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的小花園里的，真的是敬輝穿著羽絨衣配著運動棉褲，身邊蹲著一只毛茸茸可愛的薩摩，和平時見到的精英範兒還是不太搭。♀男神就坐在椅子上低著頭刷著手機屏幕。
側邊看過去五官稜角分明，頭發被晚風吹得有些凌亂，但是——帥哥就是帥哥，穿成那樣還是高大上的帥哥呀。
謝希腦海里掠過了以前見過的形形色色的相親對象，還有曾經的男友，還是覺得——這世間，必有人比他更帥，在我心，世間還是他最美。
蕩漾地看帥哥是一門技術活，謝希站的不遠，可是有其他居民走過來好奇地看她。
「哎，是你哦。」謝希都近去喊人。
十分十分不厚道地看到敬輝的手機屏幕——
是敬輝和唐婉的照片。
也就是隨便一瞥的功夫，就看得到的帥哥美女的臉上做著鬼臉，擺著親密逗趣的姿勢。
唐婉標志的大眼楮和瓜子臉，實在太好辨認，她身邊的敬輝頭發比現在短一些，笑著撇著嘴，拿手指指著人。
郎才女貌，羨煞旁人。
「是你。」敬輝把手機握緊在手里。
謝希朝著他傻乎乎地笑呢，完全沒看他，而是盯著身邊乖乖蹲著賣萌的狗狗，嘴快要咧到耳朵根了︰「太可愛，太可愛，太可愛了！你養的？」
「她叫小碗。」
「啊？」謝希愣了一下，秒懂，臉上僵了僵，繼續去揉薩摩軟乎乎的腦袋︰「小碗，太可愛了。她好大一只，你一直養著？」
「嗯。在美國養的，都四歲半了。」敬輝淡淡抬手揉揉小碗的腦袋，語氣特別的溫柔。眼神里滿滿的像是對家人一樣的溫暖以及毫無保留的柔情。
謝希捏捏小碗肉肉的腿，揉著軟乎乎的毛，有點羨慕這條狗。
每天有男神陪著散步，親密愛著，簡直就是——
人不如狗呀。
不過小碗之所以很幸福，或許只是因為它想要的沒有人那麼多，那麼貪婪。
只要每天主人回家，只要主人不離棄，每天吃飽穿暖出來遛個彎，就足夠滿足，而且會滿足一輩子，忠誠一輩子。
而人呢……
一開始只希望能在人群里他能多看自己一眼，然後想要相識，想要相知，想要相愛……然後開始算計自己的愛得到了對方多少的回應。加加減減，開始想控制對方的人生，想把別人變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從前單純的那一眼的期盼很容易就被時間和貪婪給淹沒，人就會變得面目可憎，互相埋怨，相互傷害。只是都忘記了，最初想要的，不過是人群里的那一眼。
就像現在的小碗，敬輝牽起繩子，她就吐著舌頭樂顛顛地叫著，跳著。
好不歡樂。
「你要去那兒？一起吧，我帶她去走走。」敬輝站了起來。
謝希還蹲著。
「好。我要去隔壁超市買醬油。」
「那麼晚了，還沒吃飯？」
「呵，還有我爸的口糧。」謝希笑。
一路上小碗歡樂地走著，走得遠了會自己跑回來，搖著小尾巴豎起兩只前爪，謝希拍拍她的腦袋，看著天使一樣的笑顏。♀
「小碗的名字是她取的。」敬輝把手插在口袋里，淡淡地看著小碗的蹤影說。
「嗯，一听就是。沒了媽媽她挺傷心吧。」謝希喃喃著。
「她沒心沒肺的，有的吃有的玩很快就忘了。」敬輝踢了一塊路上的小石子。
「是個乖女兒。和我挺像，我也是有的吃有的玩，沒幾天就把事情都忘了。」謝希附和道。
「你把自己和狗比？」
「哈哈……」謝希甜甜地笑，看得出敬輝的眼楮里的悲傷和舍不得。
男神和女神雖然已經分開了，但是男神也是男人，會傷心會難過，會擔心以後再也沒有女神那麼好的女人，害怕自己的生活沒了盼望。
