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語堂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對著田家人還算好的,特別是看見麥芽,這臉上的笑容,明顯多了不少。
這是後話,這會他們還沒趕回來呢!且說,二妞回到廚房之後,難免要跟麥芽他們抱怨幾句。
「唉,你們說說看,我這是啥命,嫁了人還得伺候老娘做月子,要是讓我婆家人知道了,還不定怎麼說呢!」
麥芽遲疑道︰「不至于吧,我看王叔也不像那事故之人,再說了,你家王大慶不也是老ど嗎?你婆婆會理解的。」
二妞嘟囔道︰「那哪知道,我還沒跟她說呢。」
林翠坐在鍋洞底下燒火,听了二妞的話,不太贊同道︰「這事你應該早點跟你婆婆講,要是她從別人那里知道了,只怕會以為你是故意瞞著的,本來沒多想的,這樣一來,她反而要想多了,你啊,該話多的時候,咋還學會藏話了!」
麥芽也是這樣認為的,「她呀,就是該聰明的時候裝糊涂,該糊涂的時候卻裝聰明。」
二妞直嘆氣,「一想起以後一手抱兒子,一手抱弟弟,那樣的日子,一定很可怕,兒子跟弟弟……」二妞越想越可怕,到時候指不定要鬧多少笑話呢!
麥芽掩著嘴巴咯咯笑,那樣的場景的確很尷尬。要是別人問起,哪個是你弟弟,哪個是你兒子,豈不是難為情死了。
黃大全跟秦語堂來的時候,干活的人還沒回來吃午飯,不過二妞她們已經把飯都做好了,只等他們回來吃飯。
黃大全把黃氏請到里屋,讓秦語堂給他號個脈。
秦語堂一走進院里就遇見麥芽,微笑著跟她打了招呼。林翠也不是第一次見他,也都是點滴之交,見了面點個頭而已。
黃氏不直嚷嚷不用把脈,都懷了兩個了,能有啥問題?
黃大全一邊把她往里屋拉,一邊說道︰「秦大夫來都來了,就是把個脈,也不麻煩。」
秦語堂放下藥箱,也道︰「嬸子,看病不是非得有病才看,先預防著,總比臨時抱佛腳的強,您說是吧?」
黃氏任由黃大全把她扶到床上,替她月兌了鞋,「那就麻煩您了!」
「不麻煩,這是我做大夫的本份,」秦語堂坐到床沿邊上,手指搭上黃氏的手腕,專注的觀察起脈象來。
二妞不放心,扒在門邊看著。
過了一會,秦語堂收起東西,站起來。黃大全看著他的臉色,心里也沒了底,擔憂的問道︰「秦大夫,我娘的胎象可還穩當?」
秦語堂收好藥箱,回身之後,看見黃氏母子的表情,都十分擔憂,他趕緊笑吟吟的道︰「黃嬸胎象很穩,她原先底子就不錯,所以即使不是旺年,再生個孩子也不是什麼問題,而且黃嬸懷的是雙生子,所以後面可得更加小心了。」
「啥?雙生子?」這回驚訝的可不止黃氏一人,黃大全跟二妞都听傻了。二妞奔過來,激動的抓住秦語堂的衣袖,瞪大了眼楮,「秦大夫,你不是跟我們開玩笑吧,你說我娘肚子里的,是雙胞胎?她肚子里有兩個小娃?」
秦語堂低頭看了下被她揪住的衣袖,面色不變,「是兩個,這一點我絕對不會看錯。」有兩個喜脈,這麼明顯的差別,只要會號脈的人,都能把出來。
黃大全首先鎮定下來,他把妹妹從秦語堂身邊拉開,囑咐她好好守著娘,隨後他拉著秦語堂到外面去了。
黃氏還沉靜在先前的震驚之中,沒回過神,她模著肚子,喃喃道︰「哎喲,這咋一下來了兩個,那我這肚子還能裝得下不?不會給撐破了吧!」
二妞握住黃氏的手,笑道︰「咋會呢,也不是你一個人生雙胞胎,我也沒听說過還有把肚子撐破的,你只管好好養著,把身體養的壯壯的,這樣才有力氣把他們生下來,以後我會經常回來幫你干活,這家里的事就讓爹多干些,反正我跟哥哥都不在家了,就你倆過日子,飯也不用煮多,衣服也不用多洗,今年牲口就少喂些,你可千萬別累著。」
