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田園美食香 黃鱔籠(求首訂哦!)

作者 ︰ 月落輕煙

端午節的前一天下午,麥芽可忙壞了,二妞按照事先說好的,過來幫她的忙,林虎倒是也想來跟他們一起過節,可他家今年也有親戚要到他家來,所以這想法便夭折了。

今年端午田家會格外熱鬧。

雖然明兒是端午,可田氏跟李氏商量著,還是得去賣鹵菜,最近幾天,她們不到中午便回來了,鹵菜賣的太好,加上他們配好的涼粉跟綠豆芽,正好夠吃一頓午飯的,價錢也不夠,劃算的很。

陳掌櫃也梢來話,讓她們多送一些,不光是普通人吃鹵菜,就連好些個大戶人家都派了丫頭出來買。天氣悶熱,吃些涼菜,舒服的很。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人賣過鹵菜,只是他們做起來沒有麥芽用心,也沒有她的香料多,出來的味道自然差了一大截。

麥式今兒下午不光要準備明天的過節飯,還得準備明天賣的鹵菜。

鹵菜就是洗麻煩點,豬耳朵豬蹄子,都得細心的刮干淨,她忙不過來,加上冬生也不夠,好在有元青幫忙。她事先講好了,兩家是合伙做生意,雖然她跟元青快要定親,但一筆歸一筆,就算以後她嫁進李家,回過頭,還是會跟娘家一筆算一筆。

麥芽下午把二妞送來的糯米,用水淘洗過,曬干的竹筍葉,也用涼水泡開,此外,她準備了前些天買的蜜餞,還有紅豆,擱鍋里蒸的爛熟,放涼之後搗碎,拌上白紗糖,這就是紅豆沙。咸肉也準備了些,專撿肥瘦相間的,切成小碎塊,都一塊放著備用。

二妞看她弄了這麼多的小碟,好奇的問道︰「你這是要干啥哩?弄那麼多花樣,城里頭做點心的,也沒你這麼精心。」

「反正都做了,不如做的花樣多一些,選擇也多一些,這樣才像過節嘛!」麥芽嘴角掛著微笑,拿起泡軟的竹筍葉,兩片交叉疊在一起,折成漏斗狀,在里面填上適量水泡的糯米,再從幾樣調料里挑一個放在最中間,上面再撒些糯米,再慢慢折疊,然後用綿色繞幾圈,系上活口,方便包的時候解下。

包粽子很講究技巧,不光包出來好看,還得保證煮熟了之後,里面的米不會因為膨脹而擠出來,如果包的太緊,糯米就會從粽葉的縫隙中漏下,包的太松,粽子成不了型,軟塌塌的,很難看。

二妞試著包了幾個,最終還是選擇放棄,她包的要麼是型不對,要麼是捆的角度不對,總之,看上去就怪怪的。

可一看麥芽包的,三角型,三個頭尖尖的,麻利的再用繩子一系,一兩分鐘就包好一個。

二妞趴在邊上贊嘆道︰「我咋以前沒現你這麼能干哩,好像啥事都難不倒你,哎,你究竟是咋學的?」

麥芽仍低頭包著粽子,她喜歡三角型的,雖然也有人包四方型,可就是沒有三角型來的好看。听見二妞的問話,她臉上揚起一抹笑,「我到哪學去,還不是平時多想多看,慢慢的,不就會了嗎?就好比這粽子,你覺著包起來很難,那是因為你打一開始就不願意包,我說的對吧?」

二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嘿的笑了,「我就不愛干這種細活,會把我急死的。」

她倆坐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林虎盡責的帶了兩個小鬼去玩,完全不用她們費心,所以這院里,不會有人听見她倆的對話。

「看你說的啥話,且不說女人跟男人的區別,就是看看田里的那些重活,你也該知道,男人也很辛苦的,若是回到家還不讓他們舒心點,那夫妻感情該要怎麼維護?你不會干是一回事,不想干又是另一回事,只要你干活時想著,他吃到的時候,該有多幸福,保管你不會嫌這嫌那的!」

二妞表情怪異,「喲喲,還沒嫁人呢,就想著怎樣伺候你家元青了,你羞不羞啊!」

麥芽佯怒的瞪她一眼,「少在這兒盆嘴,快點包,不會我可以教你,」雖然她很喜歡二妞的性子,可做為鄉下的女娃,你要是想日子過的美滿,就不能懶,不然婆家人也會不高興的。

二妞被麥芽逼著學包粽子,人在這,可心指不定飛哪去了,當看見冬生從外面回來時,她眼楮立刻跟了上去,忘了手里正包著粽子,糯米一下全撒了。

「看什麼呢,」麥芽拍了下她。

「啊?哦,」二妞眼神閃爍的收回視線,臉上紅霞一片。

麥芽知道她的心思,可她更知道,哥哥雖然老實,可也不是沒有主見的人,依照她的觀察,哥哥對二妞若是有心思,那也早該有了,也不用二妞在這兒單相思。

總歸一句,他對二妞不來電。

新鮮的豬後座肉,麥芽怕天氣熱壞了,就簡單的切成塊,翻炒好,不放佐料,這樣不會壞。

另外,李氏又帶了一只殺好的老母雞,用來炖湯,田家也殺了只雞,是只公雞仔,拿來紅燒。

折騰了這麼久,終于要吃到紅燒雞了,麥芽晚上睡覺都能笑醒,可唯一不足的,就是家里沒鴨子,不然中秋的時候還能吃到紅燒鴨肉,秋天還有咸鴨蛋吃。

麥芽越想覺著遺憾,如果現戴小鴨仔不行,干脆到別人家去買,回來了一樣喂,到了秋天,還不是一樣吃。

她想的心癢癢,晚上跟田氏說了,田氏琢磨了半響,再看看閨女這麼想喂鴨子,便答應到村里去問問。

端午當天一早,元青駕著驢車,把李氏接來了,還抓了只老母雞。另外,又帶了兩壇子酒。

因為一早還要去賣菜,兩個老婆娘,急急忙忙趕著車就走了,今兒也不跑遠,就在鄰近的村子里轉一圈,所以不用多久,她們就能回來了。

二妞一早也來了,另外還帶了個陌生的男娃,是二妞的哥哥,黃大全。一直在鎮上給櫃上當伙計。

冬生遠遠的看見他來,放下手里的便就迎了上來,照著他的胸脯打了一拳,「你小子,還知道我家門朝哪開呢!我以為你到了縣城里頭,只學會做高等人了呢!」

黃大全咧嘴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瞧你說的啥話,我一個當伙計的,能三天兩頭的往家跑嗎?那掌櫃的還不得開了我。」

他跟元青一樣,都是冬生從小玩到大的光**玩伴,小時候沒少在一起淘,但長大後,各人干各人事,聯絡的機會就少了。

黃大全進了院子,跟其他人都打了招呼,麥芽在廚房里,听著有人來,她曉得是二妞,便從廚房里走出頭,板著臉教訓二妞,「死丫頭,你咋才來?」

二妞從大全身後鑽出來,不好意思的抓著自己的粗瓣子,「呃,我睡過頭了。」

黃大全笑著輕彈了下二妞的腦袋,對麥芽歉意道︰「這丫頭一早睡到大天亮,要不是我在院子里喊,她還不起來呢!」隨後,他又對麥芽多看了兩眼,以前小的時候,冬生經常帶著妹妹跟他們玩,麥芽從前膽子很小,說話都不敢看人,不像二妞大大咧咧,說話嗓門比喇叭還大。這是麥芽生病之後,黃大全第一次瞧見她,總覺得這丫頭哪里不一樣了,眼楮亮了許多,笑容也更燦爛,整個人就像開在陽光下的迎春花,耀眼的很。

黃大全還在看麥芽,冷不丁胸口悶痛了下。

「小心別叫元青看見,不然,他非找你打架不可,」這一拳是冬生打的。

黃大全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又不想不對。以前麥芽不是成天圍著謝遠轉的嗎?他在縣城里當伙計,那時候,可瞧的清楚的很。有時被追的急了,謝遠還會躲到他店里,不敢見她,咋一場病好之後,人跟人就不一樣了呢!

二妞早跑進廚房幫忙去了,粽子已經下鍋煮上了,等水開,再悶個一會兒,就該差不多了,她包的粽子都不大,好熟。

另外,鍋子不夠用,冬生跟元青便在院子里又支了口簡易的土灶,就是上面弄個木棍做支架,把鍋吊起來,下面添上柴火。田氏去河邊刨洗雞去了,等回來的時候,把老母雞擱在鍋里頭炖,小雞仔用廚房的小鍋紅燒就成。

粽子煮熟了,二妞站在鍋邊,用漏勺撈起,「過了這麼多個端午,就今兒聞到的粽子是最香的,你這手,比我巧多了。」

「那是你不肯學,你要學了,保管比我做的還好吃,」麥芽笑著道。

這邊的習俗,端午主食就是粽子,所以主食不用再做,不過呢,麥芽還想做點新東西出來,有點花樣嘛!

正好手邊還有糯米,她讓二妞看著點火,把那泡好的糯米搬到了院子,冬生正在給小驢子喂草料,前些天還抽空給它蓋了間草棚子。這小驢子現在小日子過的也算舒坦了,個頭也竄的快,才個把月,體型已經快接近成年驢子。

「哥,幫我磨些糯米湯出來成嗎?」麥芽把盆子擱到磨台邊。

元青抽空回去喂豬了,冬生便叫來黃大全幫他推磨,因為只是磨一點糯米,還不用驢子大人親自上架。

冬生拿著刷子,把糯米掃進上面的洞里。

黃大全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關于麥芽的事,他最近也常听二妞說起麥芽,听的他老好奇了,所以今兒才跟來看看。

這一看,果真不同了。

冬生斜他一眼,沒好氣的道︰「你要想問,就自己去問元青,他倆過不了多久就得定親,」他故意扔顆炸彈給黃大全,要是依著麥芽的相貌,不說遠,就在這榆樹村,那也是百里挑一的俏女娃,不曉得有多少男娃在心里惦記著。

「啥?定親?」黃大全震驚了,連手底下活停了也不曉得。

冬生敲敲石磨,「你這麼大反應做什麼,快點推磨!」

「哦!」黃大全又繼續推著石磨走,可越想越不甘心,小的時候,麥芽長的就十分水靈,誰看見不喜歡,可後來,她長大了,卻看上謝遠那地主家的娃,好吧!要說跟謝遠比,他是差了,所以後來,他听了家里人的話,去上縣城給人家當伙計。沒成想,走了一個謝遠,李元青又冒出來,還馬上要定親,這個意外實在有點大了。

看著黃大全滿臉寫著不可思議,冬生只是搖頭。這村里的男娃,他還是比較喜歡元青。元青性子跟他很像,話不多,人卻實在。可黃大全卻不同,他很早就在縣城里當伙計,嘴皮子溜的很,人也學浮躁了,不過本性不壞。這個世道,人要想活的好,也不能光賣力氣。

黃大全一路茫茫然的推完磨,冬生也不管他了,安排他在院子里看著鹵鍋。

他把磨好的糯米漿搬到廚房。

二妞熱鬧的招呼他,「冬生哥,推磨累不?我剛泡的水,給你喝。」

冬生有些愣的往後退了一步,不好意思的笑道︰「推磨的是你哥,我就在旁邊看著,再說了,我也不渴,我還活,先去忙了。」

麥芽站在鍋台邊,瞧的仔細。等哥哥走了,她將糯米盆拿過來,用胳膊肘兒,拐了下二妞,「別愣著了,幫我端著。」

二妞回過神,臉上又重新揚起憨厚的笑容,盯著她奇怪的舉動問道︰「你拿個布要干啥?」

「把糯米漿里的雜質過濾掉,然後上鍋蒸,不就成了糯米糕?」

二妞眼楮刷一下就亮了,驚呼道︰「你要做糯米糕?」

麥芽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做這個很奇怪嗎?

