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晚上的特訓,雖然要江玖彎弓射箭還是不太可能,但起碼她拿著弓箭時看著也是那麼回事了。江玖對此要求不高,她不缺那一口野味,也不可能拔得頭籌,所以只要拿著弓箭時能唬唬人,她也就滿足了。
第二日的行程稍稍放快了些，昨日走得實在太慢，尚未走完全程的一半。這平日里快馬半日可到的路程,皇帝冬狩的車駕總不好走上三天吧。
江玖依然和楚韶一同騎在馬上,走在隊伍的最前端。除了開道的官兵侍衛之外，便是連小皇帝的車駕也被她們拋在了身後，而後還有諸王的車駕、眾大臣的車駕、斷後的侍衛官兵等等。放眼看去，隊伍陸陸續續的蔓延了近千米長，滿目華蓋，頗為壯觀。
昨日新學了彎弓，雖然只是拿來裝裝樣子的，但尚且年少的江玖免不了還有幾分少年心性，見著喜歡或者新奇的東西總是喜歡多踫踫。一夜未眠的疲憊已被她壓下，拿著昨晚公主殿下讓人為她尋來的弓箭，便忍不住折騰起來。
她騎在馬背上，從馬鞍邊掛著的箭筒里取出支箭來，便搭在了弓上。左手握緊弓臂，右手拉住弓弦，雖略有些吃力，但也成功的將弓拉開了，遠遠看去，還真像那麼回事。
楚韶和江玖並轡而行，自是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了。雖覺得這時候這般動作有些不太合適，但她也不去阻止，反而在一旁不時的開口提醒點撥幾句。這馬上開弓射箭和平地上是不同的，只要不出什麼狀況，讓江玖提前適應一下也是不錯。
「看來駙馬興致不錯啊，這還沒到獵場呢，就迫不及待的彎弓搭箭了。」江玖拉開了弓，正听了公主殿下的吩咐，嘗試著往路邊的樹上瞄準，背後不遠處卻突然傳來這麼句不陰不陽的話。她忙放松了弓弦，將箭收起來，回頭看時，卻是翼王楚賢和她那死對頭李宏宇一同來了。
見著這兩人走在一處，楚韶的眉梢幾不可察的向上挑了挑，面上倒是一如既往的掛著淺笑，不動聲色︰「駙馬第一次參加冬狩，難免有些激動。倒是王兄怎想著突然過來了？」
楚賢笑笑，也是一副俊朗的模樣︰「馬車里憋悶，為兄也是坐不住了，便出來騎馬透透氣。正巧看見你和江駙馬在此，便也過來湊個熱鬧。」說完又扭頭沖著江玖道︰「本王這個妹妹可是個文武雙全的全才，天下才俊雖多，也未必能有幾人及得上她。江大人既做了舞陽的駙馬，明日可要大顯身手，莫要讓我等失望啊。」
江玖表情有些僵硬的笑了笑，心里頗有幾分無奈的道︰「江玖定當竭盡所能，不讓公主失望。」至于其他人如何，又關她什麼事？
「呵，這寒門出生的窮小子，之前恐怕連弓箭都沒模過吧？現在說得倒是好听，明日可別連根野雞毛都獵不到啊。」李宏宇似乎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貶低江玖的機會，縱然今日那句因為太窮沒模過弓箭，是真的被他言中了。
江玖的臉色有些難看，楚韶也隱隱的皺了眉，不過不待兩人說什麼，楚賢已是先一步開口喝道︰「住口！胡說些什麼？！冬狩憑的是真本事，你逞這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何用？駙馬的本事，明日你自當見到。」
訓完人，他一拉韁繩調轉了馬頭，又沖李宏宇喊道︰「走吧，看你這陰陽怪氣的模樣，再待著也沒什麼意思了。」之後才又掛上了笑臉，對楚韶二人道︰「舞陽和駙馬別見怪，這小子就是脾氣臭。既和駙馬處不好，那為兄也就不打擾你們了。」
楚韶又和他客套了兩句，翼王便又打馬向後走了去。李宏宇自然跟著，只臨行前也不往回頭狠瞪了江玖一眼。看樣子這「奪妻之恨」他是打算記一輩子了。
楚賢來了，三言兩語之後又走了，原本優哉游哉的兩人心里卻都沉重了兩分，再沒了之前的閑情逸致。
楚韶看著今日楚賢和李宏宇走得如此近，心里有些擔憂丞相和翼王私下聯合了。若真是如此，那今後朝堂上的局面怕是會更加艱難了。
至于江玖，她單純的就是在擔心明日的冬狩。原打算一箭不發，舉著弓箭裝裝樣子就好的，可翼王和李宏宇跑來攙和這一下，她還真不好空手而歸了。否則她昨晚折騰了一夜，明日怕還是要丟了公主殿下的臉。
或許，她該想個別的法子了？
*****************************************************************
傍晚時分，加快了速度前進的冬狩隊伍終于還是準時趕到了獵場。和昨日一樣，小皇帝一聲令下，大家便井然有序的開始安營扎寨了。