這一刻,二妞好像突然就長大了,秦語堂的一番話,突然就讓她有升級為姐姐的感覺,她再也不是家里的老小了。
「哪有那樣精貴,我要是躺在床上不動彈,你爹連飯都吃不上,你啊,不用擔心我,你在婆家好好的,比什麼都強,咱家今年地也少,農忙也沒啥事,放心吧,能忙的過來,」黃氏模著二妞的臉,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又要多一個孩子的緣故,她也變的溫柔了。
二妞鼻子一酸,為了忍住那股子酸勁,她趕快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娘,你先歇著,我去給你煮碗面。」
院門外,黃大全一直把秦語堂拉到大門外面,才忐忑的問道︰「秦大夫,我娘的胎,是不是有啥問題?」
秦語堂嘆了口氣,看著門口的老樹根,慢吞吞的說道︰「你娘的胎沒問題,關鍵就在于她年紀不小了,要是再小上五歲,生雙胞胎不會有麻煩,可是現在,我怕她生產時,氣血不足……」後面的話,他不想多說,黃大全也應該明白。
難產,是對于不能正常順產生下孩子,或是出生有困難生產的總稱。但凡是生產有問題,那都是難產。而听到難產這個詞,也是最讓人揪心的。
黃大全搓著手,想了一會,才道︰「秦大夫,無論如何,都請你多照顧一些,我爹對這個孩子很看重,這個情況,下午我再找機會跟他講,等會他回來,就讓他高興就好。」
他這樣說,秦語堂當然明白,「行,我可以不說,但該是什麼情況,你必須跟你爹講明,我們誰都擔不了這個責任。」
黃大全點頭,算是听明白他講的話。
麥芽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倆竊竊私語,林翠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也往外看,「你瞧什麼呢?」
「沒啥,咱們快把飯菜都端到堂屋去吧,等他們回來,拿了碗筷就能吃了,」麥芽眼神有些閃爍,趕忙轉回身,招呼林翠端菜。
林翠也沒多問,兩人把飯菜端好之後,把廚房也收拾了干淨,還把大鍋洗干淨,燒了一鍋水。
沒過多久,就听見鬧哄哄的一群人,從外面回來了。
黃大全跟秦語堂站在大門外,遠遠的瞧見黃年他們回來了,黃大全擺起笑臉,招呼道︰「爹,你們回來啦!」人太多,他一時之間也招呼不過來。
黃大全不認識李遠,李元青走近了之後,才給他介紹。
黃年也瞧見秦語堂來了,心下一陣緊張,還以為黃氏出啥事了,再一听黃大全解釋說,是請秦大夫來給黃氏把脈安胎的,又說黃氏懷的雙胞胎,這下可把他樂壞了,扔下鐵鍬就跑進里屋去了。
黃氏看他慌慌張張的進來,倒把她嚇一跳,「你這是咋了?」她作勢要起來的,可又被黃年按了回去。
「哎喲,你躺著別動,好生歇著,歇著就好了,」黃年邊笑,邊伸手模她的肚子,一想到再過幾個月,從這肚子里要蹦出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娃來,他這個激動啊!
黃氏拍掉他的手,板起臉道︰「你干啥呢!娃們都在外面,瞧你這樣,又不是第一次當爹,干啥高興成這樣,你還模!」
眼見黃年手越發不規矩,黃氏氣的不行,他也不瞧瞧是啥場合,要是叫人看見,她還要不要活了。
黃年只一個勁的傻笑,看著黃氏傻笑,看著她的肚子傻笑,他一直就覺著兩個娃少了,可自打黃氏生了二妞之後,就沒在懷上過,搞的他還以為自己不行了呢,可沒想到,這一來就來了倆,這說明,他還是很強壯的嘛!
