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娘傳 家暴

作者 ︰ 瀟湘碧影

廣寧縣地處東北,冬天尤其的漫長。中秋時,已是寒風入骨。玉娘正籌備晚間的中秋家宴,哪知天上扯絮一搬的下起大雪。玉娘笑道︰「今晚可不好賞月了。」

「賞雪也是一般。」春花笑道︰「可憐家里的梅花還沒開哩。」

「梅花都快死了。那不是我們廣寧該養的花兒,戲上的踏雪尋梅都在江南,」夏禾笑道,「可見我們廣寧,還是看雪壓青松吧。」

「甚麼雪壓青松,還是看小松鼠兒最好。」秋葉笑道,「去年姐姐在雪地里撒了好些松子,也不知哪里來的松鼠,圍了一院子。好沒良心的,姐姐喂了一個冬天,雪一化全跑了。」

玉娘笑道︰「跑了好!你姐姐愛這些,要是不跑,準讓她養到屋里去。髒兮兮的,像什麼樣?」

林貞跳進屋內,拍手笑道︰「耶?我不在,你們說我壞話。」

春花笑道︰「誰說你壞話來?又下雪了,趕緊撒松子去。」

林貞道︰「還早哩,這會子它們都有存糧。待大雪壓厚實了再撒,保管能勾過來。」

玉娘笑罵︰「一年也不知浪費多少松子去。」

「松子原該給松鼠兒吃,咱們是人,不吃那個也餓不死。」

玉娘懶的說她,松子嘛,要多少有多少,隨她開心了。只問︰「大冷天兒,你預備去哪里上課?我這里人來人往,你屋里更不好。外頭冷的很,日日走兩遭兒,竟是找病呢。要不明年開春再學吧。」

「明年照樣有半年冬天,不妨事兒,叫爹爹替我收拾一間有火炕的屋子,哪里就冷了?」

玉娘皺眉道︰「大冷天關著窗戶黑漆漆的,偏你要讀。女孩兒家學那個做什麼?」

林貞在玉娘身上蹭道︰「好紅袖添香夜讀!聖人雲,相夫教子。若不懂一二本經,何來相夫?何來教子?」

「聖人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哩。」

「耶?莫不是識得字的,便是才女不成?天下識字的女孩兒千千萬,易安居士也就一個罷了。」林貞笑道,「媽媽且放心,咱家哪來的才女?」

一番話說的玉娘笑了︰「罷罷,越發伶牙俐齒了。日後晚點去房,待屋子暖了再去不遲。」說著又問雙福,「大衣裳準備好了?」

雙福回道︰「爹昨兒使人送了猞猁毛的一口鐘來。也有帽子、暖耳和皮靴,雪地里最好用。」

「也罷了。」玉娘道,「我記著還有件狐狸毛的,略有些舊了,這天卻正好。新皮子厚實,沒得熱出一身汗。才入冬,別穿太多,不然後頭不好熬。」

雙福應下了。

說話間,李翠娘等都到上房請安。先拜玉娘,次後林貞再一一行禮。禮畢,眾人皆坐下喝茶。李翠娘道︰「好香甜的蜜棗,大姐姐又收了好禮。」

玉娘笑道︰「屋里有的是,你愛吃只管拿去。」

「比往日的香甜,」柳初夏也問,「哪里得來?」

玉娘指著林貞道︰「她干娘給的,她偏不愛吃。」

「甜的牙疼。」林貞笑道,「也不知有甚好吃的。」

「偏你不愛吃甜的,也是怪哉。」

林貞笑而不語,甜食吃多了壞胃口,她才不嫌身體太好呢。

柳初夏又笑問玉娘︰「她爹忙什麼哩?不見人影兒。」

玉娘一哽,郁悶非常!林俊連續在她屋里歇了五六天,就是沒有一天辦事的!合著正妻專白擔名份的!輕呼了一口氣,道︰「中秋各處走禮請客,他忙的跟什麼似的。早間出門去,夜里才回來。倒頭便睡,也不知忙些什麼。」

柳初夏一挑眉,問道︰「莫不是病了?」

玉娘冷笑︰「我怎知?」

柳初夏笑道︰「怕是外頭的人勾出了吧。」

薛思妍也道︰「是了,我听說她爹要討木匠于家的姐兒。有跟大姐姐說麼?」

「說了,」玉娘道,「婚都寫了,我才要告訴你們,又混忘了。」

一時薛思妍急了,忙問︰「大姐姐看過她沒有?我听說長的好標致的模樣兒。」

「叫她大妗子去瞧了,說很好。進門可就是六姐了。大家要和睦相處才是。」

柳初夏冷笑︰「只怕先進門的不是六姐,是六哥吧!」

林貞听到這里,忙帶著雙福和四喜撤。別人未必听得懂,她卻听懂了。林俊那個色魔入心的,大冷天的居然在花園里**。那日叫她撞了個滿眼,恰是漂亮的過分的丹旭。偏她先去假山玩,林俊和丹陽後到。等她要出來時,兩個人已經貼上了。不得已,縮在一旁听了個全場,好懸沒凍病了!無語凝噎。此時听到柳初夏的話,不走又要听文字版全場了,她才對bl一點興趣都沒有!

