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手上納著鞋底,扯線的時候,想了下說道︰「我看,要不還在陳掌櫃那里賣,咱跟他熟一些,也不怕他佔我們的,再說了,咱跟他做了這麼久的生意,要是突然換個主顧,只怕他會不高興呢!」
冬生也是這個意思,「我們把炒板栗的法子跟小二講一下,他們可以批發生板栗,也可以炒出來論斤賣,不管咱賣,他們也能賺錢,這買賣他們能不想做嗎?」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麥芽想的卻不止于此,雖說他們家跟陳掌櫃家,一向關系都不錯,但再怎麼說,陳掌櫃家是開飯館的,他們家以後還會有更多的山貨拿到縣城去賣,沒個專門接應的人,那可不成。只是可惜了,田二叔沒那個人脈,也沒那個經濟頭腦,要不然她哪里不想把山貨放到他那里去。
她想了下才道︰「我看我們得在縣城里再找個店鋪,或者說,咱應該還找個合伙人,這樣咱們賣東西也更方便一些。」
田氏聞言驚詫道︰「丫頭,你不想跟陳掌櫃做生意啦?哎喲,這樣……怕是不太好吧,他對咱家不錯,要是沒有他,只怕我們還過不位現在的好日子呢!」田氏是屬于,別人對他一分好,她就得回人家三分好。陳掌櫃為人確實不錯,若是他們送貨不往陳掌櫃那兒送,以後踫見了,那咋好意思呢!
麥芽笑著寬慰她,「娘,我不是那麼個意思,以後咱家賣熟食,或者鹵肉,當然還得往他那兒送,只是這生貨,得批發,得稱量,他要開飯館,哪里有空做,如果能有個專門的店鋪,咱就不用費心,只要把東西送去,怎麼賣,怎麼做,跟人家支一聲,以後哪還用得著管?這是長久計劃,咱現在不得不考慮。」
冬生比較同意妹妹的看法,「娘,我覺著妹妹講的對,咱也不能總指著陳掌櫃一家,要是您實在擔心,那我改天進縣城一趟,跟他好好談談,我相信他也是知理的人,不會計較這些。」
第二天一早,麥芽忙完家里的活之後,便把昨兒分剩下的板栗,用小籃子裝了,怕是有四五斤的樣子,準備送到林大姑家去,她答應了大花跟小花,可不能失言了。
昨兒其余炒出來的板栗,都讓二妞跟林翠他們各自帶回去,帶給她們老爹嘗嘗。現在田家就只剩下生板栗,小二可能要過幾天才來,所以冬生準備今天把板栗炒好,帶到縣城里。趕早不趕晚,宜早不宜遲嘛!
在經過福嬸家門口時,瞧見孫良樹蹲在自家院子里喝玉米糊糊,福嬸正端了凳子從門里出來,準備坐到大門外吃飯的。她看見麥芽跨著籃子打她跟前過,笑眯眯的招呼道︰「喲,這不是田家丫頭嗎?一大清早的,這是要去哪兒啊?」她最近經常看見田麥芽從門串戶,偏偏她又是個愛講閑話的人,最近村里沒啥事可說,把她給急的,抓心撓肝,別提有多難受。
要是換個人問,麥芽肯定會抓些板栗出來給她嘗嘗,但是對福嬸,她說不上有好感,也說不上有多討厭,沖著當初她能借給田家錢的份上,她就不能多同她計較。所以她只是沖福嬸微微笑道︰「不干嘛,我去林大姑家買些豆腐。」
「哦,去買豆腐啊,」福嬸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了又瞧,忽然道︰「她家晦氣,我勸你還是少去為好,說不定她家豆腐吃多了,也能沾上晦氣呢!」
麥芽被她這番話說的莫明其妙,難道家里有病人,就是晦氣了?雖然心里不服她講的,可麥芽也不能真跟她辯駁,「福嬸,您還是慢慢吃飯吧,我先走了。」再講下去,只怕福嬸能講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話呢,誰都知道她是有名的長舌婦,而林大姑家故事最多,也就成了她的頭號話題。
「你這丫頭,連好話壞話都听不出,我能騙你嗎?」林大姑瞧見麥芽不理她,可又忍不住在那嘮叨,「她不光克丈夫,還克小娃呢,現在一家四口人,就她沒病,這不是命里帶煞嘛……」
她後面的話,麥芽卻沒听清,只听見她講到克小娃,她心里一沉,難不成連大花跟小花都病了?
