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血見西子縴細的身影登上了城頭,冷峻的表情才收斂了一些。
「大約二百里外,已經發現大批人馬的蹤影,不到明晨,這里就會燃起戰火,你出現在這里並不安全。」
他雖然同意留下,卻很少稱呼西子為大王。
「沈先生只當我是一介沒用的女子嗎?」西子抿嘴一笑,這個沈落血,就算留在南戈幫了她,也不改之前清高冷傲的脾氣,在他的眼里,女子當王應該很難接受吧?拋頭露面出來迎戰,就更加不應該了。
沈落血沒有任何卑微和畏懼的神情,相反,他低氣十足朗聲道︰「打仗本來就是男人的事情,自古女子修煉武功,也不過是強身健體保護自己而已。」
「沈先生重男輕女的思想,還真是頑固,不過沒關系,只要沈先生願意留在南戈,日後會慢慢了解,女子也不是每個都弱于男子,今日我來這里,更不是要和沈先生爭辯這個問題的,而是有一事兒要求教沈先生。」
沈落血眉頭一皺,看著安若九公主羸弱不堪一擊的身子,略顯發白的臉色,如何能說出這樣狂妄的話來,他倒真想看看,平復了這次叛亂之後,她能做出什麼王者的舉動來。
「大王請說。」
「我記得,三年之前,你帶了一只血毒獸來襲擊我,不知道沈先生還記不記得?」
提及血毒獸,沈落血神色一變,低語道︰「大王提起當年的事情,是想追究沈落血的罪責嗎?」
「沈先生誤會了,我只是遇到了一個難題,和血毒獸相關,所以來詢問先生,那只血毒獸是哪里來的?這次怎麼不見沈先生帶來?」
原來是打听一下血毒獸的來歷,沈落血松了一口氣,他已經將老母親接到了大都,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說起來,已經是五年前了,我在擁日大陸的最西部,誤入一片沙漠,意外撿到的小黑貓兒崽兒,大王也許有所耳聞,我當刺客十幾年,一直都是一人獨行,有時候會感到孤單寂寞,加之身處廣袤沙漠,失去了方向感,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才順手撿起它做個伴兒,離開沙漠之後,也就帶在了身邊,當時我以為到撿回的只是一只普通的黑貓,後來才知道它是血毒獸,可以變幻模樣,唾液劇毒無比,許是它感激我的救命之恩,一直留在我的身邊,可在三年前襲擊了你之後,卻一反常態,暴躁狂亂,一天夜晚,它跑出後,再也沒回來過,所以這次便沒有帶來。」
「狂亂暴躁?」
西子覺得這話真奇怪,好像被咬的人是她吧,血毒獸做了壞事,狂亂個什麼,莫不是良心發現,倍感自責?一個人事兒不懂的小獸,和她不沾親帶故的,怎麼會自責?
「自從那次之後,它發狂了,一夜奔出了房間,再也沒回來過,我想……也許它返回沙漠了。」
沈落血的語氣帶著感嘆,少見這樣一個讓人聞風喪膽冷血的殺手會為了一只小獸的離開這麼難過。
「素問,七國之疆只在擁日大陸內,西鐵國在最西方,再向西走並沒有沙漠,沈先生是怎麼誤入一片沙漠的?」
西子的問題讓沈路血皺起了眉頭,這也是他無法解釋的,那日他怎麼誤入沙漠,又是怎麼走出沙漠的,到現在還很離奇,以至于後來再去的時候,卻無法找到沙漠的入口了,這就是他不能將血毒獸帶回的原因了。
「不知道……兩年前,我為了尋找血毒獸,到過西鐵國的最西部,可什麼都沒有,看不到沙漠,也找不到當年的路,最終只能放棄了。」
「原來是這樣。」
西子倍感失望,心中也滿是疑惑,那片失蹤沙漠的盡頭是什麼,會不會是另一片神奇的世界,精靈神女會不會也在那里?
