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一夢之鳳鳴朝陽 紅樓一夢之鳳鳴朝陽 第121章

作者 ︰ 八月桂花

尤氏笑道,「你這護短的性子到底是不肯改。不過是個丫頭罷了,進門就封做姨娘,也不算是辱沒了她。到底是貧寒了些,要三媒六聘的給薔兒聘做正妻,只怕你大哥哥也不肯的。」

鳳姐道,「這丫頭若是嫁人,我自然替她打點嫁妝行頭,不見得就及不上外頭那些小門小戶的小姐。做妾之事嫂子不必提了,她必定也是不肯的。」

一面笑道,「小月昨兒弄了些新鮮野菜,說要弄一桌子素宴,嫂子既然來得巧,等下吃了飯再回去不遲。」

尤氏見她有意岔開話題,便知沒得商量,也就順勢下了台階,笑道,「正想這些東西吃,才過來你這里瞧瞧。你屋里這幾個小丫頭如今也大了。」

鳳姐笑道,「你可別惦記她們幾個,我是必定舍不得的。」

尤氏道,「不過白說說罷了。今兒倒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是我那二妹妹的,也不知你听說了沒有。」

鳳姐道,「你還不知道我這邊這幾日那些事,哪里顧得上去打听甚麼新聞——她不是嫁給張華過得很好麼。」

尤氏嘆氣道,「那張家是什麼情形,你我自然最清楚的。二妹妹雖說沒享過什麼大福,可也是嬌養慣了的,洗手作羹湯那樣的活計偶爾為之倒罷了,要她日日做哪里受得住。偏生老娘和三妹妹過去了一趟,又和張華他爹鬧了起來,非說是張家騙了他們,硬要接二妹妹回娘家住去。

誰知那張華也不是良善之輩,直接把老娘和三妹妹打了出來,再也不許上門。如今三妹妹和老娘都來找我和你大哥哥做主,非要逼著我們去把二妹妹接回來。」

自尤二姐嫁人之後,鳳姐也命旺兒指使心月復在外頭盯梢著,這些也都盡知。听說那二姐做婦人打扮,每日要做許多營生,磋磨的十分憔悴,只覺得心里無限暢快。

听尤氏說起此事,便道,「大哥哥怎麼說?」

尤氏道,「他如今只和佩鳳諧鸞兩個日日一處,哪里肯管這些閑事,只說教我自家裁度著處置便罷。我想著出嫁從夫,又是指月復為婚定下的,咱們隨意的接回來也不成個體統。只是老娘和三妹妹每日纏磨不休,又住在我那邊不肯走,倒教我也心煩。」

鳳姐笑道,「嫂子忒小氣了,送個丫鬟過去給你二妹妹使喚又有何難。橫豎是自家姐妹,月例銀子你就幫著出了也無妨,反教老娘心里念你的好處。」

尤氏道,「當時陪嫁了兩個丫頭,沒幾日便都被張家打發回來了,說是人多了供養不起。再送去又能怎樣。」

鳳姐道,「必定是那兩個丫頭資質平庸,顏色丑陋,你那妹夫看慣了你妹子花容月貌的,哪里瞧得上。且他們家是窮的狠了的,雖說令妹帶過去的東西不少,哪里舍得糟蹋。少不得嫂子幫著貼補些家用,外人看著只有說嫂子這個做姐姐的十分仁義。」

尤氏看她半日,點頭道,「這個法子好的很。再有三妹妹那事,薛家偏偏一點動靜也沒有,少不得還要勞煩你幫著打听打听。」

鳳姐笑道,「令妹人間絕色,只恨薛家那位沒福得見罷了。若是得見芳容,他自然有法子和我那姑媽鬧去,嫂子只坐等著聘禮上門便是了。」

因著薛蟠一氣得罪了兩家王府,如今賈珍賈蓉和薛蟠都有些疏遠,往來也淡了好些,自然不曾得見尤氏姐妹。

尤氏听鳳姐說了這話,又想起賈薔和那位不知名姓的女子那番巧遇,心里便得了主意,不再提起此事,只在這邊陪著老太太和邢夫人等用完了素宴,便匆匆趕了回去。

賈薔正等得抓心撓肝,听說嬸子回來了,忙過來請安打听回信。

尤氏見他眼巴巴的望著自己,不覺嘆了口氣,道,「你二嬸子倒是個實在的,並沒有和我扯謊吊猴的,說的都是實情。只是那位姑娘出身低了些,原是西府里的一個丫鬟,如今雖說銷了奴籍,可西府里認得她的想必也不少。

你雖說不是我和你叔叔親生的孩子,可這些年養在府里,和我們親生也沒有兩樣。你的嫡妻便是不願找門第太高的,可也不能太低了惹人笑話。因此我想著既然你心里放不下,娶了做個妾室也就罷了。只是你二嬸子說那姑娘是不肯做妾的,此事揭過不提罷了。」