哪知林貞還沒退出去,林俊進來了。一臉高興的樣子,問︰「你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柳初夏氣不過,道︰「說你給我們添六姐還是六哥哩!」

「六姐是有一個,六哥又哪里來?」

「裝甚麼?你跟丹陽鬼鬼祟祟幾天了,打量誰不知道?」柳初夏道,「依我說索性也抬進門來,姐姐賞幾身衣裳,與我們稱姐道妹的,豈不美哉?」

當著眾人被叫破,林俊笑罵︰「胡說八道甚麼?你吃那沒過門的六姐的醋也罷了,胡亂吃小廝的醋做什麼?你是那醋汁子擰出來的不成?不過幾日走禮忙亂,不到你屋里歇罷了。你屄癢了還冤枉起漢子來!」

「我冤枉你?」柳初夏道︰「跟你幾年了,還不知道你不成?甚麼走禮單子見不得人兒,還特特叫丹陽在院門口守著。打量我們沒見過世面哩!」柳初夏為此確實生氣了,大罵,「走了那髒道兒,又來睡我們!我才不受這鳥氣!」原來柳初夏乃後院第一得寵之人,林俊一月里少說有半個月歇在她屋里。不曾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把林俊截了去,大半個月,連漢子的毛都沒模著一根,豈能不惱?

林俊原本略有點心虛,被她叫破,哪能不惱,怒道︰「閉嘴,成日見東家長西家短,那多嘴的小婦!再胡說且吃我兩鞭!」

柳初夏怒道︰「我胡說?既是我胡說,便把那丹旭攆出去。你若不舍得,便是有情。」

「夠了!」玉娘道,「胡攪蠻纏的像甚麼樣子?」

柳初夏脖子一梗︰「大姐姐賢良,我卻做不來,讓我打死那個小廝兒,才看得出她爹的真心哩!」

林俊臉上五彩紛呈,抬腳就把柳初夏踢到在地︰「麻痹的yin|婦,滿院里就听你磨牙!偏你千伶百俐?我今日就要你伶俐到頭!!」

柳初夏仗著寵愛,卻也不怕,照樣頂嘴道︰「呸!背地里養小子,敢做還怕人說?你不把他攆了,且看我怎麼收拾!」

丹旭正是林俊近日的心頭好,才得了幾日?便被娼|婦鬧將出來,弄的他里外沒臉,心下大怒!猛抄起桌上的一個茶碗砸在柳初夏頭上,霎時鮮血橫流。又彎腰拎起柳初夏的胳膊提起,就是兩腳踢到她肚子上。柳初夏慘叫連連,一眾妻妾都不敢吭聲。

林貞原本已溜到隔壁,听見打起來,又折回看看情況。恰看的柳初夏被拳打腳踢,霎時被驚呆了!她從來不知道她爹打人這麼凶狠,仿佛把柳初夏往死里打一般。柳初夏平日里掐簡要強,可是跟了林俊這麼多年呀。她是懷疑柳初夏壞人,可林俊從來不懷疑。居然……居然這麼打自己的枕邊人……

林俊氣頭上哪顧得那麼多,踹完又是一巴掌,柳初夏嘴角立刻滲出血來。林貞兩輩子都沒見過如此凶狠的打人現場,很沒出息的叫出聲來。

玉娘听得林貞一聲驚呼,扭頭一瞧,只見林貞滿臉驚恐的站在門口,忙喊道︰「她爹,你還不住手!嚇著姐兒了!」說完三步並作兩步,把林貞摟在懷里,「莫怕莫怕!你爹吃了酒發瘋哩,媽媽送你去後頭。」

林俊听聞林貞被驚了,才呸了一聲,松開了手。四房雲真兒素來厚道,忙走到柳初夏跟前去扶,又道︰「她爹,請個太醫來吧。」

林俊橫了她一眼︰「滾!誰要你多管閑事!」

薛思妍也嚇的不輕,但看柳初夏的慘樣,又于心不忍,勸道︰「喚個太醫來與大姐兒瞧瞧,她驚著了,晚間做惡夢可怎麼好?二姐姐,你去灶上熬了定心湯來!」

李翠娘心里不知多高興,面上卻裝作嚇到的樣子,忙點點頭跑了。

薛思妍又道︰「她爹,去瞧瞧姐兒吧。小孩子家家的,魂不全,哪里經的起?」

林俊听到這話,忙往後頭走去看林貞。

薛思妍和雲真兒才敢招呼丫頭們,七手八腳的把柳初夏抬到旁邊房里去。柳初夏嗚嗚哭著︰「跟了這麼多年,為了個小廝打老婆,我不活了!」

薛思妍罵道︰「少說兩句吧!嫌打的不夠重?若不是大姐兒呼喚一聲,看你今日不丟了命去!?」

柳初夏哭的不能自己,道︰「他睡一百個丫頭我不惱,偏去睡那糞簍子。你們膽小不敢說,我說了你還說我。莫不是只我一個人被他睡不成!」

雲真兒也嘆道︰「三姐姐,你歇著吧。她爹是什麼脾氣,你今日才知道?便是要說,背地里,在你屋里,撒個嬌兒,甚麼不如你的意?偏大庭廣眾下鬧出來,他打著你不疼哩?算了吧,大姐姐還沒說話,我們又是哪號人物?若是大姐兒下受了驚,還有一場官司打!依我說,先使人拿個荷包,給丹旭那小廝,叫他勸著些吧。」

「呸!我才不要!」柳初夏道,「叫我去討好他,還不如死了!」

薛思妍翻個白眼,懶的再說,橫豎被打的又不是她!好心沒好報!平日里仗著寵愛,囂張太過了!在上房當著姐兒說這個,本就忌諱,擱規矩人家,柳初夏早該打死了,還能浪到今日?見春花叫了柳初夏的丫頭來了,她悄悄拉了拉雲真兒的袖子,也跑了。

林貞這廂也一陣忙亂,兩口子圍著林貞輕言細語的安撫。而林貞與其說是被林俊嚇到,不如說是被「這個時代的男人真的會打老婆」嚇到。想著以後要嫁人,不由一個深深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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