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不會因某個人而停下它前進的腳步,一切都在朝著它該進行的方向進行著。舒愨鵡
當太陽剛剛升起的時候,灶房就已經炊煙緲緲了。
朱高燧剛剛更衣完畢,外面便有人來報,說漢王世子朱瞻坦前來拜見。
漢王的三兒子,也就是朱高煦的世子朱瞻坦前來見他,這件事情在朱高燧的意料之外。
不過分析一下當前局勢,朱瞻坦前來,肯定是朱高煦派來的,那麼,一切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請他到書房見我。」
「是。」
很快,一位身披英雄敞,腰系九孔玲瓏帶,頭發高高隆起,用金冠束之的男子走了進來,年齡約莫三十歲左右,長相一般,但是,就看他走路的姿勢,有一種大將的風範。
他的眉毛特別濃重,方海口,高鼻梁,不苟言笑,給人的印象就是這個人,不好說話。
他被總管龐邑帶進了朱高燧的書房,一進門,就看見了站在書架前背對著他的朱高燧。
「王爺,世子到了。」
此人正是漢王的世子朱瞻坦。
朱瞻坦站在門口邊施禮邊說道︰「佷兒拜見叔父。」
朱高燧轉過身來,看見正在給他施禮的朱瞻坦,連忙走去攙他起來。
「坦兒這是從哪兒來啊?一路上一定辛苦吧!來,我先讓人帶你去休息。」
「叔父,佷兒不累,佷兒此番前來是奉家父之命,把這封信交給你。」
朱瞻遂看見了他手上的那封信。
接過打開,展開信紙,上面只有幾個字。
西郊城外古楊樹。
朱高燧的眼神閃爍不定。
這八個字,恐怕只有他們兩人才能夠看懂。
其實也不是什麼深奧的東西,這八個字,只不過是朱高煦想要喚起朱高燧的記憶,讓他記著他曾欠自己一份恩情。
朱高煦與朱高燧的年齡只相差一歲,兩人小的時候常在一起玩耍。
男孩子嗎!總喜歡爬樹,掏掏鳥窩什麼的。
一次,兩人背著女乃娘,偷偷的和兩個小太監溜出了皇宮,來到西郊城外。
這里滿眼盡是荒草、樹木什麼的,比起皇宮,少了那份禁錮的約束,幾個人開始撒了歡的玩了起來。
朱高煦和朱高燧兩人剛剛和武師學了點功夫,就想一比高下,兩人約定,誰若是能最先爬到那顆古楊樹上面,拿得鳥蛋,就算誰贏。
那棵楊樹很粗,四人環抱都抱不過來。
他倆讓兩個小太監站在不遠處做裁判,然後就開始比了起來。
朱高煦在小的時候就長得五大三粗、膀大腰圓,雖然朱高燧長得也很壯實,但是,和朱高煦比起來,還差那麼一截。
兩人都奮力的向樹頂爬,誰也不讓著誰。
朱高煦爬到頂端掏得鳥蛋的時候,朱高燧剛剛抵達樹頂。
他看見二哥已經拿到鳥蛋了,心里很是著急,這一急不要緊,腳下一滑,手里抓的樹枝太脆弱,借著下滑的寸勁兒,一下子就貼著根斷了,朱高燧身子向後仰,眼看著就要掉下來了。
朱高煦听到對面弟弟的喊聲,從頂端撥開樹枝向下俯視,看見了他的弟弟馬上就要摔下去了。他趕緊扔掉手里的鳥蛋,從樹頂向對面撲去。
朱高燧是頭朝下掉下去的,朱高煦撲到對面見狀,沒有時間猶豫,也頭朝下沖去,來了個倒掛金鉤。
如果他再晚一眨眼的功夫,朱高燧就要摔下去了。
下面的小太監不會武功,就算他們跑去想接住朱高燧,也已來不及了。
一剎那的瞬間,朱高燧的右腳被朱高煦抓在了手里。
兩人懸在了半空中。
多虧朱高煦力氣大,他抓住了朱高燧,阻止了他下
墜的趨勢後,甩開臂膀,把朱高燧搖到了樹頂。
兩個太監早就站在地上木了。
在朱高燧向下墜的時候,他們都不會動了,心里大概只有一個念頭,「完了,腦袋保不住了!」
那可是十幾丈高的參天古樹,摔下來,那還不死翹翹了?
待兩位皇子平安落地,他們才算心放到了肚子里,等到兩位皇子走到他們面前,叫他們,他們才清醒過來。
看到這幾個字之後,幼時的往事真的浮現在了他的眼前。
回想起幼時的往事的同時,他也明白了朱高煦的用意。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朱高燧他自己也很想坐那個皇帝寶座的,所以,這麼多年他一直在籌劃著,可是,他真的能成功嗎?