不奇怪,當然不奇怪,可前提是,你得會做,而且還得想得出去做。在農家人眼中,做糕點,那是富人家才會干的事,加上他們這里出產和糯米不多,要不是自己家種那麼一點點,萬萬舍不得去買。所以,這糕點,是農家人眼中的珍品。

二妞短暫的驚訝之後,笑道︰「你又不是那縣城里的大師傅,你能做出糕點來?我才不信呢!」

麥芽也不多做辯解,「信不信,咱拭目以待。」

過了幾遍水的糯米漿,沒有一點雜質。在鍋里放上籠屜,這跟蒸饃饃不同,底下籠屜不能是網狀,她家沒有可用的東西,麥芽只能在底部多鋪幾層棉紗,為了讓口感好,她在糯米湯里加了融化的冰糖水,一起攪拌之後,倒入鋪好的棉紗布上,蓋上鍋蓋之後,入鍋蒸。

熟了之後,搬出來切成想要的形狀,在外層裹上一層炒熟的芝麻,雖是簡單的材料,但味道卻是最正宗的。

二妞聞的口水都快留下了,也不顧熱,先拿了個就往嘴里送,「唔,好……好……」

麥芽失笑,「你小心別把舌頭燙壞了,」又往她手里塞了兩個,才連著竹扁,一並端到外面去,「你們都別忙了,今兒好不容易過個節,都坐下歇著吧!」

黃大全看著麥芽的笑,差一點晃了眼楮,元青來了,不動聲色的從他後面走出來,從麥芽手里接過竹扁,笑著問她︰「這是啥?」

麥芽對著他的時候,笑容更甜了,「我做的糯米糕,」她手一抬,就想捻一塊給他嘗嘗,可又一想,場合不對,忙收回手,對他道︰「粽子也做好了,等菜燒好了,一並都端到堂屋吃。」

「嗯,」元青點頭。回身的時候,撿了個最大的糯米糕,全塞進黃大全嘴里,差點沒把它噎著。

黃大全緩過勁來,忙湊上去跟他表示抗議,「你也太不夠哥們了,進來都不跟我打招呼,還好意思陷害我,今兒中午看我不把你灌醉!」

李元青難得眉角上挑,臉上的笑意很深沉,「行啊,我奉陪!」

田氏跟李氏坐在堂屋說話,元青把糯米糕拿去給她們也嘗了,李氏對麥芽夸的停不了口,弄的田氏都有些不好意思。

三個青年也從在院子里說話,廚房里就麥芽跟二妞在忙。

臨近中午的時候,林虎帶著兩個跟班回來了,他今兒家里也有客人,可他愣是賴在這兒不肯回去,要在田家過節。所以一早,他就來盡職盡責的把狗剩兩兄弟帶出去玩了。

看得出,他帶的不錯,狗剩現在對他可以說是五體投地,听話的不行。基本上林虎指東,他往東,絕不會往西。狗蛋就慘了點,有時跟不上他們的腳步,連摔跟頭。弄的一身灰溜溜。

回到院里,幾個小娃在冬生的監督下。洗衣了手,洗了臉,然後便抓著糯米糕大吃起來。

元青故意俊臉一板,對他們道︰「吃一點墊墊肚子就行了,中午還有好些菜!」

林虎在村里女圭女圭們中間,也是帶頭老大,可對上李元青,他有再高的氣焰也得滅嘍!

狗蛋乖乖的點頭,一邊往嘴里塞,一邊回他的話,「我再吃幾個就不吃哩!」

見他們幾個忍不住還要吃,元青干脆把竹扁搬走了,糯米是經餓的食物,吃多了,別說中飯,晚飯也不用吃了。

廚房里忙的熱水朝天,麥芽一個人,頂人家好幾個,二妞只能給她燒燒火,打打下手什麼的,主要工作還得麥芽干。

眼見主菜燒的差不多,她就叫二妞把菜陸續往堂屋里端。

蒸好了糯米糕,就能空出一口鍋,于是麥芽便雙管齊下,小鍋里紅燒雞經過反復干炒,快速放入醬油醋調味,春上的女敕雞仔,不用什麼佐料,保留雞的原汁原味就成,這時候火就不能太大,否則很容易炒糊,也不能小了,否則爆炒出來的雞沒有勁道感。

小鍋里的紅燒雞加了一點水,改小火悶。麥芽騰出手來,便開始做糖醋魚。

魚洗淨干淨之後,要在魚身上用刀劃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空干水之後,放入油鍋里煎到兩面微黃,撈出之後,就用鍋里剩余的油,加入水,以及其他調料,水開了之後,再把煎好的魚放進去,燒到進味,等出鍋時,先撈出魚。用鍋里剩余的湯;加精澱粉,勾兌粘稠,這時候再澆到魚身上,最後撒上蔥花就成。咸淡口味根據自己調配。

就是可惜了,沒有相襯的盤子,擺出來不太好看。

可即使是這樣,這種新奇的作法,還是叫二妞看的眼前一亮。她也不好意思問了,今兒已經問的夠多。

麥芽瞄到她的表情,知道她的心思,笑道︰「你要想學,我隨時都可以教你,做菜的關鍵是要用心,一步都馬虎不得。」

二妞撅著嘴不吭聲了,最後咧嘴一笑,「我干脆嫁到你家來吧!」

麥芽愣住了,再看看她似是而非的表情,立馬回過味來,這丫頭是在試探她哩,「你要真想,我可以幫你去問問,不過成與不成,你可不能找我。」

二妞沒想到她居然真說出來了,其實她也就是想死心罷了,不想拖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要是冬生真的不喜歡她,她也不會死纏爛打。既然麥芽已經把話頭挑明,她直言道︰「我也沒啥別的想法,就想知道他心里有我沒,我娘……已經托人給我說親了……」

說到最後,她聲音小的幾乎听不到。

麥芽很少見她這副樣子,也知道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少女情竇初開時,就想自己喜歡的兒郎能同樣的喜歡自己,初戀總是最美的,哪怕是單相思。

「今兒大過節的,別不開心了,晚上我一定問問我哥,過兩天給你答復,我總歸是一句話,感情的事不能勉強,過日子要找個適合自己的人,不然就算在一起了,也不會幸福,你說是吧?」

二妞重新抬頭看她,剛才的憂郁已經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嬌憨的笑容,「你燒好了沒,我快餓死啦!」

麥芽被她突然變換的表情逗笑了,這丫頭還真能裝。她醒來之後,第一眼瞧見她,真以為她是大大咧咧的姑娘,沒想到她粗中有細,心思還挺細膩的。

最後來的是二妞的爹娘,也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家人。老兩口太老實了,平日里也不太好走親竄友,要不是兩個娃都在田家,他們是萬萬不能來的。覺得不好意思,他們帶了不少東西過來

田氏迎到門口,責怪道︰「你倆真是的,來都來了,還帶什麼東西,我家缺你們吃喝啦!」

黃年嘿嘿直笑,笑起來的模樣跟二妞還真像,「到你家害你們忙了,都怨二妞這孩子,成天念叨說你家麥芽做菜好吃,過節也不肯回家,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黃氏也跟著說道︰「就是哩,孩子不懂事,沒少給你們添麻煩。」

田氏攬著她的肩,手直擺,「你倆要再說,我可得生氣了,你啥時候瞧見我家這麼熱鬧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說啥麻煩不麻煩的,走,快進屋,麥芽飯都做好了,就等你們吃飯哩!」

田氏把他們讓進屋,李氏挪著步,走到堂屋門口迎接他們,幾個老人又是一陣寒暄。

二妞從廚房探出頭,對院子里三個人喊道︰「你們還坐在那干嘛,麥芽都燒好了,你們真好意思不動彈嗎?」

三人急忙站起來,搬桌子的搬桌子,拿碗筷的拿碗筷。

元青進到廚房,見麥芽累的滿頭是汗,腦子一熱,便用袖子替她抹去汗水。

麥芽怔忡的片刻,隨之對他粲然一笑。她笑了,元青才回神,趕緊端了菜出去。

幸好,二妞背著身沒有看到,不然又得嘲笑她一番。

今天的菜真的很豐盛,即便是以往的過節,他們也沒燒過這麼菜,

除了燒好的這些,麥芽又切了些鹵肉,黃家的人還是頭一遭吃。只有黃大全老早就听說田家往陳掌櫃那里送鹵菜,他路過時,看見陳掌櫃賣的可火,不到中午就能賣完,一點剩的都沒有。有一回,他家掌櫃也讓他去稱些,可惜去的晚,連湯都沒有。

今天,他總算吃上新鮮的。

「這鹵出來的豬耳朵真是香,味道進的足足的,皮酥爛,筋骨卻又脆的很,你這鹵湯也好吃,麥芽,你可真能干,」黃大全夸贊之意,完全外露。他好像忘了,冬生說過,麥芽即將跟元青定親的事,也許,他選擇自動過濾。

麥芽垂下眼楮,也笑著回應他,「大全哥,喜歡吃就多吃些,以後叔跟嬸子要是想吃了,就叫二妞過來端點回去,反正是我家是要燒來賣,也不麻煩!」

听見麥芽對他的稱呼,黃大全嘴咧的更寬了。他沒想到,其實麥芽對誰都這樣,再者說,過門就是客,她說的都是客套話。

她沒注意到,元青臉色有了變化。他把酒碗往黃大全跟前一遞,「敢不敢跟我喝?」

黃大全愣了下,「喲,你啥時候也學會拼酒了,真的要喝?」以前他們也在一起吃過飯,卻很少見元青喝酒,就算喝,也只是意思一下,並不多喝,今兒是怎麼了,一上來就要跟他喝酒。

李氏用筷子打了下元青,臉上還是帶著笑,「好好的吃飯,喝那麼些酒干嘛,酒多了,不傷身啊?」

黃年沖她擺擺頭,呵呵的笑道︰「大妹子,娃們都大了,讓他們鬧去,咱們幾個喝咱們的,男娃就該有這氣度,大全,跟元青喝,頂多待會爹背你回去。」

黃年話剛說完,就挨了黃氏的一巴掌,「你這死老頭子,鼓搗孩子們喝酒干啥!」

黃大全不會管他們怎麼講,想到冬生說的定親,這酒也非喝不可,他笑著道︰「爹,我長這麼大還沒喝醉過,我倆還指不定誰先倒下呢!」

二妞唯恐天下不亂,「哥哥加油!放心,你要醉了,我們不會半路把你丟河里。」

眾人被她講笑了,黃大全臉卻紅了,為了掩飾臉紅,他也端起碗,跟元青踫了個響,兩人便咕嘟咕嘟牛飲干淨。

都是窮人,喝酒沒那麼講究,沒有精巧的小杯子,喝大碗才顯得豪爽。

不過,元青搬來的白酒度數也不底,昨兒李氏跟田氏也就喝了一碗,兩個人就醉倒了,可現在,元青跟黃大全對飲,一口氣就喝光一大碗,這是什麼節奏,這已經不能叫做喝酒,應該叫灌酒。

「元青哥,你喝慢些,」麥芽按住元青的手,他正拿著壇子,往碗里倒。

听到麥芽的勸止,他抬頭給了麥芽深深的一個目光,這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感情,比這酒還要醉人三分。

「沒事,」元青的聲音很淡很輕,卻帶了濃重的纏綿之音,只有麥芽听出來了。

李氏瞧見麥芽在擔心,忙安慰她,叫她別擔心,元青有量,一時半會醉不了。

冬生坐在一邊,始終不吭聲,他陪著黃年慢慢喝酒。

田氏跟兩個婆娘,很快就吃完了,三人便挪到院子里拉呱,林虎他們吃的飽飽的,臨下桌時,又順手拿了幾個,麥芽瞧著他們都快走不動道了,連腰都彎不下來,走路肚子挺多高。『**言*情**』

