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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芽趕緊上去抱住林大姑的腰,可憐她胳膊不夠長,抱不全她的大粗腰,「大姑,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大花跟小花都在那哭呢,別把孩子嚇著!」兩個婆娘打架,講道理是沒用的,也沒人跟你講道理,所以麥芽就把孩子搬出來。
林大姑底氣一下沒了,回頭看了看她的兩個娃,還站那哭,心疼壞了,「大花,小花,別怕啊,娘不打架哩!」
兩個孩子,哇一聲,跑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腿。林大姑把小花抱在懷里,回頭恨恨的瞪了謝婆子一眼,「呸,改天我再跟你斗架!」
她這一退,謝婆子氣焰立馬高漲起來,「喲呵,你說不打就不打哩,你以為你誰呀,幫人出頭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份量,沒有就滾一邊去,」她今兒的矛頭是對準田麥芽的,所以罵完林大姑之後,又把眼楮瞪向麥芽,「臭丫頭,你娘沒空教你,我來替她管教管教!」
先前一直站在她身邊沒吭聲,個子小些的女娃,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想拉住謝婆子的,可沒敢動。另外一個,也就是之前陪襯著謝婆子嚷嚷的女娃,她個頭大些,長著一雙單鳳眼,一看就是個會挑事的主。她就鼓動謝婆子打架,生氣謝婆子不敢動手,急的都會自己上了。
從始至終,麥芽都沒有流露出懼怕的神色,只是十分平靜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至于生氣嘛,其實也沒有,她對謝文遠一點感覺都沒有,根本是無關痛癢。所以對謝氏的辱罵,她只當看熱鬧。
這會,眼見著謝婆子又把矛頭對準她了,她只淡淡的笑道︰「你不是我娘,你哪來的權利管我,你有空就回去管管你兒子,只要他不再來找我,我就千恩萬謝了,以後狐狸精這種話還是少說的好,我听老人們講,這種講多了,說不定哪天就真會遇上!」
她說的很認真,臉上帶著似有若無的笑,眼楮里帶著笑。不曉得為啥,謝婆子忽然就站住不動了。
周圍不少看熱鬧的人,听的很入神,快趕上听說書的了。
二妞跟她娘,听見動靜也趕來了。黃氏有些畏懼,畢竟他們家還種著人家的田地,她沒敢吱聲,倒是二妞很講義氣,站到麥芽身邊,她身板壯,要真打起來,也不吃虧。
謝婆子巴掌沒打下去,可嘴上卻不肯放過她,「你們大家伙都瞧瞧啊,田家的丫頭嘴巴這樣毒,這樣的女娃誰敢娶回家,那還不把家捅翻天啦,哎喲喲,我這老婆子都不是她的對手,她這是欺負人,欺負我這個老太婆哩!」
麥芽忽然笑了,她看著謝婆子表情變了又變,心道,她不去做演員真是可惜了,「您要哭,就在這兒慢慢哭吧,我還得回家做飯,就不陪您了,哦對了,要是哭累了,叫你家閨女回去端些水來,可別把嗓子哭啞了,到時候連話都說不出,可就遭了。」
圍著的眾人,一片哄笑。
林虎跟二妞也捂著嘴偷樂,這就叫,你氣,我不氣,氣死也活該。
謝婆子臉終于掛不住了,她身邊的大些的女娃氣的站出來,正色道︰「田麥芽,你別欺人太甚,我大哥是不會娶你的,你別自以為是,在這兒耍橫,以後有你哭的時候,娘,我們走,咱不跟她一般見識!」
一場鬧劇,鬧哄哄的開頭,又清冷冷的散場。但麥芽清楚的很,謝婆子這茬事,絕對沒完,都住在一個村子里,以後還說不定怎麼鬧呢,只要謝文遠一日不對她死心,這事就不會完。
二妞怕她難過,輕拍她的後背,安慰道︰「別理她,謝婆子跟誰都吵架,咱村子里人都快跟她吵遍了,她就仗著自己家里有田有地,就不把我們這些佃戶當人看,等著吧,她早晚得遭報應!」
麥芽彎腰拎起她的籃子,不在乎的笑了笑,「她有沒有報應,跟我也沒關系,她過她的,我過我的,她非要自找麻煩,非要過的鬧心,我也沒辦法,誰讓她心眼子小呢!」
林虎幫她抬起籃子,崇拜的沖她豎起大母指。
二妞拍了他一下,「去,別瞎起哄!」
林虎不服氣的沖她吐舌頭,三人邊走邊說話。
路上,二妞又大嘴巴的講起閑話來,經她口,麥芽才曉得,謝文遠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只有兩個妹妹,他是家中獨子,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謝家人如此看中他的婚事,無關乎到家族繼承嘛!