「好好,不模了,娃他娘,你好好在屋里歇著吧,要是餓了,就叫二妞給你燒些飯送進來,我出去招呼他們吃飯,你在床上歇著,可別下來了,」黃年邊往外走,邊笑呵呵的說道。
看他的模樣,黃氏又好笑,又好氣,這還有好幾個月呢,難道她就躺床上,啥都不干了?是懷孕,又不是腿壞了。
黃年到了堂屋,迎面就遇上二妞,二妞手里正端著碗面,面碗挺燙的,她只想趕緊端到里屋去放下,可被她爹給攔下了,「爹,你擋著路干嘛,我要進去送飯呢,快讓開!」
黃年是想讓的,可他往左,二妞就往左,搞的他只好跳到一邊,給二妞讓道,順便還沖著二妞的背影嚷嚷,「妞啊,給你娘多燒些吃的,她肚里可有兩個娃呢!」
二妞沒回頭,暗地里直撅嘴,她娘又不是母豬,這麼大的一碗面,足夠她吃的了,再說,吃那麼好,萬一將來孩子太大生不下來,那可咋整。
看著二妞進去,黃年傻呵呵的笑。
黃大全早就招呼大家坐下吃飯,林德壽見黃年在那傻樂,便高聲喊他過來喝酒,「黃老頭啊,你能正常點不?不就是大全他娘又懷上了嗎?看你樂的,魂都快丟了吧!」
這一桌子人,只有林德壽跟他是同輩,除了他,也沒人好意思去開黃年的玩笑。
黃大全把他爹拉到上位坐下,對林德壽陪笑道︰「叔,我爹這是老來得子,當然值得高興了。」
黃年立馬不高興了,「去,你個臭小子,你爹老嗎?」
林德壽笑的不行,「你不老,你還年輕著呢,我老,我老了,行吧?」
黃氏佯怒也瞪他一眼,「你老啥呀,你回去加把勁,明年跟我一塊抱兒子!」
林德壽比黃年還小幾歲,林翠才是他家老大。听見黃年催他生兒子,林德壽只是笑,卻不敢再接話了。倒不是他有啥問題,他們就是想等林虎再大些,而且頭兩年家里不是困難嘛!田租交的那樣重,每年的收入只夠一家人糊口的,要是再多生幾個,那還不得要飯去!
不過,現在的情況不同了,跟著冬生一塊開荒種地,即使把租謝家的地還了,他也不怕了。就像麥芽說的,只要肯干,肯動腦子,還怕將來這日子過不好嗎?這樣一琢磨,他忽然也有了想法。
中午吃飯的時候,黃年免不了多喝了幾杯,高興嘛!林德壽也是,其他人也紛紛喝黃年的酒,弄的黃年差一點就不能下地干活了。黃大全看他爹暈乎乎的,便替他扛著鐵鍬,下地去了。秦語黨的藥鋪已經重新營業,他下午就得趕回去,不過他答應黃大全,等黃氏胎兒足月時,他會再來給她把脈。而且他也建議黃大全,等到黃氏臨盆時,最好把她接過縣城里,這樣請穩婆,找大夫也方便些。這個不是問題,黃大全只要把他住的屋子收拾一下,給黃氏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都不成問題。
再者,他也準備跟冬生他們商量下,想在後堂的院子里,蓋兩間屋子,後堂的院子大,即使再蓋兩間,也不會影響采光,這樣一來,店鋪空間也大了許多。
所以下午干活的時候,他便乘著機會,跟冬生,李元青,還有林德壽他們商量一下,經過他們的一致同意,他才能回去著手蓋房,下午他也順便跟大家匯報了下今年的業績。鋪子是去年冬天開的,到今年的冬天,才算是一年,而不是到年底。
四方貨棧,冬生他們都去看過,城里的鋪子跟鄉下的一比,真是小到連轉身的空間都沒有,除了陳掌櫃的酒樓,那是大店鋪,是沒法比的。既然大全想擴大店鋪的房子,他們當然會贊成,這是為長遠的發展考慮。
下午剩的活不多,黃家承包的那塊荒,是在小溪溝的這一邊,緊鄰著村子,離黃家不是很遠,他們當初選地時,就是依著離各家近點的地方劃分,而不是依地的好壞劃分。
他們幾家請人干活的動靜,也引來不少的關注,都知道他們四家這是要種果樹,可並不曉得,他們的果樹苗是從外地進的,還以為他們種的就是普通的品種。那種又小,又苦澀的果子。這里土產的桃子也好,梨子也罷,都是那種酸的要死,還很小的品種。這跟土質無關,在麥芽看來,是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不懂得種植果樹的技術。比如,在花期,就得適當給果樹疏枝,而不是看見滿樹的花,就以為都能結成果子。當然了,還有其他的訣竅,這里面的學問可大著呢!