麥芽叮囑他們剛吃過飯,別喝水,不然肚子撐破就完了。

林虎傻呵呵的笑,埋怨道︰「麥芽姐,都怨你做飯太好吃,我還想吃的,可就是肚子裝不下哩!」

「你們幾個吃的夠多,到外面去玩吧,晚上還有的吃呢!」

「嗯,等我們消化一下再來。」

幾個小娃挺著肚子走了,麥芽跟二妞就守在屋里。後來,黃年也喝的差不多,吃了口飯,也到院子里去了。

堂屋就剩下他們幾個。

一個壇子已經喝空,足有一斤多。

黃大全臉已經喝的通紅,連眼楮都是紅的,一說話,滿口的酒氣,不過精神倒還好,沒有醉態。

元青更絕,臉頰只是微微泛著紅,眼楮更是清明,說話口齒也清楚的很,沒有大舌頭。

黃大全笑嘻嘻的一拳打在元青肩上,「你這小子,以前不見你喝酒,這一喝起來,還真有量!」他是做伙計的,有時難免得陪著掌櫃出去應酬,自認酒量還可以,半斤酒不在話下,要是喝的慢,喝的盡興,七八兩也沒問題。可今兒,喝了五兩,自己已經微有醉意,可李元青似乎還清明的很,局勢很不利啊。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喝了酒的原故,李元青話也多了起來,「能喝酒又不是啥好事,我也不是酒鬼,只在該喝的時候喝,今兒我就想跟你喝,咋樣,還喝不?」

黃大全知道他話里有話,再一瞧他看麥芽的眼神,心里就明白了,他把酒碗往桌上一擱,指揮冬生倒酒。

冬生也不嗦,給二人各倒了一碗。

二妞在旁攢動,「哥,你能不能喝了,不能喝就早點認輸,也沒什麼好丟人的。」

黃大全細長的眉毛一挑,「你哥是那輕易認輸的人嗎?我今兒還非得讓元青趴下不可,」他又轉頭對上李元青,「再來?」

李元青嘴角勾起深沉的笑容,是麥芽從沒見過的笑,這一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顯英俊。麥芽從沒有這麼近距離,這麼仔細的瞧過他。這一細瞧,才現他的眼眸很黑,酒後,他笑起來如彎月,直挺的鼻梁,唇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稜角分明。

毫不夸張的說,李元青真有美男子的風采,可能這個時空的人,都喜歡弱書生一類,就跟現代人喜歡瘦一樣。也許他們認為,粗獷的男人過于野蠻,不溫柔,沒有翩翩風姿。

麥芽一時看的入了神,直到二妞用胳膊肘兒拐她時,才回過神。

「哎,別看進眼里拔不出來哦!」二妞小聲的笑她。

麥芽撅著嘴巴,抓了塊糯米糕塞進她嘴里,「不曉得是誰拔不出來……」她話里有話。

二妞難得紅了臉,顧不上咽下糯米糕,伸手就要來撓她癢癢。

「不要……」麥芽最怕癢,急忙往後躲開,可因為她坐在元青旁邊,一急之下,竟沒注意到自己,躲進元青懷里去了。

二妞還不肯罷手,一路追了過去,「叫你說,看你這說我不!」

「不……不敢了……」麥芽躲在元青懷里掙扎,想避開二妞的賊爪子。

可她沒注意到,這模樣落在別人眼里,就成了她在元青懷里撒嬌。

李元青見她直往他懷里鑽,反射性的把她摟在懷里,心里被柔情填滿了。

黃大全不自然的咳了幾聲,冬生眼明手快,一把將妹妹搶了過來,護在身邊,生怕元青抓去之後,不還給他似的。

二妞回過味來,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知道自己玩過了頭。

黃大全為了掩飾尷尬,端起酒碗,「元青,你還喝不喝?」

元青回應他的是空碗底,同樣的,他是為了掩飾心里強烈的起伏。

他倆愣是喝了一個時辰,兩壇子白酒下肚,黃大全最初還好,可酒勁一上來,說話就有些顛三倒四,口齒不清。

元青就是走路有點晃悠,其他都還好,還幫著去扶黃大全。

黃年見兒子喝了這麼多,也不生氣,反正大過節的不就涂個熱鬧嘛。

黃年笑著道︰「田嫂子,今兒給你們添麻煩了,看這小子喝的,我得送他回去睡一覺,你跟李嫂子坐著慢慢聊,我們先走了。」

黃氏也跟著站起來,「我也得回去照顧,順便給他煮碗醒酒湯,你們坐著哈。」

田氏站起來送他們,「瞧你們說的,多見外,都是鄉里鄉親的,吃個飯能有啥,晚上再來,省了你們回去還得再燒飯。」

李氏也道︰「就是,順個手的事,晚上再來啊!」

黃氏笑她,「喲,還沒成一家子,就跟一家人一樣說話哩,你呀,現在巴不得把麥芽娶回家哩!」

「那怎滴,只要她嬸子現在肯放人,我立馬八台大轎把麥芽娶回去,省得我家元青在家就跟掉了魂似的,」李氏也不怕她笑話。反正都挑明了,定親是遲早的事,他們也不是那封建的人。

黃氏真搖頭,「我對你,真是沒話講了,你大佷子也沒娶媳婦哩,你也不說給他張羅一個,就知道給你家元青相,改明謀到個好的,記得給我家大全留著。」

「那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大全嘴皮子利落,又會處人,等我好好想想,看哪家的閨女適合他,一定替他留意著!」

「就這麼說定了,要是成了,你可就成了大媒人哩!」

黃家幾人走了,二妞也一步三回頭的,被她娘拉走了。

田氏跟李氏站在門口送他們,見他們進了村子,才走回院子。

田氏看著元青坐在堂屋里,不聲不吭的,雖然他沒動彈,瞧不出啥醉意,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也點喝高。

李氏神神叨叨的對田氏道︰「知道元青今兒干嘛非得跟大全喝酒嗎?」

田氏不屑的瞄她一眼,「我咋不知道,你以為就你看出來啦,咱們都是過來人,能瞧不出端倪?」

「喲喲喲,我記得當初冬生他爹相你時,好像就那眼神來著,你果然看的比我清楚哩!」

田氏被她講笑了,「你這死老婆子,八百年前的事還提他干啥,咱倆誰也別說誰,我看哪,以後咱倆搭伙過得了,人家老來伴,咱倆也能做個伴!」

李氏笑的不行,「你呀,越老越沒個樣!」

冬生幫著麥芽收拾碗筷,到了廚房,見麥芽泡了杯濃茶,他上來就要端,被麥芽躲開了,「不是給你泡的。」

「哦,」冬生悶悶的道︰「你現在都不要哥哥哩!」

麥芽走到廚房門口,听見他委屈的話,回頭笑著道︰「你以後有嫂子疼你,我要是對你太好嘍,怕是未來嫂要吃醋哩!」

在冬生回話前,她便跑開了。沒想到,她這個哥哥還挺愛吃醋的,把妹妹當寶似的護著。

麥芽把菜端到堂屋,元青還在那坐著,只不過換了個姿勢,靠著椅背,閉著眼楮,像是睡著了似的。

「元青哥,我給你泡了杯茶,喝了好解酒!」

她聲音柔柔的,是專屬少女的吳儂軟語,听在心里,真能把人融化了。

李元青睜開眼楮,眼神里帶著醉意,可心里卻清楚的很,他看著麥芽,不動,也不講話。

「哎呀,你把這茶喝了,再到哥哥房里躺一會,老坐著怎麼行呢,」麥芽見他不動彈,干脆放下茶杯,動手來拉他。

「嗯,我這就去,」李元青就著她的手站起來,身子有些微微晃動,不過還是很站穩。說實話,他酒品真的很好,不像有些人,酒一喝多,完全跟變了個人似的,又吵又鬧的。

反正屋里也沒人,哥跟娘她們都在院子里,麥芽骨子里也啥封建思想,當下便扶著他進冬生的屋里去了,回頭又把濃給他送了去。

「喏,把這個喝了。」

元青坐在床邊,麥芽便端著水站在他跟前。

「嗯,」元青接過水,看進她的眼楮。

他個子高,麥芽站著,他坐著,視線也只能平齊。沉默了一會,他忽然開口了。

「麥芽,以後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不會讓你哭,也許我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但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過的幸福,」他握住麥芽的手,微燙的掌心,同樣燙著彼此的心。

麥芽笑了,「早都跟你說了,我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你明白不?」

李元青重重的點頭,他自然明白麥芽的意思,他們這里,有錢人三妻四妾都是很平常的,縣城里就有好些,稍微有點家底子的,都想著娶二房,拿人丁興旺為借口,其實還不是管不住自己。

元青在冬生屋里睡了一覺,直睡到太陽落山酒意才退去。

晚上,他們幾個便就著中午剩下的菜吃了飯,明兒還得去賣菜,冬生跟元青商量了下,他倆一對一天,往縣城里送菜,陳掌櫃要的菜越來越多,兩家人賺錢的同時,自然也注意到,縣城里也有些人家慢慢仿著他們的來做。不過麥芽並不擔心,鹵味里面的學問大的很,同樣是做,做出的味道卻不相同,而且據冬生的觀察,最近豬肉攤上的下水,賣的都不多,有好幾回要不是陳掌櫃給他提前去買,他們根本都買不著。

麥芽便提議,原料由陳掌櫃一手購買,反正他也要她家的貨,應該沒二話。

端午一過,家家又得忙起來。

玉米苗已經有一長,夠規格挪到地里去種。

趕在冬生在家時,兄妹一大早,便由冬生擔著水桶去地里栽玉米苗。唯一麻煩的,就是狗剩跟狗蛋,要是林虎在家還好,不在的話,只得把他倆帶著,不然鎖在家里怪不放心的。

今兒上午,林虎一早就跑來把這兄弟二人帶走了,估計也是為了中午來蹭飯吃,臨走時還跟麥芽叨咕說,鹵豬耳朵好好吃,還有這好吃,那也好吃。麥芽都一一應他了,她也被這兩兄弟鬧騰急了。

要說這兩人最近的確很乖了,但小娃畢竟是小娃,有時閑的慌,便總要找點事情來做,最近狗剩也學聰明了,犯了錯,第一個道歉,還苦哈哈的撅著嘴,麥芽要是不原諒他,他就一直跟在她後面,走哪跟哪,低著頭也不講話,無聲的抗議啊!