今晚和昨晚不同，因著明日就要開始冬狩的緣故，江玖在大營里溜達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一絲緊張的氣氛。一路走來，她也看到不少大臣聚集了自家的僕從侍衛，似乎是在吩咐明日狩獵時的安排。
江玖滿月復心事的回了公主殿下的大帳，見楚韶仍是捧著杯熱茶不緊不慢的喝著，她有些著急︰「公主，明日就開始冬狩了。我連一支箭也沒射過，到時候如何是好啊？」
楚韶抬眸看了她一眼，奇怪道︰「昨日你不是打算學個樣子，到時候裝模作樣一翻也就算了嗎？怎麼，一天過去，就真想打獵了？」
江玖泄氣般的在楚韶旁邊坐了，自顧自的倒了杯茶來喝︰「今天不是被翼王和李宏宇擠兌了嗎？若我明日真是兩手空空的回來，那豈不是真被李宏宇說中，連根野雞毛也獵不回來嗎？到時候……到時候多難堪啊。」
楚韶點點頭，不在意的道︰「這樣啊，其實也沒什麼，讓侍衛多獵些獵物，到時候充做你獵的便是了。冬狩的獵場很大，眾人分散開來後很難遇上的，沒人知道東西是誰獵的。京中百官的公子，也不是個個都弓馬嫻熟，多得是這般作為的。」
听了楚韶的話，江玖的眉頭頓時狠狠擰起。她雖然沒什麼出息，可這樣作假的事兒，還是干不出來的。看著公主殿下如此輕描淡寫的說出這番話來，江玖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心里卻是更加堅定了明日一定不能空手而歸的信念。當然，作假就更不能了。
江玖的那點兒小心思，從來瞞不過楚韶的眼楮。見著她那一臉倔強的模樣，楚韶就知道她定是不願意了。心里有些欣賞，嘴上卻忍不住調戲她道︰「怎麼，不樂意？你要自己獵也行，之前不是說沒射過箭嗎？你現在出了帳篷便可放一箭試試準頭。」
「……」公主殿下真是太壞了！
江玖一張小臉漲得通紅。她自家知道自家事，昨天雖是被公主殿下訓練了一晚上，可也就是做做樣子而已。真要她射箭，而且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射，只怕人家看了得笑掉大牙。到時候臉都丟光了，明天的冬狩她也是徹底不用參加了。
看著江玖臉色幾變，楚韶心里暗笑了一陣，早先因著翼王之事生出的那點兒煩躁也被拋在了腦後。
調戲過了，楚韶也沒真打算不管她，只是要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射箭，真的是痴人說夢。所以猶豫了一下，楚韶還是如實道︰「只有一夜時間了，你想學會射箭獵到獵物是不可能的。不過若是你真想試試，我倒也可以奉陪。」
公主殿下的態度太多變了，江玖又不傻，自然猜到公主殿下之前所說的都是在逗她玩兒呢，一時有些氣悶。不過楚韶的話，她也听進去了，只是有些不死心的道︰「我還是想試試，還請公主殿下尋個合適的地方，讓我射上兩箭看看。」
楚韶點點頭，走到一旁的弓架上將兩把弓都取了，隨手將江玖的弓扔給她後，又拿了兩筒箭，便一言不發的大步走出了帳篷。
江玖見狀，連忙跟了出去。
不多時，侍衛牽來了兩人的馬。楚韶帶著江玖，也沒要隨從，兩人騎著馬不顧天已黑盡，便匆匆的出了大營，直往獵場而去。
夜色深沉，野獸眾多，楚韶倒也沒敢帶著江玖太過深入，只在獵場外圍尋了處較為空曠的地方，便勒停了馬兒。她也不下馬，直接拿馬鞭指著不遠處的一顆大樹道︰「就這里吧，你就拿那棵樹當靶子，試試看能不能射中。」
楚韶的要求真的不高，那棵樹距離她們也不過十來步的距離，仿佛觸手可及。再加上樹身高大，目標也夠大，江玖看了也覺得心里有些底氣了。
她點了點頭，從箭筒里抽出支箭來，沉心靜氣，彎弓搭箭，按照白日里公主殿下教授的瞄準方法又瞄準了好一會兒，這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右手一松，第一次完成了射箭的動作。
確實是完成了射箭的動作，也只是完成了射箭的動作。因為江玖手一松，也不知哪里沒用對力，那支箭只飛出去兩米多便落了地，看得江玖不禁臉紅。
楚韶似是早有預料，倒也沒有什麼失望的表情，只細細的將剛才不對的地方給江玖說了，又自顧自的抽出支箭來示範。
她的目標可不是那十來步遠的大樹，而是百米之外的一截小樹枝，縱然故意放慢了動作，可這一箭射出也是行雲流水般。江玖只听到「嗡」的一聲，箭已射出，而遠處的那截小樹枝也是應聲落地，卻是被生生射斷了。
