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緣由都不問,就給我定了罪,難不成就因為我如今卑賤如草芥,只準別人欺我辱我,卻不得我還手?父親,您偏心,也得有個度吧?」
慕容誠一愣,喉嚨卻被什麼堵了住似的,他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著她,冷靜下來過後,他猛然察覺到面前的這個女兒同從前的不同,不再怯弱,甚至不復從前的唯唯諾諾,說出的話,字字鏗鏘,冷硬如冰。舒愨鵡
見他沉默,慕容雲歌挑起眼睫,余光又冷冷地掃過站在一邊的慕容芸等人,口吻無不諷刺道,「有些人做夢都想嫁入太子府,甚至不惜一切手段。怎麼?如今美夢成真了,方才從宮里頭來了賜婚的聖旨,就迫不及待跑來我這兒耀武揚威。說我打人?呵,也不想想到底是誰先動的手?」
「你胡說!不是你打人又是誰打的?難不成我家菡兒在說謊不成?」王氏听了,氣急不已,跳出來尖聲反駁道,「慕容雲歌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當著你父親的面還敢狡辯不成?難道不是你先動的手?」
慕容靖見她氣焰張揚,在一邊冷哼道︰「父親與我都在,哪里輪得到你說話?」
王氏吃了個大憋,在出身嫡出,又是景元帝面前頗受器重的慕容靖面前,她的確沒還嘴的資本,委屈之極,眼淚掉得更洶了,只好沖著慕容誠委屈地猛倒苦水︰「老爺!您瞧呀!妾身不過是說句話,他……嗚嗚嗚——老爺您怎得也不好生管教?」
「靖兒!你別太過了,她好歹也是你長輩!」慕容誠皺眉,語氣不悅。
慕容靖冷冷一笑,卻對此深不以為然,「父親我有做錯什麼?您喊妹妹來書房不就是為了問清楚事情前後,她如今來了,卻有人不讓她說出事情真相,不是心虛又是什麼?」頓了頓,他又道,「她不過是個妾室,被人駁了幾句你就這麼幫襯,可也不想想,妹妹自進了書房所有人就沒給她什麼好臉色過,可有想過父親您是否真的偏心無度了?」
王氏目光陰狠。「你說我心虛?我心虛什麼?她出手打人,既是事實!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已容不得她狡辯!」
說著,她轉過頭死死地瞪著雲歌冷笑道︰「菡兒分明是憐你病苦無依,過去陪你作伴,卻哪料到你竟對她下此毒手!?你定是得知她被賜婚給太子,心中嫉恨,這才不惜毀了她的容貌!你如此用心歹毒,還不是因為嫉妒她能夠嫁給太子!?」
紅玉站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反駁道︰「你才胡說呢!分明是二小姐帶著一群護院來找茬,不但惡言相向,奴婢替小姐維護幾句,二小姐便讓人上來掌奴婢的嘴!若不是幾個護院圍上來要欺負我們,小姐才不會動手的!」
王氏氣得一臉漲紅。眼見一個小小的丫鬟都敢駁她的臉面,還有沒有家規可言了!
「你一個丫頭插什麼嘴!?以上反上,這相府里頭還有沒有規矩了!來人啊,給我把這個丫頭拖下去杖責二十,以示家規威嚴!」
慕容雲歌皺了皺眉,微微抬高下顎,深幽而清冷的視線一掃四周。「誰敢!?」
盡管她始終坐在椅子上,然無形之中那份威懾力,即便是帝王也難以企及。
王氏見當真沒有一個手下敢上前了,氣得跺著腳,頓時哭得更是厲害了。「連個丫頭都敢造反,這相府里還有沒有規矩了!?老爺,她就是欺負妾身是個做小的,看不起妾身,如今就連跟在她身邊的下人都不將妾身放在眼里了!妾身雖然是個做小的,可是也是在盡心盡力地打點著相府,事無巨細,妾身都不敢怠慢!可……她……老爺您可千萬要為妾身作主,為菡兒作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一旁的幾位夫人又哄在一起你一言我一句。煽風點火,指桑罵槐,好不熱鬧。
倒是挺會演戲!