狗蛋更讓人抓狂,說重了他哭,說輕了,他不理你,而且一哭起來就沒完沒了,而且什麼都愛去倒騰,一刻都不能閑。

要說林虎確實很懂事,他帶著兩跟班,能帶上半天,把他倆管的服服帖帖,听話的很。

這會,麥芽總算能清靜會了。

冬生挑著兩只水桶走在前面,里面的玉米苗是一大早從菜園里起出來的,連著邊上的泥土一塊起,這樣好活一些。

麥芽扛著小鐵鍬,緊跟在後。

種玉米的垵( n點種的時候挖的小坑,方言)子,冬生過節前就挖好了,還從屋後挑了糞肥撒上,經過幾天的暴曬,這會點種正好。

今天是陰天,說不定還會有小雨,能下雨最好,如果不下,陰天也不容易讓秧苗曬死,要不然,就得等到傍晚的時候再種,晴天上午,是萬萬不能種菜的。

冬生走到田時,把擔子放下,又提醒麥芽注意腳下。田沒有犁,油菜梗還杵在那,不小心會被絆倒,也更容易戳著腿。

冬生挖的垵子,就在油菜梗的縫隙,反正菜梗過不了多久就會死,不會影響玉米收成。

「哥,我去散玉米秧,我來栽,」冬生道,散玉米秧當然輕松些。

麥芽點頭,「嗯,知道了,」她從水桶里捧出秧苗,輕手輕腳的放垵子里放,每個垵子可以放兩棵。她在前面散,冬生在後面用小鐵鍬把根部用土壘好。

他們得保證每個苗子都能活,如果有死苗,回頭還得補種。因為一棵玉米桿,只能結一個玉米棒子,如果死了一顆,就等于少收一根玉米。

兩水桶的玉米苗肯定是不夠,等帶來的玉米苗快種完時,冬生便叫妹妹在這等著,他回家去挑。剩下的苗,留給麥芽在這慢慢種。

等一塊田栽完了,還得再澆一遍水,得澆透透的。

冬生負責挑水,等他把水挑來了,麥芽就叫他先歇一會,她來澆。

兄妹兩個分工合作,干起活來倒也快。等到田氏跟李氏趕著驢車回來時,他們都已種完一半了。

天氣悶熱,人熱,小驢子也熱,中午吃過飯,冬生把驢子帶到河邊,舀水給它清了個清涼的澡,只可惜它不是馬,不然可以到河里游泳了。

兩天之後玉米苗栽完了,冬生又栽了兩壟芋頭,這里的兩壟可不是菜園里兩壟,田里的兩壟山芋,要是幸運的話,能結上千斤芋頭了。

栽芋頭是個技術活,趕著一天傍晚,田氏跟冬生去把它種下了。

至于麥芽一心想著的棉花,冬生跟元青在跑了好幾趟縣城,又叫陳掌櫃幫忙留意看有沒有賣的,直到昨兒,才買回來幾十棵。

田氏卻為難了,地里都種滿了,這會擱哪種哩?

麥芽提議就在田梗阻上種,選平時不走的田梗,反正棉花跟玉米一樣,也不挑地方,現在種上,等到了秋天,就能采棉花彈被子,冬天也能好過些。

等他們忙好地里的活,一轉眼端午節都過去好幾天了,這天下午終于把孫氏給盼來了。

她一進門,挺著胸脯吆喝,「狗蛋,狗剩啊,想娘了沒有哇?」

今兒下午林虎沒來帶他們,兩兄弟便在院子里自己玩泥巴,听見孫氏的喊話,狗剩抬起淡淡的瞅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做他的泥人,狗蛋表情多一些,喊了聲娘,然後也跟哥哥一樣,低頭玩去了。

孫氏滿腔熱情,被一盆冷水澆滅了,不快的扭著**走到他倆跟前,揪著狗剩的耳朵,「喲,你小子連娘都不會認了,你大姑給你倆吃啥了?我看你倆是毛雞蛋吃多了,忘性大吧?」(注︰毛雞蛋,就是沒有孵出小雞的雞蛋,等于死蛋,老人們講毛雞蛋吃多了,小孩會變笨,記性變差!)

「哎喲……」狗剩被她揪的疼了,跟著她的手站起來,五官扭在一起,看樣子疼的很。

田氏跟麥芽在菜園子里忙活,瞧見是孫氏來了,田氏忙擱下鐵鍬,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迎了出來,「弟妹來啦!」她臉上雖然掛著笑,可心里也不舒服,把孩子擱在她家,一擱就是半個月,連個人影都不見,這算啥事呢。

孫氏放下狗剩,一**坐下了,笑著道︰「這些天真是麻煩大姐了,兩個孩子給你們添麻煩了,還不是家里忙,月兌不開身嘛!」

麥芽听見她的話,涼涼的回了一句,「瞧舅媽說的,現在誰家不忙呢!」

孫氏臉刷的就拉了下來,田氏趕忙訓了麥芽幾句,回頭又對孫氏賠上笑臉,「孩子不懂事,你別生氣,快喝水口,走這麼一路累了吧!」

孫氏直撇嘴,陰陽怪氣的道︰「大姐,我們也是沒辦法,今年活特別多,孩子真是看不過來,家里就我跟你兄弟兩個能干活,要是再把一個人看孩子,那還做啥哩,麥芽反正是在家,隨便看看不就完了嗎?能費多大事,這兩孩子听話的很,雖然偶爾會調皮,但總的來說還是很听話的。」

「是是,他舅媽,麥芽是小孩子脾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回頭我再好好訓她,」只要孫氏不說出格的話,田氏不會跟她計較,俗話說,長姐為母嘛!

孫氏越蹬鼻子上臉,「是該好好管管,這嘴皮子,以後要是嫁進婆家指不定還得惹出多少事來呢!」

田氏臉上掛不住了,再多的笑臉,也得被她磨平嘍,「他舅媽,你到底有啥事?」

孫氏見她生氣了,在心里呸了一口,面上倒不敢,「我這不是來接兩個娃回家嗎?稻子都栽上了,剩下的都是些小活,帶著干干就成。」

「哦,那就帶回去吧,我去把他倆的衣服收收,路上小心些,趕早回去,到家天還沒黑呢,」田氏站起來就往屋里走。

孫氏直扭嘴巴,回答的還真干脆,也不說留他們再過幾天,她本來想著,只要田氏挽留,不管是客氣還是真心,她都打算帶著娃在她家過幾天的。是她帶著娃,不是光留兩個娃在這,她也想在田家住兩天呢。可田氏這樣一講,她倒不好說了。

麥芽忍著笑,拿著鍬從園子里出來,「舅媽,待會帶些鹵味回去給我舅做下酒菜,我家還有鹵好的,得趕著回去就吃,不然擱久了,味道就不對了呢!」

孫氏一听說有鹵味,也忘了要留在這兒的目的,「你得給我多裝些,上回你娘從我們村子過,只留了那麼一點點,哪里夠吃,這回多裝點,你舅舅最好酒了!」

麥芽頭皮一陣麻,哪有人直接就上來要,難不成得把鹵味都裝給她?

還真就如此,孫氏等不急麥芽給裝,干脆自己拿了瓦盆,到廚房裝去了,足足塞了一大盆豬耳朵跟豬蹄子,臨了還使勁按了按。麥芽粗略看了下,估計得有四五斤,他們能吃的完嗎?這麼熱的天,擱久了還不得壞?

「舅媽,要是明兒晚上還沒吃完,就不能吃了,不然會壞肚子的,」麥芽覺得應該盡責的提醒她,免得以後找她後賬。

「沒事沒事,這麼點,一晚上就能吃完,哪里還留得到明天,」孫氏以為她心疼鹵肉,沖她直擺手,又拿了塊抹布把瓦盆給裹了一層。加上盆的重要,這一抱可不輕。

田氏想了想,還是叫冬生趕驢車把他們娘三送回去得了,免得又叨叨個沒完。

冬生扳著臉去牽驢子,心里悶悶的不大痛快。

狗蛋听說要走了,哇的一聲哭了,狗剩好像也很舍不得,站在門口半天不挪步子。

麥芽心里緊張了,這兩位祖宗可不能鬧著不回家呀,要真哭的稀里嘩啦的,估計田氏又得心軟,她急忙上去哄他們,「別哭,要是你們再哭,下回來就沒有好吃的東西,也沒有泥人玩,也沒有糕點吃,什麼都沒有了哦!」

這話比什麼都來的管用,狗蛋吸吸鼻涕,可憐巴巴的道︰「姐姐,下回來我要吃芝麻糖,蔥油餅,還有……還有……」

「成,下回一定給你備多多的,」這下回可就不曉得是啥時候了。

瞧見孫氏張嘴要說話,田氏趕忙插嘴道︰「唉,要不是大姑家過幾天要修房子,哪能舍得讓你們走呢,等大姑家房子修好了,一定接你們過來多住幾天。」

孫氏已經都坐上驢車,瓦盆就擱在她手邊,她一手抱著,听見田氏的話,眉頭挑的老高,「喲,大姐,你家要修房子啊?」

田氏听她講話味道怪怪的,臉又拉了下來,「我家房子到處漏雨,不修能行嗎?你家房子前兩年才蓋的,你當然不曉得屋外大雨屋里小雨的滋味!」

孫氏眉毛揚的更高了,「大姐,瞧你這話說的,誰家不是從苦日子熬過來的,我知道你家最近掙了錢,放心,我沒打算找你借錢,看把你給急的,」她說的半認真,半開玩笑。

眼看著田氏又得冒火,麥芽真是頭疼了,孫氏每來一次都能把人給氣的半死,她還讓不讓人好過了。

麥芽攔下田氏,對孫氏笑道︰「舅媽,我們賺的都是小本生意,哪里有什麼錢,修房子錢還差的多著呢,這不正在想辦法嘛!」

「哎呀,我想起家里豬還沒喂,你舅舅心粗,肯定給忘了,我得趕快回去了,大姐,我們走了啊!」孫氏臉變的夠快。

等她走了很遠之後,田氏噗嗤一聲笑了,麥芽也跟著笑彎了腰。

田氏寵溺的點了她額頭,「鬼靈精!」

麥芽長長的舒了口氣,「唉,只要能把她們送走就成,田里的活完了,咱們得修房子,夏季都到了,再不修,說不定哪天真就被雨水沖壞了呢!」其實她也沒什麼,倒虧了孫氏的精明,怕田家向她借錢,趕緊逃之夭夭去了,好不容易她才把賬要回來,現在打死都別想叫她再借。

「說的也是,這下把他們送走了,真得著手修房子,這事可耽誤不得,」田氏望著門遠的小河,直出神。不曉在想些什麼,過了會,又重重的嘆口氣,「你爹要是還活著該多好,修房子是男人干的活,他要是還在,哪用得著咱娘倆操心。」

麥芽摟著她的脖子,把頭靠在她肩上,撒嬌道︰「娘,你擔心啥呢,不是還有哥哥嘛,元青哥也會幫著咱們,他跟哥哥一樣,都能做頂梁柱,你還怕他倆撐不起一個家嗎?」

田氏慈愛的笑了,拍拍她橫在她面前的手,嘆惜道︰「你終歸是要嫁人的,以後啊,你得跟著元青過,娘哪能都指望你們哩!」

麥芽撅著嘴不樂意了,「咋就不指望,男娃跟女娃都是一樣的,都有贍養老人的義務,干脆這樣好了,元青家的房子太小,要是跟他成親,屋子也不夠住,趕明兒等他掙夠了錢,也讓他蓋新房,就蓋在咱家旁邊,呃,我看就那里好了,」她指著田家屋子邊的空地,田家離村子遠,周邊到處都是空地,既然沒說是誰的,就等同于是村里的,大不了跟他們談談,看能不能把地買下來。

「咦,你這丫頭說的啥話,還沒定親呢,你就想要他家蓋房子了,這話在娘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出去可不能說,也不要跟元青說,娘會找機會跟你李嬸商量著辦,你一個女娃子總是掛在嘴邊,也不嫌臊的慌!」

「這有啥好害臊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總歸都有那麼一天,我總不能稀里糊涂的就嫁人吧,與其後面天天煩惱,還不如早些就把話說開,李嬸的大媳婦肯定不是啥好惹的人,我也不想跟她做鄰家。」

她穿過來的這些日子,村里人也認識了不少,可唯獨沒見過李元木一家子,連他家小孩都沒瞧林虎提過。

有一回,她站在院門口,遠遠的看見小河邊走過來一個男人,虎背熊腰的,長的很壯,那身板跟李元青差不多,她差點就把人認錯。可那人一抬頭,也看見麥芽,卻把臉一扳,扭著頭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後面詢問元青,才知道,那人正是李元木,外表雖然很寬闊,心眼卻小的不得了,生怕別人沾他家一根筷子。他們也很少跟村里人來往,反正就是那種摳門到極點的一家子。

田氏雖然覺得女兒想的有點過,但再一想,又覺得她說的有理,跟李元木做鄰居確實不太好,她得找個機會跟李氏通通氣。

田家的生活又恢復的平靜,夜里,田氏把錢罐子搬出來,跟麥芽坐在床上數錢。

麥芽趴在床上,看著她數。

「娘,修個房子得要多少錢?」

田氏捧著銅板數,都是小本買賣,哪里有整錢給你,「娘也不曉得,這房子是我跟你爹成親以後,自己借錢蓋的,原先你爺爺留下的房子,都給了你二叔,當時蓋這個房子時,咱家借了不少錢,都是你爹一手去辦的,大概有個幾十兩吧!」

