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易州回來的路上,江玖總覺得凌九有心事。雖然從她那張面癱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可相處得久了,她眼中的憂心忡忡顯然是瞞不過江玖的眼楮了。
在易州的這些時日其實也算不得白過,對于江玖來說,起碼她知道了三件事︰第一,公主殿下算無遺策,被算計的人從來都不止是她而已。第二,凌九此人並不只是個侍衛那麼簡單,起碼她在公主殿下的手下中,絕對是佔有一席之地的。第三,如今公主殿下回京了,可從凌九這些日子來的表現看來,她和公主私下里還保持有聯系。
如今離公主回京已過月余,無權無勢孤家寡人的江玖自然是不知道京城中的情況,可看凌九這一路上憂心忡忡的模樣也能猜到,公主殿下那邊的情況恐怕不容樂觀了。
回京路上左右無事,那便猜猜看京城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讓那足智多謀的公主殿下都陷入了不容樂觀的情況。
江玖這般對自己說著,一路上也將京城里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猜了個遍,可到底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也是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原來這幾個月的日子她真的是白混了,平白放著接近權力中心的機會沒利用,到如今她對于朝中的形勢幾乎仍舊一無所知,也就無從猜起了。
心里莫名的有些壓抑。不知道是為自己的無知感覺羞憤,還是為公主殿下如今的處境擔心,亦或者,根本就只是因為凌九在不知不覺間將周圍的氣氛感染得壓抑了?江玖也無心深究,只是將回京的速度有意無意的又加快了些。
其實也不必江玖糾結,她和凌九一腳踏入京城,困擾了她一路的問題便得到了解答——那滿城的風言風語,即使江玖並沒有刻意去听,她也听了個七七八八。
公主殿下要招駙馬了!
恰此時燕國太子親自前來提親,也曾鬧得滿城風雨,于是這些風言風語便更多了個導向︰公主殿下要嫁去燕國做太子妃了。換句話說,就是公主殿下要去燕國和親了。
听到這個消息時,江玖心里只覺得咯 一下,很是不舒服。
隨即,她沉著臉給自己心里的不適找了個理由,燕國是楚國的敵人,雙方歷來兵戈不止,燕國人和楚國人有血海深仇,公主殿下怎能嫁去燕國和親?!想了想,又加了一條,公主殿下肯定不是自願去和親的,一定是朝廷里有人搗鬼才會是現在這種局面,勉強沒幸福的。
听到那些風言風語的自然不止江玖一個人,凌九听後臉色也是變了幾變。不過在看到江玖的臉色變幻之後,她還是開口說了句︰「江大人放心,殿下並沒有要去燕國和親。」
江玖一听,眼楮不自覺的就亮了兩分,然後便瞪著雙黑亮的眸子,眼巴巴的看著凌九。
凌九被看得沒辦法,終究還是解釋了起來︰「燕國太子半月前就到了京城,先時只是處理兩國邦交之事,直到數日前燕太子方才提出了求親之事。」一邊說著,凌九一邊別有深意的看了江玖一眼︰「他所求的,自然是大長公主。」
對于這一點,江玖和凌九都不曾意外。即使不提當初江玖所想的,皇室之中沒有合適的人選這一條,這一路上江玖東想西想的也算想明白了一點。公主殿下是攝政公主,按理自是不該和親的,可她卻是個執掌天下大權兼且手段非凡的人,無論是他國的敵人還是朝中的敵人,想要公主殿下從這攝政之位上退下來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似是知道江玖能明白其中關鍵,凌九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繼續道︰「燕太子求親,公主自是推月兌。可朝中有翼王和丞相聯手相逼,公主殿下被逼得有些急了,便放言說要束發明志,此生不嫁。」
「咦?既然說是束發不嫁,那城中怎麼傳言說公主殿下要招駙馬了?!」江玖眨眨眼,覺得凌九這話實在讓人意外。
凌九看了她一眼,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太後不讓。」
當日楚韶在朝堂上放了話,無論是出于什麼心理,群臣總是勸諫了。楚韶說要束發明志,本也沒有經過深思熟慮,一時便也沒再多言,于是這事兒在朝堂上便算是暫時壓下了。
誰知後來這話傳到了後宮里,一直覺得自己孤兒寡母拖累了楚韶的安婉聞言便更覺愧疚,之後更是極力阻止。乃至于後來宮里竟傳出了要為公主殿下招駙馬的消息,以至如今這招駙馬的傳言更是被傳得滿城風雨。
說來這消息雖然是傳得滿城風雨了,可事實上當事人楚韶還沒真正的放話。這些天里她盡管對著燕太子虛與委蛇,左右以她的聰明,也不會輕易讓人佔了便宜去,這招駙馬的事兒卻是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好了。所謂事緩則圓,她總歸能找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的。
