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玖終于把自己收拾妥當從房間里出來時,看到的就是凌九抱著劍發呆的樣子。
說實話，今天的凌九真的很反常。從之前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一絲過于負責的情緒，到現在她竟然抱著劍在發呆——這種從未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情都發生了。怎麼看，江玖怎麼覺得這人今天有心事。
不過之前已經問過一次了，對方顯然不想說什麼，江玖知道凌九的性子，也不好再自討沒趣。于是低頭重新理了理衣袖,便一腳踏出房門，待她抬頭正想開口說話時，便見凌九已經回頭看了過來，聲音冷冷清清的︰「收拾好了嗎？那便隨我去見公主吧。」
凌九說完轉身便走，根本沒有再多搭理江玖。不過對于凌九的這樣冷淡的態度,江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反而覺得這樣的凌九才更正常。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出了翰林院，然後便直接上了馬車往皇宮里去。
江玖和凌九兩人面對面坐著，按照往常的習慣，江玖是會主動往凌九身邊湊的，她對于凌九，似乎一直存在一種抱大腿的心態。不過今天她卻是沒敢再往凌九跟前湊，反而老老實實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凌九對面，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模樣。
有這反應不能怪江玖，實在是今天的凌九太反常，而反常的凌九給人的壓力也太大了。即使對方從始至終什麼也沒說沒做，可是只要對上凌九那明顯帶著幾分審視意味的眼神，江玖就覺得壓力山大。
那感覺，仿佛自己就是一個透明人，自己所有的秘密在她眼中都無所遁形。
早就知道凌九並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侍衛了，可江玖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凌九那向來冷冷淡淡的目光，竟是可以變得如此犀利，並且給人以如此強烈的壓迫感。
凌九的目光久久在江玖身上停留，直到乘坐的馬車微微一晃，停了下來，車簾外傳來了車夫的聲音︰「大人，到宮門了。」皇宮內是不允許馬車進去的，即使是身份尊貴如親王，除非有特別的恩賜，到了宮門外也只能下車步行入宮。她們，自然不會是例外。
「嗯」，淺淺的應了一聲，凌九這才仿佛漫不經心般的將目光收了回來，然後道︰「江大人，下車吧。」說完也不看江玖，扭頭就跳下了馬車。
見凌九終于走了，江玖長長的吐出口氣來，又牽起袖子抹了抹額頭上不知何時微微冒出來的冷汗。一邊在心里犯著嘀咕，江玖一邊還是乖乖的跟著下了車。
和之前一樣，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路上並不交流。平日里或許還沒什麼感覺，此刻江玖卻覺得這大白天的，皇宮里竟是靜謐得有些滲人。
皇宮很大，公主殿下白日里最常待的宣德殿雖然算是前朝，修建得並不是特別靠後，可從宮門處走過去，也實在是不能算近。等一刻鐘後，她們終于走到宣德殿外時，江玖心底微微一松，只有一個感覺︰總算是到地方了！
今天的凌九太奇怪了，只是走在她身邊，就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覺，讓人無法忽視。所以第一次，江玖如此急迫的想要從凌九身邊逃離，一路而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凌九的眼光何等銳利？江玖的那點兒小情緒和小心思她自然是看得清楚。只是事情雖然過去了一整夜，但她自覺還是沒能調整好心態。所以這一次她只是匆匆的入殿稟報了一聲，並將小江大人引入了殿內，然後便在公主殿下吩咐之前主動的退了出來。
凌九知道，憤恨不甘都是無用的。以公主殿下的聰明，她不相信對方對江玖的身份會一無所知，可是即便如此，公主殿下還是選擇了江玖。而她，即使是一直守護在公主殿下的身邊，對方也絕不會將她列入選擇的名單中。這，或許就是她和江玖最大的不同吧。
縱然外表總是一副冷心冷情的樣子，可是凌九卻是個心思最為通透的人。很多事情的確會讓她有一時的困擾，可只要給她時間，她終究是能想得清楚明白，並且做出最為正確的選擇。這或許也是當年公主殿下選中她，並且一直對她委以重任的原因吧。
而此刻，已然想得明白的她，卻是還需要時間消化和接受昨夜才發現的那個事實。她暫時還不是特別想見到那兩個當事人。
*****************************************************************
宣德殿，這是江玖第一次踏足這個地方。
