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阿林阿與蘇克薩哈便在院外頭候著了,我吩咐他們到偏房等著候著,隨後讓吳爾庫霓伺候著熟睡的多爾袞,自己稍作收拾便往偏房走去。
一身戎裝是阿林阿與蘇克薩哈見我來,忙單膝點地行禮,我順手帶上了房門,吩咐他們坐下︰「這麼急著召你們來是有事吩咐。」
「這王爺生什麼事了麼?」蘇克薩哈問道,我側眸看著他,已經過去太久了,我依稀能記得那段歷史記載的內容,是因為蘇克薩哈告攝政王謀反,多爾袞才會有那八個字的結局,對于這樣的人,即便是他現在表現出如何的忠心,我都信任不起來。要將一切隱患扼殺在搖籃之中,不惜一切代價。
「昨兒個晚上王爺頭風作,恐怕得休養幾日了。」我從容的說著,然後看著阿林阿︰「昨兒個我與王爺商議了一宿,此次肅親王倒台絕非偶然,肅親王幽禁,跟他系一條繩子的鄭親王卻只是削爵成了郡王,手中握有要職的索尼與鰲拜卻只是略施懲戒,我與王爺商議了,手頭上有兩件要事要差你們去辦。」
「請福晉吩咐,奴才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兩人起身抱拳,信誓旦旦的說著。我罷手示意他們坐下,我看著案桌上的紙筆,起身走過去,在紙上寫下我所吩咐的事,分別交予二人手上。
見到紙上內容的阿林阿與蘇克薩哈臉色未變,有些不解,我正色道︰「他們是肅親王心月復,從前是鼎立支持肅親王的,如今肅親王因王爺而失勢幽禁,他們也遭此懲罰,必定心懷怨恨,倘若留著他們,萬一日後他們伺機報復不就是王爺的心月復大患了麼?故而,才讓你們去做這件事。」
阿林阿看著手中的紙條,堅定的點點頭,唯有蘇克薩哈還略有所思,我但有他另有所圖,隨即道︰「若覺得的為難,我也不強求,只一句,今日之事,便只當沒有听說過。」
「哪里話,王爺待奴才如何,奴才們心里清楚,奴才一定竭盡全力完成的。」阿林阿抱拳說道,見我如此說,蘇克薩哈也不再推遲了,抱拳應下了。
阿林阿與蘇克薩哈出府後,侯在房外的吳爾庫霓便立即進屋說是王爺醒了要見我,我听聞後立馬感到了正屋,多爾袞披著斗篷坐在軟榻上,臉色比昨夜也好了很多,見我來,吩咐房中伺候的人退了出去,招手讓我走過去。
「听說阿林阿與蘇克薩哈進府了,是麼?」他伸手輕撫著額頭,輕聲問道,我點點頭,回答是,他看著我,眼楮一直里有我看不懂的情緒,許久他才道︰「芸玳,是我害的你麼?」
「什麼?」我有些疑惑他的問話,他拉著我的手讓我在他身側坐下,伸手撫上我的臉頰︰
「從什麼時候開始,明明不干你的事,你卻總是逃月兌不了,我想護著你,每一次都是同生共死。」
「傻瓜,你是我的男人,我不跟你同生共死,還跟誰同生共死。」我笑著說道。
「那我等你,等你把你心里的秘密都說出來,對我不再有任何隱瞞。」他認真的表情讓我的表情一滯,呆呆的看著他。他側首靠在我的肩上,闔上眼不再說話。
我的心在顫抖,我有什麼秘密被他現了麼?我記得我從未瞞過他什麼,難道他是听誰說了什麼了麼?
