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路九見收到了李建林所寄來的信。♀
信中所講,十年前遲存安的貪污案,並非表面那麼簡單,巨大的金額是昆召國開國以來前所未有的,當初所有證據都指向了遲存安貪污受賄,可這些證據都到現在去仔細查,卻幾乎都不見了,這其中定有蹊蹺。能讓這些鐵證消失的人,一定是位高權重之人,或者,就是先帝,這就許是要涉及到皇家秘密。失蹤的贓款,時至今日都未找回,這也一直是皇室心頭的一根刺。
最後,因為案件過去那麼多年,又涉及皇族,李建林詢問路九見是否還要參與查證,再追問下去,必定會知道些不該知道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往往會要了她的命。
路九見時至今日,已經不想回頭,自然要一條路走到黑查清原委。
明日起,是路九見這幾個月里積攢下來的假期,路九見從飛雲山莊回到茂陵找飄飄。飄飄現如今和東東兩母子住在一個院里,路九見與飄飄有話要說,就避開了他們,二人就在街上邊走邊聊。
飄飄突然停住腳步,怔忪地指著前方,僵硬地轉過頭來對路九見說︰「啊,那、那、那不是朱先生夫婦嗎?」
路九見呆,什麼朱先生朱小姐的,不熟。
順著飄飄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對中年夫婦的側臉,印象中沒有見過此二人。
飄飄急了,看著前面二人越走越遠,拉著路九見就跟上︰「就是那個在晉陽被說是被言先生害死的朱墨晨和李若啊。」
這樣一說,路九見頓悟了,就是她和白溪入觀自在之前的兩位算術先生。沒想到今日,竟然會在茂陵踫頭。
飄飄習武,跟人很有一套,路九見被她帶著九拐八彎地,愣是沒被朱李二人發現。
只見他們進了一家錢莊,進了後台,由此可見二人是在這通達錢莊做事。
教書先生不干,轉行成了銀行家,有錢途。
但路九見知道朱李二人的離開並不簡單,由那本奇怪的賬本就可以看出。
路九見進了錢莊,就對伙計道︰「我找方才進去的朱墨晨。」
伙計打著瞌睡剛醒,上下一番打量,轉頭便叫︰「朱墨晨,有人找。」說完就又磕上眼,窩在椅中睡著。
朱墨晨听到叫喚,一出來方看到路九見,臉色倏地一變就想縮回去。
路九見橫跨一步將其攔住︰「朱先生。」
如果沒有鬼,為何看到她會退?
朱墨晨臉上頓時失去血色︰「路、路小姐。」
「你看到我,怕什麼?」路九見瞅著眼前的朱墨晨表露出來的恐懼問。
「沒、沒什麼。」眼神慌亂地朝里瞥。
李若提著兩個包袱從里面出來,見到路九見也是一愣,站在原地不動彈。
「二位要出遠門?」路九見看到李若手中的包袱。
李若下意識地點頭。
路九見愈發覺得奇怪,這二人似乎很怕自己。♀
朱墨晨擋住路九見的視線,牽住李若的手︰「路小姐,沒事的話,我們就此別過。」
「朱先生真會說笑,若是沒事,我找您是為了找寂寞麼?」路九見呵呵一笑,「我只問你一事。」
朱墨晨的臉色更加難看,勉強說道︰「請問。」
「朱先生,你放在觀自在書院書樓中的賬本到底是什麼意思?」
朱墨晨倒是表情一呆,似乎沒想到路九見會問這個問題。
「賬本?」朱墨晨反問。
路九見認為朱墨晨是裝傻,繼續描述道︰「放在你原來書架上的一本冊子里。」
朱墨晨訝異,這個東西怎麼會被路九見知道。
「這,只是自己個人的盈虧。」朱墨晨解釋道,「並無其他。」
路九見笑︰「您只是個教書先生,盈虧似乎過大吧。」
身後的李若扯扯朱墨晨的衣袖,使了個眼色,朱墨晨回過頭來對路九見道︰「路姑娘,今日我與內人實有要緊之事要辦,不能與路姑娘敘舊,改日相見,定請你小酌暢聊。」