凌九三兩句將事情解釋了一遍,江玖也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這事兒說來其實也簡單。燕國不願意楚國有個厲害人物掌權,翼王和丞相各有異心,朝中有人不服被一個女人掌權,兼且太後不願意看見公主殿下此生孤苦,再加上那些把主意打到公主殿□上的人在其中摻和,于是招駙馬這事兒幾乎已成定局了。
如今看來,這駙馬是招定了。區別只在于公主殿下是嫁給楚國人,正正經經的招駙馬,還是嫁給燕國太子,實際上就是去燕國和親。
別看江玖成天一副好吃懶做的模樣,可她心思轉得也快。不過片刻功夫,江玖便已將事情想了個七七八八,心里正嘆氣間,眼前卻突然冒出幾個侍衛模樣的人來擋在了她的去路。
抬眼一看,江玖很快便發現擋路的侍衛是皇宮內御林軍的打扮,為首一人還挺眼熟。正疑惑間,對方已經躬身行禮並開了口︰「江大人,陛下召見。」
彼時江玖和凌九都是剛踏入京城,一身風塵僕僕,還沒來得及回家洗漱整理。易州之事也算是圓滿解決,按理說,皇帝召見是不會這麼急的,更何況眼前這還是個尚未親政理事的小皇帝。
有些疑惑的看了凌九一眼,對方並沒有給她任何暗示。江玖抿了抿唇,回頭對那侍衛頭領道︰「勞煩領路。」
侍衛頭領道了聲「請」,便和那幾個御林軍領著江玖先走了,留下凌九和一路隨行的軍士們各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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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江玖,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每次見面以這句話為開場白時,江玖總覺得自己是一不小心走進了某古裝劇的劇組。而她對這句不得不說的台詞,已經是各種膩味。
「江愛卿平身吧。」小皇帝擺擺手,還真有那麼點兒氣勢。
「不知陛下如此急著召見微臣,所謂何事啊?」和小皇帝相處了些時候,江玖面對他時倒也多了幾分隨意,于是也不客氣,張口就問。
小皇帝微擰了眉,又背著手在御書房里走了兩圈。他今年才不過九歲,這般故作老成的模樣看在江玖眼里有些好笑,想起當初殿試初見時,小皇帝也是這般模樣。
過了片刻,似乎終于組織好語言了,小皇帝停下腳步,抬頭去看江玖。江玖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也低頭去看小皇帝,顯然是在等他開口。
可誰知小皇帝一開口,江玖卻又是一愣︰「江大人,你讀書科考,為的是什麼?」
這年頭,很流行問這個問題嗎?!當年讀書時小黃公子問過,後來趕考時李浩也問過,如今好不容易科舉高中做了官,竟是連小皇帝也要問這個問題了嗎?
如果我說,我讀書科考只是為了有肉吃,你會不會讓人把我拖出去砍了啊?!江玖在心里哭喪著臉,吐槽了句。面上卻是一本正經的給出了標準答案︰「微臣讀書,自然是為了報效國家,若有機會更可造福一方百姓。」
小皇帝點點頭,對這個答案似乎沒什麼意外。或許在他看來,這些讀書人讀書科考的目的本就該是如此。特別是江玖出身寒門,如今為官日短,和朝中的那些個世家的利益牽扯尚且無關,就更顯得她品性純良。
見小皇帝點頭,江玖自認為過了一關,稍稍松了口氣。雖然到現在為止,她還沒鬧明白小皇帝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再一扭頭,卻見小皇帝突然微微踮起了腳,努力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用比剛才的江玖更一本正經的態度道︰「朕就知道,江愛卿是個忠君愛國之人。」
他說這話時,江玖就直覺得不好,可還不等她反應呢,小皇帝便接著說出了下一句︰「如今楚國將有大事發生,需賴江愛卿出手,一解危局了。」
果然,讓人賣命之前,總是要給些甜頭的,這是皇家人的慣例了。
江玖苦著臉想到,當初大長公主殿下就是用一盤糕點誆得她賣身的,如今小皇帝更狠,一句好話就要讓她賣命了。
可是無奈,君命不可違。于是小皇帝扯著她的衣服讓她彎腰時,江玖也只能不情不願的把耳朵湊到小皇帝面前,听他的吩咐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卷,搶媳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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