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城市有那麼小嗎?
陸雙寧竟然還覺得,靳以南一定坐在開著車窗的後座里,而且還看到自己了,真希望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她很快知道不是。
黑色澄亮的轎車車門開了,靳以南伸出長腿,不疾不徐地邁下了車,站在車前把單顆的西裝紐扣扣好,然後徑直往她們這個方向走來。
顯然他也知道她們見到他了,距離真的不算遠。
趙天藍看了看迎面走來的男人,又瞄了瞄身邊故作自若的陸雙寧,有種說不出的奇怪的感覺,腦子也不夠使了似的,問她︰「這個……那個……你們認識?」
陸雙寧無奈地朝她笑了笑︰「他就是楊老師給我介紹的那個對象,靳以南。」說話間靳以南離她們已經只有幾步之遙,她隨即站了起來,眼楮忍不住看向他,似乎想看清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里熱鬧歸熱鬧,可也擁擠雜亂,不該是他這樣身份的人會出現的地方。
趙天藍反應過來以後也跟著起身,等靳以南走到她們跟前,她才發現這個男人好高,得超過一米八五吧,自己好像個小矮人似的……不過就這麼瞧著陸雙寧跟他還挺配的,無論是身高還是相貌,都好有感覺!
「我剛好經過就見到你在這兒,覺得應該來打聲招呼的。沒有打擾到你們吧?」靳以南禮貌地笑。
近距離地看,陸雙寧見他穿得比昨天要正式許多,合身剪裁的手工西裝將他襯得更加賞心悅目,袖子上的兩顆鑽石袖扣就算在黑夜里也閃亮奪目。
她想靳以南是剛從他昨夜說的那個宴會里出來。
陸雙寧搖搖頭︰「不礙事,我們也快吃好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同事,趙天藍。」她頓了頓,「藍藍,這是靳以南,靳先生。」
靳以南听到「靳先生」這個介紹稱呼,又略微皺了眉。
趙天藍笑眯眯地說︰「靳先生,久仰大名。我和雙寧除了是同事,還是好得不得了的朋友,誰要追求她都得先過了我這一關。」她親密地抱著陸雙寧的腰間,大大方方地要挾,「所以往後該怎麼做,你懂的。」
這番話有些試探的意味。
靳以南竟然想也不想,爽快地接話︰「這麼說往後還真得請你幫我出出主意,只要能追得到她,付出代價都是值得的。♀」
他正經大方地接了話,反而讓趙天藍扯不下去了,又被陸雙寧反掐了一下,暗叫不妙,隨即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嘿嘿,好說,好說。那個……我吃好了,你們慢慢聊,我就不當電燈泡,先走一步了!」說著就悄悄甩開陸雙寧的手飛速離開了小吃攤。
陸雙寧也沒想過靳以南會這麼直接,有些哭笑不得,眼下跟他兩個站著也不是個事兒,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再見吧?
「這里的東西很好吃?」靳以南忽然問陸雙寧。
他瞥了一眼小攤上兩口底下燒著炭的熱鍋,咖喱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上面是一串串已經入味的丸子,還有好幾個年輕人圍著點單。
因為東西都是一塊幾塊並不貴,所以整條小吃街上都是人,而在一街之隔的那一邊,則是另一個世界,衣香鬢影的世界。
陸雙寧抿抿唇︰「我覺得還可以啊。」
「我看你吃得很開心,就忍不住跟來了,能不能請我吃一碗?我晚上除了喝了幾杯酒,什麼都沒吃。」他模了模口袋,「好像也沒帶錢包。」表情卻一點尷尬的意思都沒有。
陸雙寧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愣,眼楮看著他們的周圍,地上都是沒來得及清理的垃圾油漬,桌子椅子也很陳舊,讓西裝筆挺的靳以南在這里吃東西?太格格不入了,她不可想象。
于是她就提議說︰「前面還有家餐廳,營業到十二點的,要不我們去那里吧?」
「何必麻煩,在這里就好,你喜歡吃的再給我點一份就行。」靳以南說完就解開西裝扣子,隨意地坐了下來。
陸雙寧被他這麼不按理出牌懵了下,隔兩個攤位賣的可是臭豆腐,他也不怕把衣服給燻壞了?
