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戈顯然不想試圖去理解這些數字組合有多美,他只是單純的覺得這麼按數挑出來的花放在一起真的很丑。偏偏陸儼居然興致勃勃,一副想要就這個問題和他進行深入探討的模樣,他當機立斷,找準時機調轉了話題。
「大熱天的,你來這里干什麼?」吳戈看著穿的嚴絲合縫的陸儼,內心十分陰暗的想要一睹他滿頭大汗的芳容。
「等人陸儼的最美數字問題沒得到回應,有點不開心。
「等什麼人,還買花啊陸先森?」吳戈假裝沒看到陸儼同志重新繃直的唇線。
「受人所托陸儼實在很難理解,為什麼有人放著那麼有趣的話題不聊,卻要浪費時間跟他扯這些有的沒的。
「哦,其實我也是
「……」用最短的詞結束對話,陸儼覺得接下來,總該繼續聊正題了吧。
沒想到,吳戈拎起袋子在陸儼面前晃了晃︰「對了,我把你們家龜也帶來了,要不要看看?」
在數列和陸小龜之間經過艱難抉擇,陸儼還是十分勉強的選擇了後者。畢竟是表姐送的,要是真死了還真不好交代,好歹也是一條生命。
陸小龜︰└|ˋo′|┘我哪點不比那個姓斐的強!喂姓斐的,有種單挑!
兩人坐在公園門口的長椅上,望著塑料袋里翻著肚子的陸小龜,一陣沉默。
吳戈建議道︰「你可以戳一戳它的肚子,手感不錯的
陸儼有點嫌棄的用手指踫了踫︰「恩,還行
被模到肚肚陸小龜似乎有點害羞,小腦袋立刻縮回了龜殼里。
吳戈笑道︰「哈哈哈哈它被你模得不好意思了
「……」陸儼望著縮成一團的烏龜,如果他沒記錯,這龜似乎是公的。
分針指向了4,兩人等的人卻都沒有出現。
「怎麼回事啊……」吳戈用手背擦了擦汗,側身瞧了瞧身邊的人。陸儼雖然被西裝包裹的嚴嚴實實,但臉上卻絲毫沒有汗漬。他隨意的靠在長椅上,那姿態,仿佛他不是來等人的而是來接見下屬的。
吳戈腦補了一段大臣們一路膝行後跪在某人面前高呼屬下來遲的小劇場,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陸儼看著他臉上還未褪去的暗爽表情,問道︰「什麼事這麼有趣?」
「呃,」沒想到陸儼會注意到自己,吳戈愣了一下立刻道,「想起了個笑話,要听嗎?」
趕緊說「不必了」!人參贏家怎麼會low到想听我等屁民的笑話!吳戈用他那雙黑溜溜的眼楮真誠的望向陸儼。
「好啊
「那就……」吳戈順口接到,隨即才反應過來——神馬!陸儼居然要听!那必須不能把剛才腦補的那段說出來,到時候龍顏震怒就死啦死啦滴,還是講一個安全點的笑話吧。
「那我就說了
陸儼點點頭,居然正襟危坐起來。
這哪是听笑話啊簡直是听領導講話的姿勢好嗎!陸先森你听笑話的姿勢不對啊!吳戈鴨梨山大的開了口︰「從前,有個人,從十樓跳了下去,但是他沒有死。請問為什麼?」
陸儼沉思片刻,開口道︰「十層樓的高度大約是28米,人體顱骨最大可承受500千克也就是5000牛的力,假設這人是自由落體,落地後與地面的作用時間為0.02秒,那這人能承受的最大沖量就是100牛每秒,這也就意味著這個人要至少低于四公斤才不會因顱骨破裂而死亡……如果再考慮別的身體部分率先著地的話……」
他還要再分析下去,吳戈趕緊打斷道︰「這只是一個笑話!」
陸儼有些困惑的望向吳戈︰「情況太復雜,我暫時得不出答案
「……」吳戈眨了眨眼楮,「其實真相很簡單
「哦?」
「因為他是一個飯盒吳戈樂不可支,「嘿嘿是不是很逗?」
陸儼皺了皺眉頭,顯然他無法理解一個人和一個飯盒間的邏輯關系,同樣也無法抓住這個復雜多解問題身為笑話的笑點。
盯著陸儼面無表情的臉看了兩秒,吳戈才收了笑聲︰「不好笑嗎?」
「很好笑?」陸儼反問。
「……」難道自己的笑點真的那麼奇怪?吳戈反省了一下——但確實很好笑啊!他瞅了瞅陸儼線條冷峻的側臉,「要不,你講一個?」