謝文遠大妹叫謝紅秀,就是長著單鳳眼的女娃,她也是個暴脾氣,性子跟謝婆子差不多,听說已經定了親,對象是莊縣縣衙的捕頭,年底就要過門了。她的親事倒也正常,可小女兒謝紅玉就悲慘了些,大概是謝婆子想給兒子鋪路,竟把她許給了縣衙的師爺做妾。
听二妞說到這,即使淡定如麥芽,也難免唏噓不已,「正經人家的女兒為何要去給人家做妾,這不是糟踐自己,謝老二難道就不管嗎?」
二妞不屑的啐了一口,「他管?哼,他只管他兒子能不能當上大官,以後能不能享福,哪里會在乎區區一個女兒,在他們眼里,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要對他有利就成,至少也沒虧了她,我听我哥說,他見過那師爺,長的還算周正,就是年紀大了些,听說他娶的婆娘以他家以前的童養媳,比他大好幾歲,年紀都跟我娘差不多大,師爺比她年紀小些,所以兩人關系不是很好,他夫人長年就在老家生活,都不大往縣城里去呢!」
對于二妞的這番話,麥芽只听進一半,人家夫妻之間的事,又哪能讓外人曉得,外人既然曉得了,那也是添油加醋之後,不知換了多少個版本,演變出來的,到底是個啥情況,誰能知道?退一萬步講,要真是如她所講,要是那師爺夫人不厲害,謝紅玉日子可能會好過些,要是真要鬧起來,為人妾的女子是半分便宜都討不到的。
妾是很低賤的身份,除非主妻死了,否則一輩子都翻不了身,連帶著生下的孩子,也要受人鄙視。
不過,這些都是謝家的事,跟她沒有半毛錢的關系,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麥芽長長舒了口氣,眼看著快要到家門口了,便囑咐二妞跟林虎,剛才發生的事別提。二妞說,這也瞞不住,村里那麼多人看見呢!誰多句嘴都能說漏了。
麥芽覺得還是到那時再說吧,等過幾天,這陣風慢慢消退,或許也就沒那麼叫人生氣了。
老天爺對田家不錯,一直都放晴,大太陽曬著,蓋房子進度也挺快,才幾天的功夫,地基就打好了,開始壘牆磚。
眼看著新房子就要一點一點蓋起來,田氏跟麥芽激動壞了,看他們這幾天干的辛苦,田氏一狠心,抓了只鴨子殺了。
听說要殺鴨子,李太公跟麥芽眼楮都亮了,他悄悄問麥芽,打算怎麼做鴨子,麥芽問了他的意見,李太公模著胡須,認真看著已經拔干淨毛,開始要刨內髒的可憐鴨,半響才道︰「這鴨子不夠老,不能炖……」
「哦,那我明白了,我用米粉蒸,還能蒸不少油出來呢,」不等他說完,麥芽騰的站起來,去準備米粉了。