「怎麼不說話了？」敬輝說︰「說些話吧，我愛听你說話，總是樂呵呵的，沒煩惱。」
「哎？」謝希愣了。好嘛，你把我當人肉笑話機了？覺得這樣有些坑，可還是義無返顧地︰「想听什麼笑話？我最厲害的是說各種相親奇葩。不過都是和小姐妹，或者我的那些奇葩熊孩子們？」
「你的生命真的都用來相親了？」敬輝笑著搖頭。
「呃，主要是我的體質實在太招奇葩了。」謝希撓頭。
「為什麼?」
「嗯，張可說我比較沒自信，而且長了一副別人看到就想欺負完不負責的臉。」謝希咧咧嘴，學著張可的女王範兒語氣。
「有點。」敬輝轉頭看人，笑了。
「喂，你也這麼說呀，哎，所以呀，沒辦法，那我以後就多扮丑角嘍，大家開心就好。」謝希認命地搖了搖頭。
「挺好的。」
「啊？」
「你這樣挺好。」敬輝笑。
……
那之後謝希每天晚上都會在書房低頭去看看敬輝有沒有出來溜小碗。
元旦的時候謝希和老媽還有姨媽一家去農莊住了幾天。
錯過了和同學一起聚會跨年，還被趙董說了句沒良心。謝希想著，哼，我來了也是被你們各種鄙視拉低在男神心目中的良好形象，來干嘛。在家里男神照樣天天見，簡直不要太美好了。
新的一年，謝希不是沒有目標的。
在朋友圈里發的願望是︰「好好做人，好好賺錢，爭取嫁人。」結果坑爹的下面留了一排的︰「去年的差評，期待今年繼續坑爹。」一看就是高中那群混球的手筆，只有一個有良心的岳蓉留言支持她今年再接再厲。
還有就是敬輝的留言是一朵花。
謝希收到敬輝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是一盒花的種子。敬輝說春天種下去，夏天就會開花。
謝希希望今年能養活花，然後真的能完成這個夢想。
假期的最後一天，謝希在農莊給張可打電話抱怨。
「可可呀，我活不下去了，我媽死活要我明天回去和那個張斐約會呀，要死的節奏。」謝希在床上翻滾，表姐陸巧巧和她住一個房間，挺著肚子，在看母嬰資料片。听到謝希殺豬一樣的慘叫聲，抬頭看了看她，搖搖頭。
張可在電話那邊吃著東西看著電視，淡淡道︰「嘖，和你媽說你和敬輝在談呀，你媽肯定高興得不得了，那個什麼斐的直接就被叉走呀。」
「嘖，你也知道我和敬輝不可能呀，男神是男神，但日子還是要過的，我還是要找個男朋友的呀。」謝希把腦袋往枕頭上撞︰「上回說了讓你幫我找個靠譜的，能先穩住我媽也好呀，我真不想相親了，要不是為了躲相親我也不會來這里過元旦呀。」
張可在那邊笑︰「喲，不錯嘛，挺有覺悟，我以為你又要像以前那樣撲向男神，然後被打成篩子都不肯罷休。」
「那時候我才十八歲，好歹年輕可愛，皮膚還滑女敕女敕，可我現在都28了……而且男神是要配女神的，我十年腦子沒白長好嘛。」謝希不撞頭了。
張可︰「知道就好。那個什麼斐的你不是說他小氣？你就去吃點最貴的東西，然後讓他付錢，弄幾次他就不會找你了。」
謝希︰「我說了呀，我說在玲瓏茶餐廳見，他剛回我說那邊路太遠，菜也不好吃，說各自吃好飯在湖濱步行街的街牌下見。這不是有病嗎？我上一天課，還陪他去走步行街？」
張可樂了︰「極品。哎，不過你別說，或許這種人是婚前摳門婚後什麼都給你？」
謝希︰「哎喲，得了吧，他是雙魚座，是那種他的錢是他媽的，我的錢也是他媽的。」
張可︰「嘖，晨小曦同學，罵髒話不提倡，人民教師耶。」
謝希︰「我是說的他老媽！不是罵人。」
張可︰「呃呵呵……自求多福吧。」
謝希︰「你真不管我了？」
張可︰「管？我怎麼管？幫你去相親？」
