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兒平日是最愛美的,若是她醒過來知曉她這容貌不保,那該是多麼傷心?只怕都會動起尋死的念頭!」王氏捏著繡帕一邊模著眼角的淚痕,一邊戚戚然道,「那廢物下手也當真是心狠手辣!妾身看不像是她動的手!她從小只習過琴棋書畫,哪還會武學?妾身猜她定是在身邊養了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兒,八成還是跟府外的鬼男人勾勾搭搭,若不然就憑她能夠打死府上那麼多護院,打死妾身也是不信的!」
慕容誠連連點頭,王氏憤恨于心,捏了捏拳又道︰「最好將那賤丫頭的臉也給劃花了,讓她嘗嘗什麼是毀容的滋味,然後杖責五十!」
王氏可是下了狠口,杖責五十可不是一個輕松的數目,這個時代里的杖刑可是一個相當殘酷的刑罰,不但極重,對女子而言更是一門屈辱的刑罰!但凡被杖刑的女子,都是要被扒去褻褲,眾目睽睽之下,以鐵木制的重杖狠打下來,五杖下來這人的眼珠子都是要轉不利索了,沒有一個月的調理根本難以下床,以一般女子的身子而言,二十杖下來,便小命難保了,更何況是五十杖!?殘忍點講,只怕這身子都要被打成爛泥了吧?
饒是慕容誠也不禁皺了皺眉,他雖也恨不得將這個逆女杖責,卻也不至下這般狠手,到底是他的骨肉,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是這般慘無人道的刑罰?
王氏近乎惡毒的話語,令他頗感頭疼。
王氏見他眼中有猶豫,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幽怨來,對著慕容誠弱聲弱氣道︰「莫不是事到如今,老爺還想維護您這逆女?老爺您看看菡兒如今的這張臉啊……」
說著,她便將慕容誠推至窗前,掀開簾幔,慕容菡慘不忍睹的容貌展現在他眼前,慕容誠只看了一眼,便連忙轉過了身不忍多看,王氏又在一旁哭訴道︰「若只是一個菡兒,那倒也罷了,可老爺您今個兒也看見了,那個逆女,不止對菡兒下了毒手!老五慕容怡,老二慕容玲,如今也都這般模樣了,您還要袒護那個逆女嗎!?還是……只因為她是嫡女這重尊貴身份?」
「你別多想了!今晚好好休息,我在這兒守著女兒就好!」
王氏一听,心中不由得驚了一下,要說慕容誠平日里可是忙的抽不開身,然而如今他竟然說要留下來照顧女兒,這當真是叫她有些受寵若驚了!
若是讓慕容雲歌听了,只怕是更要寒心了!
「老爺……」
慕容誠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別說了!這件事我自會處理!你也別太操神,小聲點兒,菡兒此刻還要多多休息才是!」
……
睿王府,錦和院燭火挑燈。
景慕軒面無表情地倚靠在軟榻上,手上纏著染血的繃帶,幾個婢女跪在一邊,悉心替他換藥,一旁的御醫仔細的看了傷口,無不慶幸地感嘆道︰「好在傷口算不得至深,世子的手得以保住,當真是上天保佑了!」
景慕軒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劍眉微皺,試著握了握手心,卻不慎牽動了尚未愈合的傷口,鮮血再次汩汩溢出,登時惹來御醫的連聲驚呼︰「世子!您可萬萬不得亂來啊,您掌心的這傷口實在太重了,若是調理不好再弄傷了筋脈,那您這只手可是真得廢了!」
他冷眉。「這麼嚴重?」
御醫點點頭,嘆息一聲道︰「自然是嚴重的!這劍傷很深,傷及筋脈,可以看得出此人的內力是有多麼高深莫測!老夫倒沒想到,這西涼國還有誰人能夠達到這般武學境界的!當真是叫老夫大開眼界了!」
景慕軒眸光微錯,不由得想起那個風華絕代的背影,以他對武力的敏銳度若是內力精深的人他亦能察覺,然而先前在賭坊時,他卻探知不到這個女子一絲一毫的真氣波動!
由此可見,這個女人的內力掌控有多麼爐火純青!甚至是在遠他之上!盡管不願承認,然而卻也是事實。他與她交手時,甚至掌握不到她出手的套路,她的武學,精湛高深,卻是聞所未聞的,在西涼國,他都不曾見過這般刁鑽的門路!
倘若不是納蘭辰出面,只怕那個女子當真會傷了他吧!只怕那時候,就不只是廢一只手的問題了。
慕容雲歌?
