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端陽佳節已到,京城的百姓已經開始劃起了龍船,家家戶戶門眉上都插艾葉菖蒲,以防蟲防病,不少人家大門也貼上了鐘馗畫像,以作驅鬼。
京城里熱鬧一片,皇宮里也自成一派景象。御花園的空曠之處,搭了一個大的舞台,不知是從哪里請來的戲子正唱著戲,太後興趣盎然的听著,皇帝和皇後也目不轉楮的盯著。一旁貴妃娘娘雖然眼神也看著台上,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今日過節,算是家宴。除了鳳景國國主布諾和大殿下拉易,都是皇室中人。皇帝的寵妃就有數十個,還有一些老親王世子郡主,陰沁覺得面生,但羽夜凌沒有介紹給她,只能說明這些人與他的關系都沒那麼親近。
看著台上的戲角唱著,陰沁實在是覺得無聊,側頭見羽夜凌竟然微閉上了眼楮,不由笑著搖頭。這樣的家宴明明不喜歡,卻又要來。來了又一副局外人的樣,不知有何意義。
一場戲終于落下帷幕,太後側過頭問羽洛君,「人還沒到嗎?」
「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陰沁不知道他們嘴里說的人是誰,但是感覺很特殊。這時,羽夜凌的眼楮已經睜開,他應該也听到他們的對話了。
悠揚的琴聲響起,舞姬翩然起舞。她們穿著輕紗裙,除了重要部位都若隱若現,好不嬌艷。拉易看著那些美人,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除了他,還有一些男子也盯著那些扭著水蛇腰的女子,臉上的表情猶如多年不見獵物的狼群般,想要吞下這些獵物。
「哈哈,北定國果然美女如雲,看這小腰多細,這膚色多白。父王,咱鳳景國可就差這樣的姿色呀。」
拉易毫不避忌的指著舞姬大笑起來,不時還將眼楮掃著柳心絮和林舒雅身上,他也想看看那個冷美人,可看到那個妖孽王爺在,又不敢。
布諾雖然有些年紀,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對這些水靈靈的美女也是沒有抵抗力的。笑臉盈盈的看著那些身姿妖嬈的女子,听了拉易的話,還不時點頭。
「難得殿下喜歡。這些女子雖然是漂亮艷麗,但身份卻是上不得台面的。殿下再等等,還有一位絕色美人沒出場呢。」
太後側過頭,露出溫和的笑容看著拉易。
她這話,讓羽夜凌皺了一下眉。陰沁猜想著剛剛太後與皇帝所說的那個人,會不會就是要出場的絕色美人?
拉易一听還有美人,笑得連嘴都合不上了,興奮的手舞足蹈,「那本殿就再等等。哈哈……」
陰沁見羽夜凌的神色有些變了,想著那個絕色美人應該也是他認識的,而且關系很好。這個人,會是誰呢?能讓羽夜凌皺眉的人,她很好奇。
遠遠的,一個太監小跑到羽洛君的身邊,「皇上,湘惜公主到了。」
羽洛君側過頭看向太後,太後點了點頭。小太監又跑了回去。此時,一曲舞已畢,舞姬們都齊齊告退離開,一時安靜了下來。
「湘惜公主到!」依舊是剛剛那個太監高唱著,眾人尋聲看過去,一個青衫縴瘦女子蒙著面緩緩走過來。看那樣子,不過十三四歲。
那一身出塵的氣質讓陰沁皺起了眉,湘惜公主?陰沁看到羽夜凌看向那個女子的時候,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看眼神里卻有著關愛疼惜,還有一種久別重逢的喜悅。
是公主,那就該是他的妹妹。為何不曾听他提起過?也未曾見過。
拉易已經站起來,緊緊的盯著湘惜公主,眼神里流露著赤(luoluo)的色意。
湘惜雖然一身青衫,看起來與普通女子無二般,但那如蓮般的氣質,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婀娜多姿的身段,移步輕蓮,純淨的眼神,如一汪干淨的泉水讓人留戀。不禁讓人想知道那面紗下的容貌該是何等傾國姿色?