半晌,朱高燧看著面無表情的朱瞻坦,笑著說道︰「你父親安好啊?」
「謝謝叔父的關心,家父一向很好,他就是很掛念叔父。」
「呵呵,你父親除了讓你把這封信交給我之外還讓你給我轉達幾句話了吧!」
「叔父就是聰明,其實這些話即使父親沒有囑托我說,我也想對叔父您說的。」
「嗯,你不愧是二哥選定的世子啊!想法都和你父親一樣。」
「叔父,我不喜歡繞彎子,我就直接說了,論天下大勢所趨,您應該比我看的透徹,如果憑您一人之力,恐怕不易,若是我們聯手,那麼,天下,就是我們的了。」
朱瞻坦是個武將,他能把話這樣說,已經很不容易了,若是對其他人,他定會怎麼想的怎麼說,這麼斟酌著文字,一個字一個字的羅列,他覺得很累。
朱瞻坦的話一般人都能听懂,意識就是,你趙簡王朱高燧的能力不行,人手不夠,各方面都不行,如果憑你自己的力量,想做到皇帝的位置,那簡直是白日做夢。我的父親漢王和你是親兄弟,如果你們倆聯手,那天下就是唾手可得的了,否則,你就是在和我父親作對,後果麼,可想而知。
再者,朱高煦用幼時的事情提醒朱高燧,他倆是親兄弟,朱高燧的命是朱高煦救來的,現在,輪到做弟弟的支持哥哥,報答哥哥的時候了,不應該嗎?
還有,朱瞻坦一見到朱高燧,沒有稱呼其為趙王或王爺,而是叫他叔父,稱自己為佷子,說到底,就是在拉近關系呢!
朱高燧不是白痴,他怎麼能听不明白呢!
現在,他陷入了矛盾之中。
究竟是自己自力更生還是與助二哥呢?
朱瞻坦見趙王不說話,他又說道︰「叔父,我父親的為人,您是了解的,如果他能夠掌控這個天下,他是一定不會虧待您的,起碼,您的生活要比現在好上百倍,不用被攆到這種小地方呆著啊!」
朱瞻坦腦袋里的文詞兒不多,到現在,他開始用上大實話了。
「攆」,這個字也只能是在這里和朱高燧說,換做在外面,被有心人听到,那就屬于大逆不道了。
朱高燧最近的籌劃確實是舉步維艱,他就在昨夜還和謀士們商量著該怎麼辦。
有幾個謀士提出,讓他和漢王聯手,他從昨晚到現在,也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
沒想到,今天,說客就來了,他還真動心了。
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心里清楚,真靠自己,何時能坐上那皇帝的寶座?
這輩子都甭想了!
想罷,他坐在書桌前,鋪開信紙,提筆,在信上寫了兩個字,折好放到了信封里,便交給了朱瞻坦。
「把這個給你父親,他會明白的。」
朱瞻坦接過信,揣在了懷中。
若說朱高燧寫了什麼字?
他只寫了兩個字,而且是一模一樣的字。
心心。
有一句俗語說的好,「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朱高燧寫這兩個字,也大概
就是這個意思。
那麼,他想表達這個意思,不就是等于說自己同意和朱高煦聯手了麼!
在朱家兩兄弟達成一致的時候,迷霧花谷里,旖旎的風光剛剛退去。
夜里,太過瘋狂,日上三竿的時候,杜翔才醒來。
他的手下意識的緊了緊,然後,他突然睜開雙眼,坐了起來。
他的懷里不再有佳人。
床上,只有他自己和昨夜旖旎的痕跡。
他來不及穿鞋子就跑了出去,屋內屋外,除了他自己之外,空無一人。
他的心里突然很慌。
「夕兒,夕兒,你在哪?」
「夕兒。」
他焦急的喊了起來。
山谷內盤旋著他的急切的聲音。
清泉邊,呆坐著一名女子,頭發隨意在後面盤了起來,未加任何修飾,她的臉上掛著晶瑩的淚珠。
她是誰?
除了林夕之外,還能是誰呢!
林夕在一夜纏綿醒來之後,突然做出了一個很驚人的決定。
她要離開杜翔。
她覺得如果自己接受城主夫人這個頭餃,就是對杜翔的不公平,她不想如此。
杜翔雖然說自己不是禍水,絕不會誤了他,但是,連她自己都不確定呢,更何況杜翔。
林夕真的愛上杜翔了,那麼,為了杜翔好,就必須得離開他。
悄悄的逃出杜翔的懷抱,腳剛落地的時候,她差點摔倒,昨夜太瘋狂了,以至于現在還沒緩過來。
穿好衣服,留戀的看了熟睡的杜翔最後一眼,她靜靜的走了出來。
她要離開迷霧花谷,去一個杜翔找不到的地方。
走著走著,她發現自己越走越慢,越走心里越痛,痛的她無法呼吸,這種難受的程度,和秋雨離開自己的時候差不多。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于是,坐下來歇了歇。
秋日的陽光也很足,她覺得自己渴了,就起身向水源走去,走到清泉邊,她癱坐了下來,看著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眼淚不知為何就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