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只鳥兒飛來,落在了大樹之上,嘰嘰喳喳地歡唱著,絲毫沒有受到緊迫戰事的影響,對于它們來說,不管誰掌控了這片天,它們都是自由的,無憂無慮的。
一隊士兵走過之後,鳥兒驚飛,嘰嘰喳喳的聲音也沒有了,她這才注意到,身邊多了一些獸皮的皮靴,順著皮靴看上去,沈落血雙臂微抱站在那里,目光也盯著那棵樹,靜默不語。
「你這樣出現,真是防不勝防。」西子低聲說了一句。
「你不必防我,因為我答應你了,就不會害你。」沈落血轉眸過來,眸中含著一種異于平常的光芒,在西子看來後,便清淡如水了,他這樣站在這里陪了她許久,她都渾然不覺,看來她早已走神入境了。
「可能被你說中了,月飛羽有所圖而來。」西子垂下了目光。
沈落血眸光仍舊清淡如水,聲音卻突然變得冰冷,隱含戾氣。
「我可以替你殺了他!」
「殺月飛羽?」
西子驚呼出來,他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出人意料的話來?是想通過這種直接的方式解除安若西子的煩惱嗎?的確這很痛快,卻是最不可取的。
「嗯。」他應了一聲。
「沈落血?你剛剛又壞了自己的規矩。」
西子收斂了復雜的心思,干笑了一下,她記得他說過,追殺目標,一直到目標死亡,是殺手的規矩,可月飛羽並不是他的目標,她也沒有雇佣他,他說出這樣的話,違背了自己的原則。
沈落血沒有否認,剛才的說法確實壞了他的規矩,可為了她,他壞的規矩又何止一次?
「我已經不算一個職業殺手了。」沈落血低聲回答著。
「所以不能那麼做,不僅僅因為你不再是一個殺手了,還因為你是南戈國的將軍,即便真的要殺他,也應該在戰場上,其實換個角度想想……月飛羽若真不幸死了,其他皇子登基,局面可能對南戈更加不利。」
月飛羽有所圖,就是南戈的機會,若換了其他皇子,怕這個面子都不給西子了。
沈落血覺得西子說得很有道理,他習慣解決問題的方式,在這里行不通,加之皇城大都里還有他年邁的老母親,做事就更需謹慎了。
「我想的簡單了。」
「不是你想的簡單了,是事情太復雜了,容不得我們不做深思熟慮。」
西子垂眸下來,單手托著腮部,沉默下來,他們一個這樣坐著,一個站立不動,期間沒再多說一句話,就這樣一直到太陽西斜,西子才抬起眼眸,站了起來,是時候出發了。
守城將軍已經準備好了馬車,西子剛命人將花宣冷抬上馬車準備出發的時候,一隊身穿皇城禁衛軍鎧甲的騎兵由遠及近飛奔而來,到了近前,他們翻身下馬,直接跪倒在西子面前,氣喘吁吁的稟報。
「八親王听說大王在東涼城,便派我們馬不停蹄趕來,讓大王火速趕回皇城,納日帝國重兵圍困了南戈邊境,納日大皇子月飛羽已經親臨了大都皇城了,說是要見大王!」
「他真的在皇城。」
西子深吸了一口氣,一切都被猜中了,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都要沖一沖了。
翻身上馬,狠狠一抽馬鞭,西子的紅馬揚起四蹄狂奔而去,沈落血隨後追趕而上,護送的隊伍卷起一陣陣塵煙,離東涼城而去。
到達南戈大都的時候,雖是深夜,卻仍舊燈火通明,八親王親自率眾人出城迎接,看到西子之後,安若游歷仍舊愁眉不展,講述這一天的狀況,到目前為止,月飛羽只是看看歌舞,吃些東西,只字未提來南戈的目的,八親王等人不敢怠慢,好吃好喝招待,西鐵國淪陷之後,月飛羽三個字,成了鐵血權威的象征。
「我和你父王還有群臣陪了他快一整天了,就等你回來了,說起來真是奇怪,月飛羽來了皇城之後,對我們很客氣,進了大殿,也不多說什麼,更不生怒,坐在那里,看歌舞,吃美食,心情好像還不錯……」
「他剛征服了西鐵國,又圍了南戈,心情怎麼會不好?」
西子哼了一聲,那家伙心情不錯,她的心情卻糟糕得狠。
「真的很擔心,他會不會突然下令進攻南戈啊。」八親王唉聲嘆氣著,這一天,他的心一直懸著,眼楮都盯得酸痛了,生怕錯過月飛羽的一個動作,一個暗示,此時累得頭暈眼花,好在將西子盼回來了,讓她趕緊想辦法解決這個狀況。
「八皇叔,你也別太著急了,他能主動送上門,自然不會下進攻的命令,暫時南戈沒什麼危險,放心。」