「給太後請安。皇上吉祥,皇後吉祥。」聲音輕柔,如風吹過,溫暖舒適,還帶著一點點稚氣。
太後拉過她的手輕輕拍著,滿臉慈愛的上下打量著她,不時點頭。「一年不見,湘惜越發俏麗了。快快,坐到哀家身邊來,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只見湘惜溫順的坐下,但那一雙眼楮卻看向羽夜凌這邊,朝他輕輕的點了一下頭。
對于這個公主,除了陰沁好奇之外,林舒雅也是一副疑惑的樣子。特別是剛剛湘惜只跟皇後行禮而沒問她,也給她的心里添了堵。
自從上次被拉易調戲那一翻,半天還是自己在唱獨角戲,最後還是被皇帝冷落,她對柳心絮和陰沁就恨之入骨。在她看來,她們兩人都人人護著,就她沒有,這本就是個不公平待遇。
特別是對陰沁,明明她們是兩姐妹,卻不幫她。今天,她一定會讓陰沁也嘗嘗當日她受辱的滋味。想到這里,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陰沁。
湘惜坐下之後,又一批歌舞開始。在這群舞姬中,陰沁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眉頭緊鎖!
羽夜凌深深的看了一眼湘惜,見她一直很安靜的听著太後問話,只是偶爾點一下頭,或是搭上兩言,便收回了眼神,卻又看到陰沁看著戲台眉頭緊蹙。
昨夜,她毫不避諱的問他,他早就該知道她已經知道他查過她的身份,但兩人卻彼此心照不宣的不提,這冥冥之中將兩人之間那唯一的一堵牆都打通。
「怎麼了?」
陰沁收回眼神搖搖頭。她的身份他可以知道,但有些事卻不想讓他知道。見她不說,羽夜凌也不再問。
這時,拉易清了清嗓子,「太後,你所說的美人,就是這位公主?」
太後依舊拉著湘惜的手,沖拉易點頭,「這是先皇唯一的女兒,湘惜公主。」
「噢?太後曾說過還有一位絕色美人,那定是說的湘惜公主。只是為何公主以面紗示人?」拉易的話,帶著不可置信,言語間透露著若真是美人,何必以面紗遮臉?
湘惜一直仿佛如局外人一樣,任由他們說。安然恬靜的像個墜落在人間的天使般,那一種不為世俗之事所動搖的氣質讓陰沁想起了南宮汐如,她們兩人的身上,有著同一份氣質,只是這位公主更過一些。
「美人之面,又豈是能隨便示人?」柳心絮不是很友好的看了一眼拉易,上次若不是有交易在先,她又怎麼會放過一個對她不敬之人。
被柳心絮這麼一說,拉易並沒有收斂,反而站起來,笑嘻嘻走到湘惜面前,此時哪里像個皇室中人,反而比那街頭紈褲子弟更甚。
他在湘惜身上逗留了一番,又看了看柳心絮和林舒雅,就像是在作對比一樣,那眼神,讓人恨不得將它挖掉。
「皇後所說的美人,是否比皇後更美?」這輕佻的語氣,猥瑣的表情,讓柳心絮氣急,卻又不知怎麼反駁,只能狠狠的瞪著他。
眾親王听後,紛紛搖頭,更人膽大者竟交頭接耳,不時看向這帝後。羽洛君見狀,臉色已經很難堪了。這個大殿下再三調戲他的皇後,完全沒把他這個君王放在眼里。
「殿下再三對皇後出言不敬,這是在挑戰我北定的威嚴嗎?」
羽洛君帶著濃濃的怒意,護著他心愛的女子。陰沁挑了一下眉,又看向臉色同樣不好的林舒雅,不由揚起了嘴角。
拉易沒想到今日這皇帝竟然拿出了點威嚴,在他眼里,這個皇帝還沒凌王來得有氣勢,所以他也只敢調戲一下皇後貴妃,卻不敢對凌王妃不敬。
見氣氛有些不對,布諾輕咳了一聲,聲音加重,「拉易,不得對皇後無禮。」
拉易聳了聳肩,退回了原位。
布諾又對羽洛君道︰「北定皇上勿怪。我鳳景國的女子實在是不如北定女子美麗溫婉,以至于小兒心智被迷得胡言亂語,沖撞了皇後。還請皇上皇後見諒!」
陰沁見羽洛君一下子就無言相對,心里不由嘲笑,自己的女人被人調戲,僅憑兩句話就算了,也難怪為何當了皇帝卻還要被羽夜凌壓在底下。不過由此也可見,鳳景國國主也是完全了解羽洛君的性情,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不將他放在眼里。