現實就是如此,往往你最怕什麼,她就會來什麼。當麥芽推開林大姑家大門時,以往蒸氣四溢的豆腐坊,今兒卻冷冷清清的,沒有煙火的跡象。
「林大姑?」麥芽站在豆腐坊里,朝後面的院子喊了一聲,卻半天沒听見回音。她緊張了,怕真出什麼事,就直接進了林大姑家的後院。
只見四五十平米的院子里,到處堆著壇壇罐罐,里面有剛泡的黃豆,還有泡好的,有些長時間沒清洗,上面都長霉了,好在這幾天沒下雨,要不然這院子根本無處下腳。
正作坊的,是一排三間的瓦房,牆壁,門窗損壞都挺嚴重,這樣的屋子到了冬天就得鑽風,雖然不至于把人凍死,但也足以凍壞了。
她正端看這處院子,里屋的林大姑終于听見動靜,掀了竹簾門,走出來,一看來的是麥芽,她震驚的很,「哎喲,是麥芽啊,這麼早,你咋來了,快進來坐,」她沖麥芽招手,喚她進去,又覺得自己家這樣髒,怪不好意思的,「我家太亂了,也沒空收拾,你別介意啊!」
麥芽勉強的笑了笑,進了堂屋之後,才把挎著的籃子擱下,她一路走來,都沒見著大花姐妹倆,想起福嬸的話,心里就有些忐忑,「嬸,沒事的,我就是來送板栗的,我前兒答應了大花跟小花,說好了,炒好了板栗,就給她們送來吃,咦,她倆這是還沒起床嗎?」
就在這時,左邊的屋里傳出幾聲脆弱的咳嗽聲,麥芽听出是小花在咳嗽。
林大姑眼楮又紅了,「她倆昨兒發熱,昨兒下午就開始了,昨晚又燒了一夜,唉,我正愁著不知道咋辦好呢!」
「嬸,你別急,我進去瞧瞧,」麥芽心里也緊張了,這里缺醫少藥的,要是真病了,只怕還得送到縣城里請大夫瞧瞧呢!
林大姑見她要進去,急忙攔住,「丫頭,你還是別進去了,萬一要是被傳染上,那可就遭了。」
她說的情況,麥芽是知道的。有些瘟疫的病癥也會高燒不退,林大姑一見著孩子發燒,就害怕是不是瘟疫,更不敢出去找人幫忙,就怕人家說孩子得了瘟疫,要是到時候村里人再嫌棄她們,說三道四的,那可怎麼得了。恰巧昨兒孩子在外面的玩的時候,小臉紅通通的,叫福嬸看見了,所以她才知道
麥芽安慰她道︰「嬸,咱們這里今年既沒澇,也沒旱,哪來的瘟疫?但是咱們得知道娃兒究竟是啥毛病,這樣才能對癥下藥,我哥等下要去縣城,真要不行,咱用驢車把孩子帶到縣城里去,請大夫瞧瞧,總不能就讓她倆在家躺著,啥也不做吧?」
林大姑听了她的話,也心軟了,她哪里是不想給娃兒瞧病呢!只是這一沒錢,二沒能力,光靠她一個人,又能怎麼辦?