「難道就因為紅玉是一個下人,連句實話都說不得?」雲歌轉頭目光森冷,反唇相譏︰「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想在場的人都心里清明。我為何動手,她們心里應該都清楚!至于我下手多重,我自然懂得分寸,沒要了她們命已是手下留情了!」
王氏見逮到了話機,心中冷笑了一聲,臉上卻裝出一副受驚的神情,一臉恐慌地對著慕容誠道︰「老爺!你快听啊!她說什麼了?說什麼沒要了菡兒的命已是手下留情呢,難道她還想殺了菡兒不成嗎!?」
慕容誠的臉色早已難看至極,沖雲歌低吼了一聲︰「放肆!難不成你想弄死你的妹妹不成?!」
容婉君
見事態失控,連忙站起來替雲歌辯解道︰「老爺,歌兒全都是無心之言,她年紀尚小,心智根本還算成熟,難免會說出一些過分的話來!」
王氏譏誚道︰「年紀小怎麼了?我家菡兒年紀也小,可老爺也看在眼里,菡兒從來都是乖巧懂事的!」
容婉君道︰「王氏,你也少說幾句,為何總在煽風點火?我不信歌兒有那麼厲害的身手,她從小身子就弱,莫說是將護院都打傷了,就是平時一直蟲子見了都怕,更是暈血,連一只螞蟻也不敢捏死,又怎麼可能將人傷那麼嚴重呢?」
話音未落,周圍陷入一陣詭異的死寂。的確,容婉君說的不錯,西涼國尚武,無論男女老少,還沒學會握筷子,便已學會張工。有些甚至還不會跑步,就已學會上馬。
而慕容雲歌從小身子骨就柔弱,慕容府上的幾個女兒家多多少少都習過武學,卻惟獨她不曾沾過武道,武太傅早已評斷她沒有習武的資質,因此慕容誠對她也就斷了念頭,因此在慕容雲歌年幼時,便跟著幾個姑姑繡女紅,學學琴棋書畫,歌詞詩賦而已。
慕容菡雖不是習武之人,然而卻也從小跟著學過一些本事,雖然她的武功在慕容誠看來不過是花拳繡腿,但是也不至讓慕容雲歌給欺負了去,這的確說不通。
然而慕容沅卻忽然插進一腳,經歷過昨日在慕容雲歌後院的事,就連他望向慕容雲歌的眼神都驚懼萬分,指著她大聲嚷道︰「大夫人!你莫再替她狡辯了!我昨日就親眼看見她動手了,槿妹妹被她打了一巴掌就爬不起來了,這力道真是尋常女子該有的力道?她分明是會武之人!」
慕容靖眸光一沉,冷冷地掃向了他,慕容沅只覺得一陣猶如鋒芒背刺,立即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慕容誠愈發頭痛了,來回踱了兩步,強自鎮定下來之後,轉過身問道,「那你好好給我解釋,昨日為何打傷你幾個姐妹!?又為何出手毀了菡兒的容貌?你可知曉她已是皇上欽定的太子側妃,你這麼做不怕皇上降罪下來!?菡兒與太子的婚期都定了下來,如今出了這等子大事,你讓我如何不動怒!如何不生你的氣?如今大家都在,我便當著大家的面將此事追究清楚,倘若這事跟你沒關系,那倒也罷了!倘若是你是錯,那我定饒不了你這個逆女!」
逆女?
慕容雲歌看著慕容誠,冷漠地勾勒唇角。「原來父親還拿我當女兒?真是榮幸之至。」
「你……」察覺到她話里的諷刺,這個女兒似乎總有將她激怒的本事,慕容誠氣得險些站不穩,勉強扶住了一旁的王氏穩了身形,眼神更怒,「你、你……你說什麼?給我說清楚!」
慕容雲歌看著他,淡淡地道︰「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先動手的人不是我。難道有狗咬人,我就不能回手了?」
王氏越听,臉色越是慘白,她竟然將菡兒比作狗!?