謝希︰「我媽會揍死我。」
張可︰「所以呀，你反正就堅持在茶餐廳吃晚飯。哎，那極品家里住址你知道嗎？」
謝希︰「可可，你要幫我去為民除害了？」
張可︰「說什麼呢，我給他寄點相親指南，這貨不是書呆子？讓他多看看開開眼。」
謝希︰「呵呵呵，拜拜吧。」
……
謝希模著手機躺在床上發呆，嘆氣。
想到敬輝，在想，如果張斐長成敬輝的樣子，還是同樣的性格，自己會不會樂意去相親。
答案好像是——肯的。
「哎，果然還是外貌協會的呀，書上說外貌協會的女會員通常沒啥好下場。」謝希喃喃到。
表姐在那里笑她︰「還是那個張斐？」
謝希轉了個頭，看著表姐裝可憐眨眼楮︰「和大姨說一下，讓她勸勸我媽，我真的受不了。」
表姐也無奈︰「問題是人是我媽介紹的呀，我媽也覺得不錯的。可能就是沒談過幾次戀愛所以奇怪點吧，你慢慢教他就好了，好女人是好學校嘛。」
「……」謝希听表姐也這麼說。翻了個身子，覺得有點委屈，鼻子也酸酸的。
周圍的家人好像都覺得她能和張斐好是自己高攀了運氣好。
可是她真的覺得不喜歡呀，而且不是不喜歡那麼簡單，是完全無共同語言，以後要怎麼生活？
她早就不期待什麼戀愛浪漫了，但是至少以後組成家庭了兩個人能說上話吧。
現在這樣……
「小希，你生氣啦？」表姐拍拍她。
「沒，看朋友圈呢。」謝希笑著回答。
刷著手機，看到敬輝的頭像上是小碗的照片，想想還真是人不如狗，小碗總是笑著的，她呢？現在哭比笑都好看呢。
謝希發了條朋友圈。
睡了。
新年第一天上班，謝希一大早從農莊直接去的學校。批了一天熊孩子的假期作業，上了四節課，放學的時候回了張斐的短信︰「我還是覺得步行街太遠了，如果不去茶餐廳，就下回約吧，我很累。」
一分鐘後短信響︰「那半個小時後見吧。」
謝希冷笑，低著頭混在放學的學生堆里，往茶餐廳的方向走。
張斐依舊是運動鞋，土黃色的褲子，不知道什麼花紋的毛衣，一件灰色大衣。見到謝希沒什麼笑臉，見到她就說︰「里面滿了，去別的地方吧。」
謝希也不看人說︰「等一會兒吧，很快就有位置了。」
「我晚上還要給學生開課。」張斐扶扶眼鏡。
「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吃。」謝希勉強地笑，去拿了號子，坐在等待區等著。
謝希和張斐之前只見過一次，感覺雙方都不喜歡對方。
張斐說他丑。
謝希只能呵呵。
偏偏兩家的老媽都和打雞血一樣的，覺得兩個人配極了，談婚房，談酒席，沒事兒打電話能打好幾個。
謝希目光呆滯，覺得自己一定被詛咒過。十年了，感情上坑成了這樣。
好吧，自己也有責任，高中的時候愛鑽牛角尖，整個瘋瘋癲癲的無知少女樣。
大學的時候好不容易談了場戀愛，半個學期都沒到，男朋友說要出國問她去不去，她說不去，分手。
工作了終于覺得老天開眼了，遇到帥哥同事，總是對她樂呵呵地笑，工作上也總是殷勤地幫她。男方根本沒追過她，然後就在一起了。三個月後，男方突然同她說︰「我的初戀女友和她未婚夫掰了，我要去隔壁市和她結婚。」謝希人都傻了，那時候她都帶人回家見過爸媽了，她也認定了這輩子就他了，結果男的還就真的辭了工作去了隔壁市。諷刺的是，一年多後謝希在開教職工大會的時候見到的他，人家結婚了，不是和初戀女友，是和另一個女生。
然後謝希就開始各種相親生活。她也喜歡過什麼人，不過人家不喜歡她。也有人追過她，只是她不咸不淡地處理著，追她的人去追了別人。
