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虔順取出懷中的酒壺,擰開蓋子,湊到鼻尖深深的聞了一聞,然後晃動著壺中不多的酒水,讓香氣彌漫在夕陽映射光線昏暗的帳篷里的每一寸空間。
正當他陶醉之際,一陣急促的魊司腳步聲從帳外傳來,虔順趕忙將那青銅酒瓶放進了書桌上的木盒之中,然後從地上搬起幾本書掩蓋在它上面,自己端坐在書桌後擺放的那把椅子之上。
「你在這里啊?害我好一陣找!」伴隨著聲音,滿面笑容的村首虔生從帳外沖了進來。
略微顯得有些慌亂而緊張的虔順瞪了他一眼道︰「我同意你進來了嗎?」
虔生驚異地望了他一眼,依舊保持著笑容道︰「虔順,帳篷的主人死了,村首進來調查案情,難道需要經過你的同意?」
虔順听罷,愈發憤怒道︰「這里是我大哥虔忠的家,現在他死了,這里的一切都是屬于我的!」
虔生慢步走到虔順近前笑道︰「是這樣嗎?我怎麼不知道?你的大哥幾時認過你這樣一個弟弟?」
虔順忽然降低了說話的聲調,將頭湊到虔生的跟前道︰「他認不認都一樣,我永遠都是他的弟弟,至于他後院之中那鋪天蓋地的魊司群,你更是連想也不要想!」
虔生不慌不忙的踱至一旁床前,看了眼一直熟睡之中的虔雯,轉身抬頭對虔順道︰「這是盈素的孩子吧?唉,果真生得如她媽媽一樣標致!可不知道將來是不是也和盈素一樣的水性楊花啊?」
言罷虔生獰笑不止。♀
虔順一直強壓在心中的怒火,一瞬間被這樣充滿挑釁的話語點燃了,他一低手便模到了掛在腰間的彎刀,緊緊的扣住了刀柄。
虔生卻沒有半點懼怕之色,反而徑直走至虔順面前,順手拾起了桌面上高高堆起的一堆書簡中的一本,邊翻閱邊道︰「你該不會是想要殺人滅口吧?」
說完他伸長了脖子,到虔順身前,微笑著,原本只是想要挑釁,可不想這個動作卻讓他無意中發現了藏在書堆中的精致木盒的一角。
虔順見虔生發現了木盒,忙起身笑道︰「村首,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雖說這財產本就屬于我,可沒有您的幫助,我哪能這麼容易得手呢?還是那句話,我的就是你的!」
虔生見虔順居然肯作出讓步,便更加囂張的一把推倒了虔明身前的書堆,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木盒。
「這是藏著什麼好東西啊?」虔生得意的盯著虔順問道。
虔順心里更加憤慨,他沒有想到虔生居然這般不給自己臉面,可還是強忍住笑道︰「哪里有什麼好東西,不過是家兄早年的一瓶酒罷了,村首若是喜歡,盡管拿去。」
虔生原本以為是一盒珍奇寶石,听虔順如此說,自然不肯相信,便伸手揭開了盒蓋,果真露出一個十分精美的酒瓶。
虔順雖然沒有說謊,可虔生一眼便喜歡上了這酒瓶,青銅所制的瓶身瓖嵌著晶瑩剔透的透明水晶,里面淡紫色的酒清晰可見。
「果然是瓶好酒!不知虔兄是真心相贈,還是隨口說說的?」虔生問道。
虔順原是想欲擒故縱,豈料虔生卻來了個將計就計,此刻反而讓自己陷入被動。若是強留恐怕是留不住的,便笑道︰「當然是真心相贈,村首盡管拿去,莫說是一瓶酒,就算是後院中的魊司,也盡管來取,我今天的一切皆是拜您所賜。」
虔生聞言,伸手提起盒中酒瓶,仔細端詳著,說道︰「今天你說了那麼話,就這句最中听,要不是我暗中協助,你能那麼干淨利落的除掉虔明兒,要是他還活著,這一切可都沒有你我的份啊?」
虔順心中恨的咬牙切齒,卻沒有絲毫表露,正準備再奉承幾句之時,卻听見院中有魊司腳步聲。