慕容雲歌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譏笑道︰「我只不過是出于防衛才還了手,哪知道從小習武的幾位姐姐這麼弱不禁風?帶著那麼多人手,卻連我一個手下都打不過,真難看!」
王氏立即恨恨地看向了慕容雲歌,眼神陰毒,「胡說!我家菡兒心底純良,從小都是乖順懂事的,向來恪守本分,在相府里循規到底,不曾得罪過誰!菡兒那麼單純,可憐你孤單寂寞,才過去看望你!你、你竟然說她要害你!慕容雲歌,你良心讓狗吃了!?」
「誠如你所說,她若當真是來憐惜我見我可憐,才過來陪陪我,至于帶那麼多人手來嗎?」慕容雲歌冷靜地反唇相譏,王氏面色一白,被她眼神刺得語塞,竟再也說不出話來,眼見局勢不利,竟有一邊倒的趨勢,她一轉身面向慕容誠淒淒慘慘地哭道,「老爺!?你真的要听她一派胡言嗎?她分明是滿口胡謅!妾身看她分明是為了替自己開月兌罪名,這才強詞奪理的!明明就是她因為嫉恨菡兒,所以才動手傷人,如今她不但不知悔改,而一而再再而三欺辱您!老爺,您可莫要信她,她全都是口說無憑!分明是在有心誣陷菡兒!」
慕容誠皺了皺眉,顯然也對此懷疑,王氏委屈地撲進了慕容誠懷里,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老爺,我看她就是因為嫉妒菡兒才出手打人的!還在這兒信口雌黃,還在這兒狡辯,誣陷菡兒!老爺,您可是看著菡兒長大的,菡兒是怎樣乖巧的孩子您也是看在眼里的!無端端的,她怎麼可能會害人呢!況且以慕容雲歌這般境地,有什麼值得菡兒放在眼里的?菡兒已是欽定的太子妃,她沒有道理去跟一個這樣的廢物過不去啊!」
靠!好一個王氏,真
是太能扯了,拿捏住了慕容誠的軟肋軟硬兼施,在眾人面前完美地塑造出活月兌月兌一個慈母形象,這老戲骨都成精了,精湛的演技就連她都要信以為真了。
慕容誠擰著眉,也看向了慕容雲歌,斥責道︰「我信她說的,你也不用在這扭曲事實!菡兒是我女兒,是我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她從小就乖巧听話,知書達理,向來都謙讓著其他人,也從不欺負姐妹,她怎麼可能會加害于你!?分明是你在扯謊!」
他的話音剛落,王氏便哭得更厲害了︰「老爺明見,菡兒真的是無辜的呀!眼見著皇上賜婚的聖詔都到了相府,菡兒滿心歡喜地待著出嫁,卻不想遭此非人的折磨!往後……往後她該怎麼過日子呀?若是無法替菡兒討個說法,妾身……妾身當真是活不下去了!」
慕容誠見了心疼極了,見她竟說出「活不下去」這樣的話來,更是心中一驚,連忙安撫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的什麼話!不許將這種話掛在嘴上!你會好好的,菡兒也會好好的!所以別哭了!這事兒我會替菡兒討個公道!我向你保準,菡兒此後無論如何,我都會好好地疼愛她,不再讓你們母女倆受委屈!」
說著,他又狠狠地瞪了慕容雲歌一眼,厲聲道︰「你個逆女,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坦白真相,至今仍在抹黑事實!菡兒為人如何,我心里自然清楚,自然不會听信你胡言的!倘若你仍舊是非不分,我定不饒你!若是你再不道出實情,我今天就肅清了你這不孝的女兒,以正門宗!」
慕容雲歌眸光漸冷,看向了依偎在慕容誠懷里的王氏,便見她臉上揚起一絲忽隱忽現的得意,眼中盡是得逞的笑色。
是非不分?扭曲事實?
慕容雲歌揚了揚唇畔,臉色不禁緊繃下來,冷呵一聲,想笑,卻如何也笑不出來!
這個男人剛才說什麼,難道慕容菡是他的女兒,而她慕容雲歌就不是了嗎?難道慕容菡打人就是正義,而她還手就活該遭到懲戒?
這就是她所謂的親生父親!說出來的話叫人心涼不已!
其實說到底,從一開始他就從未要信過她說的話,無論她如何解釋,如何變白,至始至終都是錯的!他不會相信,也從不相信她說出的哪怕一個字!
為何?只怕是因為她下作,她骯髒,她是如今西涼國上下最為卑賤的女子!只因為她被人玷污過,有著一具不清不白的身子,遭盡世人唾棄!而他慕容誠身為一國之相,權傾朝野高高在上,尊貴的身份不言而喻,卻出了她這麼個敗事有余的女兒,自然視為慕容家門上恥辱!
盡管她早就清楚慕容誠對于她這個女兒的看法,也早就對這個父親感到心寒,然而如今親耳听到這般絕情的話語,仍舊憤怒不已。
這一刻,她忽然就理解了慕容雲歌為何心灰意冷的縱湖自盡。
上天賦予她驚人的美貌,卻沒能給她一個疼愛的父母與溫暖的家人,老天對于這個女子是那麼刻薄,給了她這麼一雙父母。虎毒尚且不食子,這個慕容誠怎麼能……對她這麼殘忍?
