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再三,小江大人決定︰還是跑吧。
雖然還有燕太子和楚國的一眾青年才俊做對手,江玖想要奪得那駙馬之位必定還要經過一番爭奪,期間大有機會可以故意落敗。可問題是小皇帝已經看上她了,公主殿下更是在朝堂上都放了話了,如今的她真真是處在了風口浪尖之上,事情的發展已經由不得她了。
于是下朝之後,江玖沒有按慣例去上書房,反而找了個小太監讓他幫忙傳話請假,暫時穩住小皇帝,然後便匆匆跑回翰林院收拾行李去了。
當了這半年的官,江玖的家當依然少得可憐。住的房子是翰林院分的,平日里去皇宮上班都是穿官袍,看的書也是在藏書閣里借的,所以除了一些日常用品之外,江玖也就那麼幾身新做的衣服要打包帶走。
沒兩分鐘就打好了個小包袱,因著逃跑的緣故,輕裝簡行的她,行李比來京城趕考時還少。
換衣服的時候,江玖在心里盤算著︰從她三月封官,當了兩個多月的正七品官,三個多月的正六品官。正七品每月俸祿四兩零五十文,正六品每月俸祿五兩零三百文,除了這些正經的俸祿之外,朝廷還有祿粟、絹棉、職田等各種福利。算一算除了第一個月置辦東西之外,之後的俸祿基本上都存起來了,到現在,她也存了二十來兩銀子。再加上中探花時朝廷曾給的一小筆安家費,也許她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可以做個小生意什麼的?
苦讀三年,到頭來到底還是功虧一簣了。江玖背著小包袱出門時心里不是沒有遺憾不甘和不舍的,可是她女兒家的身份注定了她做不了駙馬。如果此時一個猶豫,她付出的可能就是生命的代價,女駙馬什麼的,真的只是戲文而已。
咬咬牙,小江大人背著她的小包袱就打算從翰林院的後門跑了。照她的想法,無論是小皇帝還是公主殿下,應該都沒料到她會現在跑路,所以此去只要稍稍小心些,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
可惜,自從來到京城之後,江玖似乎事事不順。尤其是遇到那個名滿天下的大長公主殿下之後,她幾乎就從來沒有猜中過對方的心思。于是後門一開,小江大人正面對上的不是通向自由未來的康莊大道,而是凌九那張面無表情的面癱臉。
江玖的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哈,那什麼,阿九你今天怎麼突然有空來翰林院了啊?」而且為什麼大門不走,還偏偏是跑來後門堵著?!
凌九斜倚在門邊,將從不離身的長劍抱在懷里,聞言抬頭瞥了她一眼,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公主殿下命我前來。」
「……」難道逃跑企圖已經被公主殿下知道了?!江玖心里一陣惶恐,隨即又深覺不可能。于是僵硬的笑道︰「是嗎?你還真忙。對了,我正巧要出去買點兒東西,就不耽誤你辦正事兒了。」一邊說著,江玖一邊試圖從凌九身邊溜走。
眼睜睜的看著江玖從自己身邊擦肩而過,凌九一直沒什麼表示。直到江玖走出了後門,正準備撒丫子狂奔著離開,她才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江玖背著的小包袱。把人扯回來的同時,她重復道︰「公主殿下命我前來……攔截意欲逃跑的小江大人。」
「……」果然還是被看穿了嗎?!江玖僵著張臉扯了扯被凌九抓著的小包袱,唔,對方抓得很緊,她扯不動。緊抿了唇再扯,對方依舊抓得很緊,她還是扯不動。
江玖一言不發的抬頭,只拿著水汪汪的眼楮去看凌九,一臉的可憐相。可惜的是凌九不為所動,臉上的表情沒有半絲改變不說,手里的力道也不曾放松半分。
再次嘗試了一下,依然無法把包袱搶過來。江玖雙肩頓時耷拉了下來,捂著臉徹底放棄了——早知道她就不把所有銀子都放包袱里了。雖然她肯定跑不過武藝高強還會飛的凌九,可是連場像樣的逃跑都沒有,就這樣被拿捏了短處抓回去,也實在是太丟臉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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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宣德殿
「殿下,小江大人帶來了。」凌九沖著正在看奏折的楚韶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側身讓出了正抱著包袱躲在她身後的江玖。
楚韶淡淡的抬眸看來。卻見小江大人今日沒穿官服,反而著了一件淡綠色長袍,她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不大的包袱,正一臉怯怯的看著自己。
略微一挑眉,楚韶便是忍不住笑了。看這模樣她就知道,自己之前所料不差,這小江大人一下朝就急著請假回家,為的可不就是逃跑嗎?還好她早有準備,派了凌九過去逮人,這架勢恐怕就是在小江大人逃跑途中被逮到,然後直接帶過來的吧。
放下手里看到一半的奏折,公主殿下起身向著江玖走了過來。她先是圍著江玖繞了一圈,將人上上下下的重新打量過,又抱著手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然後突然一招手,在江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大殿里的宮人們便都自覺的離開了。
片刻間,宣德殿里便只剩下了楚韶、江玖和凌九三個人。可這還不算完,在人都撤走之後公主殿下又淡淡的瞥了凌九一眼,後者略微抿了抿唇,便也點頭離開了。臨了臨了,凌九還沒忘記把宣德殿的大門給帶上了。
這節奏有點不對啊!公主殿下到底想做什麼?