柳心絮早就氣得胸口難平,她恨恨的坐在一邊,眼楮充滿著怒氣看著台上的舞姬。護甲也早已死死的掐著坐椅扶手。她就是不喜羽洛君一個皇帝卻活得如此窩囊,被人三言兩語就弄得無言相還。哪像陰沁那賤人,只要羽夜凌在旁,拉易那該死的男人看都不敢看。
羽洛君將柳心絮的怒意看在眼里,他當然容不得別的男人對心愛的女人覬覦窺探,他這樣的隱忍也是為了她呀。若是忍惱了布諾,他再算起使者之死的舊帳,豈不得不償失?況且這事中的主人公還是她的父親。
鳳景國確實如布諾所說,女人不如北定國的美麗漂亮,但是他國的勇士卻比北定的多。兵力強大,武器也不容小覷。現在兩國兵力相差無幾,但真正是較量起來,誰勝誰輸卻不能肯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北定討不到好。如此狀況,他能忍則忍。
氣氛已經有些不對,太後此時卻笑了起來,「兩國友好,豈能被一點小事傷了和氣。大殿下一表人才,自當是美人相配。這不,哀家特意讓湘惜公主回宮,就是為了加深兩國情誼,永結友誼之邦。哀家決定讓湘惜和親,許給大殿下,不知國主殿下以為如何?」
湘惜的身子一僵,眉頭微蹙。起程之時,便知今日一行定不平靜。這果不其然,太後竟然打著如此主意。十四年了,她還是不放過自己!
「哈哈……既然是美人,又是貴國公主。本殿自然歡喜!」拉易一見那身段,那眼神,就算不是絕色美人,也該比他宮中那幾百個侍妾好玩得多吧。
「如此甚好。那還請國主與殿下多留兩日,哀家待公主如親生,這要嫁他國,又剛回宮,自當有些話要說。」
說著,太後一臉慈愛的看著湘惜,仿佛真如自己親女兒一般。
拉易的心早已如蜜,他大聲道︰「應該的應該的。」
幾人各懷心思,笑意春風滿面。就連羽洛君的神情也緩和了許多。兩國聯姻,是鞏固兩國關系的最好辦法。
「太後可有問過湘惜意思?」
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羽夜凌開了口,他的聲音讓湘惜低垂的著抬了起來,本來失落憂傷的眸子泛起了光芒。
她就知道,哥哥不會袖手旁觀的。
陰沁凝神听著,她感覺這個湘惜有著不尋常的身世,而且羽夜凌對她的態度,與對其他人也大不相同。當然她不會以為他們兩個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陰沁心細的發現,羽夜凌這個時候不再稱太後為母後了。
太後本就擔心羽夜凌會出聲,但見他一直沒開口以為他會就這樣算了,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她不滿的掃了一眼羽夜凌。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湘惜並沒有反對。」
羽夜凌听她這麼說,看向湘惜。湘惜與他相對,像是下定了決心站起來,看著微微有些驚訝的太後搖搖頭,「我不願意。」
此時湘惜的話就像一個耳刮子狠狠的打在太後的臉上,她的臉已經難堪到極點。想她堂堂一國太後,竟然在眾親王和他國君主面前被一個遺棄的公主拂了面子,簡直就是顏面掃地。
太後的威嚴豈容得她一個空有其名的公主挑釁。「婚姻之事豈是你說不願就不願的?大殿下已經同意將你娶到鳳景國,你不謝恩也就罷了,竟敢不願!」
「太後難道忘記父皇遺旨了嗎?」
一提遺旨,太後皇帝的臉色都變了。陰沁見狀,倒是很好奇先皇到底留下了關于這個公主什麼樣的一道旨意。
「哀家這是為湘惜著想。相信先皇在世,也會同意哀家這麼做的。」太後固執的仰起了高傲的頭,她的威嚴凌王冒犯也就罷了,豈容她一個下賤妃子之女所能冒犯的。
鳳景國父子二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此時只是坐在一旁听著。看著那些親王的樣子,似乎也在好奇當年先皇到底留下了一份什麼遺旨給這個母妃不潔而被處死的湘惜公主?
