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車上,明蘭說起她和明期在王府的情景︰「外院去不得,後院也沒有去,只是在王妃的院子附近轉了轉,並未瞧見有什麼特別之處,也沒有人攔著我們!」說著微頓,又道,「小姐,您是想知道什麼?」
蓉卿搖搖頭,她也說不好,只是單純的感覺罷了。
「算了。」她嘆了口氣靠在車壁上,她只是擔心蘇 和齊宵會陷在某個局中而不自知,京中局勢未定,她心中越發的不安,他們瞞著她是怕她多慮或是擔心他們,其實她越是什麼都不知道,才越是擔心。
只是現在什麼都打探不到,也強求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靜觀京中變化!
「明期。」蓉卿坐直了身子,指了指門外,「咱們去一趟西長街。」明期應是掀了簾子和趕車的說了幾句,馬車就拐了彎去了西長街。
鋪子開業有些日子了,蓉卿還從來沒有來瞧過,馬車停在了路邊,明期掀了車簾露了一條縫,對蓉卿道︰「小姐,那邊就是咱們府里的鋪子了。」蓉卿探頭去看,就瞧見街對面一家掛著紅色大牌匾的門臉,上頭寫著周記綢緞,店里面來來往往的客人到是挺多,她笑著道︰「我們去後院瞧瞧。」
馬車又拐去了旁邊的巷子里,明期先跳下了車去喊門,隨即有個小伙計開了門,瞧見明期他頓時笑著回頭去喊︰「掌櫃的,小姐來了!」
隨即,就听到凌亂的腳步聲,白白胖胖的鮑掌櫃從里頭走了出來,明期笑著道︰「我們小姐只是路過,過來瞧瞧,讓掌櫃不用興師動眾,她這就走,您忙您的就成!」前幾日蘇 將她寫的合約拿來與合計都簽了,蘇 原本以為鮑掌櫃會有異議,卻沒有想到大家仔細看過合約之後,都很樂意。
有了白紙黑字,到時候若是彼此有不愉快之處,也不會出現糾紛,有一說一按照合約來就成。
是以,這會兒無論是鮑掌櫃抑或是店中的伙計,見著蓉卿都極是恭敬。
鮑掌櫃笑著道︰「小姐難得來一趟,小人便是再忙,也要放一放才是。」蓉卿就在車里接了話,笑道,「您不用客氣,我瞧著店堂里人很多,就想著走後院瞧瞧,沒想到還是驚動了您,我們這就走您也不用忙。」說完,喊明期,「我們走吧。」
鮑掌櫃笑著道︰「小姐下次若是來,可挑了快打烊的時候來,那會兒人少,小姐也不必有所顧忌。」蓉卿應是,笑道,「下次就有經驗了。」想了想補充道,「既是來了,也不能空手而歸,這樣吧,掌櫃幫我挑兩件成衣直綴帶上,多少銀子我付了給您。」
飽掌櫃就笑了起來,應了進院子,過了一刻提了七八件男子的成衣過來,明期捧著進了馬車,蓉卿挑了一件月華色的素面杭綢直綴,一件連青雲紋直綴,其余的還給鮑掌櫃,囑咐明期︰「給掌櫃付錢。」
鮑掌櫃也不客氣,報十六兩的價,明期就付了銀子,蓉卿這才轉道回了府。
「小姐拿東西還用付錢嗎。」明期將兩件衣裳疊好,包在包袱里,蓉卿笑道,「一碼歸一碼,我既是買東西當然就要付錢,免得壞了店里的規矩,也亂了賬,何必呢!」
她仔細看了看衣服的面料和做工,確實很不錯,賣這樣的價格雖不算便宜,但到也物有所值。
這不由讓她想到,若是招了繡娘回來,不求女紅多麼精湛只要陣腳細密,這樣成批的做成衣,再把價格壓的低一些,不知道會不會有市場。
她心中微動,想著等鮑掌櫃去府里對賬,仔細和他商量看看。