賈薔登時覺得被潑了一盆涼水一般,臉色立刻就變了。半日方道,「嬸子,我情願娶她做正妻,不必委曲她做妾。」

尤氏道,「你這孩子糊涂了。不過是遠遠地看了一眼,你又不知道她的底細,那里就這般痴了起來。外頭那些人家的好姑娘且多著呢,未必就不如她。」

賈薔搖搖頭,道,「嬸子不懂的。」

他是賞花玩柳慣了的,眼里見過的上下貴賤若干女子不在少數。卻沒有一個女子能令他如此魂牽夢縈,念念不忘——小薔大爺前世能和唱戲的齡官愛的纏綿悱惻,自然也是個多情種子。

尤氏見他這樣,道,「你璉二嬸子的脾氣我是知道的,她說了不肯將那丫頭給你做妾,必定是不肯的。你若是想娶她做正妻,不單是我,你叔叔必定也不肯的。你一向是懂事的,何必拿這樣的事惹你叔叔生氣,回去好生想想罷。」

賈薔便垂著頭出來,想了半日,飯也顧不得吃,便往西府這邊來求見鳳姐。

可巧賈璉今日回來的早些,正和鳳姐在房里調笑說話,听外頭丫頭們回小薔大爺來了,倒不覺挑挑眉,看著鳳姐道,「他來尋你作甚麼。」

鳳姐看他一眼,笑道,「自然是為了終身大事來求我的。你躲進里頭去,不許出來。免得這孩子臉皮薄說不出口。」

賈璉嗤笑道,「他臉皮薄?他在外頭可一點沒少干那些事。」

鳳姐听他這話有些不快,不由笑道,「是了,如今二爺是最正經的人,別人哪里趕得上你。只是你也知道我是打的甚麼算盤,他肯親自過來尋我,此事已成了一半了。你如今越發正經了,他那里好意思在你跟前說那些,你悄悄的在屋里听著。」

說著起身走到外間,只見賈薔站在外間門外,便笑道,「小琴倒茶,給你小薔大爺看座。」

賈薔便規規矩矩的進來,卻不敢坐下,只深深的作了個揖,道,「佷兒不敢在嬸子跟前撒謊,佷兒是為了那位姑娘過來求嬸子的。」

鳳姐故作不知,只端起茶盅輕輕的拿蓋子撇浮沫,一面道,「薔兒說的是哪家的姑娘?」

賈薔知道這位二嬸子是個手段利害的人。如今璉二叔慢說眠花宿柳,連在外頭吃酒的遭數都數的過來,可見璉二嬸子馭夫有術。因此絲毫不敢怠慢,垂著頭道,「就是佷兒今日托了我嬸子來和二嬸子提的那件事。」

鳳姐做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笑道,「原來你說的是她。此事我已經和珍大嫂子說明白了,日後不必提起了。」

賈薔見她如此說,越發有些急了,忙道,「方才我嬸子和我說了。只是佷兒,不是佷兒,是那位姑娘,那位姑娘真的很好,佷兒,佷兒願意娶她做正妻。」

鳳姐端著茶盞只不說話,心里倒也有些佩服這小子的膽量,果然是個改不了的痴情種子,自己原沒算錯。茜雪那樣的模樣,只有嫁給了他,才能擋得住外人覬覦,又對自己有莫大的助力。

若將容易得,便作等閑看。若是他說了這幾句話,自己就點了頭,豈不是對不住茜雪。想著不由笑道,「我知道了。只是婚姻大事須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是你和我說句話就能定了的。人家雖然門第不高,可也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姑娘,你若是肯上門提親,此事或者還可以轉圜。」

賈薔立時抬起頭來,臉上又驚又喜,道,」嬸子說的當真麼。」

鳳姐笑道,「誰沒事扯這謊作甚麼。只是我听大嫂子的意思,你叔叔嬸子未必肯的,你卻待如何處置此事。」

賈薔道,「佷兒自有辦法。只求嬸子告知是哪家的姑娘。」

賈璉在里頭听得清清楚楚,不覺哈哈笑了起來,一面走到外間笑道,「不想薔兒倒是個多情公子,往常竟是我錯看了你。」

賈薔萬萬沒想到二叔能做出偷听的事來。偏偏這是人家的內室,二叔在里頭天經地義。只是想到方才那些話都被賈璉听了去,也不覺臉色微微發紅,道,「給二叔請安。」

賈璉笑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氣。」

自家人三字說的分外重些。賈薔終究是年輕了幾歲,只得紅著臉告辭而去。

賈璉頭一回見這個佷子如此做派,只覺新奇有趣,笑道,「不想薔兒倒有這份心。你也莫太難為東邊,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鳳姐道,「如今她已不是賈府的丫頭了,是正經人家的姑娘。若不是看著薔兒還有幾分人才,你當我瞧得起東邊的家風?肯給他家做正妻,也是便宜了他們。」