「哎哎,我還沒說完呢,要不紅燒也成啊,」老太公敲著拐棍,看樣子是要生氣,胡子都立起來了。可麥芽就是不理他,只埋頭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元青走過來喝水,這幾天他曬黑了,身板也更結實了,古銅色的肌肉,練成有型的肌肉塊。上面浮著汗水,時而從皮膚上滾落,耀眼的很。
李太公見他過來了,大概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他一下,「元青,這丫頭脾氣不好,你得好好約束,不管不行哪!」
元青仰著喝完水,又用剛打上來的井水洗了把臉,「太公,您是長輩,你管她最合適,我可管不好哩!」
李太公被他的話咽到了,半響沒吭聲,元青走了幾步,又回頭沖他嘿嘿一笑,李太公臉色板的更難看了。
不過,一想到中午麥芽要做粉蒸鴨,這股子氣,又滅了下去。
粉蒸鴨做法跟粉蒸肉差不多,鴨肉切成塊,先用醬油,鹽,生姜,干紅椒拌一下,靜置個十分鐘,再拌進炒好磨碎的米粉,把大鍋燒熱之後,再把鴨子擱進去就行。
說起來倒是挺容易的,但殺過鴨子的人都知道,鴨子清理起來,也麻煩的很。特別是表皮上那些毛管子,田氏跟李氏費了很多時間才擇干淨。
田家的廚房又升騰起炊煙,來干活的人,听說中午有鴨肉吃,個個都卯足了勁,干活也有力氣了。
幸好還有李太公時不時喝他們幾句,讓他們頭腦清醒些,要不然還指不定蓋到哪去呢!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太公喝著麥芽釀的李子酒,小酒品著,愜意的很,一面囑咐他們,「冬生啊,你那瓦不夠,下午再去拉些回來!」
冬生扒著飯,含糊的應道︰「哎,知道了,我下午就去拉。」
外面都是男人吃飯,田氏便留了些菜,跟李氏還有麥芽,坐在廚房里吃。
李氏咬了口蒸的酥爛的鴨肉,直呼好吃,「你還別說,咱們以前燒鴨子,都是炒出來的,沒想到這蒸鴨子也那麼些好吃哩,麥芽,你咋想出來的?」
麥芽傻呵呵的笑,田氏沖她翻了翻白眼,「你這娃,有話就說,傻笑什麼,你李嬸又不是外人。」
麥芽咬著田氏特意留給她的雞肫,嘟著嘴道︰「我沒啥要說的,做菜嘛,就是想到哪做到哪,粉蒸肉都能做,粉蒸鴨為什麼不能做,啥都是人想出來的,也沒啥是不可能的,瞧瞧咱們的臭豆腐,現在賣的多好,要是依我娘的話,那壇子臭咸菜水早倒了呢!」
田氏拿筷子敲了下她的頭,卻敲的不重,「看把你能的,你以後還想開飯館不成?」
麥芽笑嘻嘻的道︰「我要是住在縣城里,我就開飯館,可現在不行,咱家里這麼多地好種,我干啥要跑城里,做好了拿到城賣不是一樣的,我才不要進那個四四方方的地方。」
縣城里土地那麼少,想種啥都不成,哪有鄉下好,想種啥就種啥,等明年弄到梨樹種了,滿山東遍野都是梨樹花,多美啊!