江玖把懷里的小包袱抱得更緊了,可她到底不敢做些什麼,只能惴惴不安的等著公主殿下先發話。
一直不安的低垂著頭的小江大人,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公主殿下臉上那一閃而過的戲謔。她只想著對方早朝時才說過想招自己當駙馬的話,現在應該,大概,也許不會把她怎麼樣吧?可是轉念又想起她剛才還因為招駙馬的事情逃跑來著……
楚韶緩步走到江玖面前,臉上戲虐的表情一收,變得異常嚴肅︰「小江大人今日一下朝,便早早的就告了假,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嗎?」
這一刻的公主殿下氣勢非凡,江玖見著都快要給嚇傻了,當下竟是想也沒想的就跟著瞎編道︰「微臣今日家中有些私事急待處理,是以早朝復命之後,便早早的告假回家了。」
楚韶目光向下一瞥,盯著江玖懷里的包袱道︰「本宮有事讓凌侍衛去請大人,怎的她請大人時,大人還背著包袱嗎?」頓了頓,又問︰「小江大人這是想去哪兒?」
江玖聞言頓時一噎,心里淚流滿面——阿九你也太不厚道了,就不能讓我回去把包袱放好再跟你進宮來嗎?非要拖著包袱把我領來,看吧,公主殿下要發難了。
看著楚韶那透著威嚴的嚴肅臉龐,江玖心里明明著急的要死,可莫名的並不十分害怕。
小江大人向來相信自己的直覺,當初她直覺得公主殿下並不會害她,所以曾缺心少肺的任由楚韶算計她,事實上公主殿下也確實沒有害過她。今日她仍舊直覺公主殿下不會因為她想要逃跑而將她怎樣,所以她心里著急歸著急,卻也不是十分懼怕後果。
大抵是明白了江玖此時的心態,楚韶也懶得再嚇她了,將之前刻意放出的上位者氣勢一收,楚韶轉身走回了書案之後,重新落座。
這一番動作讓江玖有些莫名,她眨巴眨巴眼楮,仍舊沒敢多說什麼,只盯著楚韶看。倒是楚韶直接開了口︰「今日早朝,本宮說要招小江大人做駙馬,小江大人這是想逃了吧。」
公主殿下這話雖是疑問句,卻是用了肯定的語氣。當然,這話也的確是切中了事實,只是小江大人不可能就這麼隨著心意直接點頭承認罷了。
臉上帶著兩分尷尬,江玖低頭不語,卻有幾分默認了的意思在。楚韶見了也不惱,撇過頭後語氣淡淡的又問︰「本宮就這麼入不了你小江大人的眼嗎?竟是寧願放棄數年寒窗苦讀才得來的功名官職,也不願意做這駙馬。」
光听這話,著實是帶了幾分哀怨在里面。江玖也沒想到楚韶會這麼說,聞言立馬抬頭,卻見公主殿下微側著的臉上仍舊是淡淡的,仿佛之前所言與她無關。于是江玖抿了抿唇,道︰「公主殿下美麗聰慧,舉世無雙。做不得公主的駙馬,是微臣的問題。」
「哦?小江大人難道有什麼難言之隱嗎?」楚韶單手支著下巴,重又將目光放回了江玖身上︰「小江大人今年未及弱冠,既不肯做本宮的駙馬,那是因你早已定親娶妻,不願拋棄糟糠之妻,還是……」說到這兒是,楚韶刻意頓了頓,又道︰「還是不能娶妻。」
江玖的臉色微微一變,總覺得公主殿下這話里有話。可她還來不及深思,或者說是來不及擔憂害怕,就听見楚韶用她那好听的聲音說出了她一心隱藏的秘密︰「小江大人,或者本宮該稱你做小江姑娘,你說對嗎?」
轟隆一下,江玖腦子里頓時變得一片空白。
恍惚間也沒那個心思去想公主殿下是什麼時候知道,又是怎麼知道的。江玖只覺得今天果然不是個好日子——這一次次的,受刺激的時候太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oo謝謝可樂太歲扔了一個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