趁著中午多鐸來陪多爾袞的時間,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卻現濟真一直跪在院中,無論海蘭怎麼勸她,她都不肯起來,直到看到我,才跪走到我的面前,扯住了我的裙擺︰
「側福晉,側福晉救命啊!」濟真哭著說道,我有些驚訝,連忙將她拉起來,焦急的問道︰
「怎麼回事,誰要傷害你!」
「不是奴才……不是……」濟真哭著說道,一旁的海蘭拉過她,斥責道︰
「你這孩子怎麼不听話,快跟額涅回家去,你也不嫌丟人!」
「海蘭,你讓孩子把話說完。」我拉過濟真就往屋內走去,進了屋,關了門,濟真跪在了我的面前哭訴道︰
「側福晉,此事只有你能幫奴才了,福晉,看著奴才為您去肅親王府當細作的份上,你幫幫奴才,救救奴才吧。」
「別著急,你慢慢說。」我將濟真拉起來讓她坐下,她抹抹眼淚剛要說,卻又是一副難以啟齒的模樣,我看著一旁的海蘭,將屋內伺候的奴才都打了出去,這時濟真才開了口。
原來濟真不止是為自己求情,還為了豪格來求情。當年讓濟真入肅親王府做細作,她一直小心翼翼,因為是被肅親王帶回府的,所以府中一些不得寵的庶福晉與一些格格便對她拳腳相加,一次被豪格見她受到欺辱,也不知是覺得她憐還是旁的,便專門讓濟真做了自己的貼身侍婢,而且府中的人對她也要客客氣氣的,如若有一絲懈怠,便饒不了那些人,也真是因為如此,濟真對他便是心存感激,也因此便傾心于他,濟真不忘我的囑托,她將肅親王府的情況傳給我一次,對豪格的愧疚便會多一分,在今年年初豪格凱旋回程,但又備受冷落的時候,將自己托付給了豪格並且珠胎暗結,她不願失去這個孩子,也不想看著豪格殞命,故而前來求我,求我救救他們一家三口的性命。
我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一直沉默著,海蘭也很無奈,偷偷地抹著眼淚,濟真垂下頭嚶嚶的哭著,看著她此刻的模樣,我的心里不知怎的變得分外沉重。
「你容我想想。」我淡淡的說著,起身往暖閣走去,海蘭想要來扶我,卻被我罷手攔下了,我走進暖閣關上房門,獨自坐在床上看著地上窗格的投影,心里頭混混沌沌如同一團麻。
豪格是多爾袞的死敵,他如今被幽禁是最好的結局,我欠濟真的人情,她來求我放過豪格,我也不能不答應,是一旦饒過豪格,他必定會成為多爾袞的隱患,不饒……
濟真啊濟真……你給我出了一個難題,左右為難的難題啊。
夜深人靜,我身著便服從後門出府,上了一輛馬車便往幽禁豪格的地方駛去,馬車上坐著海蘭與濟真,我們彼此都沉默著沒有說話。我欠濟真的人情,欠海蘭一個女兒,所以我只能答應她們救豪格,救出豪格後,我為多爾袞做了一件事,那麼讓我也為濟真做件事吧,權當是還她的人情,至于多爾袞那邊,我會自己去解釋領罰,不過……
一旦阿林阿與蘇克薩哈得手,歷史就會改寫,一旦改寫我便不知會在何處,便談不上罰了,那一瞬,我竟然很是不舍。
馬車在一處僻靜的宅子外頭停了下下來,這是地處偏僻的地方,遠離了京城鬧市,卻又在京畿掌控範圍之內。出示了攝政王府的令牌後,看守的人雖還是有疑惑,卻還是讓我進了院子。
院子里長滿了雜草,院中一口瓦缸內盛滿了散著惡臭的積水,這院子的圍牆比平常的府院圍牆還高出一倍多,整個院子就一個堂屋,此刻屋子里黑漆漆的,想必豪格此刻已經睡下了。
我深吸一口氣,正要邁步,卻不料前方突然竄出一個黑影跳到我的面前,停在我的面前直勾勾的看著我。我被嚇得瞪大了眼,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隨後面前的黑影便哈哈大笑起來,這才從我面前離開幾步遠。
「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麼!你告訴他,爺好的很!」豪格笑道,用瓦缸里的水洗了一把臉,然後就地坐下︰「他只手遮天,他權傾朝野,他想鏟除異己來鞏固自己的權利,哈哈哈哈……夠狠!」
「那麼你呢,你勾結濟爾哈朗與索尼鰲拜,謀權篡位又怎麼說。」我直勾勾的看著他。
「那又如何,爺我敢作敢當,他呢,陰險狡詐,就連想奪皇位也講究名正言順,怎麼!他也怕留□後罵名不成!哈哈哈……」豪格肆無忌憚的笑著。
「今兒個我來不是听你說這些話的。」我深呼吸一口氣,這豪格一番話,差點讓我忘了今日的來意。不過以他如今的情形,救他出去是不是會害了多爾袞呢?
