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她。」
醫院的單人病房外,他看著她,坦然表白,眼眸清亮,表情柔和,聲音平靜。
他的話對她來說,不啻于一顆炸彈,轟得她千瘡百孔,然而他卻完全不自知。
心,已無法再沉重。她不答話,不望他,在他看不到的時候,一任水濛濛的眼中,飄浮起無限神傷。
可是她月兌口而出的話,听起來甚至是輕松的︰「你的室友,是個很好的女孩兒,對吧?」
她依然是她,不會失態,不會崩潰。揚起眼睫,凝望著他,她溫柔低語。「我相信她一定能讓你幸福。」
「栩萌……」
「澄宇,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們是不是朋友?」她迅速地打斷他,豪氣干雲地笑。
「我希望你早日找到幸福。」他溫煦地對著她笑。「你是出類拔萃的女孩子,栩萌,你值得跟自己最愛的人在一起。」
她嫣然一笑,淚意卻完全不受控制地竄入眸中,她連忙拼命眨眼忍住。她怎麼可以哭?既然她依然是她,那個喜歡當孩兒頭、個性爽朗、英氣十足的她,那麼這樣的她,不應該哭。
他們開始自在地聊天,最起碼在旁人看來就是如此,那清爽和煦的氛圍,就仿佛兩個人曾經的溫馨和甜蜜都只是一場夢,仿佛一切都一如從前,曾經青梅竹馬的從前。
她是驕傲的,依然一如既往的驕傲。
她的心里明白,這是他和她最後一次針對彼此之間友情抑或愛情的談話。以後的兩個人,將徹底回到過去,徹底做回朋友。
他以最開朗的態度坦然相對,她自然要保持著與他絕佳的默契,他們之間,絕不會有不歡而散。
此次分別,無怨無悔、無恨無憾,以後還會有無數的相遇相逢,那時候彼此展露的,依然是真誠的笑容吧!
好聚就要好散,依然彼此珍惜,相互珍重……——
芮蝶終于同意留下了,醫生要求她注意休息。陸昊宇從病房內走出來,隔著一段距離注視著不遠處的兩個人。他們兩個會談些什麼,他很清楚。
而此時,澄宇是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可是栩萌,她的眼神黯淡無光,神情捉模不定,縱然心事讓人無法輕易看穿,但那種感覺,絕不是輕松愉悅。
「芮蝶沒事我們就放心了,是吧?」她干笑幾聲,不想他為她擔心。可是那笑聲,听不出半分歡快,過于高亢了些尖銳了些,還有的,就是蕭條。
她疲憊地閉了閉眼,心內一陣酸楚。「你留在這里陪昊宇和芮蝶吧,我還有點事,晚點再回來。」
她命令自己,笑意盈盈地看著他,然後風清雲淡地轉身。而轉過身後,那抹恬淡輕松的笑容,立刻變成苦笑,臉色微微泛白,雙手發顫,心房陡地涌上一股酸澀,她眨眨刺痛的眼,深深呼吸幾口,然後,挺直身軀,用與平時無異的速度和姿態,優雅如常地走離他身邊。
背對著他們的她,那層堅強的假面具瞬間全部碎裂,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從她的眼里,看見她的傷心。
她一直走一直走。微風拂來,吹亂了她鬢邊的發;艷陽灼熱,曬紅了她的臉。她都不管,都不要去管。只希望自己可以遺忘了時間,就這樣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然而她沒有如願,她一直走一直走,卻無法走到天荒地老,只是走得再也走不動,身體無力地向一邊滑動,歪倒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眼眶里面的淚水,再也不受控制,像是斷線珍珠般,一顆又一顆地滾落。
視線模糊的她是茫然的,對眼前的依靠沒有任何感覺,胸口強烈抽痛,滿腦子都是曾經的那個他。
他明明帶著笑容,闖進她的生活,用他的耐心和溫柔體貼,讓她步步淪陷。當她終于醒悟的時候,就已經完全習慣了他作為男朋友的存在。習慣了他的溫暖、他的男人味道。即使短暫的分離,都會讓她覺得,原本完整的心,如同拼圖,少了他,就少了最重要最重要的那塊……
當你開始強烈的思念、強烈的在意著一個人,當這種強烈的思念、強烈的在意,變成你腦中完全無法掌控的想法時,你會懂得什麼是愛情。她終于懂了,他卻離她而去。
緊緊地咬住唇,她的臉色更蒼白,一任淚珠靜靜地墜落頰畔。
她是特別的、優越的嗎?為什麼她第一次的愛情,卻只能是這樣的收場?
黯然注視她,他臉上的線條緊繃,嘴唇抿著,眼神是旁人不能分辨的復雜。
輕輕握住她顫抖的肩膀,茫然凝視她落寞的神情,他的心弦被酸楚地牽動著。
栩萌當初決定仍和澄宇做朋友,雖然看似矯情,實際也沒有錯,她只是想給自己也給澄宇更多的時間,理清他們的感情,徹底改變那個友情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澄宇也沒有錯,他和栩萌青梅竹馬的感情是純摯的;他和小肥妹是日久生情,所以,小肥妹也沒有錯。那麼,究竟是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