這要是放他們走,都拿著包袱要卷鋪蓋走人了,還到哪里去尋?路九見自然不放人,攔著朱墨晨的去路︰「把話說清楚了,咱們就此別過,否則,我閑來無事,倒是同你在此耗耗也無所謂。」
「這……」朱墨晨與李若面面相覷,見路九見好整以暇的模樣,朱墨晨說道,「那個賬本我也並不清楚,只不過是閑來在別處看到記錄下來的而已。我也未曾研究明白。」
路九見听了朱墨晨的話不免有些失望,本想著從他口中知道些關于失蹤的五千兩贓款的線索,沒想到終究是一場空。
朱墨晨與李若匆匆同路九見告別,快步小跑著往西郊而去。
路九見越想越奇怪,這二人明顯有事相瞞,如此形色匆匆到底是要去哪里。叫是上飄飄繼續遠遠相隨。朱墨晨與李若並無武藝,這一路跟隨,二人竟是沒有發覺。
二人在西郊長亭似乎是在焦急地等著什麼人,東張西望臉露迫切。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遠處出現了路九見熟悉的身影。
言棲遲拿出一樣東西交給了朱墨晨,三人聊了幾句,言棲遲將他們送上馬車,看著他們消失在視野中。
路九見大急,離得太遠看不清言棲遲交給了他們什麼東西,況且好不容找到朱墨晨和李若,眼前著離開了卻因言棲遲站在長亭中無法去追。
言棲遲忽然轉過身來,眼神有意無意地瞥向路九見與飄飄的容身之處。
飄飄暗叫一聲︰「糟糕,被發現了。」
話音未落,言棲遲已經出現在她們面前,面無表情地睇著路九見。
路九見正惱著他,看到他就心中竄出一股火來,想迸發而出,將一切事物都化為灰燼。
如此自然也有沒好臉色,一動不動地與其對視,不語。
飄飄並未發覺二人關系僵硬,想著畢竟是救過自己,還是禮貌地問好︰「言先生。」
言棲遲點點頭,繼而又望著路九見問︰「你們為何來此?」
路九見冷哼一聲,道︰「不關你的事。」
言棲遲對路九見的態度不以意︰「是跟著朱先生和李先生來的?」他好像一開始就知道路九見的存在了。
路九見偷偷尾隨的事被發現,倒也坦然,兩手一攤道︰「的確如此。」
她還是一樣沒變,每次壞事被戳穿總是一副要殺要剮請便的模樣,如此性格倒不似一般女子扭捏。
「他們二人離開茂陵了。」言棲遲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對路九見說道。
路九見點頭︰「我不是瞎子,我看到了,你給了他們什麼好東西?」
「銀子。」
路九見想了各種東西,比如什麼要緊的密信、珍貴的寶物、私密的消息,只是沒想到是最直白的錢幣。
既然被言棲遲發現,這朱墨晨和李若是不能再跟了,言棲遲處也問不到什麼,只能作罷。
拉起飄飄就往茂陵城走去。
言棲遲也不阻攔,為他們讓開一條道請他們先過。
言棲遲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身後,路九見每次回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大路兩邊,如果高呼︰不要跟著我了!如果人家就是要走這條路回城,那如此自作多情豈不是很是尷尬。
路九見頗為糾結地想讓言棲遲消失在視野中,她想去一趟李將軍府,畢竟信中所提的東西如果能當面相問自然是更好。能避過言棲遲的視線,當然是最好的。
剛進茂陵城,迎面就走來李颯,叫住路九見︰「阿九,我終于找到你了。」
原是李建林知道路九見今日到了茂林特此命了李颯尋了路九見進府。