本來以為對方會拒絕,沒想到陸儼居然同意了,不知道是因為被太陽曬昏了頭還是干坐在這里實在太無聊。
「恩陸先森用鼻孔發出一個單音,隨即不輕不重的掃了正扯著領口扇風的吳戈一眼。
吳戈立即坐好。
陸儼這才開了口︰「古希臘畢達哥拉斯學派的數學家們,喜歡在沙灘上研究數學問題。有一次,他們其中名聲最顯赫的a提議,由一人開始報四個數,後面的人根據前面的人制定的數字規則再報一個數。這個游戲,越到後面越困難,因為後面的人需要總結前面所有人的數字規則,才能報出正確的數字說到這里,他停了一下。
吳戈已經散掉的目光重新聚集在一起,他瞬間精神抖擻作熱切狀︰「然後呢?」
「……」陸儼喉結上下動了動,繼續說道,「a為了顯示自己德才兼備,特意將最不起眼的b排在了第一個,而自己,則放到了最後一個。游戲開始後,b看了一眼沙灘上的石子,報了1、3、6、10四個數。接著第二個人、第三個人依次報了下去,都沒有人表示疑議,直到輪到了最後的a
听到「直到」兩個字,吳戈精神為之一振,以為笑點就要來了。
听眾的表現讓陸儼十分滿意,他接著往下講︰「a報了一個數字,93說完這句,陸儼勾了勾嘴角,眼中閃爍著笑意︰「是不是很可笑?」
吳戈︰=口=
哪里好笑了?別說抓笑點了,笑點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好嗎!!如果可以的話,吳戈真的很想換上景濤臉。
陸儼見吳戈沒反應,發出了同樣的疑問︰「不好笑?」
「……」吳戈想送他一個「你tm逗我」的暴漫表情。
「一個盛名在外的數學家,連三角形數都能說錯,難道不好笑嗎?」陸儼還在做最後的努力,試圖讓對方接收他的笑點信號。
可惜吳戈跟他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三角形數是個什麼玩意兒?就算這玩意兒說錯了,能比飯盒那個可樂嗎?必須不能!
听完陸儼的解釋後,吳戈依舊完全不覺的好笑。兩人默默對視了一下,又很快轉過了頭。
陸小龜在塑料袋里無聊的翻了個身——你們這幫笑點跑偏的愚蠢人類!
太陽越來越曬,再加上要等的人遲遲不來,吳戈終于坐不下去了。他站起身來,沖陸儼晃了晃塑料袋︰「要不我們先進去,順便給陸小龜換換水
反正對方肯定能聯系上自己,聯系不上也是沈念的錯,吳戈覺得沒必要再傻等下去。這一回,二人的腦回路終于保持了一致,陸儼點點頭,同意了吳戈的建議。
周末的公園,十分熱鬧,各式各樣的店面都開了門,沿路更有許多擺攤的商販。不僅如此,不少手藝人也選在這個時候邊演邊賣,吸引了不少游客的目光。
四九城里大大小小的公園吳戈從小去到大,見到公園里的這些行當就跟每年暑假都看到西游記的感覺一樣,早就沒了新鮮感。跟陸儼招呼了一聲,他就拎著塑料袋朝一旁的假山走去。假山所在的池子里,荷花開的正盛,水塘里的浮游生物,那是龜類最好的玩伴和食物。
他沒想到的是,前腳剛走,陸儼後腳就被人家的小把戲困住了。
趁著換水的空當他回頭看了一眼,陸儼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掃了掃人群,終于在一個賣泥人兒的地攤前看見了陸儼筆直的背影。陸儼似乎看上了什麼東西,付了錢,對方找零之後卻又突然攔住了陸儼。
要壞菜。
吳戈把陸小龜放在假山石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就朝陸儼那邊去了。
「哎呀,剛才那零錢我好想數錯了,能讓我再數一遍嗎?」地攤老板說道。
「恩天真的陸先森眉毛都沒皺一下就把那把零鈔又拿給了老板。
老板用舌頭舌忝了下手指,嗖嗖嗖飛快的重數了一遍︰「哦,原來是對的他伸出手正要把錢遞給陸儼,卻被人突然抓住了手腕。
