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繡起 第五章

作者 ︰ 鶴舫閑人

雕花軟榻正對面的窗子微微敞開了些許,露出了半枝花色潔白含苞待放的梨花。軟榻與窗之間放著一張鋪著艷麗薔薇花刺繡的台布,上面擺放著扁圓形的紫砂壺,四個矮胖的紫砂茶杯圍放在茶壺四周。屏風處的炭爐上的水壺冒出白煙,發出水燒開後的翻滾聲。

尋梅看了一眼劉婉寧,心里覺得這樣的小姐可憐,她和劉婉寧一起長大的,小姐從小就厭惡姑爺,這才婚後多久姑爺就另尋新歡了。又去擰了濕手巾遞給劉婉寧︰「小姐臉上的妝都花了。」

劉婉寧神游的接過手巾︰「我想一個人呆會,你也出去吧。」忽然心里一動,隨手擦著臉的動作停了下來,「尋梅……現下是武德九年吧?」

尋梅圓溜溜的雙眼帶著幾分疑惑︰「確是武德九年。」,回答後欲言又止,但還是欠了個身退出房門。

劉婉寧隨意的將臉上糊著的胭脂擦了個干淨,濕著的臉被窗外透著梨花香的風一吹,她整個人都徹底清晰了,環視熟悉而陌生的臥房,心下忽喜暗驚︰看來這真的不是夢,她真的回到了以前。

翌日清晨。

和煦的陽光順著敞開的窗縫照入臥室,在八仙桌上的紫砂茶具上留下了一道亮白。八仙桌上是尋梅一大早新沏的熱茶,紫砂壺的茶壺嘴中徐徐飄散出白色的蒸汽。

茶香和著窗外吹入的淡淡梨花香,飄向了半坐在軟榻榻上的劉婉寧,她穿著昨日王絮絮硬套在她身上的違和感十足的衣服。♀從她的方位可以看到窗外枝頭凝結著露珠的梨花,但她絲毫感受不到梨花淡雅香味的美好,只有桌上尋梅新沏的熱茶飄散著陣陣苦澀,讓她苦到了心里。

劉婉寧手扶著軟榻榻,垂眼看著身下帶著大紅喜被,有水色在她眼底聚集,紅絲綢被上的彩色鴛鴦在她視野中模糊了起來。

她被侵豬籠那年盛行的平針等技法這會興許是被發明出來了,但也只是剛剛發展並未被人普遍使用。所以她眼下這只繡出的鴛鴦,雖然「鎖繡」技法已經登峰造極,各種顏色的繡線搭配也極為漂亮,但是比起她死那會的鴛鴦要呆板很多。

「已經是第二天了,日落日升夢未醒,果真是回到了過去嗎?」劉婉寧神情悲戚的看著手下柔軟光滑的被褥,這些還是她成婚時的新被子,現在被褥亮彩如新,而她卻已經狼狽悲慘經歷了一遭生死。

眼淚慢慢在劉婉寧的眼中聚集滴落,手下意識的□□著手下柔軟光滑的絲綢褥面,她怨命恨馬俊馳不念青梅竹馬之情夫妻之義害了自己,恨自己身為女子只能如同風中柳絮,更是難以理解為何馬俊馳和蘇映兒要好端端的害自己。

劉婉寧實在是無法想通這一系列的事情,有些哀怨︰為何自己偏偏重回到了這個時候,若是早上一年,還可以拼死不嫁馬俊馳。可是現在自己已經嫁作人婦,雖說這個時候自己和馬俊馳只有夫妻之名……但除非和離,否則就只能重蹈覆轍了。

已經綁定到劉婉寧身上的位面交易系統的異度虛擬空間中——

四處都是空無一物的黑洞洞。在黑暗中飄浮著一個恍若發光的白色西裝的小男孩,金發的頭發卷卷的,藍眼楮像是冰般剔透,臉蛋還肥嘟嘟的,可愛極了。

只是這小男孩竟是面癱著小臉,那雙漂亮的眼楮有著令人腿軟的凜冽,嘴唇冷硬的緊抿著。他身上穿著的白色小西裝就像是鐵板制成的不帶著一絲褶皺,而衣領袖口瓖嵌著黑色寶石,整件衣服配上他的神情,盡顯高高在上俯視天下的威嚴。

黑帝蘭斯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上下左右都是漆黑的空中,身體竟然還縮水了!閉眼體會了一下,縱然有交易系統的發射的信號作載體,但穿越位面間的連接點,在其他位面凝聚出精神實體還是耗費了他近乎于全部的精神力。

黑帝蘭斯繃著的小臉多出了幾分寒意,幽深的眼眸里帶著幾分不滿。這就是《我是指導者》中寫的所謂的和玩全息網游一樣的感覺?可以真實的置身在另一位面,體會綠色植物的美好世界?