羽夜凌冷笑一聲,掃了一眼吊兒郎當的拉易,看得拉易身子一緊,趕緊將視線移到別處。
「是不是為湘惜著想,太後心里比誰都清楚。就算是父皇在世,本王相信父皇決不會同意太後你的做法。哼,只要有本王在,休想做主湘惜的婚事!」
什麼是帝王氣質?什麼是不怒自威?什麼是萬人之上?什麼是君臨天下?在他的身上表現得淋灕盡致。除了這身著裝,不知道的只會認為這個妖孽男子才是北定國的君主。而不是那個唯唯諾諾不敢出言的黃袍男人。
被氣得嘴唇顫抖的太後猛啪了一下桌子,台上的舞姬嚇得連忙跪在了地上,除了鳳景國國主與大殿下,羽夜凌陰沁,羽洛君,還有那個主角湘惜之外,所有人都跪下了。
「你簡直是大膽!你只是一個王爺,竟然敢指手劃腳哀家的決定的事!」太後氣急,對羽夜凌怒氣相向。
羽夜凌依舊是那一副樣子,他一步步走到怒意正濃的太後面前,臉上帶著迷人的笑,卻讓太後不由自主的向椅子後靠去。
見母後害怕,做為孝順兒子的羽洛君此時站起來,將太後護在身後,與羽夜凌相對,兩人站在一起,一黃一紫,一人凝重一人慵懶,一人看似溫文儒雅卻心生怒意,一人看似桀驁不馴卻心思敏捷。
兩人站在一起,就像是王者之戰!
「凌王,她是太後,你的母後!」羽洛君的聲音帶著怒意,一句‘凌王’似在告訴羽夜凌的身份。
羽夜凌穿過羽洛君的肩膀看到已經臉色蒼白的太後,性感的唇邊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更讓人覺得他就是個魔鬼,一個不將任何人放在眼里的魔鬼。
「本王承認她是太後,可她是你的母後。」
這句話聲音不大,但也完全足以讓所有人都听清楚。太後身體完全癱坐在鳳椅上,柳心絮急忙扶了她一把,一臉的擔憂。
羽洛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這是第一次,他這樣分清界線。也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毫不留情面。為了湘惜,他難道要翻臉了嗎?