主僕三人回到府里,蕉娘正在二門處等她,見著蓉卿下來她笑著道︰「方才四少爺和齊公子還說派人去接您來著,幸好沒去,若不然就錯過了。」
「四哥人呢?」蓉卿下了車,挽著蕉娘,明蘭在一邊撐著傘,蕉娘回道,「和郡王還有齊公子在外院呢,小姐有事?」
蓉卿搖搖頭,既然蘇 和齊宵不說,她也不願再多問了,笑道︰「只是今兒沒看見他,問一問罷了。」
蕉娘抿唇輕笑,一行人說說笑笑回了正院。
晚上吃飯,蘇 讓人傳話進來,說是去世子府用飯,蓉卿就和蕉娘幾個人在院子里支了桌子,蕉娘道︰「轉眼快到盂蘭節了,我想著回永平一趟,夫人和五小姐的墳也不知有沒有人想的起來!」話落,露出傷感來。
蓉卿也沉了聲,周氏她不曾見過,但常听蕉娘提起,雖沒有懷念但亦有敬意,她回道︰「永平這會兒回去太過扎眼了,不如您去法華寺為娘和五姐做場法事吧,既免了來回奔波之苦,又不會引起旁人注意,兩全其美。」
蕉娘想了想,嘆氣道︰「也只能如此了。」蓉卿又道,「等我和四哥商量一下,看看他哪天得空,我們一起去!」
第二日一早蘇 和齊宵才從世子府回來,蓉卿怕他們熬了一夜未睡,等到下午才讓人送了兩碗綠豆湯過去,請了蘇 進來,蘇 進了門問道︰「八妹,什麼事?」
「昨天我與蕉娘商議,七月十四去一趟法華寺,不知您可有空。」蓉卿說著微頓,又道,「只怕那一日寺中人極多,我們也沒有去過,要不要提前打了招呼?」
「去法華寺?」蘇 拍了拍額頭,恍然想起來,「最近事情太多,我竟是將這事忘了。」他看向蓉卿,想了想回道,「這件事我去安排,過兩日我再告訴你。」
蓉卿點頭應是,想起給蘇 買的那件衣裳,笑著道︰「你等等!」就讓明期將那件連青色雲紋直綴拿了出來遞給蘇 ,蘇 提在手中翻開一看,笑道,「這是你做的?真是不錯!」
蓉卿也笑了回道︰「我做的那件還收在房里呢,等練好了再重做,這一件是我前兩日路過綢緞鋪子,原想進去看看,可臨時又改了主意,索性也不能空手回來,就買了兩件成衣帶回來,您試試若是不合適,再拿去給鮑掌櫃換一件。」
蘇 就哈哈笑了起來,在身上比了比,笑道︰「這尺寸是沒錯。」又看著蓉卿道,「那四哥就不客氣了。」
蓉卿也笑了起來,想起成衣的事情,就和蘇 道︰「我在想,這樣的成衣價格高了自是賣的不多,舍得買的一般家中也有針線班子或是養了繡娘,家中沒有這些的,也是買不起,我就想著不如用一些稍差些的布料,成批的做些成衣出來,價格定的低一些,但又比外頭買的料子好一點,您說能不能賣的動?」
蘇 對生意上的事情並不懂,笑著道︰「我听著到是可行,只是若真要做起來,其中事情也是不少,若是請了繡娘就要尋了房子供著,是單開鋪子還是就在現在的鋪子里賣,這些都要考慮,你不如尋了鮑掌櫃來商量看看。」
蓉卿點了頭,回道︰「我知道了,等月中鮑掌櫃來家里對賬,我再和他說。」
「嗯。」蘇 提著衣裳站起來,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蓉卿笑著送他出去,還未等進門外頭就有婆子跑了進來,回道︰「小姐,陳大人府上的表小姐給您投了名帖。」蓉卿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馬清荷來北平就是因為舅舅在簡王麾下做了四品的都指揮僉事,她的舅舅好像就姓陳!
