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駱妍坐在床沿邊上，低頭拆開蘇凡均送的禮物。她寶貝似的摩挲著那個酒紅色的錢包，嘴角爬出一絲滿足的笑意。
手機的震動聲隱隱響起，她轉頭看自己擱在旁邊的手機，卻是毫無動靜。再循著聲源看去，原來是楚沅隨意扔在床上的手機。她朝浴室方向細聲細氣喊了一聲︰「楚沅，好像你的手機在響。」
楚沅本來說不理它，但是電話仍在孜孜不倦鬧不個不停，她只好叫沈駱妍幫她遞一下。沈駱妍撿起電話，「南瓜」兩個字跳入眼角，她幾乎是一秒鐘便猜到了是誰。
「謝謝。」楚沅擦干手接過手機，看到那個名字愣了一下，摁通了電話放到耳邊，卻一言不發。
「扁扁，睡了麼？」關楠小心翼翼地問。
「睡了。」楚沅沒好氣地回答。燒完煙花她本來心情平復得不錯，這通電話卻又勾起她前半晚憋屈的回憶。
他突然沒了聲息。楚沅模不到他的心事，料想也不會有什麼好事，便開口︰「還有事麼？沒事我掛了啊。」
「生日快樂。」他蹦出一句，接著低沉的說︰「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
「噢。」原來是亡羊補牢的電話。委屈又涌了上來，鼻子一酸，她撅嘴道︰「這樣就行啦？」可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才能把心頭的缺憾補足。
「出來一下麼？」關楠不確定地建議道，「我在你門口了。」
楚沅猶豫了一下，念著他還有彌補的心思，就答應了他。她掛了電話之後，關楠立馬從床上彈坐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走到楚沅門口。
*
楚沅慢吞吞地把頭發擦得快干才從浴室出來，跟換了睡衣躺在床上的沈駱妍打了聲招呼，便開門出去了。
見到等在門外的關楠，她心里頭還是有些別扭。兩人尷尬地對視了一眼，都匆匆別開了目光。
「我們……下去走走吧。」關楠留給她一個挺拔的背影，先往電梯走去。
「三更半夜的去哪兒呢？」楚沅咕噥了一句，還是跟了上去。
兩人穿過一樓大堂出了大門，假日的夜晚並不寂寞，街道上依舊有稀稀拉拉的游人，大排檔的宵夜強檔才剛上演。關楠帶著她漫無目的走著，心里也一片茫然，不知道怎麼補救，或許根本無法補救。♀
楚沅也默默跟著他，對他的心事多少也能揣摩到幾分。站得太高，想下來卻找不到台階。其實能這麼跟他走走，偶爾偷看幾眼他器宇不凡的側面，她心里已經挺滿足了。
路過那座橋時，賣孔明燈的小販夫婦正準備收攤回家。關楠停下腳步，側頭問她︰「我們去海邊放燈？」
「嗯。」楚沅爽快地應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問︰「放兩盞可以麼？」
「你想放25盞都沒問題。」
「兩盞，兩盞就夠了。多了我怕你打火機不夠氣。」楚沅晃著兩個手指笑嘻嘻說著，蹲下來在小販的布包里選燈的顏色。
尷尬的氛圍陡然消失，關楠舒了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情不自禁揉了揉她的頭發。楚沅頭也不抬就把他的手撥開，「哎，你別亂^搞，我剛洗了頭。」
嗔怒的語氣激起了他抗逆的心理，關楠再度撩^撥著那些柔軟微濕手感不錯的發絲。
「你別惡趣味了……」
「你有完沒完啊！」
「你死開！！！」
「……」
「我靠！」她把選好的孔明燈一把甩回布包里，「不挑了！我全要了！」
「好。」關楠終于收回了手去掏錢包。
老板笑不攏嘴地將布包里剩的孔明燈一個個從布包里往外拿，好巧不巧剛好25個。老板好心提示燈罩上可以寫字，他們又去超市買了一支熒光筆。
「我還是第一次把孔明燈當生日蠟燭哎。」楚沅心滿意足地拍拍關楠拎著的袋子。
「我還是第一次跟女人干這麼偶像劇的事。」關楠嘟囔了一句。
「難道以前你做這種事都跟男人一起的？」楚沅步伐歡暢地走在他前頭。