李氏看她們母女吵吵,也跟著樂,「麥芽就是聰明,大妹子,你可比不了哦,我倆做了一輩子的飯,也沒她做的好吃,干脆咱倆以後就不下廚房了,以後飯都給她做,咱倆還清閑呢!」
田氏笑道︰「說的對,芽子啊,以後飯都歸你做了,我跟你李嬸出去跟人嘮嗑去!」
三人在廚房里有說有笑,日子在磚瓦的堆砌下,過的倒也快。
李太公特意挑了日子,田家要上大梁了,這也是很重要的儀式。
由他主持,弄了個祭祀,也就是灑了幾碗酒,弄了個大豬頭供著,大梁上掛了紅布,又放了掛炮竹,這儀式就算完了。
麥芽跟元青還有冬生站在一塊,他們是小輩,當然得站到後面。
麥芽看著那只大豬頭,悄悄跟他倆說,「這豬頭肉可是很好吃呢!」
前面站著的幾個人都笑了,田氏回過頭來,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心想,這丫頭最近也沒少吃飯,咋還這樣饞呢,連供品的主意也要打。不過想想也是,供品到最後也是要被吃的。
麥芽湊到她娘耳邊,道︰「娘,現在天熱,豬頭擱久了會臭的,還不如早點煮了呢!」
李氏也听見這娘倆的對話,捂著嘴偷樂,然後她指了指李太公,意思是,讓麥芽自己去跟李太公說。
元青跟冬生都拉住她,沖她直搖頭。李太公最重視祭禮,要是讓他知道麥芽打那豬頭的主意,還不得把她罵飛。
麥芽卻只是笑,沒有說下去。
等祭禮一完,麥芽就跟在李太公後面,一會兒給他遞茶,一會給他拿扇子,殷勤的很。
李太公杵著拐棍,坐到椅子上,挑起白眉毛,瞪著她道︰「丫頭,你不去做飯,跟著我干啥!」
今兒是上大梁,村子里面好些人都會過來吃飯,中午還要撒饃饃跟糖哩,那麼多事要忙,她干嘛老在他身邊轉悠。
麥芽蹲到他腿邊,給他捶腿,「太公啊,您一定吃過豬肉,吃過豬耳朵,吃這豬蹄子,可你吃過豬頭肉沒有哇?」
李太公一看她的笑臉,又看了看,那只擺在桌子上的豬頭,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臉一板,「你又要打那只豬頭的主意啊,這可不行,得放三天之後,才能拿掉,現在拿掉,可不吉利!」
听到吉利兩個字,麥芽捶腿的手停住了,本來她是想跟太公撒個嬌,讓他能同意把豬頭交給她煮了,不然等擱上三天,不臭才怪,這不是糟蹋東西嗎?要知道這豬頭也不便宜,而且豬頭肉真的很好吃。
可若是單為了一個豬頭,還讓家人心里埋下陰影,倒也不劃算。
鄉下人都迷信,雖然不到愚昧的程度,但還是很信的。
人都是心魔,心魔。可怕的不是魔,而是人心。
李太公忽然道︰「咦,丫頭,你咋不捶了,快些再給我捶捶,明兒我買個豬頭送給你。」
麥芽被他講笑了,「太公,哪有人送豬頭的,行吧,那個豬頭我也不惦記了,我得趕緊去做飯,等下午的時候,陳掌櫃家的小二過來,我讓他給我再帶只豬頭,我跟您講,豬頭肉真的很好吃哦!」
李太公肚子里的饞蟲被勾出來了,又生氣了,這丫頭心饞他哩!
因為是上大梁,村里不少人都來了,小娃也多,二妞跟林翠也來幫忙,黃氏跟林氏忙完了家里的活,也一並來幫他們。
男人們今兒上午也不干活了,坐在一塊講講笑笑,女人們就在廚房里燒的熱火朝天。
有些材料不夠,乘著有時間,冬生跟元青又趕著驢子去了趟縣城。話說,田家攢的錢,到昨兒已經花光了,除了材料之外,來干活人的工錢也都沒發,他們也不催著要錢,人心都實誠的很。
元青二話不說,把跟他合伙賣的錢都拿出來,兩家出錢,蓋一家房,錢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現如今有了生計,田氏也就不擔心了,賺錢只是早晚的問題。