景慕軒微微蹙眉……
他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去年的元夕宴他並未赴宴,然而後來卻也听說元夕宴上,慕容家嫡出七小姐以一曲琴歌驚艷在座的所有皇權貴族!之後亦听說了皇上將她賜婚給太子這麼一件事,對于這門指婚,貴族之間尤為關注,朝野之上各黨派勢力之間的博弈牽涉了太多家族,如今皇權更替,皇室之間早已人心惶惶,腥風血雨即將掀起。
睿王府雖然處于中立位置,然而睿王府與太子府相互交好是貴族之間心知肚明的秘密。
因此這一門指婚,無非是太子府與慕容家所定的變相結盟誓約,倒沒想到老天不作美,有意拆散這門賜婚,那一日慕容雲歌出嫁被劫持一事,西涼國上下無不風雲涌動。
之後,慕容雲歌因出嫁失貞一事,被太子府退婚,遭盡世人唾棄,在那之後就似乎是銷聲匿跡了,再無有過關于她的消息,想必這一個多月來,慕容雲歌在慕容相府的日子只怕也不好受。
然而,便是這樣一個女子,今日在賭坊的一幕幕,卻令他心中無不驚艷!依稀的回憶起那憑指撫過劍身那一瞬,她嘴角孤傲的笑靨,驚為天人!然而他卻多少有些不信,這樣一個女子,真的是傳聞中那個溫婉鐘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閨秀?
這般豪邁的氣度與風華,這般凌厲的武學門路,莫說是深居閨中的窈窕淑女,即便是帝王大家也不會有!這個慕容雲歌,當真是謎一般的存在!
青兒望著他,想起今日在賭坊那個傷了主子的那個女子,雙拳不由得攥緊,一臉憤然道︰「那個女人也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戲弄世子,吃了熊膽不成!?」
景慕軒眸光微閃,寒光凜過,劍眉卻微微挑起。青兒看了他一眼,卻捉模不透他的心思,又小心翼翼地問道︰「世子,那張字據真的作數嗎?難道您真要將那麼多產業給那個女子!?屬下覺得不妥!若是讓老王爺知道了,肯定是會生您的氣的!更何況,世子您賭技精湛,西涼國上下除了公子蓮堪堪能贏你,誰人還是您的對手呢?依屬下看,肯定是那個女人在暗中動了什麼手腳,耍了什麼卑鄙的伎倆,才能贏了世子……」
「她贏了。」景慕軒面色有些疲倦,輕聲打斷了她的話,冰冷的語調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毋庸置疑,我不是她對手。」
她的賭技毋庸置疑,在他之上,相反的,倒是他先用了不堪的伎倆,卻還是被她一眼識出。
「……怎麼會?!」青兒驚愕地瞪大了眼眸,難以相信。在她心中,能夠是世子殿下的對手的在西涼國屈指可數!然而他說,他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那麼那個女人究竟是有多強!?
她跟隨在世子身邊那麼久,除了公子蓮,她也不曾听說過誰有資格能夠得以世子的肯定,對于這個女人,青兒心里是厭惡的!無論是誰,即便是皇帝在上,誰都不能傷著她的主子!
然而這個女人,不止傷了世子,更是差些廢了世子的手!倘若世子的手不保,即便是她拼盡性命,也在所不惜,誓要奪她性命!
景慕軒仿佛一眼看透了她心中的算計,冷冷地道︰「青兒,你更不是她對手。」
「世子……」青兒微微怔愕,一時語噎,「這個女人究竟是誰?!」
景慕軒微微沉默片刻,這才嘆息了一聲,幽暗的瞳孔深處浮起一絲復雜的神色,薄唇微微張合,緩緩地念道︰「慕容相府,慕容雲歌……」
那個,曾經遭盡天下世人唾棄的女子。
……
太子府,晉書院獨亮著一盞明燈。
納蘭辰面無表情地站在窗前,伸手摘下一朵梅花,玩弄在指尖,夜色濃郁,寒風撲面,他揚起臉望著皎潔的孤月,此時卻心事萬千。
「太子殿下先前也說過了,任憑我自生自滅,如此也甚好,從今往後雲歌與太子殿下便再無任何關系,就此一刀兩斷。日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走你的獨木橋,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冷漠而絕情的話語依稀回響在耳畔,一字一頓,扣人心扉!
腦海中,慕容雲歌灑然而傲慢的面孔緩緩浮現,而她那決絕而冰冷的話語猶然在耳,他恨死了她這份該死的冷漠與無情!
他還以為,前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事,這個慕容雲歌如今定是在相府里尋死覓活呢!他心中篤定這個慕容雲歌對他心有不死,出了那樣的事,怕還對他念念不忘著,他甚至還以為這麼慕容雲歌定會費盡心機,不擇手段的要嫁入太子府,他還正愁苦著還怎麼解決這個麻煩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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