關楠突然不願走了，停步定定地盯著她的後腦勺。
楚沅沒听到腳步聲，轉回身只見關楠冷著眼瞧她。她趕忙回去勾著他的胳膊，拽著他往前走，賠笑道︰「我錯了，我錯了，哥哥您是萬年不改千年不變的直男。」
關楠被她的胸脯蹭得頗不自在，一聲不吭地抽出胳膊，陰沉著臉大步往前走。楚沅訕訕地撓撓著後腦勺，小跑跟了上去。
*
午夜的沙灘只剩下三兩對鴛鴦，並坐在燈光照不到的陰影里。他們赤腳走到海邊，找了個相對明亮的位置。
楚沅拆出了一盞孔明燈，拍了拍關楠的後背，說︰「借個後背墊墊，寫個字。」
關楠順從地彎下腰。她將孔明燈鋪展在他寬實的背上，用熒光筆在上面寫字。關楠只覺背部像被人輕撓一樣，癢得忍不住聳了聳肩膀，她最後的一點被帶成了一個勾。
「哎，別亂動，等下戳到你衣服上了。」她警告道。關楠「哦」了一聲，又乖乖地一動不動了。
楚沅將孔明燈拿開時，關楠還默默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她玩心大起，問︰「南瓜，我能不能跳個山羊？」
關楠呼地一下站直，臉上因充血而發紅，看上去倒像帶了幾分靦腆。他瞪了她一眼，說︰「你是想把我坐成南瓜餅吧？」
她嘿嘿笑著，讓他點上燃料。熱氣將燈罩鼓成了圓筒形，她扶著燈的底部，小心地慢慢松開了手。
孔明燈冉冉往空中飄升，燈罩轉了個面，關楠看到了楚沅寫的字。他們都仰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橘黃色的燈盞，背後不遠處的情侶指著空中一點暖黃，跟對象絮叨著什麼。
「你說它會飄去哪里啊？」楚沅忽然發問。
關楠斜了她一眼，感覺到了她不一樣的眼神。「天上吧。」
「嗯，我也覺得。」她皺了皺鼻子，咕噥道︰「我爸以前老說生日帶我去燕陽灣放孔明燈，拖了一年又一年，結果還是沒去成。」
她別過頭偷偷抹了一把眼角，這個小動作卻沒躲過關楠的眼楮。他軟語安慰道︰「現在不是我來陪你放燈了嘛。雖然不能跟你爸爸比，但我也是你的家人啊。」
「嗯。」她點點頭，眼淚卻抑制不住 里啪啦往外流。
「哎，別哭。」大抵男人都怕女人哭，關楠也有點著急了。「咱們不是買了25盞嗎？今晚把以前沒放的都補上來，別哭了啊。」語言安慰起不了功效，關楠站到她面前，手忙腳亂地幫她揩掉眼淚。
沒想這招刺激到了她，楚沅哇的一聲撲進了他懷里，抱著他哭得稀里嘩啦，仿佛要將所有的委屈都哭得干干淨淨。關楠被嚇得身體一僵，兩手無所適從地垂在身側。
這是妹妹，被妹妹抱一下真的沒什麼。接受了這層心理催眠後，關楠緩緩抬起手，一手輕摟著她的腰肢，一手輕撫著她的腦袋，心里又飄出另一個聲音︰這不跟他和以前女朋友擁抱的時候一樣麼？
感覺到肩膀涼涼的一片，他努力甩開這些歪念，打趣她道︰「扁扁啊，那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像第一次見我那會一樣，一哭就往我身上蹭，沒長進啊。」
楚沅躲在他懷里撇去難過，更多的是心安，听到他的話忍不住撲哧笑了，又使勁在他肩頭蹭了蹭，假怒道︰「我就愛這樣，你敢嫌棄我？！」
「不敢不敢。」關楠見她笑了，懸著的心總算安穩地放下。楚沅本就只比他矮半個頭，此時他又站在低處，稍稍一低頭便親到了她的頭發。
「關楠……」楚沅停止了嗚咽，低低地叫他。
「嗯？」關楠輕輕應了一聲。
她想了想還是決定閉嘴，抱著他的雙手又緊了緊，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了他加速的心跳。
見她不應聲，關楠開口道︰「回去再給你補禮物。」
上次他應承的新瓷碗還沒給她呢，這回又要開空頭支票了吧。楚沅雖這麼月復誹，嘴上還是應了一聲，「嗯。」
*
崔易從手機上退出和杜盈的聊天窗口，招呼房間里的方瀾瀾到陽台上來。
「干嘛干嘛？」方瀾瀾不明所以地跑到了他身邊，順著崔易手指的方向往沙灘上一看，「我的媽呀！」她忍不住驚呼道，「這兩人唱得是哪出啊？這也太神速了。」