「那明兒叫哥哥去打听一下行情,咱不能兩眼抓瞎啊,」麥芽翻了個身,伸了個懶腰,好舒服呢。正要閉著眼楮睡覺,忽然想起一事,「叫哥哥找陳掌櫃幫忙問問,他認識人多,路子廣,還有哦,明天叫哥哥逮幾只鴨子回來吧,買些半大的回來也成,我好像養鴨子!」

田氏笑道︰「就想著吃鴨子,成,明天讓你哥去問問,反正明兒輪到他去縣城送小龍蝦,最近陳掌櫃給咱十天結一次賬,每回都給大銀子,我瞧著,他生意做的很好,听你哥說的口氣,他似乎想買咱家做鹵菜的配方呢!」

麥芽皺了下秀氣的眉,「不賣,咱家做好好的,干嘛要賣給他,以前賣小龍蝦是因為家里急需錢,現在不一樣了,咱也得靠這個奔小康,哪能隨便賣給別人,你叫哥哥只管把我說的話跟他講,咱家的鹵味獨一份,他不會不顧生意,跟咱硬要。」

田氏有些擔心,她可沒麥芽那般自信。不過既然閨女說了,她只得勉強相信。

一大罐子錢數完了,算了算,加上陳掌櫃給的大銀子,總共才三十幾兩,這幾天家里置辦的東西也不少,都是本錢啊。

「哎喲,這錢可能還不夠哩!」田氏愁容更深了。

麥芽把錢罐子從她手里抱過來,又重新擱好,「不夠就不夠唄,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擔心這,擔心那的,也沒啥用處,等到了那一步自然就有辦法了,行了,快睡覺吧,明天還有很多活要干呢!」、

臨睡覺前,麥芽到堂屋喝水,冷不丁看見堂屋坐著個人,倒把她嚇著了。

平復了心跳之後,她慢慢走過去,問道︰「哥,大晚上的你不睡覺,在這兒干嘛呢?」

坐在堂屋的,是冬生,大桌上點了油燈,他就坐在油燈下,手里拿著竹篾在編東西。麥芽走出來的時候,他听見了,這會抬頭笑著回答道︰「不干啥,我瞧你最近曬了不少魚干跟菜,家里的竹扁不夠用,反正我也睡不著,干脆先編一陣再說。」

麥芽朝半開的大門,往外面看了看天色,月兒才過梢,才剛過亥時,不過才九點多鐘,的確是早了些,又是擱在前世,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呢!但在這兒就不行了,為了省點燈的的油錢,農家人早早就睡下了,天還沒亮就起來干活,真正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規律的很。

麥芽其實也不困,用白瓷的小杯倒了水,便坐在哥哥旁邊,看著他編。

冬生瞅著空,瞧了她一眼,「你不去睡覺,跟這兒坐著干嘛?我不用你陪。」

麥芽把下巴搭在大椅子上,趴在那,「沒事啦,反正我也不困,陪陪你無防啊!」

冬生臉上露出笑容,不再作聲。

他的手很巧,雖然農家漢子大多都會編編這,編編那的,但很少有人能編的這樣好看,他削的竹篾,第一根薄厚都相差無幾,這樣編出來的東西,才能好看,不過這造型也很重要,沒有一定的悟性,想必也編不出啥花樣來。可惜了,這里不是現代,沒有人會要竹編的工藝品,他們更喜歡精美的瓷器。

麥芽想的入了神,忽然道︰「哥哥,我們捉黃鱔好不好?」

「黃鱔,啥叫黃鱔?」冬生手里的活不停,嘴上應著她的話。

「就是田里,小溝里,那種很像蛇,但身體是黃色的,只會在稀泥里打洞的東西,你一定見過,」麥芽猜測,可能叫法不同,不然哥哥一定會見過,特別是現在水稻剛剛栽上,田里還留著不少的水,黃鱔一定很多,也很容易抓。

冬生的確見過,而且見過很多次,他們這里的確不叫它黃鱔,而是長魚。

「你說的是長魚吧,我是見過,那東西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的,咱們捉它干嘛呀?」一想到,那黃黃膩膩的東西,即使是他,也覺得頭皮麻麻的。他們這里的人,從不食用像蛇一類的東西,因為山里的蛇有毒,于是便一至認為,這種類似蛇的生物都是有毒的,所以一向是敬而遠之。

麥芽又激動了,抓著哥哥的手,急著道︰「對對,就是長長的,不過他不是魚,也不是蛇,這東西可是大補的呢,不信的話,你可以去中藥鋪問問,藥書上一定有記載!」

冬生還是半信半疑,按說他們家現在也不缺吃了,咋妹妹一直就像吃不飽飯似的。冬生走了神,想起那次去縣城里,妹妹站在米攤上,看著白花花的大米,連道都走不動了。當時他還問過,可麥芽說,她只是好奇,沒有啥。他琢磨著,下回再送貨,給妹妹稱些白米回來。

麥芽見哥哥不理她,抱著他的手臂撒嬌,「哎呀哥哥,你幫我做個幾個小竹籠,我要去下黃鱔籠,我要捉黃鱔,我要吃黃鱔,」她很清楚,縱使哥哥現在覺得奇怪,但只要吃過她燒的黃鱔之後,保管下次不用她求,他自己就會奮勇去捉了。

冬生很少見妹妹撒嬌,哪有不應她的道理,「行,你跟我說怎麼做,我這就給你編。」

「真的啊,哥哥,你太好了,」這有哥哥的感覺就是幸福。其實,她坐來陪著他的目的,原本是想問他對二妞的感覺,可現在想到捉黃鱔,這個問題便自動過濾出去。明天再問唄!

冬生照著麥芽的話,著手開始編黃鱔籠。這個東西編起來很有講究的,比如竹篾,削的要更細,更薄,而且得選韌性最好的竹子,因為長度只有一尺半,如果韌性不夠,是會斷的。

黃鱔籠的形狀,類似于圓錐形,上面尖,留著個可以取下的小蓋,底部直徑四寸左右,大的也不超過五寸。

學問就在底部的中心處,那里有個內凹的圓槽,向內沿伸,最中間處留有一寸左右的小洞,這洞也是呈外大里小形。在籠子里放上活的蚯蚓,對了竹子編的黃鱔籠縫隙不能過大,里面放的蚯蚓也不能過小,不然蚯蚓就會跑掉。

只要里面有活的蚯蚓,把籠子放到水田里,或者淺水溝里,頭天晚上放,夜里黃鱔會出來覓食,它聞到蚯蚓的氣味,自己就會往籠子里鑽,而最中心的口子是呈外面大,里面漸小的形狀,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現在是沒有條件,若是在現代,用塑料網子,會比竹籠效果還好。當然上面的小蓋還是比較重要的,不用的時候得拿繩子仔細扎好,防止黃鱔從這里跑了。

黃鱔屬于比較笨的,沒有小龍蝦那樣精明,況且無污染的地方,水質又好,所以這收成,絕對差不了。如今雨水少,小龍蝦的數量也少,天氣也熱。村民大都不願意,再去撈蝦,其實最主要的還是蝦的價格比較低,撈一天賺的並不多。

在麥芽的指導下,冬生很快就編好兩個,麥芽拿在手里仔細看,不錯,大小都合適,明兒下午讓哥哥去糞堆那挖些肥蚯蚓,這事得他去干,蚯蚓身上有股土腥氣,沾上手不容易洗掉,她一點都不想聞,這本來就是男娃干的事情嘛!

田氏掀了簾子出來,「你倆干啥呢,大晚上的也不睡覺!」

麥芽跑過去,抱著她的手臂,就往回拖,「明天你就知道了,走吧,先回去睡覺。」

「等下……」

「哎呀走啦,去睡覺啦!」麥芽以為她要刨根問底呢,拖著她直往屋里去。

「你這孩子,拖我干嘛,娘想去外面方便哩!」田氏被她弄的哭笑不得。

麥芽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自己鑽屋去了。

次日,太陽才剛剛露出點點的紅腦袋,田家成年的小公雞,就開始比誰的喉嚨高,誰的嗓門大,一個塞一個的打鳴。

這樣吵哪里還睡的著,田氏倒是一早就起來了,麥芽揉著眼楮,只穿好衣服,頭也沒梳,就迷迷糊糊的往外面走。她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夢見現代的同學,夢見老師講課,夢見一大堆有的沒的事,冷不丁的被雞鳴聲驚醒,一睜眼,看見房梁上結著陳年蜘蛛網的橫梁,她真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小公雞們都已成年,或許是雄激素存的太多,整天無事斗架,你啄我,我啄你。有些個頭小的,都快起禿子了。

麥芽站到院子里,看著那邊圈養的小雞們,她內心卻陰陰的笑了。

田氏說過,公雞不能留多,她家三十只小雞,中途被黃鼠狼叨去一個,(這里要插一句,在農家人眼里,黃鼠狼是一種既讓人憎惡,又十分邪惡的動物,有些迷信的,即使家里的雞被它偷了也不敢捉到打死,且不說它很聰明,很狡猾,光是它看人眼神,就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為有傳說,黃鼠狼很會記仇,還懂人話,要是打死一只,余下的親朋好友都會到你家找你報仇,當然了,它們報仇的方式可能有很多種,比如咒你全家死光光,或者偷光你家的雞,在你門口堆大便,反正都是傳說,有人說親眼看,有人說不可信,眾說紛紜,听一半,信一半!)

田家過端午殺了一只,還剩余二十八只,這二十八只里,就有八只小公雞,數量多了點,所以才會生爭搶斗歐這種事,

所以,這會麥芽看見活蹦亂跳的小雞們,她一點都不生氣,說不定哪天就做成紅燒雞了呢!

田氏從廚房出來,見她對著雞傻樂,于是喚道︰「你站那傻笑什麼呢,快洗洗臉,娘把玉米糊糊燒好了,等會放涼就能吃飯哩,你洗過臉,掏些泡泡菜出來,」

「哦,」麥芽應了聲,往回走的時候,還好心情的盯著雞仔們看。

到房里梳好了頭,又井邊打水洗了臉,她這才卷起袖子,走到廚房拿了個小盆,走到院子里擺著的大壇子邊,揭開蓋子,一股酸香飄了出來,一聞就有叫人有食欲。這壇子,她後來又叫哥哥特地找那做陶器的人家定做的,上面做了個凹槽,可以盛水,效果跟封密是一樣的,不用擔心長霉跟,呃……你懂的。

泡菜很新鮮,有已經褪去青綠色的豇豆,還有高桿白菜,這種品種和白菜,跟普通白菜不同,徑比較長,葉子只佔一小部分,這樣的白菜腌制出來,更脆生,也不容易爛,當然了,她家的白菜有了特殊定制的壇子,不管放到什麼時候都不會壞。听說那戶做壇子的人家已經按照她說的,又做了好些深口壇子,準備拿出去賣。

泡菜拿清水過一遍,然後麥芽又去掏了些醬菜,有曬的半干的黃瓜,豇豆也放了些,腌久了菜里就帶了醬香味,也更好吃。

冬生坐在院子里編黃鱔籠,他似乎編上了癮,腳邊擺了十幾個了。他見麥芽掏醬菜,忙跟她說︰「你多掏些,我今兒要去縣城送貨,陳掌櫃叫你帶些醬菜給他做小菜,泡菜也要。」

麥芽已經掏完了,準備把蒙在醬缸上的布給蓋上的,听他這麼一說,又把蓋子放下了。反正她腌了好多,也是打算拿去賣的,她自己也曉得醬出來的菜一定好吃,上回帶了些給陳掌櫃試試,這不就要定了。

醬菜很多農家也會做,但方法掌握的不好,曬出來的醬就不同。現在蒼蠅多,如果醬保存的不好,就會生蛆,听著是挺惡心的,可事實就是如此,除非你把醬弄的很咸,蛆可能會減少一些,但也還是不能杜絕。最有效的方法,自然掌握在懂行人的手里,先要做好的,就是密封工作,因為蒼蠅是無孔不入的壞東西,只要有一點點的疏忽,它就能乘虛而入,在醬里產仔。

有了深口壇,醬菜的密封性得到保證,另外每次掏醬出來,麥芽都會把壇子邊緣擦干淨,還要用酒抹把壇身抹一遍,然後隔三差五,都得用酒擦拭一遍,這樣蒼蠅便不敢靠近了。

既然是陳掌櫃要,麥芽就換了大盆裝,「哥,這咸菜可不能賣便宜了,嗯,醬菜四錢一斤,泡菜便宜些賣給他,三錢一斤,你記住了沒?」

「是不是太貴了點,菜都是自己家種的,又不花錢買,」冬生覺得妹妹要價太高,他們賣小龍蝦也不四五錢一斤,這菜還能比蝦子貴?