布諾卻像是在看一場戲劇一樣,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一幕,看來,他得到的情報確實沒錯。
陰沁注意到布諾的表情,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便又轉向這場正事。看來,湘惜的出現,讓羽夜凌失了往日的冷靜。又或者,這本就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沖突。
「你……」
「湘惜是本王的妹妹,只要有本王在一天,誰都別想擺布她。況且還有先皇旨意在,湘惜的婚事由她自己作主,哪怕是皇上太後也無權干涉。若不是本王出言相勸,太後今日可就違抗了先皇聖旨!」
不給羽洛君說話的余地,羽夜凌先聲奪人。此時,他才像個君王。
陰沁也算是明白了其中的緣由,看來羽夜凌是很疼愛這個妹妹的。只是為何,湘惜還會生活在祈天廟里?以羽夜凌現在的地位,她要恢復她尊貴的身份完全不在話下。
「哼!原來太後許了一個不能做主的公主給我兒。太後這是在戲弄孤嗎?」一直以看官的布諾此時卻生起氣來,出言指責太後。
果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布諾的神情卻是一副不給交待不罷休的樣子。
對于這個布諾,陰沁從未小看過。他來鳳景國後一系列的做法,都讓人不解。
太後早已氣得胸悶氣短,她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撐著椅子。想說話,卻張不開嘴。讓一旁的柳心絮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國主誤會了。太後見大殿下一表人才,想著公主與之能般配。可是公主有眼不識泰山,辜負了殿下與國主的一番心意。北定國除了公主貌美,還有佳人如畫。不如,本宮不日再為殿下尋一佳人可好?保證讓殿下滿意。」
柳心絮站起來,一副端莊賢惠的樣子。說起來話有條不紊,儼然國母之像。
「你們當真以為本殿是白痴嗎?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把本殿和鳳景國可有放在眼里?本殿就看中了湘惜公主,就算有再美貌的人,身份豈有公主尊貴!」
拉易也不依了。
這個局面已經不在控制範圍。羽夜凌冷冷的看著挑起事端的太後,不動聲色的將湘惜護在身後。此時所有的事,已與他無關。他只要保護好湘惜就行!
「本宮知道殿下心儀何人,殿下若是信本宮一回,本宮自然不會讓殿下失望。」柳心絮並沒有被拉易嚇住,反而很鎮定,似乎真的知道拉易心儀何人。
拉易皺了皺眉,不可置信的問道︰「當真?」
「當真。」見他有所動搖,柳心絮輕輕一笑,點頭應承。
「很好,若皇後能讓本殿滿意,今日之事,本殿就不再追究。若是皇後讓本殿失望了,那不好意思。本殿就算傾國而出,也要討回個公道!」
拉易說這話的時候,陰沁注意到布諾並沒有什麼表示。也就可以證明,這個國主對大殿下確實是寵愛有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要以出兵為挾。
不過,柳心絮口中的佳人,會是誰?
在柳心絮的條件下,總算是平息了這場會將一觸即發的動亂。太後被羽夜凌氣得毫無精神,在柳心絮的攙扶下先回慈靜宮,先由皇上和貴妃主持大局。這件事,除了陰沁不動聲色之外,還有一個就是林舒雅。今天,她似乎很安分。她的手上還戴著那只鳳血玉鐲!
宮廷樂師在皇帝的授意下繼續奏樂,舞姬們依舊翩翩起舞。親王世子們繼續作樂,似乎剛剛並沒有發生什麼。
羽夜凌將湘惜帶到他們所坐的一邊,宮女立刻端上椅子擺在陰沁的旁邊,湘惜見陰沁時,眼楮睜得大大的,隨後朝她點點頭。
「王嫂!」
這一聲‘王嫂’叫得陰沁的臉都紅了。她轉過頭瞪了一眼羽夜凌,哪知這人竟沖她拋了個媚眼,然後歪坐在椅子上,喝著杯中酒。隱約可見他臉上的笑意。