麥芽還是掀簾子進去了,大花早听見她講話的聲音,便趴在床上,小臉紅通通的伸在被子外面,一直盯著房門瞧,看見她推門進來了,咧嘴笑了,「麥芽姐姐!」
她講話的聲音沙啞,麥芽估模著有可能是嗓子發炎,她笑著走過去,一旁睡著的小花也翻過身,笑容可愛的瞧著她,「麥芽姐姐,你說給我們送板栗的,今兒帶來了嗎?」
麥芽笑了笑,「當然帶來了,我們昨兒炒好的時候都太晚了,所以才拖到今天早上才給你們送來。」她模了模她倆的額頭,又仔細查看了她倆的手心,以及前胸後背,又听了听她們呼吸的時候也沒有太喘。中醫的望聞問切,她都不懂,也沒有听診器,光憑著肉眼看,也難以看出啥端倪。
小花一听說有板栗吃,趕忙就要從被窩里鑽出來。
「小花,快鑽進去,別又招了風,這會燒都還沒退呢,快听話,」林大姑一見她要爬起來,迅速沖過來,又把她塞回被子里去。
大花也是,只不過她比妹妹動作慢些,還沒來得及爬出來,就被她娘給按了回去。
麥芽笑道︰「你倆別急,我把板栗都給你們帶來了,等下剝了殼再給你們吃,那我去外面剝板栗,你倆就在這兒乖乖睡著,等一會再給你們把板栗肉送來,好不好?」
大花使勁點頭,「好,我們听話,我們就待在這兒不動。」
小花干脆用行動證明,一下鑽進被子里,只露了兩個小眼楮出來。
麥芽拉著林大姑到堂屋去了,她家堂屋右邊,是小花爹的房間,這會門也關著,里面听不出有啥動靜。
林大姑招呼麥芽坐下,本來想給她倒杯水,可又一想,鍋灶都還是冷的呢,哪來的熱水。
麥芽道︰「嬸,你別忙了,坐下吧!」她將帶來的籃子掀開,里面盡是開了口,油亮飽滿的板栗。等林大姑坐下之後,麥芽才輕聲的詢問她,「嬸,我看她倆不會有啥大毛病,可能就是天氣突然冷了,她倆底子弱,我听著她倆講話聲音啞啞的,可能是嗓門發炎引起的發燒,不過具體是啥病,還是得帶到縣城里找大夫瞧瞧,正好我哥等會要進城,你要是忙的話,我帶著她倆去給大夫瞧瞧?」
林大姑聞言欣喜不已,「這……這怎麼能麻煩你們呢,冬生要是真去縣城,要不我跟他一塊去吧?你家活也多,哪能總麻煩你們。」
麥芽笑道︰「我家現在沒事,昨兒我跟二妞他們上山去撿板栗了,哥哥想把板栗帶進縣城去,看看能不能找到賣處,咱這山里板栗樹都成片的長,不拿去賣,就都得爛在林子里,太可惜了,要是帶上大花小花,我哥哥一個人可不成,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干脆陪著她們一起去,你在家還要照顧叔叔,別跑這一趟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替她們找個好大夫,再把她們平平安安的帶回來。」
林大姑感動的直掉眼淚,這麼大塊頭的人,內心卻脆弱的不成比例,「瞧你說的,我哪里是不信你們,就是覺著給你們添麻煩了,要是有你陪著,我還放心些,真要我去了,還不曉得要去找誰呢!上回請的大夫,我是托大全給我找的,每回進黃豆,也是托他給我聯系的貨商,人家進接就把黃豆送來了,要是讓我跑縣城,只怕連路都找不到哩!」
麥芽心下了然,看來黃大全這小子,面上油嘴滑舌,心還是挺好的。她坐著剝了一小碗板栗,剩下的就都留給林大姑剝,也讓她端些給小花爹嘗嘗。臨走時,她又跟大花姐妹倆個說好,等會用馬車來接她倆進縣城。一听說要進城,兩個小娃激動壞了,要不是還生病,這會只怕都得在床上蹦翻天了。
不曉得哥哥有沒有走,麥芽加快步子往家趕,還沒到家門口,遠遠的就瞧見哥哥在整理驢板車,就準備上車要走了。麥芽趕緊把事情跟他講了,冬生听說大花跟小花病了,也擔心不已。
田氏在院子里,听見他們兄妹兩個講話,沖他們高聲道︰「你林大姑過的也不容易,既然咱們知道了這事,就不能不管,你就帶著小花她們去吧,要不要帶上點銀子,萬一診費不夠怎麼辦,這不行,我回去給你們拿些錢去,」田氏自說自話,轉個身又往家去拿錢了。她也是當娘的,當初麥芽尋短劍,她四處求醫問藥,其中的那心疼跟苦痛,只有當娘的才身有體會,所以現在她也見不了鄰家的孩子生病,都是鄉里鄉親,林大姑家條件又不好,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的孩子病著吧?