麥芽笑了,「咱賣的是手藝,同樣的菜,要是拿給別人腌,能有這麼好吃嗎?你別管了,就照我的話跟他說就行,」她轉身去了廚房,把玉米糊糊掀開來放涼著,見田氏放鵝還沒有回來,就又把院子掃了一遍,家里也收拾了,順手把衣服放進盆里泡著,待人吃完早飯就得趕緊去洗,不然太陽出來,再到河邊洗,就熱了。忙完了這些,還得趕緊把鹵了一夜的肉撈出來,擱在盆里放涼,待會再用水桶裝上,今兒的鹵肉給他裝了滿滿一桶。

最近田氏跟李氏也不天天去賣鹵肉,隔一天去一次,也許是村里有人瞧見她家掙了錢,眼紅了,人家的驢子不願意再租給田家。沒了驢車,光是家里的一頭驢,也不能天天跑,于是就乘著下午驢子在家,在附近的幾個村子里跑跑。

吃過早飯,冬生小心的把黃鱔籠子收好,才去牽了驢子。麥芽連著鹵湯一並幫他裝上車,另外涼粉跟綠豆芽,也一起裝上,天氣熱,豆腐腦容易壞,吃前面的幾樣最好。

這兩天沒再下雨,田氏便急著去田里給玉米苗子澆水,芋頭不澆,苗子已經活了,成與不成,就看老天肯不肯賞臉。

冬生一走,田氏挑著水桶就要下地。

麥芽怕她一個人累著,便鎖了門,跟著一塊去了。反正哥哥還沒有把新鮮的豬耳朵等東西帶回來,院子里的土灶,只會微弱的火星子煨著。

路過屋後,瞧見先一批種下的玉米,已經長的有一人高,還結了玉米棒子,麥芽想著,等回來時,掰些女敕的回去入鍋里蒸蒸,不過,她最想吃的還是烤玉米。最近菜園子里蔬菜也多,哪個辦個篝火晚會,請他們來吃燒烤,一定很好玩。

她想的太入神,以至于差點一腳踩進小溝里。

田氏挑著水桶,回頭看她,「你想啥呢,走路也不看著點,萬一崴了腳,可麻煩著呢!」農家人最怕有病,有些沒錢治的,就只有等死的份。

麥芽笑著應她,「知道哩,娘,咱們待會回去的時候掰些玉米吧,我瞧著玉米已經結了。」

「你想掰就掰唄,都是你提議種的,不過,還真別說,看著屋前屋後,綠油油的一片玉米地,娘這心里可踏實了。」

娘倆有說有笑的去了田里,因為田在坡上,擔水得從坡下擔。

挑水坡是最累的,麥芽提議幫她抬,可田氏不肯,說抬水太慢,她一個人挑的也快。

為了讓田氏能多歇會,水一挑來,她便拎著去澆玉米苗,讓田氏坐在田梗上休息。

娘倆澆完水,都快臨近中午了,回去的時候,田氏也跟著去掰玉米,她叮囑麥芽,掰玉米得撿胡子黑的掰,要是不確定把外衣剝開一點看看也行,別淨掰些沒長粒的。

可能是第一次掰玉米,麥芽有些興奮,在玉米棵里面竄了沒多大會,就捧了一大抱出來。

田氏趕緊阻止她,「行了,掰那麼多,一下也吃不完,你要喜歡吃,等明兒再掰又遲。」

麥芽會心一笑。

今兒中午的飯,就多了玉米,大鍋里熱氣一冒上來,一股清香的玉米味便飄了出來,這會玉米都女敕的很,擱在鍋里清蒸,而不是加水煮,這樣才能更好的保留玉米的甜香味。這是今年吃的頭一頓玉米。豬圈里的兩頭小豬,大概也聞到了香,吭吭的在豬圈里攢動。

昨兒李氏把做好的衣服叫元青送了過來,她的確是個做衣裳的好手,用有限的布料,竟多做了幾件內衣出來,她可能是想著麥芽一個女娃,得有兩件像樣的貼身內衣。其實她所謂的貼身內衣,就是很常用見的肚兜,外面再套個小背心,最外面才穿上長袖褂子,這里畢竟是古代,女子只能穿裙子,不過也只有縣城里的小姐們才可以穿拖到腳踝上的長裙,很飄逸的樣式,走起路來像雲朵似的。

但鄉下的丫頭就不能那樣穿了,不然哪里能干少,像二妞她們穿的裙子,都只到膝蓋,里面穿著長褲,里長外短的樣式,走起路來,更方便一些,听說她們只在成親的時候才穿長裙。

麥芽自然也不例外,所以李氏又給她加著作了件外裙,淡淡的天藍色布料,上面繡著幾朵小花,雖然普通,不過對田家來說,已經是很奢侈的衣服了。

有了衣服,冬生也不用整天穿著小號的背心跟短褲。

麥芽是個擱不住東西的人,有了新的,自然是要穿,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田氏覺自己的閨女越有少女的模樣了,雖然長在農家,可還是水靈靈的女敕。

快吃中午飯的時候,冬生趕著驢車回來了,麥芽听見驢子的叫聲,忙從院里跑出來迎他,「哥,你今兒回來的挺快的嘛!」

冬生正要搬板車上的貨,鼻子一嗅,也聞到了玉米的香氣,「屋後的玉米能吃了?不會太女敕了吧?」

麥芽幫著他搬貨,「女敕著吃最好,太老了就不中吃哩!」她一低眼,瞧見馬車擱著只布袋,里面裝的鼓鼓囊囊,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麼呀?」

冬生笑的很燦爛,「是大米,整整二十斤!」

「啥?」麥芽趕緊掀開米袋子看,里面真是裝了飽滿瑩白的大米,回過味來,她才對哥哥抱怨道︰「這東西好貴的,你買它干嘛,我們吃白面不也挺好。」

冬生抱著壇子往院里去,頭也不回的說道︰「也沒啥,也就二十斤,全當吃個新鮮,我看你最近吃飯都不香了,你這樣瘦,怎麼扛的過夏天。」

麥芽低頭看看自己的身材,她其實並不瘦啊,最近吃的不香,也是因為天氣熱,又沒有風扇可以降溫,要不是山里晝夜溫差大,夜里只怕連覺都睡不著。她心里明白,是哥哥跟娘心疼她,他們寧可自己餓著,自己省一些,也要給她最好的東西,不是有句話嘛,女孩要富著養,男孩要窮著養。

今天中午,麥芽還燒了個湯,昨天放在小河里的網子弄到不少的米蝦,她便留著活的,中午用西紅柿加米蝦燒了個湯,味兒鮮的很。米蝦去了頭頂殼,擱雞蛋里打散,再放進湯鍋里,這樣吃的時候不用費事撈蝦子,直接舀雞蛋就成。

麥芽把成塊的雞蛋大多舀進哥哥的碗里,冬生作勢要不接,麥芽卻執意要他吃,米蝦可是補蓋的好東西,哥哥正在長身體,應該多吃,補鈣這種話,她當然不能跟他們說,他們會听不懂呢!

吃了午飯,冬生顧不上休息,扛著鐵鍬,拿了個破碗,去了屋後的糞堆挖蚯蚓。

麥芽瞧他干勁很足,也不攔他,收拾好的碗筷,見外頭太陽大的很,便想著回屋睡一覺,田氏忙忙叨叨的也閑不下來,這麼熱的天,她也舍不得讓閨女出去曬太陽,于是戴了頂草帽,跨著籃子下河去洗要用的鹵肉去了。

可能是不太適應沒有空調,沒有風扇的夏天,麥芽最近總是有氣無力,可就算再熱,她也不出汗。

個人體質不同,可是不出汗,身體里的熱毒排不出,人很容易中暑,也很容易生病。

她在鍋里用小火熬著綠豆湯,黃豆也泡著,想著下午起來做些豆腐腦,放涼了之後加糖水吃。

元青傍晚的時候過來了,李氏也跟了來,她的風濕病在夏天要略好一些,只要不敢上刮風下雨都還好,加上天天泡花椒水,也能慢慢的走路。

他們來的時候,麥芽還在屋里睡覺,冬生挖好了蚯蚓,坐在院子里穿黃鱔籠,田氏也從河邊回來了。

「他嬸子,你等會啊,我把鹵肉放下,洗個臉,咱們就去賣菜,」田氏招呼他們。

李氏直擺手,「你急啥哩,現在天黑的晚,出去晚點也沒啥,傍晚出去都成。」

冬生手髒不方便,元青便去屋里搬了椅子,扭頭朝房里瞅了一眼,沒听到動靜,又忙輕手輕腳的出去了。

田氏叫元青自己去端茶出來喝,早晚都是一家人,也沒必要見外。

李氏見冬生鼓搗著竹編的簍子,好奇的問了,「冬生啊,你做的是啥,咋那麼小個東西?」

冬生笑著道︰「麥芽說這個能抓黃鱔,哦,就是長魚,我想著反正也沒啥事,就試著做幾下試試。」

田氏道︰「他們都是瞎折騰,咱們祖祖輩輩也沒人抓那東西吃過,萬一有毒可就壞了。」

李氏听了,不贊同她的話,「誰說不能吃,听老人們說,以前鬧災荒的時候,別說長魚了,連蛇都吃過,人一餓,啥東西不能吃?」

元青蹲在冬生旁邊,瞧了一會,也幫著他一起穿,他看著那個小洞問道︰「這個要放哪里下?這麼小的洞,黃鱔給鑽進去嗎?」

「就放稻田里,或者溝里都成,咱們小時候又不是沒見過長魚,不都在濕泥里打個洞,白天熱它不出來,等到了晚上涼快了,它才會出來找食,至于這個洞嘛,麥芽說黃鱔最喜歡鑽洞,小一點也沒事,它身體軟的很,擠擠就進去了,但這洞要想出來,可就不容易了,」冬生把妹妹的話,講給他听。

元青一听是麥芽說的,當下也不懷疑了,兩人低著頭往籠子里穿蚯蚓,總共才十幾個籠子,不要多大一會就能穿好了。

李氏左右看看,問田氏,「麥芽呢,怎麼不見她出來。」

田氏臉上露出擔擾的神情,「唉,這孩子怕熱,又不像我們一熱就出一大把汗,出了汗,人也就清爽了,她小時候也是,一到夏天就沒精神,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一整天都沒精神。」