傍晚的時候,黃氏叫二妞他們蒸了些咸肉包子,送到地里去,沒想到,包子才蒸好,就瞧見他們回來了。這正好,也不用送了,直接把熱騰騰的包子擺到堂屋就行。
李遠急著要回家,離家好幾天了,他挺記掛家里的。既然人都在,冬生便提議,把這幾天的賬給他們算一下,他們幾個人不用了,就是李和,李遠,錢滿倉,梁山子,孫良樹,還有許興國兄弟倆。
錢滿倉客氣道︰「你們最近也挺急的,要是沒有,過些日子再給也行,反正我們也不急著這一會。」
許興國咬著咸香味十足的包子,笑著道︰「就是就是,听說你們還得買樹種,不就是幾個工錢嘛,我反正是不急。」
他倆都這樣說了,梁山子自然也是沒二話,都是一個村的,他們在家閑著也就閑著了,這會出來,不光有活干,不管飯,也不吃虧。孫良樹也不吭聲,抬眼看了看他們幾個人,臉色挺高深莫測的。
林德壽已經拿了錢出來,「這老話不是還說嗎?親兄弟還明算賬,要想感情好,這賬啊,就得算清楚嘍,我們既然請你們干活,那該給的錢,就一分不能少,吃飯是吃飯的,你們啥時候到我家吃飯,我都歡迎,可這跟干活是兩碼子事。」
黃年跟冬生,還有李元青隨後也拿錢出來了。
黃年道︰「你們林叔說的不錯,好拿好散,咱才有下回買賣嘛,我可得事先告訴你們,等兩三年之後,咱這果樹掛了果,麻煩你們的地方還多著呢,到時候,老叔要是真的沒錢給,你們可不許說我小氣啊!」
梁山子帶頭呵呵大笑,「叔啊,瞧你說的,我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嗎?只要叔你一句話,我梁山子肯定沒二話。」
他的話,引的眾人都笑了。
冬生已經把錢數了出來,按著最初說好的,每人一天五十文錢,這個價格在目前來說,已經算很高的了,可是值了,一天就干完了,要是他們自己干,沒個五六天都完成不了。
一個人五十文錢,四家人,那就是二百文錢。
李遠只知道來干活有錢拿,可他沒想到,竟得了這麼多的錢,這叫他一時有些手足無措,急著要把錢還回去一半。
田冬生笑著對他道︰「這是你勞動應得的,我們這里干活都是這個價,再說了,又不是單給你一個人,快收著吧,你不是想回家嗎?乘著這會天還早,要走就趕快走,不然就得等到明天早上再走了?」
李遠籌措了一會,李和見他一副婆婆媽媽的樣子,一把抓到他的錢,塞到他衣襟里去了。
李遠的確要走,當下便要跟他們告辭。他要走了,李和也不能留下,這是他娘囑咐過的。麥芽抓了幾個包子,用油紙包好,拿給他,「這個給你們帶在路上吃。」
李遠要客氣一下,李和卻一把抓過包子,抱在自己懷里了,「這些個包子,正好給我們墊墊肚子。」
黃大全站起來,「我跟你們一起走,反正去姚莊,也是往縣城的方向,還能一起走一段呢!」
黃年听說他要走,想留他住一晚的。黃氏听見他們講話,也出來了,「大全啊,要不明天一早走,你這會往縣城去,到了跟前說不定城門都關了,萬一進不去,那可咋整?」
黃大全對她道︰「娘沒事,就算城門關了,我跟守城的老爺相熟,只要說一聲就行了,明天一早走,肯定來不及,明兒是紅集,趕集的人多,我們開門也早,行了,我也不耽擱了,等過幾天,店里不忙了,我再回來看你們。」
黃大全說走就走,也的確不能再耽擱,眼看著天都要黑了。
冬生跟李元青,還有麥芽,一塊送他們,李遠還得回李家拿包袱。黃年他們送到門口,林德壽也在,他跟黃年家門挨門,走幾步就到了。
麥芽在經過林翠身邊時,壞壞的拐掐了她一下,引來林翠的驚呼聲,也引來李遠回頭看。這一眼可得了,說不清,道不明。
這幾天,麥芽盡量給她跟李遠創造單獨相處的機會,也總感覺差了那麼一點點意思,李遠倒是漸漸對林翠起了心思,只是這林翠……
冬生他們一走,梁山子幾人也相繼都走了,孫良樹頭一次賺到錢,可把她樂壞了,離老遠的,還沒到家門口,就沖他娘嚷嚷開了。
在走到田家門口時,田氏走出來,招呼他們進去坐會。黃大全笑著婉拒,他們待會就從田家後面直接出村子了。