她接了名帖翻開一看,果然上頭雖是用的陳大人的名號,但落款卻是馬清荷的名字。
「知道了。」蓉卿收了名帖,回了房里,蕉娘問道,「這位馬小姐又是什麼人?」蓉卿將名帖給她看,回道,「她的父親像是在六部做了個侍郎,因著劉大人的緣故,馬小姐才來的北平。」
蕉娘略想了想,像是想到什麼,問道︰「這麼說來,簡王妃這是在給郡王選正妃?」但若是選正妃,這位馬小姐的出生又似乎低了些。
「想必應該是這樣吧。」蓉卿淡淡的道,「若論出生簡王妃不該選這幾人,但郡王和旁人不同,只怕合適的人家都被他拒絕過,王妃如此應該也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了。」這幾個女子,若論出生做個側妃也不算委屈,簡王妃說不定也留了這樣的打算,若是相中了往後做了側室也不是不可。
「那這位馬小姐要來府中,又是為何?」蕉娘皺了皺眉頭,依她所想她們自是越低調越好。
蓉卿就嘆了口氣,回道︰「我們人在北平,總是難避免這些來來往往應酬的事情,順其自然吧。」說完,又道,「您遣個婆子去陳家回個信吧,就說我們隨時恭候馬小姐。」
蕉娘應是。
下午她歇了一覺,晚上正要歇息蘇 房里的紅袖來了,隔了簾子回道︰「四小姐,齊公子讓奴婢來和您說一聲,他有事出去兩天。」
蓉卿一愣,問道︰「他人呢?可說去哪里?」
「齊公子沒說,奴婢也不知道。」紅袖說完,一頓又道,「他人這會兒已經走了。」
說走就走,蓉卿皺了皺,點頭道︰「知道了!」紅袖便回了外院。
第二日一早,她早早醒來去了花房,包了頭發提了蕉娘積的肥給添的山茶施肥,牡丹過了五月就不能再多施肥,所以到也利索,只是那株十八學士她只能捧著書研究,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明蘭蹲在一邊,笑道︰「奴婢在王府也見到過這株花,听花娘說這話入府就沒有開過花,年年到了花期王妃每日都要過來看看,可惜的是還從來沒有見過它開花。」明蘭說著一頓,指著蓉卿的十八學士,「小姐,您這樣看著書研究,它能開花嗎?」
「我也不知道。」蓉卿確實沒什麼把握,「只能慢慢模索了。」明蘭點著頭,想到齊宵,呢喃道,「好像有幾日沒有見到齊公子了……昨晚他那麼遲出門,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急事。」
蓉卿听著手中的動作便是一頓,垂了眼簾,心中也不由嘆了一口氣!
「齊公子不會是被您……」明蘭說著微頓,又道,「他那麼好,您這樣會不會傷著他的心了。」
蓉卿亦沉默了下來,自從那天從王府回來在門口踫見,連著好幾日都沒有瞧見他,昨晚又是招呼都沒有打一聲就走了……
「要不然奴婢去外院看看?」明蘭試探的看著蓉卿,「要不然您問問四少爺?」
蓉卿頭也不回的擺擺手︰「不用了,他即是走的急,就定是有急事。」說完,又埋頭在花叢里不再說話!
第二日,馬清荷來了,青竹引著她進來,蓉卿笑著打量她,今兒穿了一件淡紫色碎花滾邊褙子,一件月白的挑線裙子,挽了垂柳髻左邊別了一支鍍金點翠的玉石簪子,右邊則是別了一朵珠花,清新素雅端莊大方!