李氏站在自家門口,看見她們娘三個嘰嘰咕咕的,便扯高了嗓門詢問。見她問了,麥芽又只得跑過去,把事情又給她講了一遍。李氏的反應跟田氏一樣,她轉身也叫李元青去家拿上幾十文錢給麥芽帶著,以防萬一。
李元青正在家里做家具,听見李氏喊他,趕忙放下東西,過一會又去拿了一吊子錢出來塞進麥芽手里,「就你們兩人去行嗎?要不要我陪著一塊去?」
麥芽知道他這會正忙著,哪里分得開身,便道︰「不用了,有我跟哥哥去就行了,我瞧著她倆應該就是一般的發熱,不會是啥疫癥的,再說了,我到縣城里請陳掌櫃幫我找大夫,他對那里的人比較熟,有他照應著,人家不會多收我們錢。」
李氏一听說,不是疫病,心就放下了,「不是疫癥就好,小娃兒有個小病小災的,那也是正常的,行了,那你們趕緊去吧,趕早回來。」
「哎,知道了!」
因為要帶了她們兩個,于是田氏又從家里抱了兩床舊棉被鋪在上面。之前他們拉磚的板車,早都壞了,後來李元青琢磨著,又自己用木板做了一個板車,這車 轆當然是從專門的鋪子里買的。不過這板車經過了改良,由原先的兩輪,改為四輪,這樣人坐在上面就舒服多了,而且他們家的驢子也長大了,喂的料子也好,身板長的很結實,拉上幾百斤的貨物都能跑上一天,這也得歸功于麥芽平時對它的照顧。
板車上面沒有擋風的地方,所以田氏在棉被下面又墊了些稻草。等他們弄好之後,天也不早了,于是冬生拉著妹妹趕到林大姑家,準備接上她們兩個就往縣城去。
林大姑在麥芽走了之後,趕緊給她的兩上娃穿好衣服。因為發燒,大花跟小花從頭一天晚上開始,就沒吃什麼東西,直到麥芽給她們帶了板栗姐妹倆才有胃口吃東西。林大姑帶孩子粗糙的很,基本就是有什麼吃什麼,不會專門為她倆說飯,經常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所以她倆身板才這樣瘦弱。
听說要去縣城,一穿好衣服,兩個小娃就頂著風,眼巴巴的等在家門口。瞧見板車來了,兩人歡叫著迎上去。
冬生把她倆一個接著一個的抱上板車,麥芽急著替她倆月兌了鞋,讓她倆鑽進被子里去,又試了試她倆額頭上的溫度,還是沒退燒,瞧著體溫,只怕是有三十九度了。
孩子的抗病性比大人強,若是大人燒這種程度,哪還想動彈,可小娃不一樣,燒成這樣,都還有精神嘻嘻哈哈。
林大姑听見動靜,趕忙追出來。
冬生對她道︰「嬸,你放心,我們會把她倆照顧好的。」
林大姑還是愁眉不展,她拿了個布包塞給麥芽,「丫頭,你把這些錢帶上,要是不夠的話,回來我再給你們。」
麥芽道︰「你家困難,這些錢你還是拿回去吧,我娘跟李嬸听說她倆病了,都拿了錢給我,這些錢夠她們看病了。」
「哎喲,這哪成,我哪能用她們的錢給娃兒看病,誰家庭也不容易,麥芽你听話,把這錢帶上,一定得帶上,」林大姑哪里肯答應。