李遠動作也快,順便把李和的東西一並帶出來了。李氏送出門來,現在正是菜荒的時候,她也沒什麼把給他們帶著的,只能叮囑他們路上小心。
天黑不早,黃大全見他們東西拿齊了,便催著趕緊上路。
麥芽他們站在家門口,看著李和他們走遠了,才轉身要回家。
冬生想起小溪溝下的魚網還沒收,他都兩天沒收了,昨兒回來的太晚,希望現在去收還來得及。
李元青笑道︰「我去收吧,正好我想去小溪溝,洗洗。」這會還不能下溪水里洗澡,水太涼。
麥芽趕緊道︰「我也去,我馬上回去拿水桶,元青,你等等我。」
冬生見妹妹都這樣說了,哪還會再多說啥,微笑著跟田氏一塊回家去了。
李元青在外面等著麥芽把水桶拿出來,隨後,兩人便一塊往小溪溝去了。
路上,李元青提著水桶,兩人有說有笑。麥芽跟他講起林翠跟李遠的事,李遠是個很不錯的男娃,要是林翠願意,以後的日子不會過的差。
李元青想了下,才道︰「李遠家條件不好,只怕林翠看不上。」
「哎呀,你是不曉得其中的隱情,林翠不是看不上李遠,而是她心有所屬,看上了那不該看上的人,她現在就跟鑽進死胡同一樣,一頭鑽到底,越走,道越黑,」麥芽憂心著道。
這話叫李元青听不明白了,啥叫不該看上的人。
林翠跟宏寶的事,只有麥芽跟二妞知道,二妞也是嘴嚴的,從沒大嘴巴過,再說了,這可不是小事,她哪敢亂說。
麥芽把林翠的心思,跟李元青細細說了,忽略了某些他倆單獨相處的細節,比宏寶抱了林翠,雖然林翠不肯說清楚,但麥芽猜想,林翠會陷的這樣深,宏寶下手絕對輕不了,說不定還抱過親過了。一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哪經得住宏寶這等情場老手的的戲弄,幾番下來,林翠不陷進去才怪。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河邊。李元青放下水桶,挽起褲腳,就準備下水撈魚網。三月的溪水,很涼很涼。
「元青哥,你小心點!」
李元青回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微笑,「沒事,我火力可旺的很,就是剛下的時候有些涼,這會已經好多了。」他也不磨蹭,到了魚網跟前,很快便將網子兜起來,順水拖到岸邊。
麥芽蹲在岸邊,幫著他一塊把魚網往上拖,隨著魚網漸漸浮出水面,里面歡騰的景像,叫她喜出望外,「呀,兩天沒收,魚就這樣多呢!」小溪溝的水質干淨,但卻很淺,而且又是活水,所以大魚很難見到,一多長的魚,已屬十分大了。品種也少,大部分都是鯽魚,或者草魚,像黑魚這類的大魚,卻是很少的,偶爾還能摟到幾條戈雅魚,以及不少的米蝦。
李元青將網子拖到岸邊之後,看她這樣高興,考慮了後塘養魚的這個事情,看來他得多養些魚了。
麥芽拿過水桶,開始往里面抓魚,這些魚身上都滑的很,有時她要兩只手才能抓住。李元青把魚網攤開,也伸過手來幫她。
戈雅魚兩腮邊,生有硬刺,要是不注意,被它戳到,那可是很疼的。這不,麥芽就不小心,被戈雅戳到了。
「哎呀好疼,」她猛的縮回手,看著被扎的食指,上面被扎了個小洞,鮮紅的血往外冒。
「怎麼了,給我看看,」李元青听見她叫喚,急忙把她手指抓過來,看到流血,比她還心疼,「你別動,把血擠出來就好了。」
他擠血的動作,出奇的溫柔,出奇的仔細。等到最後一點血被擠完後,傷口沒有血再滲出來時,在麥芽的注視下,他竟然把她的手指擱在嘴里吸。
麥芽嚇了一跳,突然感覺到手指被放進一個溫暖柔軟的空間,還怎能叫她淡定,「元……元青哥……這點小傷沒事的,」真的沒啥大事,只是一個小傷口而已,除了一點點疼之外,其他啥感覺都沒有。
李元青放開她的手,原本清明黑亮的眼楮,此刻也變的不再清明,而是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好像這滿天星光,都映入他眼楮里一樣。
夜幕慢慢拉了下來,幾只迷路的鳥兒在他們頭頂盤旋,除了這涓涓不停流淌的水聲,四下里,只剩他們彼此的呼吸聲可聞。