「哎呀,那往後讓她少干點活,別老曬著太陽,多熬點粥給她喝,」李氏听了她的話,也擔心起來。

她們說的話,也傳到元青耳朵里,他攏起了眉。冬生見他神色不對,忙跟他講,「我今兒買了些大米回來,晚上給她熬些米粥,放心,沒事的!」

元青點頭,「往後,去縣城里送菜,就我一個人去就行,你留家幫她多干些活。」

冬生很高興他能這樣說,有些人家會很在意女娃的身體,他們可不想娶個病秧子回家,元青能這樣想,說明他是真的在意妹妹。冬生對元青越看越上眼了。

最後一個籠子穿好,冬生把所以黃鱔籠用草繩穿起來,背到身上,「行了,我去下籠子,元青你留下,待會幫麥芽干干活,我很快就回來了,李嬸,你們在這兒坐著,我先出去了,」他打了個招呼,背著東西便往外去了。

田氏追出來,「這麼早去干嘛,你遲些再下籠子不行嗎?」

冬生回頭對她道︰「早些下完,我就能回來了。」

麥芽睡醒的時候,元青正在幫著田氏把裝菜的壇子往車上搬,麥芽見她們就要走了,忙追上去,「娘,李嬸,你們等會,我有話跟你們講。」

李氏見她跑的急,小臉都白了,趕緊揮手叫她回去,「太陽還沒落山,你出來干嘛,快回屋歇著去。」

麥芽柔柔的笑了,走到門廊下,跟元青並肩站著,「我沒事,走幾步還不至于暈倒呢。」

田氏道︰「你回去吧,鹵肉已經下鍋了,你看著缺什麼香料,再加進去,鍋里的綠豆湯給你盛出來了,放在堂屋里涼著呢,別在這站著,回屋去。」

「哎呀,我就跟你們講幾句話,你們這回去其他村子的時候,跟賣鹵肉的人講,如果有人願意,可以到家里來進貨,再拿回去賣,我們按著批價給他們,一斤能便宜兩分錢,不過,每個村子只能來一個人批,不能有兩個賣的,我這樣說,你們能听明白嗎?」

其實她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在其他村子展加盟商,當然不是把配方賣給他們,而是從這里進貨去賣。這樣一來,田氏她倆也不用趕著熱天在外面跑,二來呢,也方便把小本生意做大。

田氏愣了,可李氏听明白了,不過,她沒什麼信心,「這樣能行嗎?人家能願意到家里來買?」

麥芽笑了,「你們照著我的話去說就成,他們來也好,不來也罷,我們又沒啥損失,我就是看你們天天往外跑,太辛苦,要是能讓你們在家里也能做生意,這樣不是更好嗎?」

田氏應聲,「成哪,我們就去說試試!」鞭子一甩,她趕著馬車走了。

麥芽跟元青站在門口,一直目送她們走出去老遠,才回了家。

綠豆湯已經放涼,麥芽加了些冰糖攪了攪,給元青盛了一碗。他正在院子里燒土鍋,麥芽把綠豆湯端給他,「元青哥,先喝碗綠豆湯吧!」

「你先喝,等會我自己去盛就行。」

「哎呀,我都端來了,快點,現在放涼了,幾口就下肚了,」麥芽也蹲到他身邊。

「嗯,」元青放下木柴,接過碗,清涼甘甜的綠豆湯一下肚,從里到外都清爽不少,喝完了綠豆湯,他關心的問道︰「你身體還好嗎?要不要抓幾副中藥回來給你調理一下?」

麥芽拿過碗,嗔怪的瞪他一眼,「我哪有那麼嬌貴,就是熱的有些難受,可還沒到要吃藥的地步,是藥三分毒,好端端的,我吃它干嘛!」

元青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就是想著給你補補身子。」

「補身子簡單,等明兒收了黃鱔籠子,做出了菜,你們就知道我沒有瞎胡鬧,保管這個比小龍蝦還賺錢哩!」

「成,我等著!」

他跟冬生一樣,都只穿著無袖馬甲,露著兩條粗壯的胳膊,馬甲上的扣子也不是很密實,隱約還能看見里面古銅色的肌肉,跟胳膊的顏色一樣,肌肉也是一塊一塊的,上面還沾著汗水。

麥芽離的近,能聞到從他身上散出的汗味,一點都不難聞。

菜園里,先前種的白菜都老了,就得把它們都鏟掉,再把土翻一遍,曬上兩天,再種別的蔬菜,秋季也可以收很多菜。

元青在菜園子里,揮汗如雨,他挖菜地的速度很快,幾乎手不停頓,每一鍬下去都很深。

天快黑時,烏雲飄了上來,像是要下雨了,也刮起了風,倒是涼快了不少。

麥芽窩在廚房里燒飯,冬生下黃鱔籠子很快就回來了,元青又替他去河邊把網子收了一下,把收的魚蝦背回來。最近小河溝的水少了,魚蝦也不像之前那般多。

今兒麥芽煮了一大鍋米飯,又從菜園子摘了青辣椒,茄子,韭菜,還有黃瓜。

黃瓜自然是涼拌,鹽不放多,滴些醋就成,今在她不準備燒肉。

她家的辣椒,辣味很足,用來青炒茄子跟韭菜是最好不過的,雖然沒有肉,燒不出鮮味,但蔬菜的鮮脆,加上辣椒,這樣清炒出來下飯的很。另外,她切了些涼粉用黃豆醬拌拌,鹵肉也切了些裝盤,特別是豬蹄,因為最近生意賣的很好,豬蹄供不應求,她家也舍不得吃,今天托陳掌櫃進的貨,豬蹄比前幾天多了一半。

麥芽撈了兩只大的,豬蹄已經炖的很爛,稍稍用刀跺一下就成,上盆時淋上些鹵湯,撒點蒜瓣跟自制的紅椒油,啃起來可帶勁了。

飯做好了,只等田氏她們回來。

他們三個做在院里等,鵝已經關進了籠子,雞也自己上了籠,兩頭小豬仔吃飽了,趴在豬圈里呼呼睡覺,元青中間回了趟家,把自己家的豬也喂了。

麥芽沒坐一會,就被蚊子盯的受不了。

「哎呀,好癢,」她抓的很辛苦,她身上也沒多少地方露在外面。可蚊子還是很盯得著。

元青拿過她手里的扇子,幫她驅趕蚊子。

冬生道︰「要不你到堂屋去等,堂屋門關著,蚊子少些。」

麥芽搖搖頭,「不要,堂屋里面好熱,」這會外面涼快,家里反而熱的很。天哪!她真的快被蚊子咬死了,睡覺也是,雖然家里也有蚊帳,可那都是好幾年前的,這里破一壞,然後打個補丁,那里破一塊,又打個補丁,攏共有十幾個補丁,晚上睡覺就听見蚊子耳邊昂昂的叫喚。

她看了看哥哥跟元青,他倆好像一點都沒感覺似的,就算坐那不動,蚊子也不盯。

「你倆怎麼不招蚊子呢?」

她這一問,把他倆都逗笑了,冬生打趣道︰「我們身上肉太硬,蚊子扎不動,誰叫你身上的肉香呢!」

他一說,元青也跟著笑,在朦朧的光亮下,他笑起來,很有魅力。

麥芽撅著嘴,不高興了,「改天我往身上抹些耍大蒜汁,看它們還盯著我不,」她是講著玩的,哪里會真的涂,別說蚊子受不了,她自己肯定一秒都聞不下去。不過,也不能坐以待斃,她得想想辦法了,不然一個夏天過去,她還不得給蚊子吃了。

正想著,就听見外面的車 轆聲,還有田氏喝驢的聲音。

三人都迎了出去,幫著她們卸貨,田氏跟李氏洗了把臉,把身上的灰彈彈,幾個人這才進堂屋吃飯,進了堂屋就得立刻把門關上。

冬生啃著豬蹄沒啥形象了,倒是元青吃的比他優些。

李氏對麥芽的廚藝贊不絕口,又是難得吃到大米飯,加上麥芽菜燒的辣辣的,很下飯,滿滿的一鍋飯,被吃的底朝天。元青听說麥芽喜歡吃米飯,便琢磨著明兒去縣城,也買些回來給她。

這段時日,他們跟田家進賬都是五五平分,他們要是拿的少了,別說麥芽不同意,冬生跟田氏也得吵吵,所以他也攢了些錢。

吃過飯,麥芽把碗收去廚房放大鍋里泡著,給每人又盛了碗綠豆湯,下下油。

田氏把今兒賣菜遇到的情況跟大家講了一遍,就是關于麥芽說的那事。

「我跟你李嬸一到下塘村,就有人圍過來買鹵肉,還有些人到處吆喝,生怕有些人不知道,我挑著人多的時候,跟他們說,我家要在這里招一個合伙的,讓他到我家進鹵肉,然後拉到這里來賣,進貨的話比在這兒買,每斤便宜兩錢,你們猜,我說完之後,那些人什麼反應?」她神神叨叨的沖幾個娃眨眨眼楮。

李氏道︰「瞧把你樂的,當初要不是我攢動,你還不敢說呢!」

「是是,都是你的功勞!」田氏笑著直拍她肩。

冬生跟元青當然沒猜出來,都問她後面是什麼,只有麥芽淡笑著不吭聲。

田氏自己把自己的話接下去,「他們都不相信這是真的,然後我說,每個村我們只招一個進貨的,不少人就心癢癢了,都想試試哩!」

李氏也道︰「就是,你們都沒瞧見那場面,熱鬧著呢!」

麥芽笑道︰「他們當然會爭著要到家里進貨,光是看著我們賣的這樣火,他們也得心動,可他們又知道咱不會把配方賣出去,現在有這個機會跟咱進貨,他們肯定得擠破頭的往我家鑽。」

田氏直點頭,「是哩,後來我們又跑了幾個村子,他們都是一樣的反應,不過,我跟你李嬸商量了,每個村選了一個老實又精明的人,讓他們明兒到家里來先拿回去試著賣一天看看。」

麥芽想著,田氏最近越會做生意了,也越的精明。的確如此,他們要選加盟商,不光得老實本份,還得有商人的精明,這樣才能有利于長遠展,

冬生跟元青也不笨,這一來一去,他們也听明白了。的確是個好路子,效果也一定不會差。

明兒一大早還有活,幾人說了會話,便元青便跟李氏回家了,臨走時,田氏開玩笑道︰「以後你們干脆就在我家隔壁蓋個新房,咱兩家住的近些,多方便不是?」

也不曉得李氏到底听明白沒有,她一個勁的笑,應聲說︰「那成,等過年賣了豬,就過來蓋新房子,再把麥芽的親事定下,雙喜臨門,是再好不過的。」

回家的路上,李氏語重心長的跟元青說︰「娃啊,咱們真得想想蓋房子的事,就算你田嬸子不說,咱也得抓把緊,老房子咱倆娘倆住可以,可你要是成親,是萬萬住不下的,如今咱也掙到了錢,好好把咱家的小豬仔養大,等過年賣個好價錢,就帶著去買青磚!」

元青自然是明白的,他何嘗不想天天見到麥芽,要是跟田家住的近些也好,兩家有個照應,他家住的地方離村子還有好大一截,怪冷情的。

第二天一早,田氏跟麥芽還沒起來,冬生就去收黃鱔籠了,等到太陽升上牆頭,他才頂著滿頭汗水回來。

麥芽激動的湊上去看,她很想看到結果呢,「哥,怎麼樣,有收獲嗎?」

冬生嘿嘿的笑,把背上的籠子都擱在地上,雖然從外面看的不是很清楚,但他背在身上,卻是沉的很,想來收獲絕對不小。

麥芽去拿了大木盆,田氏也跟出來看,順手幫忙把籠子倒過來,只要上面捆的繩子解開就成。

第一個籠子倒出來,田氏倒的,她嚇了一跳,「哎喲,有兩條哩!」

麥芽也蹲過去看,這兩條黃鱔比她大母指要粗上圈,身體細長,有一尺多長呢!黃鱔本身就沒有蛇長,依著粗細,就能判別出雌雄。

麥芽道︰「這兩只都是雄的。」

田氏被她說的愣住了,「你咋看出它是雄的還是雌的,我瞧著都一個模樣啊!」

「呃,很好辨別呀,雄的體型比較細,雌的很粗,差不多有我兩個手指那麼粗,咱們要是捉到雌的,就拿去放生,反正雌的肉也不好吃,」她撿能听懂的,跟他們解釋,不然難道要跟他們說,黃鱔是雌雄同體,幼年時是雄的,等成年了,它自己就能變成雌的,然後產子嗎?這個時候的人,不會理解,也難以理解。