二人怕有人偷听,急忙掀開門簾出去查看,此刻帳外已經是一片漆黑,天際禪廟紫光初現,隱約的看見一個騎著魊司的背影慌亂的離去了。
虔順追上前去,蹲下仔細查看雪地里留下的魊司足跡,卻听見身後虔生叫道︰「虔順,你快來看這是何物?」
虔順回去順虔生所指之處一看,帳篷門口雪地上躺著一顆閃著幽藍亮光的珠子。
「藍色冰魄!」虔順驚奇道。
虔生一听是魔法至寶,立刻彎腰將其拾起,緊握在手中。
虔順見狀忙制止道︰「不要,冰魄是至寒寶物,小心凍傷!」
虔生哪里肯听,緊緊的握著那顆藍色冰珠,生怕虔順搶走,漸漸的卻感有一股刺骨的寒氣自手心透過骨縫,很快便麻痹了半條胳膊。
虔順知道虔生已被凍傷,在一旁焦急的勸他放手,可他越是勸的急切,虔生卻越不肯放手,怕被虔順得了便宜。
虔順自然也不是真的怕虔生有什麼損傷,只是怕人身體里的熱氣傷害了冰魄的寒氣,而損了藍色冰魄的魔力。
虔生雖堅持不肯听虔順的勸告,手臂卻被凍的難受,他握著冰魄沖進了帳篷,靠著床沿坐下,一把掀起了裹在虔雯身上的毯子裹在了自己身上。順手還將床頭的油燈拿在手中,將握有冰魄的左手放在火苗上方烘烤。
虔順跟至帳篷內,卻見村首竟然搶了昏睡不醒的虔雯的毯子,心中怒不可遏,沖過去一把扯過虔生裹在腿上的毯子,裹蓋在了虔雯的身上。
此時的虔生已漸感手上的寒氣有些消退,便回頭看著虔順憤怒的表情道︰「怎麼?發善心啊?不知要是將來她如果知道是你殺了她的親哥哥,會怎麼樣啊?」
虔順上前一把抓住虔生的領口道︰「虔生,你不要總是把害虔明兒的事情掛在嘴邊!要是真的被旁人听見了,我死了,你也別想活!」
虔生滿不在乎的笑道︰「放手!你緊張什麼?就算剛才那個人听見了又如何?你是虔明兒的叔叔,我是虔誠村的村首,只要我們一口咬定虔明兒他是失足跌落山崖,誰又能搞出什麼花樣?是黑的還是紅的,我們說了算!」
虔生的話,虔順心里比誰都清楚,其實此時他擔心的不是那個逃開的人,卻是眼前這個老奸巨猾的對手,誰讓自己有這麼一個致命的把柄抓在他手里呢?
于是虔順松開了抓住虔生的手,坐倒在他身邊,向後躺在了床上。
通過一段時間的烘烤,虔生感覺手臂漸漸恢復了知覺,只是緊握的手指還是有些僵硬,想攤開手心顯得十分困難。
他將拿油燈的手調轉方向,照向了此刻正昏睡不醒的虔雯,借著燈光細細的凝視片刻,道︰「真是個美人坯子,長大了又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躺在床頭的虔順听了他的話,也轉頭看了看虔雯的小臉,沉沉睡意在白皙的臉頰上點上了些許緋紅,祥和的表情掩映著如同她母親一樣聖潔的五官,二十年前紫谷中盈素的影子依稀可辨。
就在連虔順都被年僅僅十歲的虔雯的睡容所迷惑的時候,卻有一滴透明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臉頰上,在燈光的映射下宛如一顆晶瑩的淚珠。
緊接著又是一滴,滴落在同一個位置。
在虔順好奇的從床上坐起來的同時,第三滴液體又滴落了下來,終于它們不能再聚集在一處,順著虔雯臉頰的完美弧線,滑落了下來,直達她微微上翹的嘴角,然後順著唇縫滲了進去,漸漸消失了。
虔順抬頭一看,原來那液體是從虔生握住冰魄的手縫中滲出的,此時的虔生正痴迷的盯著虔雯的臉頰,眼神中透出一絲狡黠與邪惡,如同一頭饑腸轆轆的吠舍面對著一只幼小的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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