謝希後來看了很多書，書上說，那些追了一半就不追的，隨隨便便的就放棄你的，是因為她們不夠愛你，或者說你沒有資本讓他們放下誘惑對你專一的死心塌地。
于是謝希認命了，自己的長相不出眾，才華幾乎沒有，偶爾脾氣還古怪。
總而言之就是——她自己都放棄了。
所謂的美好願望，在她看來和天上掉餡兒餅一樣，需要奇跡發生。
知道奇跡不會發生，不代表沒有這個美好的期待。
謝希嘆氣。
她發現自己又在翻微信上小碗的照片。
她突然也想養一只狗了，總是樂呵呵的，看著也不會那麼的苦逼。
等了二十分鐘，終于有位置了。
謝希拿了菜單點菜，張斐開口了︰「你知道的，我對你還在觀察期。」
「呵呵。」謝希笑。
「你來見我都沒化妝，而且我喜歡節儉听話的女孩。」
「呵呵。」謝希繼續笑︰「服務員，點餐。」
張斐扶了扶眼鏡，看到服務員走近了趕忙說︰「你就點你自己的吧，我吃好飯來的，等會兒要先走。」
「嗯，你隨意，要喝點什麼嗎?」
「給我杯水。」張斐說得好快。
……
菜上來了，謝希面無表情地吃著，這里的桂花藕和豆腐魚特別好吃。只是面前的人神叨叨著，再好吃的東西也是徒勞。
「我這周在申請美國的nfdg的經費，拿下來了就是400萬，過三年我就能升到教授，大概是全系最年輕的……」
「我爸媽上回說到你，他們對你很滿意，只是我還是覺得你不太懂事，太浪費，也不听話。我要的女人是每天回家給我做飯，給我帶孩子的，家務我肯定不做，當然工作也是要有的。你那個工作不太好，你媽說你一個月就賺4000多塊錢？太少了，結婚以後我把你弄到學院做行政好了。不過要碩士學歷，你什麼時候去考個研究生……」
「婚房我還沒買，現在房價太貴了，可以和我爸媽住在一起，離你家還近，不過我家挺小的，沒你家大，但是過幾年房價跌到4000塊左右一平米的時候我會考慮買房……我不喜歡老婆一天到晚往娘家跑……」
「你怎麼不說話？」
……
謝希抬頭，臉有點抽。
「我沒什麼話想說的，我在吃飯。」
「我需要了解你呀。」張斐認真道。
「我覺得我和你說話很累。能讓我好好吃飯嗎？我好累。」謝希幾乎是用懇求的眼光去看張斐。
「你覺得和我說話好累？你知道我有個同學追我追了七八年，我連三句話都沒有和她說過嗎？你對我有什麼不滿意的？」張斐著急了，捏著水瓶，手指都捏白了。
「呵呵。」謝希受不了了。
把手機模到桌子下，偷偷地發短信。
謝希︰可可，速來電話，救命！
張可︰老娘開會，找別人！
謝希︰……
這時候，電話響了。
謝希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的。
「喂，什麼？大娘舅進醫院了？在哪里？我去馬上去。哎呀，怎麼那麼不小心，把腿摔了！好好好，你們先過去，我的馬上去！」謝希憋了一晚上，一扯嗓子，什麼氣都撒了出來。
一邊著急一邊很有氣勢地把服務員叫來買單。
為了表現著急的模樣，她邊打電話邊模包。
然後她囧了——錢包不在。
卡包也不在，早上無腦丟給老媽讓她帶回家了！
坑爹呀！
走不了了！
而就在這時候電話那邊傳來一個聲音，淡淡地︰「你大娘舅是誰？」
是敬輝！
「我……」
「你不是應該在相親？」
「敬輝，能不能幫個忙？」謝希突然有點想哭︰「我在吃飯，沒帶錢包，呃……」
「你在哪？」
「玲瓏茶餐廳。天目山路的那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