「原以為你要到午時的……」蓉卿迎她進門,笑著做出請的手勢,馬清荷笑著回道,「早上出門涼快一些。」左右看了看,贊道,「這里真是不錯,既寬敞又寧靜。」
蓉卿點頭應道︰「因為家里人少,所以就顯得安靜了一些。」馬清荷笑著和她進門,讓人將帶來的禮擺在旁邊,她笑道,「原是周妹妹要一起來的,只是她昨兒舊病又發了,所以就歇在家里,也不敢出來走動。」
「怎麼就病了,嚴重嗎?」蓉卿想到那天簡王妃問周雪兒身體可好些的話,不知道她是什麼病,馬清荷就回道,「也不是嚴重,只是她自小身體有些虛,到北平來後水土有些不服,身上時常長些紅斑,既癢又疼,吃兩副藥就壓下去了,可卻是折騰的很,她這些日子因此也瘦了不少!」
「那確實難受的緊!」蓉卿嘆了口氣,馬清荷就打量著次間的擺設,指著多寶格上許多奇趣的小玩意,笑道,「這些東西到是有趣,都是蘇妹妹尋來的?」
蓉卿輕笑著道︰「到也不是我尋來的,是我身邊的媽媽和丫頭們在外頭找來的,知道我喜歡,就專門撿些有趣的淘,都擺在這里了。」
馬清荷微微一笑,點頭道︰「很是有趣。」說完,想到什麼,又道,「到是忘了,蘇妹妹可方便領我去花房看看?」
「好啊。」蓉卿就陪著馬清荷去了花房,一進門她就目露驚訝,隨即點頭道,「我這兩日在王府瞧見了工匠們在做,不過才是個雛形到瞧不出什麼來,如今見著蘇妹妹這里的,心里頭才算有了清晰的輪廓,真是又奇巧又實用啊。」
「不敢當。」蓉卿笑著道,「我也不過只是設想,要說奇巧也是那些工匠門手藝好!」話落瞧見馬清荷一株株的花仔細去瞧,又落在茶花這邊,笑道,「這些茶花可真是好看。」
蓉卿笑著點頭。
兩人又在花房里待了一刻,便回了正院,蕉娘送了冰鎮的綠豆湯上來,馬清荷嘗了和蓉卿說起北平的事情,又說起法華寺腳下的廟會︰「上個月去過了一次,雖不曾下車,但遠遠瞧著已經與應天的繁華不相上下呢。」
「北方民風開化,女子間也少有那些規矩,便是世家小姐也常有出來出來走動的事情,江南不同規矩嚴苛,便是繁華也是兩地不同的。」蓉卿笑著給她續了茶,馬清荷就看著蓉卿,笑道道,「蘇妹妹沒有去過應天,卻也能說的這樣好,仿佛身臨其境一般,按我說,我還是喜歡北平呢。」說著掩面而笑,聲音輕輕的,「妹妹今年也有十四了吧?也不好意思問您,親事的事……你……」
是在打听她的親事。蓉卿笑道︰「我與四哥在一起,如今四嫂還未進門,怎麼也不能趕在哥哥的前頭啊。」
馬清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正要說話,忽然明蘭隔著簾子道︰「小姐,郡王府的媽媽來了。」
郡王府?蓉卿听著微愣才想起來,在北平唯一的郡王府,也就是趙鈞逸的府中了。
她余光看了眼馬清荷,就見她正低頭喝著茶。
「我知道了。」蓉卿應了,歉意的看著馬清荷,「姐姐稍坐,我去看看!」馬清荷自是應了,蓉卿就掀了簾子出門,果然瞧見門外站著一位穿著姜黃色比甲的婆子,手里托了黑黑烏木匣子,蓉卿笑問道,「媽媽來,可是有什麼事?」
「蘇小姐。」那位媽媽開口道,「我們郡王托人捎信回來,說要將這個匣子交給您。」蓉卿微訝,問道,「交給我,可說是為何?」
婆子就搖搖頭︰「奴婢並不知情!」托了匣子走了幾步,交給明蘭,「只說請八小姐收下即可。」
蓉卿就看了眼匣子,也不好和一個婆子多辯什麼,點頭道︰「有勞媽媽了。」看了眼明期,明期就打賞了媽媽,送她出去。
「先拿回房里吧。」蓉卿看了眼明蘭又轉身回了次間,馬清荷正站在多寶格前頭,拿著上頭的一個小葫蘆瞧著,見她進來回頭沖著她一笑,明媚清雅,「我來,沒耽誤你正事吧?」
蓉卿搖搖頭,回道︰「我能有什麼正事!」話落兩人又重新坐了下來,馬清荷就問道,「方才是郡王府的媽媽來了?你和郡王很熟悉嗎?」問的很坦蕩直接。
「不熟悉。」蓉卿也直接的回道,「因著哥哥的關系見過幾次罷了!」
馬清荷就看了蓉卿一眼,沒有再說。
吃午飯前,她告辭回去,蓉卿笑著送她上車,等回來時就讓明蘭將郡王府送來的匣子打開,隨即就愣在了那邊!