冬生見她倆推辭不下,就讓麥芽先把錢都帶著,等回來之後再說。
林大姑也道︰「就是就是,萬一不夠呢,都帶著吧!」
麥芽只得把錢收下,看著準備好了,冬生便揮鞭子趕著驢車走了。經過二妞家門口時,又踫上二妞。她听說大花跟小花病了,又听說她們要去縣城找大夫,便自告奮勇的要同他們一塊去,要是不找陳掌櫃,找她哥哥幫忙也行啊!二妞是急性子,不等他們同意,便回家跟她娘講了一聲,隨後風風火火的跑出來,竄上板車,就嚷嚷著冬生快些趕車。
麥芽被她弄的哭笑不得,瞧她坐的那樣穩當,只得帶著她一塊去。也因為路上有了她,嘰嘰喳喳的沒完沒了的講個不停,這一路才沒那麼寂寞。
路上小花體力差一些,再被板車一晃一顛的,很快又睡著了,大花好一些,可也經不過搖籃似的搖晃,眼楮一閉一閉的打著瞌睡。
麥芽沖二妞作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別再講話,讓她倆睡一會。
她跟二妞一邊坐一個,給她倆擋著些風,冬生邊走著路,邊趕著驢車。
快到城門口時,她倆才睡醒,冬生問道︰「咱們是不是先去陳掌櫃那?」
麥芽替她倆蓋好被子,才道︰「先去找他,不然咱也不曉得哪個大夫好一些。」
到了陳掌櫃家店鋪門口,門口招攬客人的小二,認得他們,瞧見他們來了,趕忙招呼著請他們進去坐,又替他們把驢子牽到後院去了喂料子。
他們上回到陳掌櫃店鋪的時候,也是在二樓雅間坐的,現在快臨近中午了,他的店里熱鬧不已,進進出出的成績,看樣子生意還不錯,在跨過門檻時,麥芽回頭瞧了眼宏記客棧,大概是還沒到中午,他那邊住店的客人不多,顯得冷冷清清。想起林翠跟宏寶的事,她還真想沖過去把宏寶臭罵一頓,或者干脆將他痛扁一頓。想歸想,現在還不到真要找他算賬的時候。
陳掌櫃一如既往的熱情,即使店里客人很多,樓上雅間也緊張的很,但還是將他們引到了樓上,替他們安排了個雅間,又叫小二給他們上兩個熱鍋子,再燙些青菜,想著這鍋子也是麥芽燒出來的,陳掌櫃又叫廚子另外做了幾個新鮮菜色,給他們嘗嘗。
二妞懷里抱著小花,冬生也背著大花,到了雅間之後才將她倆放下。二妞頭一次進這麼貴的酒樓吃飯,一到里面眼楮就轉個不停,嘴里還在嘖嘖稱贊。
麥芽卻惦記著請大夫的事,便對陳掌櫃說道︰「陳叔,您這附近有相熟的郎中嗎?這兩個娃生病了,我想帶她們去瞧瞧去。」
打從他們一進店,陳掌櫃就瞧見大花姐妹倆,小臉蛋泛著不一樣的紅色,像是發熱的模樣,他也是個善心人,听麥芽問了,便道︰「有有,出了我們店幾步遠,就有家藥鋪,里面坐診的郎中就是藥鋪的老板,他為人實在,也好替窮人看病,而且醫術也不錯,你們找他一定行。」
此事不宜耽擱,反正菜也沒上來,他們便決定先給兩個小娃看病。陳掌櫃馬上擱下店里的事務,親自帶他們過去找郎中,反正店里的一切事情都分工明確,他離開這一時半會的,也沒啥問題。