這里原是歷代皇帝忙于政務之余，用來讀書或休息的地方。只是和御書房不同，這里的書大多都是野史雜文之類的，真正是拿來休閑消遣的。
而自從一年多以前，先帝突然駕崩，幼帝登基，舞陽大長公主攝政之後，這地方便成了攝政大長公主殿下的專屬辦公地，平日里楚韶也多是待在此處辦公。
江玖一腳踏入宣德殿，首先入目的便是大殿兩旁接連整齊擺放的十來個足有兩人高、兩三丈寬的大型書櫃。一眼掃去，這些書櫃基本上都是被放滿的，看這架勢，宣德殿的藏書並不會比御書房來的少。而顯然的，宣德殿的這些野史雜文比御書房里的法典條文之類的更讓江玖本人感興趣。
收回了有些放光的眼楮，江玖心里盤算著既然她頂了駙馬的身份，那她今後能不能找公主殿下借借書看。一抬頭，卻是正對上楚韶看過來的目光。溫溫柔柔，看似無害，帶著些似笑非笑的感覺。
「小江大人，你總算是來了。」這是楚韶說出的第一句話。
听這語氣，公主殿下似乎等她等了很久呢。江玖突然有些臉紅，大概猜到公主殿下是吩咐凌九等她睡醒之後再召她前來的，只是她昨晚喝多了，今日差不多睡到了快正午的時候才起的床，這會兒實在是不早了。
偷偷抬頭往楚韶面前的桌案上一看，那高高的兩大摞奏折似乎有一半都是已經處理過了的，看樣子的確是等得久了。江玖臉上頓時有些赫然，不好意思的道︰「江玖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楚韶聞言也只是不在意的一擺手道︰「無妨，左右我也要留在此處處理政務的。今日招你前來，其實也無甚大事，不過是告訴你一聲，婚期已定。禮部將日子選在了下月初八，算來時間已不足一月。」
听到「婚期」兩個字從公主殿下的嘴里吐出，江玖腦子里的那根弦猛的繃緊了。
結婚啊？前世都沒經歷甚至是沒想過的事，馬上就要發生在她身上了。而且她不是要嫁人了，而是要娶個女人回家，這個女人還是一國大長公主這樣尊貴的身份。這種突兀的變化，讓江玖一時間有些茫然。
大抵還是能猜到對方此刻的心情，楚韶卻是毫不理會，笑眯眯的又丟下個炸彈︰「本宮的駙馬可不好當，皇宮里朝堂上的那些糾葛，今後再慢慢告訴你。不過有一點，你的身份問題可得藏好了，平日少和別人去喝酒。幸好今日發現你身份的人是凌九，否則後果如何，應當不必再由本宮來告訴你了吧？」
江玖正自茫茫然的走著神，公主殿下的話她雖然听了，卻是有一多半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不過關鍵字她還是抓住了。喝酒、身份、凌九、發現——她昨晚喝多了，凌九不知怎的出現了，然後還意外的發現了她的身份？！
那一瞬間，江玖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她終于明白阿九今天為什麼表現得那麼反常了，原來竟是昨晚意外的被她發現了自己的身份。不過這樣一來，倒是解釋了為何今早她發現自己衣衫凌亂，而且胸口位置有大片干了的茶漬。
對于凌九的人品，江玖還是信得過的，這人冷淡歸冷淡，可從來都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只是她突然間想起那一晚，御花園內，那道孤寂的身影，那聲隨風而來的「好好待她」。
那時，江玖就知道，凌九也是喜歡公主殿下的，而且她已經選擇了放手成全。那一聲「好好待她」，是她最為鄭重的托付。可如今……
江玖的心有點亂，以至于她沒有發現自己用了「也」和「成全」這兩個詞。她干巴巴的笑了，扯著嘴角問道︰「阿九告訴公主的？她……怎麼說的？」
楚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斂了笑，表情無波無瀾︰「她什麼也沒說。」對上江玖疑惑的目光，楚韶只得繼續道︰「凌九跟在我身邊十二年了，她該是如何，我自是心知肚明。」
今天一大早凌九就進宮了，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听從公主殿下的吩咐，在大婚之前離開了江玖身邊。凌九的違令本就是件極為反常的事了，再加上之後對方又一直拿著那種欲言又止的眼神看她，聯想昨日江玖請客喝酒之事，聰慧如楚韶，自然也就將緣由猜到了七八分。
江玖微微垂著頭，沒再說什麼，只點頭應下了。不過心里卻是忍不住吐槽︰「說得好像真的很了解阿九似得，你真要是什麼都心知肚明了，那阿九暗戀你的事情你怎麼不知道啊？不對！如果公主殿下真的什麼都知道，那阿九不就更可憐了？」
念及此，江玖又偷偷地抬起了頭朝著楚韶看了過去，目光中帶上了幾分探究。
作者有話要說︰既然大家都不願意凌九黑化，那就算了，本來這也是一閃念的想法
PS︰作者君病了，頭重腳輕、四肢無力、思路混亂，勉強碼了一章大家就勉強看看吧
再PS︰O(∩_∩)O謝謝啊醬一生推、精靈的烈、六爺和專職小白臉的地雷，也謝謝阿凸的手榴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