李颯與言棲遲不對盤是路九見早就知曉的,即便都是皇上的人,但每次幾乎都是針鋒相對,據說在朝堂上也常常互不相讓。言棲遲見到李颯禮貌性地點頭微笑,看著李颯與路九見一同離開,也閑庭信步地往茂陵城而去。
路九見別過飄飄,同李颯來到了李將軍府,出乎意料的是,言棲遲正在廳內和李建林悠閑地喝著茶。見到路九見,挑眉一笑。
李建林見到路九見有些話想同她說,但又不能將言侍郎擱在一邊,只能先叫路九見去書房稍等,言棲遲一點兒不懂眼色的樣子繼續坦然地品茗,路九見暗罵言棲遲不識相。轉身出廳時,卻迎面見到了紙扇輕搖的宋南植。
路九見頭大如牛,今天找李建林將軍說事兒的事情怕是黃了。
皇帝大駕光臨,上下一頓跪拜,宋南植帶著齊興笑著道︰「朕今日只是微服私訪,特來拜會李將軍,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真是熱鬧,一幫子人全在今天都趕在李建林將軍這兒了。
李建林靈機一動,說是今日乃自己二房姨太四十歲生辰,留了眾人一起吃飯。
誰生日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大家既然聚在自己府里就不能不盡地主之誼。
**oss來到,路九見又調試到備戰狀態,晚宴開始,就自動站在宋南植身後,自覺地將魚端過來開始挑刺。自己看樣子已經有了強大的奴性,看到宋南植就主動觸發不可收拾。
言棲遲斜來一抹余光,似是無意地在路九見拿著筷子的手上停留,便又移了開去。
宋南植含著笑意阻止︰「今日阿九也是李將軍的客,來,坐下來一起。」
沿著宋南植所指的位置一看,分明是讓她坐在他的旁邊。路九見哪能有這麼大的熊心豹子膽將粘上去,只好干站著不動。
宋南植大手一撈,強行將路九見壓著坐在了自己身邊。路九見僵硬著腰板挺得筆直,與國家最高領導人一起用餐,這個真命題實在太心驚動魄。
言棲遲輕晃著酒杯,眼眸時不時往如坐針氈的路九見處瞟。宋南植不介意地笑著與李建林閑聊,恭喜著在邊關獲得大勝的李家軍。
酒過三巡,路九見幾乎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望著伸手可得的美食干瞪眼,宋南植體貼入微地留意到了,特意將一對雞翅放入路九見的碗中,道︰「阿九,多吃些。」
路九見扯著嘴角干笑著謝過,在這一桌子人面前啃雞翅不太雅觀,pass,不能吃。好像嘗一嘗那碟荷葉香糕啊……
舌忝舌忝唇,糾結著要不要越過宋南植的手去夾。
一塊香糯的荷葉香糕放到了她的碟中。言棲遲收回手,像是沒有做過這事一般,宋南植斜眼看來,也挑了一個栗子酥道︰「阿九,若是喜歡糕點,這栗子酥的味道不似荷葉香糕甜膩,卻是更值得人回味。」臨了還有意無意瞥了眼言棲遲。
言棲遲不甚在意地撿了一塊鮮花藤蘿餅往自己嘴里送,伸舌舌忝舐了嘴角邊殘留的細屑。這做的人無意,看的人卻留了心。比如路九見,又難免心猿意馬起來。
宋南植低喝一聲,索性提著冰糖桑葉卷往路九見的口中喂,這下全桌的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路九見。
路九見左顧右盼最後眼神又回到眼前的冰糖桑葉卷上,冷汗從後背細細密密沁了出來,咽了咽口水,眼楮一閉迅速伸頭將食物吃入嘴中。糕點的香甜味充盈口腔,可路九見一點都不覺得好吃。
宋南植很滿意地點頭望著路九見鼓鼓的小嘴,言棲遲冷笑一下。
路九見咽下冰糖桑葉卷,借故離席。
這氣氛詭異的晚飯,再坐下去她都要神經崩裂了。
退到燈火昏暗的遠處吸口氣,哀嘆自己的計劃又完成不了,李建林將軍此時正忙于應付,哪還有時機與她好好談談。