于是,二妞抱著小花,冬生也將大花背起來,麥芽跟陳掌櫃在前面走著,他們幾個一道往藥鋪去了。
那家藥鋪的確沒多遠,才經過三個店面,就瞧見一處古色古香雙開的門臉,門上的匾額上赫然寫著同濟堂,三個字。還沒走進里面,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藥香,深吸一口氣,只覺得神清氣爽,舒服的不得了。
陳掌櫃第一個進去,走進去便問︰「秦大夫在嗎?」
坐在堂中,一個身著青布粗衣的年輕男子,聞言站起身,只見他面容清瘦,身材挺拔,眉宇間有股子書生氣息,要是細看了就會發現,他的面容,已不光是清秀可以形容,甚至算得上俊朗。他一見陳掌櫃來了,連忙起身,拱手對他施以一禮,「原來是陳掌櫃,您是來買藥,還是要看病?」
「是來看病的,勞煩您給這兩個小娃看看,」陳掌櫃招手讓麥芽他們進來。
走到藥鋪里面,那股藥香更濃了。
麥芽進來的時候,快速掃了一眼這間藥鋪,正對著門的,是一排藥櫃,零零總總有不下上百個小抽屜,與外面隔開的地方擺著個高木櫃子,顯然是他們抓藥稱量的地方,而這位秦大夫問病看診的桌子,則是擺在門的一邊。陳掌櫃進來的時候,他大概正在看書,因為在他面前的桌上擺著一本翻開的書卷。
二妞跟冬生兩個,將小花姐妹兩放下。秦大夫見陳掌櫃帶來的是兩個小娃,又見她們臉色很紅,便趕忙叫她們過來看診。
他看診的時候十分專注,陳掌櫃便小聲的招呼麥芽他們在一邊坐下,麥芽不想再耽擱陳掌櫃的時間,便讓他先回去,等這邊看完了,再過去吃飯。
陳掌櫃心里也惦記著自己的生意,便跟秦大夫張嘴打了個無聲的招呼,轉而回店里去了。
二妞坐不下來,就在藥鋪里面到處轉,這邊看看,那邊瞅瞅。冬生不像她那般好奇心重,他也跟麥芽一樣,十分擔心大花姐妹兩的病情,他便跟麥芽一同坐著,等待郎中問診的結果。
秦大夫仔細看了兩個小娃的眼瞼,舌頭,以及手心,甚至連腳心都看了,然後問道︰「她倆發熱多久了?」
麥芽如實將林大姑講的話,同她說了,也加上自己的看法,「大夫,她倆除了發燒之外,一路上就叫嚷著嗓子疼,而且呼吸的時候肺部還有雜音,要不您瞧瞧她們的嗓子是不是紅了?如果是紅了話,可能是支氣管有炎癥,所以才倒置的發燒。」
秦語堂頗為驚訝的看著眼前清靈秀雅的少女,其實從他們幾人一進店門起,他只注意到兩個生病的女娃,因為在一個郎中眼里,除了病人之外,其他人基本都長的一個模樣,直到听見她這一番話之後,才對她另眼相看,「你剛剛說……肺部?還有支氣管?那是什麼?」
麥芽听見他的問話,才恍然回過神,她剛剛一時情急,沒注意到自己說什麼,現在被人家逮個正著。完了,這要她怎麼解釋呢!難不成她解釋出連人家郎中都不知道的東西?那人家還不把她當怪物看!