不得不說,一听說田家要蓋房子,狗蛋他娘就連個面都不露,听王根生說,孫氏見到他也從來不問,就當做不知道一樣,倒是孫茂才問過幾次,有一回還被孫氏听見,回去兩人干了一架。
這邊不理,那邊,冬生的二叔就更不理了,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他們不來,不過問,田氏倒還省心些。
兩人進了城,把要用的貨買好,又多買了些菜,最近天氣涼快不少,菜也能擱的住。
買完東西,正要往回趕,對面走過來一中年漢子,他悶著頭走路,似乎沒看見冬生他們。直到走近了,他才突然抬頭,愣了下,強扯著笑臉,道︰「喲,這不是冬生嗎?你咋有空來城里!」
一听這口氣,冬生就曉得,這位二叔是知道他家在蓋房子的。冬生皮笑肉不笑的,把貨往車里攏了攏,「哦,二叔啊,我來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人借點錢,你也知道,蓋房子很花錢,我家的積蓄也花的差不多了,這不,沒辦法了,來城里佘點貨,對了二叔,我到你店里也去佘些吧,您放心,等房子蓋好了,我們就能還上!」
元青站在一邊,嘴角也露出似有若無的笑。
田貴顯然被他的話嗆住,在呆了片刻之後,臉上立刻被無奈之色取代,「冬生啊,不是二叔不想幫你,實在是有心無力啊,你兩個弟弟還要上學堂,店里的生意也不好,我正愁著呢,也怪你娘,說什麼都不肯把東西放我店里賣,你瞧瞧那姓陳的賺了你家多少錢,你們還把他當好人呢,要是擱我店里賣,我咋著也不能讓你們吃那麼大虧不是?」
冬生冷笑著趕起驢車,「是啊,二叔,本來我還想著從你跟前借點錢,然後把東西拿到你店里做抵押,可既然你這麼說了,我想想還是算了吧,給你賣,還不如我們自己賣!」
他一揚鞭子,車輪滾動了。他跟元青都不會坐驢車,因為心疼驢子,他們情願用兩條腿走路。
元青也對田家的這位二叔也反感的很,一副市儈的模樣,看了就討厭,可因為他是麥芽二叔,他也不能說啥。
遇上田貴是巧合,他也住縣城里,縣城又不大,今兒不踫上,明兒也會踫上。
今兒是田家上大梁的日子,里里外外人多的很,也忙翻了。
王大慶也就來幫了一天工,後來家里有事,也沒再來。
中午的時候,冬生跟元青趕回來了,田家門口也放起鞭炮,清脆的響聲,震的整個山村里听的見。
好多人都在說,田家人轉運了,以前那樣窮,才幾個月而已,連新房子蓋上了,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謝老二也站在自家門口看,古板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小眼楮眯成一條縫,盯著田家的方向,悶不吭聲。
謝文遠差事又黃了,他現在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女兒身上,那位大師爺身上系著謝文遠的前途,只要謝文遠能在衙門里找到好差事,就算是光宗耀祖了。
謝家跟田家算是水火不容的,哪怕今兒全村人都去喝上梁酒,謝家人都不會去,連林大姑也帶著兩個小娃去了。
出門時,她看見謝老二站在那,不動也不說話,林大姑懷抱一個娃,手上拉著一個,嗤笑道︰「喲,謝老二,你婆娘還好吧?我說你也真是的,連自己婆娘都管不好,盡讓她出來瞎吵吵,丟不丟人哪!」
謝老二為人跟她婆娘也差不多,都屬于嘴上無德,「呸,你管自家男人就行了,你管我們家事干啥,當心你男人哪天又撒手走了,到時候你又得守寡,真是晦氣!」他一直對林大姑很鄙視,覺得跟她住的近,連帶著自己家都倒霉。
