位請回吧!」美兒身邊的丫鬟說道。
紗帳被合上了,眾人仍留戀不舍的看著紗帳。
不知是誰說︰「讓美兒姑娘再給我們跳個舞吧!」眾人開始一起附和。
「對,對,跳個舞。」
「跳個舞▔▔▔」
這時江媽媽只好出場,她滿臉堆笑的對眾人說道︰「各位爺,真是對不住,大家也知道,我們美兒定下的規矩甚多,她既然退下了就不能再出來了。我讓嬌兒、春香、心蓮她們出來給大家表演節目,陪大家喝酒,如何?」
江媽媽見眾人沒再起哄,隨即叫道︰「女兒們都出來吧!陪各位爺樂呵樂呵!」
這些人有了美女相伴,也就消停下來了。但其中有個人是個例外。此人儀表不凡,眉宇之間透著股霸氣。他走到江媽媽身邊,笑著對江媽媽說了幾句話,然後從衣兜里掏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塞在了江媽媽的手里。
待此人走後江媽媽身旁的丫鬟敏兒說道︰「媽媽,這回你可賺了,這一千兩只是個定金,等事成之後還有雙倍的錢等著你呢!」
江媽媽瞪了敏兒一眼,憤憤的說道︰「死丫頭,你懂什麼?把你的嘴閉嚴實了,這件事情不許告訴任何人,你要是敢走漏半點消息,我扎瞎你的眼。」
七雅閣內,江美兒正在和她的丫鬟說話,只听丫鬟說道,
「七姐姐,你要一直在這種地方呆下去嗎?」
「傻妹子,我從小就在風月場里長大,除了這些逗弄客人的無用的歌、舞、琴、棋之外,我還會什麼?就算我到外面了,我又能做什麼?」
「可是,姐姐,這里終究不是長久之地。」
「我知道,其她和我一樣的姐姐妹妹們大多數都在為自己攢嫁妝,等到找到合適的人,或者讓他們給贖身,娶做偏房,或者自己攢夠了錢,為自己贖身,然後嫁給某位良人,遠走他鄉。你覺得我適合哪種?」
「姐姐,你終究是與她們不同的!」
「不同,呵呵,哪里不同了?」
丫鬟听見她在笑,但是從她的表情上,細細去看,能看出,江美兒雖然在笑,但是笑的好違心,恐怕她之前對著客人的那些笑,也都是如此的。
「誒!姐姐,你不要這麼為難自己,好麼?別人不懂得珍惜你,你自己也要珍惜自己呀!」
「好了,玉兒,別再為我操心了,你還是想想你今後該怎麼做吧!我有許許多多的出路,可是,你就不同了!」
「我怎麼不同了?」
「別揣著明白裝糊涂,你就想一輩子躲在我
這里,做我的丫鬟?」
「那有何不可,以姐姐的能力,多幾個下人都沒問題,還怕養活不起我?」
江美兒看她這麼說,知道她絕不是認真的,于是開始順著她的話說道︰「你要是真想一輩子當我的丫鬟也行,但我這里不收吃干飯的,所以,你也給我出去接客,改明兒我做到媽媽的位置上了,也給你捧成個頭牌,這不比你天天伺候我強多了?」
「啊!姐姐,我可不會對客人們唱啊跳啊的,你說我跳舞,那絕對是可以達到嚇跑人的級別,彈琴,定彈不出冷霜那樣的天籟之音,我拿什麼讓你捧?所以,我知道自己沒那兩把刷子,用俗話說就是‘我沒那金剛鑽,就絕不攬那瓷器活’!」
「你呀!就別貧嘴了,你真想在我身邊呆一輩子,恐怕有人不會饒過我的。」
「誰呀?敢在這麼美,簡直就是美若天仙的江美兒這里,找你的不是?」
「你說有誰?」江美兒故作嗔怒道。
丫鬟忙搖頭,這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
「停。」江美兒輕拍了下她的臉蛋兒。
「你是我不說破不肯松口是吧!好,那我說,我先問你,你在我這里,名義上是我的丫鬟,實質是不是在躲人?」
「姐姐,我們不是說好不提的嗎?」
「我不提,你就想一直這樣下去?」
「這•••」