慕容雲歌眸光微閃,浮起絲絲陰寒,她安靜地坐在那兒身姿不動,身上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寒氣來,慕容靖原本就因為慕容誠過分偏心的話語而感到氣極,然而察覺到身側慕容雲歌冰冷的寒氣,轉過頭望向她,見她一臉清冷,不由得擔心地伸出手,輕輕地覆上了她的手背,然而她的手卻冷得不像話!
慕容靖心疼地看著她,難道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過來的嗎?他從小忙于學業,很少顧及後院的事,從未關注過他這個妹妹,難道一直以來,她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一想到他不在府上的那一段最是暗無天日的日子,她究竟是如何過來的呢?對于一個女子,只怕是民間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就能將她擊潰一旦吧?
「父親……」慕容靖方才開口,慕容雲歌便反手壓住了他的手背,示意他噤聲,轉過頭望向了慕容誠,冷冷一笑,反問道︰「那父親希望听到什麼‘真話’?」
說著,她又是止不住的冷笑,只怕唯有順了他的意說的話才是真話!
這一句話,將慕容誠問得愣住了。
慕容雲歌豁然起身,長身而立,一步步緊逼到他面前,傲然與他對視。她的身段出落得姣好而修長,慕容誠只覺得一陣清美的香氣襲面而來,緊接著便對上了一雙清冷而漠然的眼神,她緊盯著他,一字一頓︰「父親想听什
麼‘真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我想听什麼‘真話’?你現在跟我老老實實地坦白就好!倘若認罪態度好,我興許能看在你是我親生骨血的份上,從輕處罰!」
「你想罰,那罰便是!你認定了我是錯的,所以即便我說出事實,你也不會信。」慕容雲歌冷冷笑道,「你認定了是我罪不可恕,是我先手傷人,是我惡意毀了慕容菡的容貌,是我因為嫉妒容不下慕容菡能夠嫁給太子!」
「放肆!」慕容誠氣得面色一變再變,高高地揚手向她臉打去,然而慕容雲歌卻是定定地站在他面前,避也不避,任那巴掌狠狠地拂上了她的臉面!
「啪!」的一聲,慕容雲歌仍舊不為所動,死死地瞪著他,面無表情,直至那雪如玉的臉頰上出現一道鮮紅的印子!
這一巴掌,她不會躲,全都承了受了!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生她養她的父親,養育她長成,如今一報還一報,這是她最底線的原則!然而這一巴掌過後,她欠他的恩情便算償還干淨,她不再欠這個慕容誠任何一點恩情,便不會再向他妥協!
慕容誠愣了住,慕容靖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沖到他面前,緊緊地將雲歌護在身後,對著慕容誠怒道︰「父親!您怎麼能打她?」
慕容誠回過神來,厲聲反問︰「我怎麼不能打她?她犯了錯,說錯了話,我身為她的父親,怎麼不能打她?」
「不分青紅皂白就給我冠上罪名,嚷著叫我解釋,我解釋了卻又被說口說無憑,或者有些人就巴望著一棒子打死我,讓我永世不得翻身!?」雲歌臉上從容自若,看了一眼王氏,面不改色地道,「況且,說我誣陷,說我口說無憑,又說我狡辯,那她說的又何嘗不是口說無憑?」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人在做,天在看!如今人證物證都在,容不得你顛倒黑白!」王氏也絲毫不示弱,語調猛然拔高,側首看向了身後的一排丫鬟,質問道,「你們說說,那天究竟是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幾個丫鬟不由得一個機靈,面面相對一眼,紛紛低下了頭,齊聲道︰「稟老爺,夫人!奴婢們全都看見了!」
王氏見此,急道︰「看見什麼了?都說清楚!」
幾個小丫鬟臉上流露出為難之色,藏在背後的手你推我推,一個丫鬟這才怯怯地站了出來,擰著眉說︰「前天幾位小姐听說七小姐落了寒癥病重,便結伴去看望,還帶了些許珍貴的藥材送過去。但是……但是七小姐態度卻很囂張,不但不承幾位小姐的情,還辱罵四小姐!幾位小姐替四小姐辯護了幾句,七小姐無意間得知四小姐被皇上賜婚給了太子,便忽然變了臉色,奴婢們都看的清清楚楚的,分明是七小姐先動的手……哦!對了,七小姐身邊還有個武藝很高強的暗衛,他下手可一點都不含糊呢!不但跟著七小姐一起打人,態度還十分放肆呢!」
說到這里,慕容誠與容宛君一怔,都不禁沉了臉色,尤其是慕容誠,臉色愈加發黑,想必那個武藝高強的暗衛就是絕影!