見西子這麼有信心,八親王才略顯放松一些。
「現在怎麼辦?」
「他喜歡听歌,就唱歌給他听,喜歡吃,讓他盡管吃,總之滿足他所有要求,我現在又髒又累,得回去休息一下。」
西子安慰了八皇叔,然後匆匆進宮,她現在的樣子狼狽,要清洗一下,至于花宣冷那邊,西子已經讓沈落血偷偷安置了,沒有告訴八皇叔等大臣,生怕他知道落魄的西鐵大王在南戈皇城,會引發不必要的恐慌。
進了帝清宮,西子回頭看時,發現八皇叔和幾個大臣還沒有離開,都心緒不寧地跟進來了,八皇叔眉走近了幾步,奇怪地對西子說。
「剛才皇叔命人送信給月飛羽了,說你回來了,想看看他是什麼反應,誰知他只是應了一聲,還是那副很享受的樣子,一邊看歌舞,一邊喝酒,說你什麼時候出現都可以,他有大把的時間等。」
八親王覺得月飛羽的表現太可疑,表面好像很喜歡南戈的歌舞和美食,一副打算多待幾天的樣子,可私下里,他總覺得這事兒沒那麼簡單,不知月飛羽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西子听了這話,當真笑不出來,好一個月飛羽,竟然在南戈這麼張狂,還揚言有大把的時間等?看來他將南戈的女王當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那就讓他等,我剛好也累了,沒好好睡上一覺,天亮,我再去見他。」
「這樣好嗎?」一個臣子不安地問了一句,邊境可還被人家團團圍困著呢,若惹了月飛羽不開心,只需他的一個命令,南戈就會立刻亂了陣腳。
「放心,他這麼做,無非是想讓我感到害怕,試探我畏懼他的程度,我越著急,越緊張,他越得意,越有把握,可我偏偏要他得意不起來,傳我的令下去,所有武將都就地休息,不然真打起來了,這樣的狀態,不出半個時辰就輸定了。」
西子說完,大步進入了寢宮,八親王安若游歷覺得西子說得有理,便讓大家都先回各自府邸休息,從奪取南戈政權到現在,大家沒睡過一天好覺,幾乎崩潰了。
看到大王走進寢宮坦然的背影,所有臣子都松了口氣,打著哈欠離開了皇宮,都休息去了。
帝清宮內,冬雪和夏雨準備了干淨的衣衫,沐浴的清水,還送進來一些剛剛為大王特質的五瓣梅花青玉點心。
西子浸泡在溫水里,一邊吃著梅花點心,一邊半閉著眼楮望著窗外,白玉的手臂低垂在木桶之外,少女酣然純真的姿態又顯露了出來。
輕輕地揮了一下手臂,冬雪和夏雨會意退了出去,寢宮里只剩下了西子一人,她慢慢揚起面頰,讓長發自然垂下,眼皮也慢慢沉了下去,幾串晶瑩的水珠兒從玉頸滑落,在地上留下一片澤國。
看似平靜的畫面,卻不平靜,西子的腦海里不斷地翻騰著,月飛羽的威逼,李子墨的血魔癥,花宣冷的懇求,還有龍天行的突然離去,一切的一切,都蜂擁而來,她完全理不清頭緒,卻又不得不接受。
疲憊的眼眸怎麼也睜不開,就在這種似睡非睡,半夢半醒之間,窗子一聲微響,好像被風吹開了,西子收到了驚嚇,睡意全無,她睜開了眼楮,看向了窗口,視線內,一個白物從窗外飛馳而入,她警覺出手,將那東西牢牢地夾在了指縫之間,凝眸一看,竟然是一封書信。
誰送來的信?為何要通過這種方式?
西子急速拉過睡袍裹在了身上,從浴桶中飛躍而出,踩著水珠兒奔到了窗口,探頭向外看時,除了兩股漸漸隱去的黑煙,並沒有人影。
奇怪,送信的人沒有驚動護衛,來去無蹤,悄無聲息,不知是何許人物,不過來人沒有趁機傷害她,應該沒有惡意。
關好窗戶,匆匆展開書信,當看清信上的字跡時,西子的眸光為之一亮,心跳加速,這竟然是龍天行的親筆信。
信上講述了他匆匆離開的原因,和大白叔叔說的一樣,家中有點急事,才會這樣不辭而別,希望西子能夠體諒,下面還有一番叮嚀的話語。
「我已派兩名使者暗中保護你,切記,在我回來之前,勿妄下決定,等我。」
一定是龍天行得到了什麼消息,知道月飛羽圍困了南戈,才會匆匆送來書信,讓西子等她回來,還不放心派了兩個使者保護她,西子握著信箋,再次走到窗口,推開窗子,看了又看,也沒發現兩個使者在哪里?暗中保護,是不是說,這兩個人不會公然露面?隱藏得很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