林大姑氣的臉都白了,真想上去抽他兩耳光,但兩個孩子還在懷里抱著,她也不好真動手,只得恨恨的對著他一通亂罵,隨後帶著小娃走了。
謝老二沒理她,他現在腦子也亂的很,其實他巴不得田家窮的餓死,巴不得他家越過越窮,這樣他心里才舒坦。以前謝文遠背著家里偷偷跟田麥芽來往時,他也不是很在意,心想小娃子之間的玩耍,當不得真。
哪成想,那臭小子竟然把事情搞成這樣,害的他現在連縣城都不敢去,生怕踫上宏家的人,真是把他老臉都丟盡了。
謝老二越想越氣,越氣越不得安生,他狠狠的在牆上敲了敲旱煙桿子,一發狠,握著煙桿,朝田家去了。
林大姑帶著大小花趕來的時候,正有人站在大梁上往下扔饃饃,下面眾人哄笑聲連連。
饃饃都是早上剛蒸出來的,因為蒸出來的時間較早,放到這會都涼透了。饃饃上面還點著花,是用一種野生的草結的果實,點綴的。
站在上面撒饅頭的,是林德壽。
「上大梁嘍!」
隨著清亮的一聲吆喝,一籮筐饅頭被扔了下來。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都一窩蜂的圍上去搶,那場面熱鬧的很。
麥芽抱著田氏的手臂站在一邊看熱鬧,田氏鼓動她也去,麥芽直搖頭,她要是過去,還不得讓他們擠扁了。
沒一會,林虎抱著好幾個饅頭跑到麥芽跟前,獻寶似的把饅頭都丟到她懷里,並十分大方的說,「麥芽,這些都是我給你搶的,怎麼樣,夠多吧,你等著,待會我搶好多糖回來!」
這麼多饃饃,她差點沒接過,元青也站在旁邊,他從後面敲了下林虎的頭,板著臉對他道︰「饃饃拿給你娘,讓她回家溜溜給你吃。」
林虎模著頭,調皮的沖他扮鬼臉,一轉身,就跑遠了。
麥芽笑的花枝亂顫,瞧見林大姑來了,忙把饃饃都塞給元青,跑過去招呼她們,「大姑,你來啦,大花小花,姐姐抱!」
她也不嫌小花身上黑乎乎的油污,親昵的把她抱起來。
林大姑也沒提踫上謝老二的事,笑著對她道︰「你家這房子蓋的可真漂亮,有好幾間吧?」
麥芽把她們帶到後面,邊走邊道︰「這房子以後還得給我哥結婚用,當然得多蓋幾間,現在急一點也沒啥,慢慢就過去了,大姑,你帶著孩子,就別跟他們搶了,我帶你們到後面吃點飯。」
上完大梁才開飯,這會飯菜都已經弄好了,就等著林德壽把東西撒完。
林大姑笑呵呵的應聲,她很高興麥芽沒有沒有另眼看她們,以往她們娘三兒也不常竄門,一來因為孩子小,到別人家,就饞吃的,弄的她很不好意思。二來,人家雖然嘴上不說,但瞧見她們糟蹋的這樣,心里也不舒服。
今兒上大梁,要不是麥芽一早就請了她,她也不一定會來。
田氏跟李氏也熱絡的招呼她,把她們娘三讓進廚房。
一進廚房,大花跟小花眼楮都直了,她倆長這樣大也沒瞧見過這麼吃的,口水流了一路。
麥芽把小花放下,從鍋台後面端了小凳子,對兩個小女娃道︰「小花過來坐,大花,你站著好不好?」抬頭,她又對林大姑歉意道︰「今兒人多,家里凳子不夠用,大姑您就站著吃成嗎?」
林大姑也不是那拘謹的人,忙客氣道︰「麥芽,你別忙了,我就帶娃過來看看,家里飯也做好了,看看我們就回去了。」
麥芽直搖頭,「那可不行,既然來了,哪有不吃飯的道理,平時你家忙,也沒空過來坐,今兒好不容易逮到空,好生歇歇吧1」
說著,她已經利落的給三人盛了米飯。今兒米飯煮的不多,也不能全用米飯,那得煮多少米。今天主食還是饃饃,但她給林大姑母女三人卻盛了米飯。
盛好了飯,又從菜櫃里每樣菜都夾了些出來,「大姑,嘗嘗我做的菜,這是粉蒸鴨,這是紅燒肉,還有我家的鹵肉,要是喜歡吃,以後我經常給你送些過去。」