見他倆人這般模樣,湘惜吃吃一笑,一掃之前的不快。隔著面紗,陰沁也能隱約可見這個女子是有著沉魚落雁之姿。
「湘惜是第一個人這般叫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羽夜凌疼愛的妹妹,她自然也要疼愛。況且這女子模樣還小,若是放在現代,只還是個受家人疼愛保護的孩子。
湘惜瞅了一眼羽夜凌,靠近陰沁小聲說︰「王嫂是哥哥的妻子,我不這麼叫怎麼叫?不過湘惜到是好奇,王嫂怎麼受得了哥哥的脾氣?」
陰沁木然,隨後捂嘴輕笑,原來在湘惜的眼里,羽夜凌也是個脾氣不好的人。也不能說他脾氣不好,只是給人的感覺怪怪的罷了。
羽夜凌側過頭,瞪了一眼湘惜,哪知這小妮子竟然挑了一下眉,還輕哼了一聲。完全沒將羽夜凌看在眼里。這個疼愛妹妹的哥哥也只能作罷。
「他的脾氣還好。」陰沁難得在湘惜面前沒有說羽夜凌的不是,若是說起脾氣好壞恐怕她更勝一籌。
湘惜此時像個孩子,眼神曖昧的看著陰沁,不時在他倆身上掃來掃去,直到陰沁被她盯的不好意思。羽夜凌雖然沒有看她們在干嘛,但是听到陰沁說他還好的時候,他的心里喜滋滋的。
「哥哥能娶得王嫂這樣的女子,真是三生有幸。哥哥可要好好對待呀!」湘惜一副大人樣子,逗得陰沁笑了起來。
羽夜凌側過頭,並沒有生氣,而是拉過陰沁的手,深情款款道︰「這還用你說嗎?本王自當是會好好對待沁兒的。」
陰沁被他突然拉住,心跳加快。她用力抽出手,哪知這人根本不給她機會。
「放開,湘惜在呢。」
「湘惜不在的時候,也不見你給我拉。」羽夜凌此時就像個無賴,惹得陰沁沒由來的心亂。
「咯咯咯……」湘惜見他們倆這樣,捂著嘴笑了起來。
陰沁狠狠的瞪了一眼這個妖孽,用力掐了一下他的手掌,他才放開了。
突然,湘惜收起了笑容,好奇的問道︰「王嫂未曾見過我,不好奇我的容貌嗎?哥哥告訴王嫂我的身世嗎?」
說不好奇那是騙人的。只是陰沁不喜歡勉強別人說,她一般只听當事人主動說起,卻不問。
「湘惜若是想讓我看,自會讓我看。不過我猜湘惜一定是個美麗的小姑娘。有些事情,等湘惜想說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我不喜強求!」
對這個女孩兒,就如同對南宮汐如一樣,陰沁心里是喜歡的。不管是誰,只要一眼,她便知道喜是不喜。
湘惜的眼神卻黯淡下來,喃喃道︰「我是慧妃的女兒,當年母妃被太後以莫須有的罪名處死。那時我就被送到祈天廟里,除了端陽節,我不能進宮。」
陰沁听著,又是太後。那個老巫婆到底還做了些什麼事?若是沒有猜錯,羽夜凌的生母賢妃之死,也可能與太後有關。
後宮的殺戮,遠比想像中的可怕。或是為了爭寵,或是為了子嗣,這些存活下來的人手上,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
「為何是在端陽節這天?」
「因為慧妃是在這天死的。太後並不是想讓湘惜進宮一聚,而是想讓她在慧妃的忌日這天與眾同樂,不能在這天為慧妃祈福。」
羽夜凌冷冷的說著,語氣平靜,但陰沁知道他的內心一定恨極了太後。也難怪他對太後不敬。
太後果然是個狠毒的人,竟然做得出如此絕情之事。
「你為何不將湘惜帶回來?」以他現在的實力與勢力,想要恢復湘惜的正統身份和建座公主府絕不在話下,他如此疼愛湘惜,又怎麼舍得讓她在廟里度過?
「母妃去世後,慧妃待我如親生。我當湘惜如親妹妹一樣,自然想將她帶回京城。可是她不願意!」說到這里的時候,羽夜凌心疼的看了一眼神情憂傷的湘惜。
陰沁拉過她的手放在手中,傳給她溫暖。難怪羽夜凌待她不一般。
湘惜仰頭淡淡一笑,「哥哥待我很好。我覺得住廟里比在皇宮京城要安穩得多,那里沒有紛爭,沒有煩惱。我在母妃忌日這天不能為她祈福,那我就用其他時間日日與她抄經念佛。」
看著她的笑容,听著她的話,陰沁的心頭沒由來的涌上一股酸楚。難得她一片孝心,也難為了她。握著她的手,力道不由加重。
太後這個心思歹毒的女人,遲早有一天會收了她!