就見里面珠光寶器的堆了約莫十來件的首飾,有藍寶石的步搖,有玉璽石的簪子,更有赤金的手鐲……都是價值不菲之物,蓉卿擰了眉頭鬧不懂趙鈞逸送這些來做什麼,她道︰「把這些先放好,等晚上四哥回來拿給他。」
明蘭嘖嘖稱嘆,笑著道︰「郡王出手可真是大方!」將匣子鎖上放在櫃子里頭。
蓉卿沒說話,晚上蘇 回來蓉卿和他說起禮物的事情︰「……郡王送了一匣子的首飾過來,要不您幫我退回去吧。」
蘇 也皺了皺眉頭,道︰「你拿來給我,他明日從軍營回來,我替你還給他。」一頓又道,「郡王為人就是如此,但凡想要做的定要做成,你不如想個禮物與他要了,只有這樣他才能消停。」
「知道了。」蓉卿點頭道,「若他真要送東西,那就尋些布料送我吧,這樣府里頭大家都能用上,到也無妨。」
蘇 點點頭,接了明蘭拿來的匣子,擺在手邊,蓉卿想了想還是問道︰「四哥,齊宵那天走的那麼晚,可是有什麼急事?」
「我也不清楚,像是接了家里的信就出去了。」蘇 微微凝眉看著她問道,「怎麼了,你找他有事?」
蓉卿擺著手道︰「沒有,只是問問罷了。」
第二日蓉卿剛吃過早飯,外頭就听到紅梅回道︰「小姐,郡王來了!」蓉卿一愣,放了手里的針線掀了簾子出去,就瞧見趙鈞逸慍怒的站在院子里,怒道,「怎麼我送你的東西又退回來了,可是不喜歡?」
「郡王!」蓉卿行了禮,下了台階回道,「郡王誤會了,並非不喜歡,只是無功不受祿,我怎麼能平白無故的受您的禮,再說,還是如此重的禮!」
趙鈞逸皺眉,回道︰「怎麼沒有理由,你答應我的事情你做成了,我就應該履行承諾重金酬謝!」
「真的不用。」蓉卿擺著手道,「事情也不過機緣巧合,郡王這樣,實在沒有必要。」
趙鈞逸果然不依︰「我從來不欠人家的人情,你要麼收了我的禮,要麼再換個條件,否則這件事沒完!」蓉卿嘆了口氣,回道,「那你就送些布料給我吧。」說完,行了禮轉身就往回走。
「好!」趙鈞逸這才罷了休,大步出了門將匣子交給自己身邊的小廝,上了馬回了王府,一路進了內院簡王妃正在新建的花房里拿著剪刀在修剪花枝,他笑著進去喊道︰「娘,您在做什麼?」左右看了看,夯的土還沒有干,「這花房今兒才做成的?」
「嗯,今兒早上才收拾好。」王妃側目隨意看了他一眼,回道︰「死了好幾株牡丹,我就讓人將所有的花都起了出來,擺在這邊!」問道,「你怎麼舍得回來了。」
「沒什麼,回來看看您。」一頓又道,「我父王呢?」
簡王妃放了剪刀,拿帕子擦了擦手,又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端了茶,啜了一口回道︰「在後院呢。」說著問道,「你既回來了,就去後院看看,你父王今天早上還提到你了。」
趙鈞逸點著頭,笑眯眯的走過去坐在簡王妃身邊,試探的道︰「您這幾天都在忙什麼?」
「想說什麼?」簡王妃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趙鈞逸就擺著手,「沒……沒什麼!」騰的一下站起來,「我去找父王!」說完還看了眼簡王妃,簡王妃沒有如同以往那樣拉著他說成親的事情,而是擺擺手又起身拿了剪刀蹲在了花枝前……
趙鈞逸靠在門邊上,就笑了起來,大搖大擺的朝外院而去,方走到二門就瞧見陳府的馬車停在門口,還不等他看清就見馬清荷從車上走了下來,見他站在這邊,盈盈一拜喊道︰「郡王!」
趙鈞逸打量了她一眼,嗯了一聲就要繞過去,馬清荷卻是出聲道︰「听說郡王常去軍中,清荷做了一副護膝,這天衣服穿的單薄,若是傷著必是要動著皮肉,帶著護膝亦是能護著腿一些。」
趙鈞逸回頭看她,滿目柔光羞澀中又透著期盼,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想到蘇蓉卿,那張和任何人說話都笑眯眯的面容,可常常臉上在笑眼楮里卻沒有半分的笑意,更沒有這樣的期盼!