「等會兒吳戈一手搭在陸儼肩上,一手緊緊扣住老板的手腕,「你說數沒錯?」他朝陸儼偏了偏頭︰「多少張應該?」
「11張陸先森像是明白了什麼,眉頭微蹙。
「老板,你看好了吳戈就著老板的手把錢抽了出來,一張張的數,直到最後一張。他故作驚訝的看向老板,「只有9張啊老板,怎麼少了兩張?」
「是我眼花是我眼花地攤老板立刻滿臉堆笑著賠不是,把少的兩張補給了陸儼。
吳戈哼了一聲,徑自走回假山,把陸小龜重新扔回盛了池水的塑料袋。听到身後腳步聲,他轉過身,兩腿分開叉著腰作圓規狀,開始教訓來人︰「陸儼同志,你說你怎麼就不能長點記性呢!剛在公園門口差點被騙轉眼又差點上了人當!你分一點點智商給你的情商,可以嗎!」
「可以陸儼從善如流道,唇角微微上揚。
「走了!」拎著陸小龜,吳戈抬頭挺胸,領著陸儼朝公園最熱鬧的地段走去,打眼一瞧,還真有那麼幾分狐假虎威的意思。
到了公園中心,陸儼想要去哪兒看看,吳戈就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一出出亟待上演的騙術,卻因為混跡江湖多年的吳戈的到來,而不得不偃旗息鼓。
陸儼看著坐在地上,把書包、學生證、錄取通知書擺在地上的學生模樣的人,正要掏錢,吳戈立刻沖上前對人一樂︰「同學你好,我是xx學校的招生辦主任,我校的錄取通知書似乎不是這個樣子的
路過熱鬧的商鋪,陸儼拿了店家給過的東西就走,看也不看。吳戈果斷攔住他,把剛找來的零錢掏了出來,抽出假鈔笑眯眯的遞給了店家。不知道誰把包落在了路邊,陸儼剛想俯身去拿,就被吳戈「別減」的一聲大吼給阻止了。遇到問「銀行怎麼走」的陌生人,陸儼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吳戈二話不說給拽走了。
如此這般下來,吳戈累的筋疲力盡,陸儼感覺……學到了特殊的技巧!
等再次踫到一個學生打扮的人跪在地上邊哭邊求好心人施舍,聲稱自己父母病重沒錢醫治時,陸儼終于沒有走上前去,而是朝吳戈問道︰「這…也是假的吧?」
「恭喜你,陸儼同志,你出師了吳戈有氣無力回道。
就在這時,吳戈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沈念。
「說
「 ,你這是被誰折磨成這德行了?」沈念一听那聲音,嚇了一跳。
「沒誰,反正不是你那什麼廖小姐
說完這句,吳戈沒注意到陸儼的表情出現了些微的變化,他還自顧自的沖沈念念叨著——
「沒呢,說好的十點,一直沒見到人呢
「我等了啊,等了快一個小時也沒見著廖大小姐的芳蹤
「行,就這樣吧,茲當鍛煉身體了。撂吧
掛了電話,他才注意到陸儼有些奇怪的目光。他模了模臉,應該沒沾上什麼髒東西啊。于是便疑惑道︰「怎麼了?」
「你今天要見的人姓廖?」陸儼的語氣也變得有些奇怪。
「是啊吳戈看了看陸儼,突然有了一個十分不靠譜的猜想——「你,不會就是那個什麼廖大小姐吧?」他終于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不是我,是我表姐陸儼提起這位表姐,也沒什麼好氣。
「嗨!」吳戈一拍手,「我今兒是替我哥來的!你還不知道你表姐要見的就是我哥吧?」
「沈念?」說起發小,陸儼依舊全名全姓的叫道。
「是啊!」吳戈一樂,「你說,怎麼就這麼巧呢!」
回答他的是一捧開的熱烈絢爛的菊花。
「你替他來,花給你陸儼望著吳戈糾結的表情,心情愉悅。
吳戈看著自己懷里的這一大捧菊花——奇怪的支數,詭異的顏色,原來,是來逼死自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