曲終舞散,陰沁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拉易已經不在座位上。想到柳心絮說的話,陰沁的眉頭皺了起來。柳心絮也不是個心善的人,若是與拉易聯手要害誰的話,那人一定逃不掉。
「我先離開一下。」
陰沁拍了拍湘惜的手,雖說是對她說的,卻是看著羽夜凌。
羽夜凌見她盯著剛退下的舞姬,便知她有事,點了點頭,「小心。」
剛起身,便見拉易滿臉笑意的回到了座位,看那樣子,心情似乎真的很好。
陰沁悄悄退了出去,快步走到一處假山之地。一個身影立刻出現,這人穿著,正是剛剛離去的舞姬裝扮。
「屬下見過宮主。」靈犀朝陰沁抱拳拱手。
「你怎麼來了?有何重要的事?」
除非有什麼重大事件在她沒有發出信號的時候,靈犀才會想辦法出現。這次她在宮中,靈犀也追到宮中,可見是出了大事。
「無情谷主將兩千兩黃金全數退了回來。並聲稱要見到宮主本人才肯離去。從昨夜開始,他一直都在冥宮外守著。」
該死的,又是斷情。他到底是想怎麼樣?
「無情谷主說,若宮主不見他,他會將宮主的畫像貼滿全京城。」
見陰沁臉色不大好,但靈犀還是把這最重要的一條信息說了出來。果然見主子的臉色蒙上了一層陰霾,不禁低下了頭。
「好你個斷情,竟然敢威脅本宮。你回去告訴他,五日之後,本宮定會上無情谷。」
她就要看看,斷情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是!」
靈犀雖然好奇主子與無情谷主怎麼糾纏到一起的,但做屬下的,只有听從命令,服從命令。
斷情敢拿畫像威脅,自然是猜到了她的身份。由此可見,昨晚他就是故意試探。沒想到動作這麼快,只是一夜便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他們不過是見過兩次,實在是想不出什麼理由讓他這樣做。
「你且去意遠山莊找肖雲長,問清他產業下的所有金額數,本宮要投資他的產業。你再派人不定時在周圍看一下,確保無人敢鬧事!本宮要將這天下的財富掌握在手中。」
靈犀微微一驚,肖雲長,那個北定最有錢的人?主子終于是出手了。
「屬下立刻去辦。」對于陰沁的說辭,靈犀已經听習慣了。自從兩年前主子閉關出來之後,整個人說話的語氣就變了,但氣質依舊是冷冰冰的,只是少了份殺氣,多了份人情味。
就在這時,陰沁與靈犀相視一眼,神色凝重,兩人不動聲色的听著。直到陰沁使了個眼神,靈犀快速閃過身影到假山另一邊,等再回來的時候,她的手上多了一個人。
麗雪驚慌的掙扎著,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說不出,靈犀早已點了她的啞穴。
陰沁看著她眼里露出了恐懼,伸手解開她的啞穴,麗雪這才求饒道︰「凌王妃,奴婢什麼都沒听到,什麼都沒听到,放了奴婢吧……」
靈犀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陰沁,希望主子定奪。這丫頭嘴上說什麼都沒听到,實際是什麼都听到了吧。這種人,根本不能留,況且她還是那個柳心絮身邊的人。
陰沁淡淡的看了麗雪一眼,湊到她面前,輕聲問︰「是柳心絮派你來的?」
麗雪一愣,趕緊搖頭,「不是不是,奴婢是踫巧路過。」
靈犀冷笑一聲,「路過?你當我們是蠢嗎?」
「奴婢真的什麼都沒听到,王妃放過奴婢吧!」麗雪堅定不承認自己是柳心絮派來的,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路過,在她想來,凌王妃還不敢將她殺了吧。好歹她是皇後的貼身宮女。
陰沁見她那死不承認的樣子,冷聲道︰「要怪就怪你家皇後娘娘,若她不是這麼好奇讓你來,你今日也不會喪命。」
說完,也不理會麗雪臉上的神情,便走出了假山。而身後只傳來了一聲悶哼,就沒有聲音。
殺人對于陰沁來說,是常有的事。今日本不想殺人,但沒想到柳心絮竟然讓人跟蹤她。哼,自食其果!