兩個小女娃一下也沒見過這麼多肉食,上去動手就抓。
林大姑狠狠的拿筷子敲她們的手,「娘沒教過你們用筷子嗎?看看你的手多髒,用筷子。」
小花嚇的眼淚汪汪,大花也不吭聲了,也不敢吃肉了。
麥芽忙勸慰她,「大姑,她們都還小,你嚇唬她們干嘛,洗了手不就成了,」她從水缸里舀了水出來,給兩個小娃把手洗干淨,然後對她們說道︰「以後吃飯要用筷子,還得慢慢吃,不然會噎著的,知道不?」
兩個娃點點頭,大花稚聲稚氣的保證道︰「我知道了。」
「嗯,知道就快吃吧,」麥芽笑著模模她們的辮子。
林大姑看著看著,眼眶都紅了,「麥芽,你真是個好姑娘。」
「大姑,快吃吧,等會他們忙完了,我們還得上菜哩!」
外面又是一陣哄鬧,沒過一會,林虎一頭扎進廚房,喘著粗氣道︰「芽子姐,我到處找你,你咋躲這兒來了,」他一股腦把話說完,隨後才看見廚房里多了幾個人。
麥芽眼間的瞧見他懷里抱著糖果,不等他反應過來,就一把拿走了,「你是來給我送糖果的吧,那謝謝了,你的糖我收下了。」
林虎咦了一聲,看著麥芽把糖塞給了大花跟小花。沒錯,他是來送糖果給她的,可不是要送給那兩個髒小娃。
麥芽知道他的心思,忙對他說道︰「你該不是心疼那幾個糖果吧,要不然你再問她們要回來啊!」
林虎臉刷的紅了,他怎麼可能去要,他是男娃,又比她們大,真去要了,這要傳出去,他不得被同伴笑死。
林大姑不好意思了,「林虎啊,我讓她們把糖給你啊,大花,快把糖給虎子哥!」
大花動作很快,卻不是把糖還給他,而是藏到了身後,嘴里還嚼著紅燒肉。林大姑臉上過不去,正要上手打人。
「糖我不要了,你們留著吃吧,」林虎一扭頭就跑了。
他跑的太快,沒注意,一下撞上正從外面進來的冬生身上。
冬生奇怪的問道︰「那小子咋了,臉紅成那樣?」
麥芽捂著嘴笑,卻不正面答他,「他們都散好了嗎?是不是可以開飯了?」
「嗯,糖都散完了,太公說能開飯,叫我過來說一聲。」
麥芽趕緊準備起來,「哥,端碗筷吧,菜都弄好了,往外面端就成。」
冬生點頭應是,出去叫來元青,二妞跟林翠也過來一起端菜。
酒桌就擺在院子里,田家院子里有大樹,把桌子擱下樹下也曬不到太陽,還涼爽的很。
今兒總共擺了兩桌,也就這麼些人,李氏跟田氏都不上桌。
李太公自然是坐到正當中,其他人也都陸陸續續的就坐。太公一坐到桌上,女人們就不敢去了。
田氏就在廚房里另開小桌,反正把菜放著,誰吃誰夾,也不用講究其他的。
外面酒杯聲清脆的響,男人劃拳的聲音也此起彼落,在廚房里都能聞見酒肉的香味。麥芽做的菜,都已經傳開了,公認的好吃,所以今兒根本都不用擔心剩菜。
謝老二背著手,在田家外面轉悠了好一會,直到林虎端著碗跑出來蹲在那吃飯,瞧見他了。
他是走也不是,進去也不是,窘了好一會。
林虎直性子,對他也不客氣,怒沖沖的質問︰「你來這干啥?」
謝老二氣不打一處來,現在連個小娃也敢對他橫鼻子豎眼了,「臭小子,吃你的飯,你管我干啥!」
說著,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進了田家。
眾人看見他進來了,全都啞聲了。
謝老二掃了一眼田家的院子,罵道︰「姓田的,你把我們家害的這樣慘,你家倒快活了,連房子都蓋起來了,真是老天不長眼,咋不叫你家都死絕了呢!」
謝老二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開口罵人,也是有底氣的,他是村里的大戶,相當于地主,一個地主,罵佃戶,那還是給他面子。村里人誰見著不得給他點頭賠笑,眼看著他兒子就要當官了,那平民百姓,還敢跟官斗嗎?