王氏忽然冷笑不止道︰「小賤人!如今事實擺在眼前,還容你狡辯?!」
她心中無不得意的冷哼,這些丫鬟都是她花了不少好東西買通的,為的就是今日將慕容雲歌打入永劫不復之地!她倒要看看,在這麼多張嘴面前,她慕容雲歌還能如何力挽狂瀾!
雲歌眼神陡然凌厲了幾分,她一眼掃過去,這下丫頭一見到她鋒利的眼神,全都心虛地低下頭去不敢多看她一眼,想必這些丫鬟的說辭自然都是有人先前就關照好的,串通一氣來誣害她!
紅玉听了更是氣得不行,昨日她根本就沒見過這幾個丫頭,分明是這些丫鬟在信口雌黃,想必是受了王氏什麼好處跑這兒來愚弄是非!
「老爺!她們分明才是胡說!前日分明是二小姐領著人欺上門來,小姐忍著讓著沒出聲,讓她們走,她們卻欺人太甚,竟侮辱小姐欺負小姐!奴婢看不下去回了幾句,她們便說奴婢狗膽包天,叫人來掌奴婢的嘴!若不是小姐護著,奴婢早就被二小姐的人打死了!在相府,小姐跟奴婢相依為命,不求什麼大富大貴,只求某些人不要欺人太甚!然而二小姐卻領著幾個精壯的護院跑來耀武揚威,這叫小姐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王氏沒好氣地冷哼一聲,尖酸刻薄地譏誚道︰「一個小小的丫鬟說的話能當什麼真?更何況她是你的人,丫鬟自然是向著自家主子的!主子指使讓說什麼,當然說一不二!」
雲歌
卻嫣然一笑,慢條斯理地道︰「哦,原來你也明這個理兒啊?」
說著,她深邃如洪淵的目光意味幽深轉向了站在她身側的一排丫鬟,然而余光卻冷不丁地忽然在一個丫鬟的袖口捕捉到一絲異樣的光澤。
雲歌見此,唇角忽然勾起,笑意漸深,抬眸對著王氏淡淡道︰「我的人不可信,那姨娘的人便可信了?這是什麼道理?二姨娘說我說的是片面之詞,這幾個丫鬟又何嘗不是呢?」
王氏氣得攥緊了雙拳,又理直氣壯地道︰「這些丫鬟都不是我身邊的人,哪會听我的話?」
「哦?是嗎?你們都是誰家奴才?」
慕容誠皺了皺眉,轉過身對著那些丫鬟冷喝道︰「你們都是在哪個院子伺候的?」
「回老爺,奴婢是四小姐身邊伺候的!」
「回……回老爺,奴婢是六小姐身邊伺候的!」
「回老爺,奴婢是二小姐身旁伺候的!奴婢所說句句屬實,請老爺明鑒!」
慕容誠听了,冷冷一笑,回過神看向了慕容雲歌,聲音沉冷至極,「你還有什麼話說!?」
「你們幾個奴才倒挺忠心啊,但這份忠心,也要認清主子!」
雲歌說著,看了一眼冷著臉不作聲的慕容誠,淺淺勾唇,漫不經心地走到那丫鬟面前,隨即猛地伸手,一下撩起了她的衣袖,便見她的手腕上赫然戴著一個精致的玉鐲子。
那丫鬟哪會料到她有此番動作,身子一顫,想要遮掩卻已是來不及了,更何況慕容雲歌是什麼力道,豈是容她輕易掙月兌的?眼見著手腕上的桌子曝露在所有人視線中,她頓時急得滿頭是汗,身子拼命地向後縮!
慕容雲歌卻拽著她的手不放,微微垂眸,打量了那鐲子一眼,故作驚艷地揚了揚眉,唇角逸出一絲詭譎的笑意,嘖嘖贊嘆道︰「這鐲子,成色真好!沒想到在相府里打雜的丫鬟,竟有這般貴重的東西?還是——」她的聲音驀然冷冽無比,陰冷出聲,「還是是你偷來的?!」
慕容誠面色一變,而身邊的王氏更是驚得面色煞白如紙,看向這幾個丫鬟的眼神變得陰狠起來!