「他倆同居那麼久，也早該互生情愫了。」崔易淡定地說。
而在他們的隔壁，因久久不見楚沅回來，按壓不住好奇心的沈駱妍到陽台上隨機性地往沙灘上一瞥。看到楚沅抱著的是關楠而不是蘇凡均，她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心里也有些膈應，跟掉粉一樣讓她心堵，何況掉的不是僵尸粉而是真愛粉。她冷眼看著海灘上繾綣相擁的兩個人，鼻子里高傲地哼了一聲，轉身回屋了。
*
次日早晨，方瀾瀾支開崔易，特邀楚沅和她共進早餐。楚沅昨晚回來得晚睡不飽，迷迷糊糊地跟著方瀾瀾到了自助餐廳，隨便拿了一些吃的找位子坐下後，卻被方瀾瀾的開場白給嗆醒了。
「大沅，你跟關楠是不是好上了啊？」方瀾瀾開門見山直搗核心，「昨晚我看到你們在沙灘上……」
楚沅喝著咖啡差點噴到她臉上，扯過紙巾擦了擦嘴，泄氣得垮了肩膀。
「我倒是想跟他好，可是他拒絕我了呀。」楚沅聳了聳肩，一想到這事心頭就泛酸。「你看到的那個是純粹安慰性的擁抱，不代表任何意義。」
「拒絕？什麼意思？你表白了？」方瀾瀾大驚小怪地提高了聲調，楚沅趕緊打手勢讓她收斂點。「什麼時候的事？」
「就他搬去大學城前不久啊，大概是為了和我保持距離吧。」楚沅無奈地說著，突然間沒了胃口。她將咖啡杯擱到桌上，倚著靠背嘆了一口氣。
「可是，你怎麼會喜歡上關楠呢？」方瀾瀾也放停了拿點心的手，「我是指，他跟孟廷禹看起來完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啊。不會是因為當年他跟你爸的事……想以身相許吧。」
楚沅笑了笑，沉默了好一會，像在斟酌詞句一樣，而後緩緩開口說︰「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甚至把他們兩個做過比較。跟孟廷禹在一起前，看到的都是他的優點，又帥啊成績又不錯啊家境又好啊，等等，當然最主要是對我也挺好。所以跟他在一起簡直可以說是天雷勾動地火。
「隔了好多年再見到關楠的時候，起初對他還真是心存感激，不過到了後來是感激還是喜歡我還是分得清。起初對他還是有些好感，看到的也是你們在公司見到的那個他，工作認真人緣又不錯啊什麼的。但是才過一周他就將缺點都暴露在我面前，碗不洗衣服不洗，還逼著我幫他洗。我要是喜歡那樣的男人，我絕逼是抖m了。」
她說得有些口干舌燥，停下來啜了一口咖啡。方瀾瀾忍不住點點桌子，催促她道︰「然後呢然後呢，轉機在哪里？」
這部分對她來說算是甜蜜的回憶，楚沅不覺微笑，繼續說︰「就那次跟你臀哥還有鈣爺一起在北田假日廣場，那天下了雨，你們都回去了，我又沒傘。」
方瀾瀾配合地使勁點頭。
「那時候我們因為一點小事吵架冷戰著呢，所以我也拉不下臉叫他來接我。結果後來他估計從鈣爺還是誰那知道，就主動過來接我了。還有上次吃紅魚粥回來後，我們又吵起來，他就跑回了大學城。結果熙苑停電的時候，他又主動跑回來把我接去他那住了一晚。昨晚也是，他本來就不知道我的生日，後來知道也給我補上了。
「這幾次都是這樣，他本來可以裝作什麼都不知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我也不能拿這些事說他什麼。雖然他是我名義上的哥，但是我們認識也沒多久，感情比普通朋友深不了多少，但是我們每次吵架他都肯主動來和好。我就覺得，他對我這個所謂的妹妹都能做到這樣，對女朋友肯定會更好的吧。」
楚沅癟了癟嘴，「當然我也知道，我不一定能有這個福氣，但是……既然都看到了他的缺點還能喜歡他，那就是真的喜歡了吧。」她突然垂下頭，驚恐地說︰「完蛋了，好像會越陷越深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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