終究是一脈相承的兄弟,听鳳姐如此說了,賈璉的臉色也有些尷尬起來。

鳳姐看在眼里,便笑道,「今兒又有官媒過來給二妹妹提親,只是老爺太太都不十分中意,又給退回去了。」

賈赦這一二年也不置買侍妾丫頭,省了許多銀子,自然也不會舍得拿親閨女抵賬。且如今迎春乖巧孝順,賈恩侯老大人十分喜愛,再看那些提親的人家左右都不中意。

賈璉也知此情,笑道,「不過是老爺太太不舍得二妹妹早早的嫁人罷了。只是二妹妹去年便及笄了,也該擇一戶差不多的人家訂了親才是。」

說著想起一事,笑道,「裘良如今尚未婚配,和我又是熟識的,若是能攀上親事,也是一樁美事。」

鳳姐道,「你說的莫不是景田侯之孫,現在五城兵馬司的那位裘良公子麼。」

賈璉點頭,道,「他是嫡長子,為人又豪爽仗義,我瞧著倒是良配。」

鳳姐微微搖頭,道,「二妹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雖說這兩年也學著管家理事,又有戴嬤嬤指教著,終究還是軟和了些。裘家是武將門風,裘夫人和那幾位姑娘我也見過,都是有些難纏的,二妹妹若是進了那樣的人家必定是要吃虧。」

賈璉思之有理,道,「依你說二妹妹的親事該如何揀擇才好。」

鳳姐笑道,「若是有門戶相當的人家,嫡次子或是庶子都不打緊。橫豎咱們給她厚厚的嫁妝,必定過日子不難。只是家里人口卻要少些,二妹妹倒能應對的來。這話我也和太太提了,太太也是點頭的。如今二爺在外頭認得的那些人家也多,若是有那樣知道根底的,不妨先和我說了,我再去和太太提一提。」

外頭小丫頭子抬進飯桌來,夫妻倆且用晚飯不提。

果然隔了幾日便听說薛姨媽病了。鳳姐便款款的帶了平兒過去探望自家姑媽。

薛家如今因為薛蟠在外頭大手大腳的,越發比先前裁減了幾家下人。鳳姐進來時只見香菱正在薛姨媽門外熬藥,一雙眼楮紅紅的,便知自己猜的□□不離十,只問她道,「姨媽睡了麼。」

香菱正拿手帕擦眼角,見鳳姐來了,忙起身福了一福,道,「太太正和姑娘在里頭呢。」一面向里頭道,「太太,璉二女乃女乃來了。」一面打起簾子。

寶釵正坐在炕沿上,眼皮也有些粉紅,正站起身迎上來笑道,「鳳姐姐來了。」一面命鶯兒倒茶來。

平兒便把手里拿的東西遞給鶯兒。

薛姨媽身後墊了幾個枕頭,臉色有些蒼白,強笑道,「你這孩子有心了,還親自跑過來。如今你那邊有芾兒,也不得閑,打發個人過來瞧瞧也就是了。」

鳳姐在炕沿上坐下,道,「姨媽說的哪里話。咱們終究是一家子親戚,可不該過來瞧瞧才是。只是姨媽哪里不大好?」

薛姨媽道,「昨夜里左肋有些疼痛,吃了一劑藥已經好些了,想來也不打緊。」說著便嘆口氣,向寶釵道,「寶丫頭帶著平姨娘出去坐坐,我和鳳丫頭說說話。」

寶釵便知要說哥哥之事,強笑著起身和平兒出去。

見她兩個出去了,薛姨媽便又嘆了口氣,道,「你是我的佷女,這事也不必瞞著你。蟠兒那個不爭氣的下流種子,昨兒又回來和我鬧了一場。

如今我們家的情形想必你也是知道一星半點的。他在外頭這幾年惹了多少事,哪一回不得許多銀子描補。可巧如今有個和他年紀相仿的姑娘,家里和我們一樣也是皇商,門第倒也般配。我已經命人去提了親事,那邊也依允了。誰知道這個孽障昨兒回來和我說,定要娶你珍大嫂子的那個妹子。

原先你和我提起那事,我回來也命人細細的打問過,都說那位姑娘雖說模樣是一等一的,脾性卻有些不大好,因此我也就不提了。誰知道昨兒蟠兒過去東府那邊一趟,也不知怎的就看見了那個女子,一門心思的就愛上了,回來和我說非她不娶。

非要逼著我去和那家退親。定下的親事哪能說退就退,傳出去不成了天大的笑話。何況那家子也不是等閑人家,好端端的女孩家的被退了親,若是鬧出人命來可如何是好。氣得我罵了他一頓,他也不肯听。」

鳳姐道,「不知道姑媽說的是哪家?」

薛姨媽道,「這門親原是老親,且又和我們是同在戶部掛名行商,也是數一數二的大門戶。若是提起來,想必你也知道的。合長安城中,上至王侯,下至買賣人,都稱他家是‘桂花夏家’」

竟真的是夏金桂夏小姐家。鳳姐故作低頭想了一想,道,「倒也听說過他家。據說十分富貴,凡這長安城里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里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算起來倒也是門當戶對。」

薛姨媽道,「可不是怎的。只可惜他家里人丁不甚興旺,如今夏老爺也沒了,只有夏太太帶著這個親生的姑娘過活,也並沒有哥兒兄弟。這樣打著燈籠也難尋的親事,那個孽障偏生不肯。」

果然是打著燈籠也難找的親事。夏家如今孤女寡母,萬貫家財自然都是夏金桂的陪嫁。薛姨媽一貫是精打細算的,這樣好事豈肯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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