懷著這種疑惑,西子決定在平息一切,享受平和之後,就去西部,尋找真相和答案。
天色漸暗,天邊烏雲飄來,剛剛還算晴朗的天,現在竟然陰了,溫暖的感覺少了許多,隱隱的感到有些陰冷。
「稟報將軍,安若子坦大軍急速壓近,已過酒紅村了。」有士兵飛奔來報,說安若子坦放棄圍攻月飛羽,火速殺回。
「看來他已經得知皇城出事了。」西子走上前幾步,秀目盯著前方,幽暗的天際一片灰蒙蒙,看不出任何異動,可其中隱含的殺機卻奇襲而來,讓她脊背一陣陣發冷,雖然不是同宗血脈,可曾經互稱四哥和九妹的兄妹兩人,卻要倒戈相向了。
盡量減少傷亡,不管誰勝誰負,犧牲的都是南戈的將士。
「升起南戈旗幟,在城門上張貼大字告示,南戈嫡親登基,所有擁戴者,將獲得賞賜,享有忠良稱號,世代子孫享有在大都居住的特權,子孫後代無論男女不論犯了什麼必死大罪,都可豁免三次。」
西子的命令一下,沈落血的眼中顯出了些許欽佩之色,這個告示張貼出去,相信局勢會有很大扭轉。
「一切都會按照你說的安排妥當,不過……這里風大,也容易暴露目標,你還是回皇城去吧。」沈落血低聲對西子說。
「我沒有看起來那麼弱不禁風,謝謝沈先生的好意。」西子搖搖頭,走上前一步,這里算是城頭最高處了,舉目遠眺,看得很遠,天際灰蒙蒙的地方,很快就會煙塵滾滾了,她將再次看到安若子坦的身影,只是這次她在皇城,他在外面。
「如果急行軍,至少還有三個時辰才能到,天眼看要下雨了……」
沈落血話說到了一半,將身上的披風月兌下,搭在了西子的肩頭,低聲說︰「這披風可以擋風、防雨。」
「還以為沈先生只會殺人呢。」
西子抿嘴一笑,拉住了肩頭披風,這披風果然厚實,穿在身上,擋了不少冷風的侵襲,她隱約記得,每次見到沈落血,他都穿著這個特殊的披風。
沈落血的眼中涌現些許惋惜。
「作為一個殺手,結束了殺手生涯,這披風對于我來說,也沒什麼用了,送你了,至少可以幫你擋風遮雨。」
「一件披風,卻關乎了你的殺後生涯,你將它給了我,我其不是也成了殺手?」
西子本是一句戲言,可沈落血听手,卻表情十分嚴肅。
「你已經是南戈的大王了,就算不想,也會雙手沾滿血腥,你說自己是殺手,也不為過。」
如此沉重的話語,讓西子的臉色的大變,沈落血說得沒錯,她能站在這里,穿上南戈王者之衣,披上殺手的披風,從此殺戮不會停止。
一陣陣冷意襲來,西子的臉越發的蒼白。
「我不想殺人……」
「你沒的選擇。」
沈落血走到了西子的身邊,將旗桿從一個士兵手里接了過來,插入城頭之上,眸光陰郁地說。
「至少在某一段路上,我會一只陪在你的身邊,直到我償還完欠你的兩條性命。」
人不可能死兩次,沈落血這話的意思是……西子轉眸看向了他,他已然將目光移開,檢查垛口的弓箭去了。
士兵搬來了椅子,西子坐在城頭上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待天色幽暗,火把燃起的時候,耳朵已經能听到馬蹄子的隆隆之聲。
「在城門上懸掛燈籠,讓他們看清告示!」有人喊了一嗓子,氣氛空前的緊張。
沈落血幾次來到西子身邊,轉了一個圈之後,什麼都不說便會離開,很快又會回來,他不放心西子。
一個時辰過去了,天更暗了,燈籠將城門照得雪亮,告示的大字越發清楚,八皇叔和老南戈王也來了,瞧他們窘迫的臉色,就知道他們對此仗沒有什麼把握,夜幕,黑如潑墨,一顆星星也沒有,壓抑的氛圍從上到下,從左到右壓迫著所有人。
馬蹄聲隆隆逼近,少卿,安若子坦帶著大軍停在了城門之下,煙塵揚起,又慢慢飄散,他的目光盯著城門上的告示,冷冷上移,當看到城門上穩坐的西子時,揮動手中馬鞭,指著城頭大喊了出來。
「安若西子!你敢造反?」
「這話似乎該由我來說才最為合適,安若子坦,四哥。」安若西子站了起來,佇立在火把之下,讓城門之外的人能更清楚看到的她的臉。
城門之外,從近到遠,黑壓壓的一片,十萬大軍氣勢浩蕩,雖然疲憊,卻陣容不變,和守城的士兵相比,人數上佔了極大的優勢,如果血拼,城門的守城士兵雖然居高臨下,卻也會損傷慘重。
雙方各扔出一句話之後安靜了下來,漸漸的,城門之外,傳來了一片慌亂的議論聲。
「看到告示了嗎?安若九公主登基稱王了。」
「嫡出血脈……我們會不會被定為亂臣賊子?」
「現在放下武器嗎?」
這樣的議論聲,讓馬背上的安若子坦怒不可遏,他舉起了佩劍,狠狠地揮向了一個準備放下武器的士兵, 擦一聲,人頭落地,鮮血噴灑了他一臉。
「我才是王,誰敢投降,殺無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