當陰沁再回御花園的時候,柳心絮已經坐在那里了,像個沒事人一樣。
「怎麼去了那麼久?」
听著羽夜凌帶著關心的語氣,陰沁只笑了笑。
「這是表姐做的糕點,王嫂嘗嘗。」湘惜端起陰沁面前的一盤綠豆糕,獻寶似的遞給陰沁。
湘惜口中的表姐,自然是皇後柳心絮。她現在還這麼叫,想來她們的關系該是不錯的。為了不讓湘惜失望,陰沁拿起一塊,沖她微微一笑。
羽夜凌見狀,皺了皺眉,手搭在她的手上。陰沁不動聲色的將綠豆糕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回以羽夜凌一笑,拂開他的手,便輕咬了一口。不得不說,柳心絮的手藝確實不錯。
見她如此慎重,羽夜凌不由笑著搖搖頭。她這樣一個殺手中的殺手,怎麼可能不小心?
這里,湘惜接過侍候在旁宮女手中的酒瓶,親自給陰沁滿上一杯,笑笑,「听哥哥說,王嫂會喝酒,可惜湘惜不會。湘惜在這里以茶代酒敬王嫂一杯。祝王嫂和哥哥永結同心!」
說罷,揭起面紗一角,便將茶杯中的茶一飲而盡。
陰沁被她這股子勁弄得沒有辦法,也端起酒杯飲下。這酒,不烈,還帶著香醇。再看了看剛剛那個端酒的宮女,已經沒在湘惜身後。
「你在找什麼?」
羽夜凌雖然一直默然,但卻時刻關注著陰沁的舉動。
「我在找剛剛站在湘惜身後的那個宮女。」
湘惜一听,也看了看周圍。然後指著柳心絮旁邊,「諾,在那里呢!」
隨著湘惜的手指,兩人看了過去,卻見柳心絮也看向他們,還沖陰沁友好的點了點頭。陰沁頓時覺得不好,暗地里運了運氣,也不見異樣,這才將心放了下來。
看著她這樣,羽夜凌的眉頭越皺越緊。直到她神色緩下來,眉頭也才松開了。
也正在這里,一個宮女慌慌張張的跑到柳心絮的耳邊小聲地說著什麼。柳心絮听後,臉色一下子變了,她側過頭狠狠的盯著陰沁,陰沁卻視而不見,看著舞台之上的表演。
不知為何,看著那些跳舞的女子,陰沁的心頭一陣煩躁,剛剛都沒有這種感覺。就像是千萬只螞蟻在身體里爬。
陰沁皺了皺眉,一把端過羽夜凌面前的茶水,一口飲下,惹得羽夜凌先是露出了欣喜隨後又凝重起來。
清涼的感覺讓她稍微舒服了一點。可是這舒服過後,那種不適的感覺卻有增無減,此時就像是火在燒一樣。
湘惜也發現陰沁不對勁了,擔心的問道︰「王嫂這是怎麼了?」
陰沁搖搖頭,心里很難受,她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這中間,一定是著了別人的道兒。這個人,極有可能是柳心絮。
羽夜凌想要抓住陰沁的手,卻被陰沁拂開,「別踫我。」
哪知羽夜凌根本不管她,一把抓過她的手,被她發燙的皮膚給驚呆了。雖然他沒有經過人事,但也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況且她的臉,已經開始出現紅潮。
被羽夜凌這一抓,本來他的身體就是微涼的,這個時候,無疑是給陰沁帶來了一陣舒適的感覺。可也正是這種舒服,讓她有些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