既然他不在意,陸雙寧也只得跟著他的意思去點東西,夜色越晚人越多,陸雙寧等了一會兒才買好端回來,盡管已經天冷了,可是湯還是滾燙的,她放下碗就趕緊模向耳垂。
「燙到了?」靳以南本來還溫和的眉眼凜了凜,下意識把她的手抓了過來,「我看看,都燙紅了,我應該跟你一起去拿的……」
突然的親近讓人措手不及。
陸雙寧臉紅了,很快用了點兒勁把手收了回來,搓搓掌心說︰「緩一下沒事,你趁熱吃吧,不過不一定合你的胃口。♀」
她還遞給靳以南一雙筷子,她想他應該不習慣只拿竹簽串著吃。
不過靳以南實際哪里是饞這幾個小小的魚蛋,他只是喝了點酒放下自持,順著自己的心意向她走來了而已。
所以他吃得很慢,一口一口地品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也沒有被一點兒湯汁沾到,這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就的優雅。
她突然想起了記憶里的某個人,他吃東西也是這樣慢條斯理,還總喜歡喂她吃……
靳以南發現陸雙寧又在游神,和他相處就這樣無趣?
他並不會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太久,放下筷子,用紙巾擦拭干淨,就說︰「你剛才去買東西的時候趙小姐回來了一趟,讓我跟你說配音的事定在周六下午。」
事實上趙天藍沒走多遠就收到莫利的短信,下意識就折返回來想跟陸雙寧提一提,免得她約了靳以南就不好了,錄音室租金不便宜,訂了再換時間也麻煩。可靳以南在那里,她又不好多待,就沒義氣地扔下話跑了。
陸雙寧真拿她沒辦法,點點頭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怎麼還跟我這麼客氣?」靳以南失笑,「世叔中午還打電話給我,催我主動點,合適的話就趕緊和你定下來,我都沒好意思跟他說,到現在你還叫我‘靳先生’。」
「咳咳咳……」陸雙寧被還沒咽下去的女乃茶給嗆得一塌糊涂,眼楮卻還瞪大著看向靳以南。
定,定下來?這是什麼天荒夜談?她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我好像嚇到你了。」靳以南擰了眉,給她遞去紙巾。
陸雙寧還在順氣,不知道是該點頭還是搖頭。
「你別急,我跟他說了,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靳以南好像並不在意,接著轉移了話題,「剛剛你們說的配音是什麼意思?」
「就是幫朋友做的片子做後期配音。」陸雙寧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為他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而松了口氣。
莫利他們拍的片子利潤很低,有時候就算有好的構思也未必能有伯樂相中願意投資,所以陸雙寧她們都是義務幫忙的。
「有好的作品怎麼不參加創投呢?」靳以南不愧是商人,很快就听到了點子上。
「一直有參加的,可是這個行業競爭很大,能獲得青睞的名額就那麼幾部,而且還必須符合投資方所需要的市場商業價值。」想方設法地找投資,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理想也要現實支撐。
靳以南了然地頷首︰「在商言商這無可厚非,畢竟影視投資風險很大,當然,這做生意就沒有不冒風險的。」他頓了頓,看著陸雙寧說,「有沒有相關的材料讓我看看?或許我能幫到你的朋友。」
陸雙寧意外地看著他問︰「這樣可以嗎?會不會太麻煩?」投資拍片可不是小事。
本來不可以的,他不用發掘項目,就有人不斷地遞到他跟前,他還不一定有時間看。可是他卻沒經思考就想為她破例,莫非真是今晚的酒喝多了?