這還是夜間，視野不好。江玖可以想象明日的冬狩，公主殿下該是如何的百發百中。如此一想，再看看地上靜靜躺著的那支箭，江玖一時間竟有些沮喪。
「來，你再試試吧。」一邊說，楚韶一邊遞過一支箭來。
江玖看了楚韶一眼，接過楚韶手里的箭，然後重重點頭。
彎弓搭箭，開弓瞄準，松手射出……
還是兩米多的距離，唔……大概比之前那一件多飛了半個手臂的距離吧，可是離目標依舊遙遠。
江玖見狀捂臉，她是真的沒這個天賦吧？！
事實證明，她大概是真的沒這個天賦。兩筒箭幾乎射光了，可這些箭全部犧牲在了距離她不到三米的範圍之內。箭筒里最後還剩下的兩只箭，江玖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取了。
看著江玖一副想這個地縫鑽的樣子，楚韶也不禁搖頭。她是料到了一夜時間江玖是學不會射箭的，可她也沒料到這人折騰了大半夜，竟是連點兒進步也沒有。
楚韶也看到了箭筒里的最後兩支箭。想了想，她腳下用力一蹬，飛身跨上了江玖的馬背，徑自坐到了她的身後。
江玖被她這翻動作驚了一跳，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呢，楚韶已經一手抽出了一支箭，一手握上了她持弓的手，然後舉弓搭箭……
這一翻動作下來，竟是江玖整個人都被楚韶抱在了懷中。背後緊貼的嬌軀溫軟，鼻間有淡淡的幽香縈繞，江玖雖然知道楚韶這是在教自己射箭，就像老師握著手教寫字一樣，可是心跳還是不自覺的加快了。夜色中，江玖白皙的臉頰漸染紅暈。
「別走神，好好感覺。」楚韶的話就在耳邊，有輕微的氣流吹過，讓江玖更加心神不定了。不過好在她還知道分寸，神情一晃之後，便也強自收斂了心思，仔細感覺。
彎弓搭箭，開弓瞄準，松手射出……
楚韶手把手的教江玖完成了以上動作，和江玖自己射箭時幾乎是如出一轍的，可那箭卻听話的直直射了出去。「嘟」的一聲輕響之後，入木三分。
江玖猛的瞪大了眼楮，卻也知道這看似相同的動作，必定是有不同之處的。她能做到的，只是形似，現下她更該仔細體會公主殿下射箭時發力的竅門。
想了半天，江玖還是似懂非懂的樣子。之前箭射出去時的感覺稍縱即逝，這時候卻是有些抓不住了。
楚韶見狀明了，便又抽出了最後一支箭，再次手把手的教江玖射了出去。這時候江玖眼前一亮，總算是抓住了那一瞬間的感覺。她也不耽誤，連忙翻身下馬，從地上撿了支箭來射。
同樣的彎弓搭箭，開弓瞄準，松手射出……
長長的箭矢直直飛出，遠遠的擦著那棵樹飛了過去。雖然仍舊沒有射中目標，可江玖的興奮是無以言表的——她終于將箭射出去了。
興奮得又從地上撿了幾支箭來射，幾乎是支支和目標擦肩而過，但也是支支都射了出去。如此一連射了十來支箭，江玖總算是平復了心中的激動，只是臉上的笑容卻是掩也掩不住的。
楚韶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見狀一笑，道︰「這下開心了？」
江玖此時正是興奮的時候，聞言突然轉身一把抱住了楚韶，然後重重點頭，滿臉笑容的肯定道︰「開心！我終于學會射箭了。」
冷不丁的被人一把抱住，冷靜鎮定如楚韶都忍不住渾身一僵，可不知為何，她第一時間內竟沒有伸手把對方推開，更沒有生氣要發脾氣的意思。
似是想到了什麼，楚韶表情一時有些古怪。見江玖的注意力似乎並沒有放在這里，她便不動神色的從江玖的懷里掙月兌出來，然後往那仍舊只插著兩支箭的大樹看了一眼，眉梢一挑︰「那麼，你明天就打算拿著這樣的射術去打獵？」
江玖這時候倒也冷靜了下來，半點兒沒為楚韶言語間的輕視生氣，反而笑道︰「自然不是。那棵大樹立在那里不動我都射不中它，那些會跑會跳的動物我拿它們恐怕就更沒有辦法了。」說著，她舉起手里的弓看了一眼，搖頭道︰「若是真靠著這把弓，明日我定是連根野雞毛都獵不到。」
楚韶聞言在心中暗自點了點頭，這人高興歸高興，總算還是有些自知者明。于是順勢問道︰「自己獵不到，又不打算要侍衛獵的，你待如何？」
江玖一手從弓弦上撫過，輕笑道︰「不如何，只是要想些其他法子罷了。」
這一刻的江玖，黑眸閃亮，仿佛成竹在胸。
作者有話要說︰o(∩_∩)o謝謝15399886和臧殣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