本來她想糊弄過去的,可秦語堂一直盯著她,身為大夫,強烈的求知欲是肯定要有的,不然還怎麼提高自己。
麥芽清了清嗓子,眼楮滴溜溜的轉,「呃……我以前看過一本醫書,就說過什麼內器分五髒,當時也不懂,就隨便記著了,以前人家不也說嗓子眼,嗓子眼的,而且我娘殺雞的時候,都要抽出一截氣管,我……我就想著既然雞都有氣管,人當然也有了,你說對吧?」她這番解釋,若是仔細去琢磨,簡直就是狗屁不通。因為秦語堂問的絕不是名稱,他是想知道,她是怎麼曉得炎癥會倒置發燒的,這個就連他也不敢妄下斷論。畢竟這里沒有專業檢測儀器,看不到身體內部的病癥。
冬生見妹妹為難,一時也不知道怎樣替妹妹解圍,只得詢問起兩個小娃的病,「大夫,她倆得的不是疫癥吧?」
秦語堂終于拉回心思,又細細給她們把了脈,才說道︰「不是疫癥,如果只是一味的發燒,還伴著咳嗽的話,就只是普通的風寒,我看她們身骨瘦弱,應該是因為她們體質太弱,加上時節驟冷,風邪侵入肌表而引起,才會久熱不退,我給她們開些去風寒的藥,不過即使是普通的風寒也得小心調理,內經有雲,冬傷于寒,春必溫病,若是現在不調理好,總會留下病根。」
其實麥芽剛剛進來的時候,瞧見里面坐堂的大夫是個年輕俊雅的男子,著實有些意外,按著她的想像,大夫應該都是五十多的中年人,臉上蓄著山羊胡,說話的時候慢慢騰騰,不急不燥。卻沒想到陳掌櫃介紹的人,竟然這麼年輕,要說不懷疑他的醫術那是假話。
但是看他剛才的一番講述,的確是句句在點子上。就像他說的,即使是風寒之癥,但因為患者本身體質較弱,需得小心調養,免得留下後患。古代的醫療條件,以及生活的環境,雖說十分的純樸,但相對的,生病得病的幾率也要大上很多。甚至小娃在十歲之前夭折的比例都高的驚人,所以就算是小小的風寒,也不能怠慢了。要是換作其他郎中,說不定就是開幾副藥,讓他們自己回去煎服就成了。
病癥找到了,秦語堂便專注著寫下藥方,然後自己親自去抓藥配藥,他這店里連個抓藥的學徒都沒有,什麼事都得他親自來。
在稱量分裝的時候,他居然也跟冬生閑聊起來,「你們是哪兒的人?這兩個是你們的妹妹?」
冬生一直站在櫃台邊上,看著他抓藥,他可能沒想到人家大夫會主動跟他講話,所以在呆愣了片刻之後,才微笑著回答道︰「我們家就住榆樹村,您不常下鄉,可能沒听過這個地方,哦,她們兩個是我們鄰居家的小娃,因為家里大人病著,正好我進縣城有事,便隨道帶著她們一塊過來了。」既然人家大夫主動開口問了,冬生便把麥芽跟二妞都一一介紹了。
見秦語堂看過來,麥芽淡淡的笑著,沖她點點頭,並沒有像那些大家閨秀一般,福身施禮。而二妞干脆就沖他揮揮手,就算打招呼了。
秦語堂一邊稱重藥材,一邊多看了麥芽幾眼,他只覺得這女娃不似一般的鄉下丫頭,笑起來,不卑不亢,頗有幾分深沉的味道。
二妞悄悄拐了下麥芽,用嘴巴朝秦語堂的方向努了努,無聲的告訴她,人家秦大夫,正在打量她,麥芽轉頭瞪了她一眼,隨後只將目關切的目光,放在小花身上。
秦語堂收回視線,臉色依舊平靜的跟死水潭似的,「哦?你們是榆樹村的?你們那里常常有個獵戶往我這里送藥材,他跟你們也是一個村子的。」
冬生眼楮一亮,「你說的是李元青吧?」
秦語堂看他一眼,然後點點頭,把裝好的幾包藥材遞給他,「沒錯,就是他。」
冬生笑道︰「他跟我們當然是一個村的,到了明年他就是我妹夫了,咱能不熟呢!」
秦語堂跟冬生講話的時候,始終沒啥表情,麥芽看哥哥一個人在那笑,怪難過人的,趕緊上前拿過藥包,「哥,你還傻愣著干嘛,快點把藥錢給人家。」