意念一動,黑帝蘭斯身前憑空冒出了兩面虛擬光屏,一左一右飄在黑暗中的。他眼珠細微的動了動,沉思片刻,抬手點開兩面光屏。

光屏亮起,左邊先被按開開關虛擬光屏顯示黑帝蘭斯屬于的書房,清潔機器人還在辛勤的滾動,桌面上的水見底了,而他真實的身體像是睡著了一樣仰坐在轉椅上,堅韌的下巴高揚著對著自己。

隨即,他右手邊的虛擬顯示屏也隨後亮了起來,顯示出一副黑帝蘭斯沒見過的真實景物(劉婉寧所在的房間景象)︰雕刻著鵪鶉菊花,寓意安居樂業的木窗微微敞開,一枝梨花含苞待放的伸入房中。

黑帝蘭斯藍色的眼眸亮起耀眼的光,緊繃著的冷漠胖嘟嘟臉松懈了幾分,審視的看了會眼前光屏。光屏上有幾個代表上下左右和角度的按鈕,和機甲操作艙的視野屏很像。

黑帝蘭斯神情專注的研究了一下,試著按動按鈕,快速拉近鏡頭放大那支梨花,點下了5d全息投射按鈕。

下一刻,一支和外界那只一模一樣,甚至也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梨花浮現在了他的身前,位面系統竟然只通過一瞬間的攝取信息,全息的復制出了一支虛擬的梨花影像。

黑帝蘭斯凝視著梨花片刻,再次開始按動光屏上的按鈕,光屏上顯示出來的景物開始變化,冒著熱氣的茶杯茶壺,繡著壁畫畫風的亮麗花朵的桌布,垂在窗前的紅色紗帳……

這些美感風格不同的東西,沒有引起黑帝蘭斯的停留注意,對他而言這些還沒有方才植物的一朵花苞美好。

就在黑帝蘭斯要調轉查看空間外景象的鏡頭方向,再看看那一支梨花的時候,余光瞥到了仍在慢慢轉動鏡頭的顯示屏,渾身肌肉徒然繃起,整個人像是陷入了看到某種易碎品,帶著如臨大敵的正言厲色。

虛擬異度空間外的世界,微涼的風順著微啟的窗戶吹入,茶香混著梨花香,帶著沁人心脾的苦澀清新。

對了,和離!劉婉寧一震,猛然睫毛掀起,露出放出希冀的點漆黑眸。

現如今《唐律•戶婚下》已經頒布了和離的法令,雖然大多女子守著三從四德,和離的女子會被人嘲笑,「和離」更是成為了男子掩蓋休妻丑陋原因的遮羞布,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大唐允許女子提出和離。

劉婉寧心里就像長了一根瘋長的草,越想越覺得「和離」是改變她命運的唯一途徑。

可昨日王絮絮離開時的一句「不讓娘傷心」猛然躍出劉婉寧的腦海,嗡響而起振聾發聵,「百善孝為先」五個字重重壓下,瞬間在劉婉寧的心頭潑了一盆涼水。

王絮絮若是知道她竟然想要「和離」只怕會傷心失望的。劉婉寧就那麼惘然無措的睜著眼,眼中之前蓄滿的淚水化作珠狀滴落。

同一時間,位面系統的虛擬空間中,黑帝蘭斯如臨大敵的盯著照映出劉婉寧空間的景象的光腦顯示屏。

黑帝蘭斯的「一切盡在掌控沒什麼是大事」的淡漠的眼神透出了幾分愣然的謹慎,眼眸深處更是像是被扔了一枚炸彈,不斷的綻放出一**擴散開來的波瀾,似乎他一直以來的某種信念正在受到沖擊。

顯示屏里顯現出的是一位穿戴很特別的女士,黑發黑眸皮膚白黃細女敕,五官清雅秀麗。她低垂著臉,卷翹的睫毛半遮掩住漆黑的眼瞳,帶著淡淡的憂郁。她單手撐在軟榻上,繡著金色花紋的紅綢被褥將她黃色的手顯得白皙柔軟。

突然,這位女士睫毛微顫,晶瑩的水珠猶如鮫人星球的珍珠一般,每一「顆」都像是砸在了黑帝蘭斯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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