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我心里也明白,你沒對我說過你和杜翔之間的事情,但是,從我偶爾听到的一些關于滁州城城主杜翔的傳言,還有你平日里,每當听到別人提及滁州城城主如何如何的時候,你的表現,我可以斷定,你已經愛上他了,確切的說是,你的心里已經有了他的位置,只是你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丫鬟沒有說話,她的眼楮一直看著地面,江美兒看不到她的表情,自然也不知她現在心里是怎麼想的。
不經意間,江美兒看到了她發髻上的珠花。
「你看你,我記得在萬花樓的時候,你頭上始終插著一根玉簪,當時我和冷霜等眾姐妹不停的旁敲側擊,費了特別大的力氣,才知道,那根玉簪是當年太子妃送你的訂婚信物,你從前每天都戴著,證明你無論在哪里,都對翼王,念念不忘。但是,現在,你看你,頭上除了我送你的珠花以外,從無他物,這又證明什麼?你說你對翼王無心,從前我不信,但現在,我信了,但是,你說你對杜翔無情,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姐姐,我們不說這些了,好麼?」
這位在江美兒身邊的丫鬟,其實就是夢玉,也就是林夕。
而江美兒,就是當初在萬花樓里的絕世美人七娘,來到春江樓,老鴇給她改了名字,姓和其她上等的姑娘一樣,名字就叫美兒,江美兒,的確是人如其名。
至于她為何不在萊州的萬花樓,而來到千里之外的春江樓,江美兒沒說,林夕也不便去問,就像林夕,她自己不是也不願去提她為何會從滁州城悄悄離開並隱藏蹤跡,更不願去提從前和杜翔、朱瞻基的種種糾纏麼!
「玉兒,不是姐姐逼你,姐姐是真心想讓你過好,讓你每天過的開開心心的,你說你這麼一個可人的女孩兒,怎麼就會遇到那麼多的不幸呢!」
「姐姐。」
林夕抬起頭,說道︰「我不是不幸的,和那些朝不保夕,衣食無著落的人相比,我已經很幸福了,你知道嗎?只要走在街上,不去刻意的找,就能遇到好多以乞討為生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有著讓人心酸的故事,我真的好想幫他們,可是,幫了一個,幫了十個,就算我能幫再多的人,天下那麼多,我幫不過來呀!唯有阻止更多的人淪為乞丐。天災無可避免,但**絕對是可以消除的,我只想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一個可以完成的事情,這也是我父親希望的,我現在所要去做的,也算是去完成他的心願。」
「玉兒,這些不該是你去想的,更不該是你去做的,如果憑你弱小的力量,就可以救萬千黎民于水火之中,那還要皇帝、臣子做什麼用,你一個女孩子,找個疼你的,愛你的,相夫教子,安享榮華富貴不就成了,非要有一顆悲天憫人之心有什麼用,你不覺得累嗎!」
「相夫教子,安享晚年,姐姐,這
些話,怎麼從你口中說出,挺起來這麼別扭呢?」林夕打趣的說道。
「臭丫頭,你拿我尋開心是不是?」
「我哪里敢啊!可是,姐姐,我知道的你,一直都不屑于那種大多數女人走得路,什麼嫁個如意相公,做個賢妻良母,是你的追求嗎?」
「夢玉,你繞了半天,又繞到我身上來了,我•••,咦?不對!」江美兒忽然反應過來,「你這是在故意拋開你的話題,把重點轉移到我身上來了,你的打岔神功是練得越來越爐火純青了!」
林夕撇撇嘴,復又笑了起來。
江美兒看到她的樣子,也笑了起來。
七雅閣內,傳來了女子銀鈴般的笑聲。
春江樓,雖然坐落在蘭溪,這個隸屬于金華府的一個縣城內,而且蘭溪更沒有蘇州、杭州那麼俊秀、出名,但是,它的歷史可是悠久了,自宋朝初期開始,就建立了,一直延續到現在,雖然期間朝代變更,也幾經戰火,幾乎不存在,但是,時至今日,它建造的比宋朝初期,更加富麗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