他這一罵,把全院子人都罵火了,但都忍著沒有吭聲。
田氏從廚房里沖出來,上去就要推搡他,「謝老二,你吵架就吵架,你罵我家干啥哩,你個老不死的,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田氏給人的印象,還是比較賢惠的,這一嗓門吼的,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謝老二也不怕她,「你個臭寡婦還敢跟我橫,有本事你別種我家地!」
正吵著,謝婆子居然也來了,也不知道她啥時候跟過來的,一看自己的爺們要給人打,她嚎了嗓門子,掄起袖子就要扇田氏。
廚房里的人都跑出來了,冬生抱住她娘,謝婆子這一巴掌沒掄到。
李氏氣的也要上去跟謝婆子干。
謝婆子沖她呸了一口,「又來個臭寡婦,瞧把你們給能的,老娘對你們太好了,你們就敢騎到我頭上拉屎了是不?好啊,那我告訴你們,今年你們的田稅漲一倍,誰敢不交,就把地給我還回來,哼!」
謝老二也附和,「對,漲一倍,今天來田家吃飯的,每人都加,我看你們還怎麼能耐!」
這一聲吼出來,威力足夠大,本來租子就高,要是再加,那還咋種。
「咚咚!」幾聲悶響,在此時顯的格外突出。
一直沒講話的李太公,顯然對大家忽視他,很不高興,他看著謝家的兩個人,正色道︰「租子是你們想加就能加的?那這天下還有沒有王法了,你謝老二是村長啊,還是縣令,人不大,倒有官威啦!」
不愧是李太公,這一番話,份量那是大大的高。
謝老二像堵了口痰在嗓子,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憋的啊,那叫一個難受。
一個村有一個村的規矩,每個家族也有每個家族的長者。這李太公主是李家的大家長,跟謝家長輩之間,那也是有一定瓜葛的,這里面學問大了去,所以謝老二才會被那口痰堵的要死。
他畏懼,不代表謝婆子也畏懼,她把腰一叉,晃著一頭油亮亮的頭發,吼叫道︰「李太公,這是我們跟田家的事,跟你們李家人沒啥關系,你這做長輩的也不能什麼事插手吧!」
李氏听不下去了,擠出身子來,對她罵道︰「謝婆子,你還懂的敬重長輩不?你連太公也敢說,你是想反天還是咋地,你要真有啥氣,就沖我來,別亂噴火,亂埋汰人!」
來吃飯的人,見吵吵成這樣,不少人都走了,只留下幾個干活的人,還有就是林、黃兩家人。
大花跟小花被這陣勢給嚇哭了,林大姑啥也顧不上了,跟麥芽說了一聲,也抱著孩子走了。
看人都走差不多了,麥芽冷著臉站在謝婆子跟前,也不說話,就是瞪著她,直到把謝婆子瞪的有些愣愣的,正準備跟她嚷嚷呢,麥芽上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啪響一聲。謝婆子哪里能想到麥芽會出手打她,一萬個沒想到,所以硬生生挨了這一下。
這一招,把所有人都愣住了,連李太公都沒想到,不過片刻之後,他眼里露出贊賞之色,對這丫頭的喜歡又多了幾分。
謝老二首先反應過來,沖上來就要打麥芽,元青跟冬生反應都快,一個拉開麥芽,一個抓住謝老二的手,讓他打不下去。
謝老二氣的直發抖,「好啊,你們合起伙來欺負我們一家子,你們等著,我這就去縣衙告你們去,我……我告你們行凶打人,姓田的,你把種我們家的地,交出來,還有你,李元青,你家的地也得交出來,今年的租子,一分都不能少,全都給我交上來!」
李元青憤聲道︰「交就交,我們不過才種了你家一畝地,還都是孬地,租子又貴的要死,不種也罷!」
田氏喘著粗氣,指著謝老二,道︰「我們也還你,一塊破地,不種就不種了,我們還不稀罕呢!」
謝老二抖著腦袋,「不稀罕就最好!」
李太公站了起來,老臉揪在一起,怒聲道︰「謝老二,你還有完沒完,別以為你家地多,就不把別人放在眼里了嗎?太不像話了!」
謝婆子哭天抹淚的坐在地上,「好啊,你們兩家合起伙來欺負人,先是迷惑我家文遠,現在又要打人,以後是不是得殺人啦,天哪!還有沒有王法了,老天爺啊,你長不長眼,這等惡人怎能沒有報應啊,難道不該遭天打雷劈嗎?」
她哭的聲音跟殺豬似的,震的人耳朵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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