靳以南笑了︰「怎麼不可以?你請我吃東西,我當然要禮尚往來了。」
陸雙寧回到租住的公寓,看到趙天藍已經敷了面膜躺在沙發看電影,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趙天藍咧開嘴討好地笑著,面膜都歪掉了︰「約會得如何?」
「沒義氣!」陸雙寧換了鞋進客廳,也靠著沙發癱坐在地毯上,「都說了就那樣,我對他不來電。」
「為什麼啊?姓靳的長得又好,又有錢,我看他那樣分明就看上你了,還當面讓我給他出主意追你。你不是說沒見過幾次嗎?我看陸姐姐的魅力無邊啊!啊!」
陸雙寧撲去撓她癢癢︰「好啊,我看你還敢不敢胡說?」
趙天藍求饒,後來索性揭了面膜,正色道︰「你還別說,我能理解你的,有時候別人一直說這個人有多好多好,可是自己就感覺不對,說不上是什麼不對,反正就不想接著相了。」她頓了頓,「然後就被剩下了。」補得一手好刀。
「不,你不明白。」陸雙寧對她搖頭。
她一直沒打算去了解靳以南,他好與不好,她不清楚,也不想去清楚。
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老師的家里,他是老師先生的好友的兒子,兩個人毫無準備就這樣被安排見了面。
後來他主動約了幾次,她以為他是看在老師的面子上才這麼做的,可今晚她再看不出來他對她有興趣,那就說不過去了。
她猶豫著要不要把靳以南的話說出來,在她已經打算不再交往了以後。可是想到莫利他們一直就缺這樣的機會,她貿然推了似乎很不夠朋友。
那個靳以南好像已經看穿了她會怎麼選擇似的,只要她答應,就免不了接著見面、相處,可這樣算下來,對他並沒什麼好處。
她猶豫了半晌,還是跟趙天藍說了。
趙天藍听她說了以後,瞪大眼楮︰「哎呀我滴個乖乖,他還真是一言九鼎啊。」見陸雙寧仰頭看著她,她就笑著說,「不是嗎?他可說了能追到你,付出代價也值得。」
陸雙寧把所有抱枕都扔到她身上,氣鼓鼓地說︰「你當我沒說過好了!」
回房間,拿出手機才知道原來今晚靳以南給她發過短信,問她要不要出來見個面。
她還在發愣,又來了一條新的,還是他的。
晚安。
她點開回復,對著手機屏寫寫刪刪,最後什麼都沒有回。
可是趙天藍沒忍住,跟莫利說漏嘴提到了有人可能願意投資的事,他們整個team都很興奮,像看到了曙光似的,前面無數次的踫壁都算不得什麼,這個機會一來,就把什麼磨難都抵消了。
去錄音室配音那天,莫利幾次想問陸雙寧,都沒好意思說出來。
這讓陸雙寧壓力很大,本來對她來說很簡單的幾段宣傳片對白,花了比平常還要多的時間都沒有錄好。
趙天藍覺得愧疚︰「要不我去跟他們解釋,說是我胡說八道好了。」她也不是嘴巴不緊的人,她就覺得可惜,這次的片子是真得挺不錯的。
陸雙寧拉住她,搖了搖頭說︰「你讓我再想想。」
後來她終究給靳以南發了一條信息。
靳以南當時開會剛結束,見到短信馬上就給她回了個電話︰「我剛結束會議,你還在錄音室?」
「沒有,我狀態不好,已經回去了。」
「你也腸胃不舒服了?」靳以南下意識地關心問道。
「我沒不舒服啊。」陸雙寧突然注意到他用了「也」字,她很快就聯想到前天晚上他們在小吃攤吃了東西,「你不舒服?是不是因為吃了那天晚上的……」
「別擔心,我沒事。這樣吧,我讓項目經理聯系你的朋友,他會告訴你們該怎麼做的。」他末了加了一句,「也不一定能成,要先看看合不合適。」
這句話成功減輕了陸雙寧的負擔,她松了一口氣︰「無論行不行,都謝謝你。」
靳以南笑了笑,用親近的口吻說︰「你和我之間真不需要這麼客氣,這可是我難得的加分機會。」
陸雙寧一時反應不過來,傻傻地反問︰「什麼加分?」
「不努力增加印象分,怎麼能追到你?」靳以南毫不掩飾自己對陸雙寧的態度。
陸雙寧一下子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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