田氏半信半疑,不過對于麥芽說的捉到雌的就放生這話,她也很贊同。

娘三個把十幾個籠子都倒了出來,粗略數了一下,有二十幾條黃鱔,當然也有麥芽說的雌黃鱔,冬生便另外捉起來,背了出去,到小河溝里放生了。

瞧著一大盆不斷扭動的東西,麥芽頭有些麻,她很怕這種軟軟的東西,可她敢吃,嘿嘿,因為黃鱔肉真的很美味。

李元青收了些小龍蝦,搬到田家門品,準備要去縣城送貨,一進門,見麥式跟田氏都圍蹲在一塊,便湊上去看,「你們在看什麼?」

麥芽瞧見是他來了,便指給他看,「這是哥哥早上收的黃鱔,才十幾個籠子,就收了這麼多,晚上燒燒,叫林虎一家跟二妞他們都來吃,我要叫他們都嘗嘗這黃鱔的味!」

元青也是第一次瞧見這麼的黃鱔,說實話,看看還可以,但一想到要把這軟不溜丟,滑的跟蛇一樣的東西拿來吃,他還是有些抵觸的,不過既然麥芽都這麼說,他自然也是沒二話,「成啊,等我送貨回來,再去跟他們講。」

田氏道︰「黃鱔要不要拿水養著,這樣放著,不得曬死!」

關于這點,元青跟冬生比她們了解的多,都說加水量的水放在陰涼的地方擱著就成,要是水放多了,反而會把它淹死。

他倆把大木盆抬到牆角背陰的地方,冬生又幫著給元青裝菜鹵肉,都用因為壇子太重,便只能用水桶裝。

等到把元青送走,麥芽看著今天太陽不大,便戴了頂草帽,跨了個小籃子,里面裝了個小鏟,就往河邊去了。

冬生好奇的問道︰「你去河邊干啥?」

麥芽系著脖子上的繩子,笑著回道︰「我去采些薄荷回來,就在門口采,也不走遠。」

田氏也不問她采那干嘛,只叮囑她,要是太陽露頭,就早點回來,別跑遠了。

以前的薄荷草都是野生的,隨處可見,到處走走就能看見一大叢,摘回家之後,放在陰涼的地方陰干,然後裝進繡好的香包里,擺在屋子里,就能起到驅蚊的效果,其實還有很多香料都可以,但誰讓薄荷最便宜呢!

才走出家門口沒多遠,麥芽就瞧見好大一叢,碧綠的葉子,她摘下一片聞了聞,清涼中帶著藥香,香味濃的很。

「哈,不錯,原來家門口有這麼多薄荷呢,」她本來還帶著小鐵鏟,準備挖一些回來放大門外栽的,現在看來,根本不用。

麥芽蹲下來,撿著新鮮的薄荷葉子摘,這項工作比較的耗時間,短時間之內是完不成的。

田氏跟冬生出來看了好幾次,以為她跑遠了呢。後來冬生實在不放心,就過來幫著她一塊摘。

他很奇怪,妹妹摘這個干嘛,可她既然是頂著太陽摘,說明一定有用嘛!

麥芽告訴他只摘葉子,別摘根徑,那玩意沒有葉子效果來的好。

兩人一直摘到李元青趕著驢車回來,麥芽帶著的小籃子才算裝滿。

「哥,行了,等傍晚的時候再來摘,」她站起來,眼前有點黑,這是貧血的癥狀,等適應一會就好了。

冬生產接過她手里的籃子,其實也不重,「你趕緊回家喝口水,」他看麥芽小臉曬的通紅,心疼壞了。

元青跳下馬車,站在那,看見麥芽曬紅的臉,他跟冬生的反應一樣,「你去河邊干啥了,這麼熱,不能傍晚再去嗎?」

第一次被元青責備,麥芽卻一點都不會生氣,她沖元青甜甜的笑了,「今兒也沒多大太陽,曬這麼一會沒事的,你這麼快就從縣城回來啦!」

「小驢子把路都跑熟了,走起來也快,下完貨我就回來了,」元青瞧她沒什麼中暑的樣子,才轉身去搬空壇子,另外還有一袋大米,比冬生買的那袋還大,足足有五十斤。

麥芽驚訝道︰「你買這麼多大米干啥?貴死了。」

元青笑了,「我瞧你吃著香,也不貴,反正我們總也在這里蹭飯,就當做伙食好了。」

冬生听了他這話,故意扳著臉道︰「要不是看在你跟麥芽快定親的份上,你以為我會天天留你吃飯哩!」

麥芽噗嗤笑了,知道他倆都在開玩笑,忽然,她又听到一陣嘎嘎的叫聲,這聲音她怎會不認得。麥芽趴到驢車上去看,驚喜道︰「哪來的鴨子?」

元青看她高興的眉眼彎彎,也笑了,解釋道︰「今兒路過集市的時候看見有人在賣小鴨,就給你買了二十只,這些小鴨仔比春上的大些,也好養一點,到秋分時,就長的差不多了。」

冬生也湊上去看︰「這鴨仔不便宜吧,多少錢一只?」

元青道︰「別管多少錢一只,買都買回來了,明兒就在屋後的塘里放,傍晚的時候去撈些小蝦小魚回來,也不用多少糧食。」

冬生贊賞的拍了他肩膀,雖然他講的似乎挺簡單,但這會哪家會去這麼大的小鴨仔。

麥芽歡喜壞了,好好養的話,到中秋就能吃到紅燒鴨子,可惜沒有啤酒,不然啤酒燒鴨也好吃的很,又或者米粉蒸鴨也成哩。

她越想越美,仿佛已經看到香噴噴的鴨肉端上桌了似的。

冬生把二十只小鴨,先趕到院子的水坑,最近不用儲存小龍蝦,也就養殖了幾條小魚,正好給小鴨們當臨時游樂場,等它們適應了田家的氣氛,就可以趕到後面放養了。

元青下完貨,把驢子拉到河邊飲了水,回來又給它喂了頓好料,犒勞犒勞它。

麥芽喜滋滋的回了家,先把薄荷葉,用清水洗干淨,再用竹扁裝好散開,擺到堂屋放著。

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跟他們解釋起薄荷的作用,當然了,她是借用了某個老大夫的話。

听說這東西能驅蚊,田氏便叫麥芽多做些,大家都能用。麥芽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不然哪里用得著裝那麼些。

傍晚的時候,林虎第一個跑來,听說麥芽要做好菜,他哪里能忍的住。

林虎是跟他爹一塊來的,二妞跟小翠隨後也來了,黃年也記著麥芽做菜好吃,雖說不大好意思,但看著林德壽都來了,他哪有不來的道理,其次就是李氏,那兩家的婆娘倒是沒來,說家里好些活要做,也可能是覺著來的人多,不好意思。

他們來,也不能空著手來,林德壽拎了一大塊牛肉,就是有家的牛生了病,便請人去宰殺了,可這天肉也不能放,就拿到集市上去便宜賣了,他家也買了些,便宜的很。麥芽見到牛肉,當然高興了,可惜沒有牛骨頭,不然做出的牛肉湯一定很好吃。

林德壽听她念叨牛骨頭,便立馬叫林虎回家去拿,他們平時連豬骨頭都不想炖,更別說牛骨頭了,扔了又可惜,做又不會做,跟雞肋差不多,他哪里好意思拿出來。

黃年也不甘落後,拎著兩條大鯰魚,這是他早上從自家門口抓的,現在還活蹦亂跳。

麥芽一早就在廚房里忙活開了,元青跟冬生蹲點在院子里,按著麥芽的方法,殺黃鱔。先是把頭跟尾剪掉,手上抹一把青灰,再去劃開黃鱔肚子就比較容易,不會那麼粘滑。

元青負責宰殺,冬生負責清洗,他倆分工合作。林德壽跟黃年就在旁邊看著,林虎也在那,他這個小娃膽子大,覺得好玩,便也去抓,林德壽也不攔著,他經常打獵上山下河,他知道黃鱔其實沒有毒,吃倒是沒吃過。

李氏本來坐在鍋灶下燒火,田氏也在幫忙,二妞跟林翠進來,把她倆趕出去歇著了。知道她們女娃子在一起有話講,田氏跟李氏也樂的清閑。

麥芽注意到今天的二妞似乎沉默了許多,她忽然想起她托自己問的事情,到現在還沒問過呢,這一想,倒叫她對二妞感到很抱歉,「二妞,這幾天一直忙著,我也忘記問了,要不今晚我就去問問?」

二妞坐在鍋灶下燒火,對麥芽笑了笑,露出兩排牙齒,也沒吭聲。

這叫麥芽奇怪了,林翠接過話茬子,跟她講了原由,「她家親戚給她講了門親事,好像就在你舅媽他們那個村,你舅媽那不是王家村嗎?」

麥芽直搖頭,他們對舅媽一家向來不感冒,她也從不問。

林翠嘆口氣,她在幫著麥芽和面,晚上好蒸饃饃,「其實那娃人也還好,就是家里兄弟姊妹多,那個男娃是家里老小,上面的幾個娶親的娶親,嫁人的嫁人,就剩他一個跟老父母親住著,黃嬸說,要是二妞同意,過幾天要讓他們見面相親哩!」

話是這樣講沒錯,可麥芽畢竟是經歷兩世的人,還是一下就听出來,表面上瞧著,是門好親事,可誰知道那男娃的性子是什麼樣的呢,一般來說,大部分做老ど的,都慣的很,要是這男娃吃不了苦,拈輕怕重,這以後的日子可就過不好了。還有,很多老ど都很听母親話,就是有點戀母,這給以後婆媳相處埋下了不少隱患,依著二妞的性子,只怕也會不安生。

麥芽瞧了眼二妞,問道︰「你要是不願意,就再等等,興許還能找到更好的呢?年紀又不大,等兩年又不是不行!」

二妞撅著嘴,搖頭腦擺腦的晃悠,「我也不知道哩,又沒見過面,要是現在就回了,只怕會惹人家不高興。」

麥芽插嘴道︰「要是見了面,再回別人,那人家就更不高興了,怎麼做都一樣。」

二妞直嘆氣,「我也曉得,可不這麼辦,又能怎麼著。」

林翠也跟著她嘆氣,做女娃的命運,就是如此,要是嫁的不好,可就是一輩子遭罪。

麥芽寬慰她倆,「嘆氣管什麼用啊,要不這樣,二妞,明兒我給你個答復,退一步講,如果真的非相親不可,明兒我家會有人上門進鹵肉,到時候我再幫你問問,再不行,咱偷偷跑到王家村,先瞧上一眼再說。」她前面說的話,雲里霧里的,也不好講明,不過後面卻是叫人意外。

二妞眼楮唰一下就亮了,「我……能先去瞧一眼?」她當然想,這樣心里也有底嘛!

「怎麼不行,我們偷偷的去,不叫人家知道,也不叫人家知道,要不然這樣也行,我舅舅家不是在那嗎,我就說去看親戚,這樣總成了吧!」她也不管舅媽是否真的歡迎,反正也沒打算真的到她去。

「我看成,麥芽,你定個日子,我跟你們一塊去,」林翠雖然外表縴瘦,但骨子里還是有著年輕的冒險精神。

麥芽道︰「那就後天,後天一早,趕早去,天沒那麼熱,王家村也不遠,我叫我哥幫著趕驢車,不到中午就能回來了。」

二妞听著有了希望,又恢復了往日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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