「哦,哦,看我這記性,秦大夫,一共多少錢?」冬生急忙收起笑臉,從懷里掏出裝錢的小布包。
秦語堂淡漠的道︰「若是有的話,就給五十文,沒有的話,三十文,二十文都行。」
冬生正在拿錢的頓住了,這叫什麼答案,什麼叫有,什麼叫沒有?麥芽卻听的明白,她將哥哥手里的錢袋子拿來,數了五十文錢放在櫃台上,又對秦語堂道了謝,便帶著他們回陳掌櫃那去了。
秦語堂看著他們走出門,默默的把桌上的錢收下,神色莫測。
出了藥鋪,冬生還是沒想明白,他在外買賣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听人賣東西是這樣講話的。
二妞抱著小花,仰頭對他笑道︰「這有啥不明白的,人家是要看你有沒有誠意,看你會不會做人,這都不懂?或許這藥只值二十文,他故意把價錢抬高,你要是給了二十文,他也不虧本,要是給了五十文他就賺大發了,他這是能多要就多要,這回明白沒有?」
冬生以為她講的是真話呢,將信將疑,道︰「不會吧,陳掌櫃介紹我們找的人,咋會佔我們便宜呢!」
麥芽白了二妞一眼,「哥,你別她胡說八道,人家秦大夫是善心郎中,他是怕我們給不起醫藥費,讓我們有多少給多少,所以才這麼說的,你們可千萬別把人家的好心當作驢肝肺了。」
冬生一拍腦門子,恍然大捂,差點就被二妞帶溝里了,「我就說嘛,他看著也不像個唯利是圖的郎中,還是麥芽說的對,二妞,以後可不許再胡亂猜測別人了。」
二妞不好意思的吐吐舌頭,拍了拍小花的臉蛋,笑嘻嘻的道︰「我這是準備做最壞的打算,你們看吧,有了我的猜測,所以你們現在才會覺得那位帥帥的郎中這樣好,簡直是大善人哪!」
小花這會暈的很,哪里听明白她說什麼,只弱弱的叫著身上好冷。大花也是,走起路來,兩腿發軟,冬生便又將她抱起來。
麥芽道︰「咱們趕快回陳掌櫃那邊去,他那里有現成的爐灶,我去把藥煎了,讓她倆喝一遍再說。」
回了樓上的雅間,陳掌櫃早讓小二把鍋子擺上了,還有幾樣冷菜,以及時興的炒菜。麥芽卻沒有心思吃東西,本來是想自己去煎藥的,可讓陳掌櫃攔下了,他讓小二去後面煎藥,讓他們留下趕緊把飯吃了,免得過會菜都涼了。
小二跟麥芽他們混的都爛熟,他也屬于心軟的人,得了掌櫃的命令,當即放下手邊的活,去後面專心看著藥罐去了。
麥芽讓妞挑些清淡的湯,給大花姐妹倆弄些飯吃,米飯拿鮮湯一泡,既容易消化,又容易下口。弄好了她們倆的吃食,麥芽這才把帶來的板栗拿出來,冬生便同陳掌櫃講起正事來。
陳掌櫃畢竟是開飯館的,啥樣的吃食他都見過,這板栗雖然稀少,但不表示他沒見過。
麥芽道︰「我們家後山上有很多板栗樹,雖然現在已經過了摘板栗的時節,但還是很摘到很多,我想,既然有,就不能浪費,讓村里人多賺些零錢也是好的,而且這板栗不光能炒著吃,還能剝了殼拿來燒肉,比如板栗燒雞,陳叔,您不防試試,加到湯里也行,我們那產的板栗,入口甜的很,一點苦味都沒有,我覺著一定能賣出價來。」
陳掌櫃剝了幾個板栗,嘗了嘗味道,「我之前也吃過板栗,是從其他外縣來賣的,當時那價賣的可高了,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買的起,丫頭啊,你這想法不錯,我看你們這板栗炒的也不錯,趕上過年賣,應該不會差。」
冬生也道︰「反正這板栗在山上爛掉也是爛掉,只要能換成錢,多少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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