也許是這景太過迷惑,也許是眼前的男子叫她迷惑了,總之,這一刻的田麥芽,腦子一片漿糊,即使擁有兩世的經歷,可面對存在感十足的李元青,除了此刻茫然的心跳竊喜之外,再無他感。
李元青慢慢靠近,濃郁的男人氣息,迅速包圍住麥芽。當李元青的唇壓下來時,麥芽只听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唇上的觸感,軟軟的,帶著他的氣息,叫人迷醉。
「麥芽!」
冬生見妹妹一直沒回來,遠遠的,也瞧不見他們的影子,于是就站在自家門口喊了聲。
這一聲可把李元青驚到不行,他趕緊從麥芽的唇上撤開,窘著臉道︰「對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他真不是有意,完全是此情,此景,此人,讓他像著了魔一樣,弄的都不像他了。
麥芽在愣了片刻之後,掩著嘴笑了。李元青看她笑了,也跟著傻笑起來。
為了避免冬生真的找來,麥芽遠遠的應了他一聲,之後,便跟李元青一起,把魚網收拾了,因為擔心過幾天會下雪,李元青把魚網收起來捆好了,背在肩上,「我們走吧,水桶重,給我吧!」他一手摟著重魚網,另一只手就要接過麥芽手里的水桶。
麥芽閃身讓開了,臉上還有掩不住的嫣紅,「不用了,也沒多重,你拉著我就行了。」她把手擱在李元青手心里,感受屬于她的這份溫暖。
李元青也不堅持,握緊她的手,拉著她一塊往回走。
天黑下來之後,走起夜路來,就顯得崎嶇多了,因為看不見腳下,走的時候全憑著感覺。但這條路,他們都走過無數遍了,哪里有坑,哪里有溝,也都記得的一清二楚。
李元青雖然只是拉著她,但也分擔她大部分的重量,一路牽著她。
田冬生在門口等著,遠遠的見他們回來了,道︰「不就收個魚網嘛,你們咋弄了這樣久。」他走過去,接過妹妹提的水桶,看見里面有不少的收獲。
李元青只是笑,也不回答他的話,直接把魚網扛進院里,擱在一旁。小南瓜聞見腥味,從廚房竄出來,聞著魚網直轉悠。
他送完東西之後,對麥芽點了點頭,便回家去了。
田氏也從廚房出來了,她燒了一鍋熱水,準備洗澡的,見著麥芽回來,免不了,也得嘮叨幾句。麥芽也不回嘴,舀了熱水洗了手。因為黃家晚上只做了包子,她只吃了兩個,加上又折騰這麼久,早餓了。
田氏晚上 了些面條,本打算晾干之後,留著明天早上吃的,見他們都餓了,就去廚房把面下了,又打了幾個雞蛋。麥芽想起元青晚上也沒吃飯,就又去拿了好幾個雞蛋,自己動手,把雞蛋打在滾水里,之後才把 好的面條擱進去,臨出鍋時,切些香蔥就成了。最簡單的雞蛋面,卻是最能給人溫暖的。
冬生聞著香味就進來了,看見妹妹把面條都盛好了,不用問也知道她多盛的那一碗是給誰的。冬生只是笑了笑,轉身就去院里,把李元青喊過來了。
此時的林家也熱鬧的很,林虎知道隔壁黃嬸懷了娃,也嚷嚷著要他娘給他再生一個,氣的林氏拿筷敲他腦袋。林德壽卻笑呵呵的阻止她,還大聲宣稱,一定再給林虎添幾個弟弟妹妹。
晚上吹了燈上炕睡覺時,林德壽模著黑,把兩床被子攏到一塊。
林氏推他,「你干啥呢,大晚上的不睡覺,孩子們都在隔壁,當心再讓他們听見了。」
「沒事,咱小點聲,這麼晚了,娃們都睡著了,」林德壽小聲的道。他手上動作倒是快,把被子攏,人也跟著翻過去了,伸手在被子下亂模,惹的林氏又一陣埋怨。
「好端端的,你抽啥瘋!」
林德壽笑嘻嘻的道︰「這哪叫抽瘋,你沒看他黃叔今天高興的那樣,你也不說讓我高興高興,咱也生個老ど,我就不信了,他黃叔都能一箭雙雕,我還能比他差嘍!」
林氏又氣又笑,拿手打了他兩下,「你個死老頭子,老了老了還學會不正經了,瞎扯個啥呢!」
林德壽趴在她身上,已經準備就緒,就要開動了,戲言道︰「跟你在一塊要是正經很了,你該要說我不行,再者說,我要是太正經,咱的兩個娃從哪來!」
林德壽嘴皮子一向滑溜,能說會道,要不然咋能哄得林氏嫁給他呢!