他皺皺眉,擺手道︰「用這勞什子做什麼,你不用費心思了。」說完頭也不回的去了外院,待進了書房他對身邊的小廝吩咐道,「回府去挑些布料送過去,多挑點,若是不夠就去綢緞莊拿點。」說完他又笑了起來,想到蓉卿看著一堆布料時,臉上又該是什麼反應!
是她自己提的要求,這一次總不會退回來了吧。
想到這里他一躍而起,擺著手道︰「算了,我與你一起去挑!」
果然,蓉卿看著堆了一人高的各式布料,頭疼的直柔額頭,這些料子都是極好的,無論是府里的庫房抑或是綢緞鋪子,好壞勿論都是擺在箱子里的,哪有人這樣橫七豎八送去給人的。
「郡王!」她看著趙鈞逸,「你這樣……禮太重了。」強忍了不悅!
趙鈞逸看她的表情,心情頓時愉悅起來,臉上卻是不悅︰「你這人真是難伺候,送你首飾你說禮重,自己挑了布料,如今我送來了你又說重……」很不高興的道,「真是難伺候。」
蓉卿瞪眼看著他,花房的事情他硬是逼著她答應了,如今又強行非要說謝,謝就謝罷還弄出這麼多事情來。
「好吧,那就謝謝郡王了。」說完朝趙鈞逸行了禮,趙鈞逸樂呵呵的擺著手,「那現在我們就算扯平了。」說完負手大步而去。
蓉卿嘆氣,指了一地的東西︰「收起來吧。」實在不想為了這件事小事一直糾纏,煩躁的道,「回頭挑些合適的,你們各自都量了尺寸,一人做兩套秋衣去。」
幾個丫頭都是笑了起來,蕉娘看著她臉色不好,就模了模她的額頭,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怎麼瞧著臉色不太好看。」
「沒什麼,就是覺得很累。」說完翻了身閉上了眼楮,可是腦子里亂糟糟的,又睡不著,她閉著眼楮模到放在旁邊的書,有一頁沒一頁的翻著,又覺得無趣,就起身去了隔壁的書房,鋪了紙墨練起字來!
她的書法也是半路出道,上大學後才提筆跟著室友一起練的,習的是顏體和楷體,顏體寫的並不算出眾,但楷體卻是寫的極好……如今提起筆來也還算得心應手。
蕉娘在一邊唉聲嘆氣的替蓉卿磨墨,看看蓉卿道︰「去法華寺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也不知四少爺那邊打個招呼沒有。」也就明天的事了。
「晚上問問四哥。」蓉卿回道,「若是實在這兩日擠不開,索性錯開兩日也不是不可,心意在就成,到是那一日就不要強求了。」
「也只能這樣了。」蕉娘嘆了口氣,問蓉卿道,「小姐是怎麼了?是不是想家了?」
蓉卿眉梢一挑,放了筆笑道︰「沒有,有你們在這里就是我的家,我什麼也不想!」就過來抱著蕉娘,悶聲道,「就是覺得心頭空落落的,有些不自在!」
「實在無聊就出去走動走動吧,不是認識了馬小姐還有周小姐嗎?請她們到家里來坐坐,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待在家里好。」蕉娘見她不寫,就收了紙墨,蓉卿擺手道,「人多了鬧的很,還是清淨點吧。」
蕉娘就沒有再說什麼,又陪著蓉卿去了花房,在里面待了下午才回來,吃過飯又看了會兒書,蘇 才回來,蓉卿披了衣服出去,蘇 笑著道︰「法華寺那邊我打了招呼,明天王妃娘娘也要去的,你跟著她一起就成,至于做法事的事情也安排好了。」
「那就好。」蓉卿回頭看著蕉娘,「這下您總算放心了。」話落看著蘇 問道,「那簡王妃過去的話,寺里是不是就要清場?」她們跟著去是不是有些不方便?