「阿九。」
路九見沒想到離了席都逃不出宋南植的「魔爪」,一聲叫喚便看到宋南植朝她走來。
宋南植隨意走來,離近路九見了扶著身邊的樹道︰「阿九,朕醉了,扶朕一把。」
路九見亦步亦趨地靠近他,將他扶住,酒味飄入她的鼻中,難耐地皺了下眉。
宋南植見此,惡意地朝路九見靠,呼吸幾乎踫到了她的臉上,參雜著曖昧的氣息在兩人間流動。
路九見心中警鈴大作,月黑風高,宋南植又要發作了。
只見宋南植伸手朝自己的胸口模去,路九見以為他要欲行什麼不軌之事思索著有沒有逃開的可能,可是他卻只是從口袋里模出一本熟悉的冊子,拿著原來一直給路九見看的賬本在她面前晃蕩。
「阿九,我今日來李將軍這兒,就是為了想解開這賬本之中的奧秘的。李將軍知道的,可比朕多多了。」
路九見隨著賬本的左右搖晃而轉動眼眸,這本冊子應是很重要的關鍵。
宋南植繼續說道︰「但言侍郎和阿九的出現,卻破壞了朕的計劃。」
路九見懷疑,李建林、言棲遲、宋南植三方都掌握著不同的消息,但這三人又並非完全信任,所以並未把自己掌握的與其余二人分享,所以三人便互相猜測,可又有各自的顧慮。
沉默地垂頭不語,她在三方之間什麼都不是,她只想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知曉路正豪的真正死因報仇而已。
宋南植撫了撫路九見垂下的頭,親昵地半倚著路九見道︰「跟朕走。」
話音未落,陰影里出現了一抹頎長的身影,言棲遲行禮後便道︰「皇上,時日不早,該會去了。」
宋南植幾乎要將整個人都掛在路九見身上,可又生怕她承受不住重量,緊緊摟著她的腰把她支撐住。
言棲遲背著燈火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南植並不理會言棲遲的提醒,擁著路九見就往外走去,在她耳邊親密地呢喃︰「阿九,跟朕走。」
路九見微微仰望,今晚的夜為何如此漫長。
宋南植來到大街上,似乎是酒醒了一大半,立馬來了精神,拉著路九見在夜市中來會穿梭。
但路九見就是有一項誰都學不來的本領,那就是招惹麻煩的本事。
突然出現在路九見和宋南植眼前的神秘人想直取路九見的性命,朝著門面突然就拔刀刺來。
宋南植精神一振,旋即摟過路九見側身退去,神秘人撲空自然不肯罷休,拿著刀穩穩繼續朝路九見刺來,宋南植步步護著路九見退後,此刻酒已全醒。但他手中並未有武器,又要保護路九見已輸了先機。
錚然一聲,言棲遲格開那人的大刀,飄落在路九見眼前。
隨著言棲遲的加入,神秘人突然喚出附近埋伏好的一幫同伙,有十余人,四面八方朝路九見撲來。
宋南植攜著路九見四處轉圜,但由于對方人多,宋南植應付起來頗為吃力,手反勢沒拉住路九見,路九見跌跌撞撞落在了一邊,對方看路九見落單,立即回身來抓路九見。宋南植飛身而起,如冷光飛舞的寒劍阻擋了對反的勢頭,本要刺到路九見的刀重重被打倒在了路九見腳邊。
此刻另一方向,有一名突然出現的人快速地提著刀向宋南植殺來,此時想要再避開,已是沒了機會。
宋南植可是九五之尊,若是與自己一起時要是有了個三長兩短,自己也就別過了這日子。
路九見如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新章更了好久,才發現前台沒有顯示,啊哈哈哈哭瞎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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