不一會,他倆睡的屋里,就傳木板床晃動的吱呀聲。
林翠躺在隔壁屋子,听著林氏他們房里傳出的動靜,煩躁的用被子蒙住頭,不想听,實在不想听。可過了一會,她又把被子掀開了。每天夜深人靜時,她腦了空閑下來,那一天,宏寶給她做的事,也不可抑制的冒了出來。她沒有跟麥芽他們講實話,其實那天,宏寶對她做的事,的確不是抱一下那麼簡單,她怕事情傳到他爹良耳朵里了,才不敢說真話,也不敢叫麥芽她們看出實情。
宏寶此人,要是仔細看,長的還可以,特別是面對面,他們站的很近時,宏寶的那雙桃花眼,真能勾住女子的心魂。林翠只是個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對男女之事,一竅不通。踫上宏寶這種情場老手,她又能有多少防備呢!
宏寶假借帶她烤火的名義,把她帶到了內室,並叫人拖住林德壽,而且門外也守了人,要是林德壽進來,他一定是知道的。
所以在重重安排之下,他的膽子,簡直大到天上去了。勸說林翠把衣服月兌下來烘干,又好心的替她拿了件干淨的襖子給她披上,借此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再乘勢把自己對她的愛慕之情,說的感人肺腑,林翠這般單純的腦子,被他說的雲里霧里的繞。
要說宏寶喜歡林翠,的確是不假。那天他妹妹定親之時,他遠遠的見了林翠一眼,看她如弱柳扶風的身段,看她俏美的容貌,看她紅女敕小巧的嘴巴,這一切的一切,都叫宏寶著迷不已,可是礙于她是正經的農家女娃,離的又遠,所以他只能把這份心思埋在心底,偶爾拿出來遐想一番。
卻不想,連老天爺都幫他,讓他集市上遇到了林翠,這等好時機,他怎能放過。
乘著四下無人,林翠又被他弄的五迷三道,他甚至大膽的伸手探進她的衣襟里,冰涼的觸感,引來林翠的驚覺,她感到了害怕,她想掰開他的手。可就在這時,宏寶卻突然把她壓向身後的椅子,用嘴巴堵住她的驚呼。宏寶玩的女人多了,這等床一技巧,玩的那是相當熟練,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林翠就癱軟在她懷里。
宏寶又壯著膽子,把她身上身下,模了個遍,只差最後一步沒做,要是林德壽不在,他肯定是做了,為此他還後悔不已,總覺得虧了自己。為了緩解自己的疼痛,當晚,他就去了青樓,找了個姑娘,一夜風流去了。
這些都是林翠的回憶,事隔這麼久了,此時想起來,也直叫她臉紅心跳。她每晚就在這樣的夢里,才睡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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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芽他們的估計沒錯,就在荒地開完的第三天,天空就飄下雪花來,是干雪,落在地上就化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農歷二月十九的廟會到了。頭一天,麥芽就準備開了,今年不用再賣鹵肉了,鹵香園這個牌子已經打出去了,現在她只想多賺些錢,好補貼家用,賺夠買樹苗的錢。
泡在咸菜壇里的臭豆腐應該差不多了,她把壇口上封的泥巴敲掉,掀開蓋子,臭咸菜的味,差點沒把她燻著。
田氏坐在院里洗衣服,也聞到臭味了,「這批臭豆腐,味兒是不是太重了些,比上回泡的時間久呢!」
麥芽夾了些臭豆腐,想著中午炸些嘗嘗,「臭豆腐,當然是味道越重越好,就是因為味道濃,所以才好賣,娘,你等著看好了,咱這麼多的臭豆腐,不出兩天,就能全賣光了。」她對自己腌的東西,當然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