蘇 搖搖頭,回道︰「清場自是要的,這些你別管了,到時候只管去就成。」
蓉卿應了,點頭道︰「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蓉卿帶著蕉娘幾人,由蘇 護送著在城門處等王府的車馬,約莫等了一刻鐘左右,就听到清脆的清場鞭梢聲,路兩邊的人悉數讓開,簡王妃的車馬就徐徐行了過來,蓉卿就跟在王府的車馬之後,出了北平城的城門。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就已經到了法華寺腳下,遠遠的就能听到各種商販的吆喝聲,明蘭小心的掀了簾子朝外頭看,笑著道︰「小姐這邊真熱鬧。」蓉卿靠在大硬枕上,笑道,「一會兒閑了你們下來逛逛。」
明蘭和明期點頭不迭,蕉娘卻是擰了眉頭︰「若是下來,切記住不可亂走亂逛,回頭若是丟了我們可不尋人。」
「知道了。」明蘭掩面咯咯的笑了起來,顯得很高興!
馬車上了山,直接進了法華寺的前院,馬車在前庭停了下來,蓉卿扶著明蘭的手下了車,簡王妃和趙玉敏以及馬清荷和周雪兒已站在車前,有兩位蓄著白須的僧人正在接待,蘇 走了過來,低聲道︰「往生殿在後面,一會兒你跟著王妃去前殿參拜之後,就去往生殿尋我。」
蓉卿點了點頭,和蕉娘幾人就跟著簡王妃去了正殿。
「給王妃請安。」蓉卿過去行了禮,又和趙玉敏以及馬清荷,周雪兒以及何瑩見了禮,簡王妃微微點頭道,「一會兒隨我參拜了,你便是忙吧!」她知道蓉卿今天來是給母親做法事的。
蓉卿垂頭應是,跟著簡王妃進了大雄寶殿,一一參拜之後才辭了簡王妃去了往生殿,法事已經開始了,十幾位僧人正在打坐念經,蓉卿跟著蘇 由小沙彌跪在牌位前頭,蕉娘捏著帕子哭了一通,蓉卿心頭發酸也忍不住落了眼淚。
腦海中浮現出蘇容勻模糊的樣子來,雖瞧不清晰,但卻感受的很真實。
她輕輕嘆了口氣,若是蘇容勻不出事她應該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吧,若是她沒有出現在這里,也不會有這一段經歷了吧!
臨近中午法事結束了。
蘇 見蓉卿臉色不太好,拉著她起來,低聲道︰「你出去走走吧,別一只待在這里,回頭心頭難受。」蓉卿搖搖頭,「我陪著您一起吧。」
「也沒有什麼事了。」蘇 陪著她出來,輕聲道,「後山的景色不錯,你帶著丫頭去那邊轉轉,也別到處亂走,我一會兒去尋你。」蓉卿想了想,只得點頭道,「那我去了。」
就帶著明蘭和明期繞過往生殿朝後山走去,剛走了幾步就看見何瑩和周雪兒正在一株瓊花樹下說著話,兩人似是在爭執什麼,她听不真切,輕聲道︰「我們去另一邊吧。」
主僕幾人就饒去了另外一邊,明蘭指著山腰上一處涼亭道︰「小姐,那邊有個亭子,要不要上去坐坐?」上面好像還有人。
「不要了,就在這邊走走吧,一會兒該用午膳了。」蓉卿說完就在一邊的太湖石上坐了下來,托著下巴看著山底下發呆,過了一刻忽然就听到一聲尖叫聲傳了過來,蓉卿一怔循聲看去,好像是方才何瑩和周雪兒說話的地方。
「明蘭。」容卿看著明蘭,「你過去看看,怎麼回事。」法華寺很大,前後共有主副殿十八座,盤了大半個山腰,這會兒後山的人少,還不定有沒有人听到,「先在遠處看看。」
明蘭應是而去,蓉卿也起身朝那邊走,不一會兒明蘭跑了回來,指著那邊就道,「是周小姐,摔倒了,身邊也沒個人,奴婢見她在哭,也沒敢上去就先回來和您說一聲。」