「想听爺阿諛奉承?門兒都沒有,你滾!」他手指著門口吼道,忽然他猛然起身,走過來抓住了我的衣領︰「你這個賤人!害死我的額涅不算,如今又害我落到如此地步!你心如蛇蠍,為什麼你還以這樣逍遙自在!」
我被他勒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我抓著他的手,想讓自己放松一些,他松開我的衣領,背對著我︰「趕緊滾,不然爺殺了你!」
「你的額涅並非因我而死,是她自己!是她自己想要害死哲哲姑姑,才會被先帝所傷,是她自己作孽!」我辯解道,他轉過身怒吼道︰
「你住口!」
「還有你,你罪有應得!你想當皇帝,想要坐擁江山,江山易主能有那麼容易麼!你自己心存惡念,怎麼還能怪得了旁人!你利用娜木鐘給你的財帛去為自己籠絡人心,說到陰險,你也不差!就你這種人,濟真還要生下你的孩子,真是替她不值!」
豪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詫,他略顯驚訝的看著我,有些不置信的問道︰「什麼……孩子?」
「沒錯,濟真懷了你的孩子,她想生下來,她不想她的孩子沒有阿瑪,所以她來求我,讓我救你出去。」我看著他從容的說著︰「不過讓我救你出去也以,從此你不得踏入京城一步,不得以先帝後嗣自居,所生的孩子及其後嗣不得入朝為官,你若能答應,馬車就在外面,我以立馬放你走。」
豪格質疑的看著我,似乎不相信我的話︰「濟真,你放到我身邊的細作,是麼!」
「是。」我坦然的回答。
「哈哈!也就是說那些書信,全是她偷拿給你的?那既然如此,你還敢放心讓她跟我走!」
「因為她心里有你,還懷著你的孩子,但凡你有一絲良心,便不會對她下手。」我鎮定自若的說著,此時此刻,我改變了主意,我不打算救豪格出去,因為我欠濟真的人情不該拿她的性命去還,豪格既然知道是濟真通風報的信,他必然不會再好好對待濟真,既然如此的話,我便不能置她于危險之中了。
「你還真蠢!實話告訴你吧,我早知她是細作,卻不知是誰派的罷了,也正是因為如此,爺才會要了她的身子,沒想到這個蠢女人竟然會愛上我,真是天大的笑話,哈哈哈……」豪格似乎是在說一件很得意的事,我抬手想要照著他的臉招呼,我卻怎麼都下不去手,濟真這孩子不止是豪格害了她,罪魁禍首,其實是我,我還有什麼資格去責怪豪格呢。
「是真的嗎?」濟真的聲音出現在門口,我回首,濟真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
「對不起濟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我看著濟真,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晚了,即便她罵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認了。是我當時的決定害了她,我便要擔負起這個責任。
「福晉,濟真不怪你,這都是奴才的命。」濟真低下頭幽幽的說著,豪格背過身子不去看著她,濟真依舊走到了他的面前︰「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沒辦法呀,從前你是王爺,我不敢奢望什麼,如今你因我而幽禁,我能做的,便是在這里陪著你,替自己恕罪。」
「滾!」豪格冷言相向,語氣分外絕情。
「我不,我偏要留下,我要我的孩子一出生便能看到自己的阿瑪,這個孩子是無辜的,你就看在這個孩子的份上,讓我留下吧。」濟真強忍著眼淚說道。
「讓她留下吧,這對你,對濟真,對芸玳,都是一件好事不是麼?」多爾袞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我驚訝的看著他,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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