蓉卿皺了皺眉頭,帶著兩個丫頭就走了過去,果然瞧見周雪兒正蜷在樹根邊上低聲在哭,月白的裙子上弄上了幾處泥點子,蓉卿遲疑的喊了聲︰「周妹妹?」
哭聲一怔,周雪兒抬頭朝蓉卿看來,迅速抹了眼淚,勉強扯了嘴角笑著打招呼︰「蘇姐姐。」
看來沒什麼事,蓉卿點了點頭︰「我在這邊走走,這會兒應該到午膳時間了,周妹妹要不要去吃飯?」
周雪兒滿眼的驚訝,她以為蓉卿至少會問一問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哭,至少淡淡的一句要不要去前頭吃飯就帶過去了,她詫異的看著蓉卿,搖著頭回道︰「我沒事,蘇姐姐先去吧。」
蓉卿頷首道︰「好,那我先去了。」就什麼也不說,帶著明蘭和明期從屋檐邊上了抄手游廊,明蘭滿月復狐疑忍不住回頭去看,就瞧見趙鈞逸從方才山腰的亭子里走了下來,眨眼就到了這邊,她拉著蓉卿道,「小姐,您看!」
蓉卿就回頭去瞧,就看見周雪兒正梨花帶雨的和趙鈞逸說著話,趙鈞逸就讓身邊的常隨將她扶起來,又不知說了什麼,親自送她朝這邊走了過來。
「別管了。」看來,她們三個雖都是從應天而來,彼此間也是明爭暗斗的,她搖搖頭快走走了出去……
回了前面,正踫見馬清荷和何瑩一人一邊扶著簡王妃從禪房了走了出來,蓉卿笑著上去行禮,簡王妃頷首道︰「累了吧,我們去用膳吧!」
蓉卿應是,跟著簡王妃身後朝齋堂走去,簡王妃問道︰「雪兒呢,怎麼沒有瞧見。」
「方才還在的。」馬清荷回道,「我方才著人去尋了,興許去後院了吧。」
簡王妃就微微頷首,幾個人進了齋堂,剛坐下外頭就傳來一陣喧嘩聲,隨即有丫頭跑了進來,回道︰「王妃娘娘,周小姐的腳似是崴了,這會兒正由郡王護送著回來了。」
蓉卿就看見馬清荷與何瑩臉色一變!
「人呢?」簡王妃朝外看去,就瞧見門口周雪兒由兩個人丫頭扶著淒淒哀哀的進了門,見著蓉卿也在她臉色一僵,隨即落了一顆下來,艱難的要蹲身給簡王妃行禮,簡王妃擺著手,「快過來讓我瞧瞧,傷的如何?」
周雪兒就由人扶著走了過來,簡王妃掃了眼她的腳踝,凝了眉回頭問身邊的媽媽︰「今兒哪位醫正跟著來的?」她身邊媽媽回道,「是曹醫正。」
「去請他過來。」簡王妃吩咐完,讓周雪兒坐了下來,就看見她紅著臉道,「還要謝謝郡王,若非她雪兒這會兒還在後山回不來呢。」
簡王妃眉梢微挑,正要說話,忽然就有穿著侍衛鎧甲陪著彎刀的人走了進來,徑直朝簡王妃行了禮,將手中的一封密折遞了過去︰「娘娘,王爺讓屬下送來給您。」
簡王妃身邊的媽媽接了過去,簡王妃臉色微凝開了密折,匆匆一覽臉色突變,視線就落在了周雪兒臉上。
不但是周雪兒怔住,便是蓉卿也察覺到氣氛的微妙……
發生了什麼事,簡王妃看著周雪兒的神色,就像是……急于定下什麼事一樣……
她借口出了門,跑去了往生殿拉著蘇 出來,將方才的事情和蘇 粗略說了一遍,問道︰「四哥,可是京中出了什麼事?」
蘇 臉色也極是嚴肅,他左右看了看,低聲在蓉卿耳邊道︰「聖上前天夜里,傳了太醫入宮,昨天早上更是沒有早朝!」
蓉卿心里咯 一聲,聖上登基二十一年,從來沒有哪一日曠朝之事。
難道是聖上病倒了?
或者更嚴重一些?
蓉卿不敢深想,就道問道︰「齊宵呢。」一頓急道,「他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