丫鬟也急得臉色驟變,「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驚得瑟瑟發抖起來,心虛得不敢抬起頭來,不住地磕著頭︰「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冤枉啊!」
「不敢?我瞧你是膽子大的很!」雲歌冷聲呵斥。
丫鬟肩膀抖抖索索不停,紅著眼眶哭求道︰「奴婢不敢!這鐲子並非是奴婢偷來的!七小姐莫要折煞了奴婢啊!老爺……老爺明鑒!」
慕容誠一言不發,卻沒說話。
雲歌繼而冷笑︰「那你這鐲子是怎麼來的?看成色,是上品的和田玉,價值不菲!你一個小小的丫鬟,又哪兒來這麼貴重的東西?這鐲子可以抵你兩個身家了罷!」她厲聲道,「你還說不是你偷的!?」
丫鬟心下一驚,到底是說了虧心話,臉上更是藏不住慌亂之色,眼光下意識地看向了王氏,這只鐲子原本是王氏昨晚賞給她的,幾個小丫鬟原本是不敢說假話的,這要讓老爺知道,可就大罪了!然而王氏卻從錦盒里挑出了幾樣好看的首飾,幾個小丫鬟哪見過什麼世面,一見這般漂亮的東西,心自然是收不住了。
到底是小女孩,自然喜歡這些小花樣,這只鐲子更是上品,價值貴重,一看便是很值錢。想著只要幫著王氏說幾句話,這只鐲子便能歸了自己,幾個小丫鬟一時貪心,便滿口應了下來。
然而錯就錯在,這個小丫鬟實在是太喜歡這只鐲子,不知分寸,待王氏前腳一走,後腳她便急不可耐地戴在了手上,就連睡覺時都沒舍得摘下來,死死捂著,生怕好東西被別人惦記了去。然而卻沒想到,慕容雲歌竟這般眼尖,觀察力甚微,饒是藏于袖中的東西,都能敏銳地發覺。
可這鐲子的確不是她偷來的呀!要知道,在相府若是下人偷了東西,可都是要嚴懲的!重的,是要送去官府判罪的!她小小一個奴才,哪里能說上話的?只怕是要被亂杖打死的!
小丫鬟沒經過什麼世面,眼下早已亂了分寸,無助地向王氏看去,雲歌挑眉,循著她的視線緩緩向她看去,後者目光一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厲聲道︰「你看著我是什麼意思?!」
「這鐲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實話實說了,否則絕不輕
饒了你!」雲歌轉頭又對那丫鬟冷聲喝道。
丫鬟一怔,當即便嚇哭了出來,手忙腳亂地將這害人不淺的鐲子硬生生地褪下了手腕,向著王氏膝行了過去,雙手捧著鐲子向她伸去,哭喊著道︰「二夫人!奴婢福薄,受不起這恩惠!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吧!」
王氏登時便惱羞成怒,連連後退了幾步,低頭瞪住了她︰「你、你你在這里胡言亂語的說些什麼呢!」
容婉君看去一眼,便見那玉鐲子通身剔透,細細一看,頓覺得有些熟悉,猛然記了起來,故作詫異地道︰「咦?這玉鐲子,不是除夕的時候,老爺賞賜給王氏的麼?」
慕容誠順著容婉君的視線看去,眼楮怒然眯起。果真不假,這玉鐲子的確是他給慕容芸的,如今怎得出現在丫鬟的手上?!
這一下,王氏更是無從辯解。她雙拳緊緊攥起,眼底激烈掙扎。身側的幾個妾室緊張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給了她幾分眼色,王氏見此,糾結地說︰「老爺,這玉鐲子妾身也不知道怎麼就跑到了這丫鬟手里頭……」話說到一半,她的面色猛然漲紅,眼下已是被逼至絕路,她是不知該如何收場了!
王氏一時也不知所錯了,眼下根本不知該如何善尾,心中只是覺得自己這幾個丫鬟今日可真是犯了蠢,也太小瞧了這個慕容雲歌,事情也做得不夠圓滿萬全,以至于被反客為主,當下也覺得棘手。
所謂百密終有一疏,慕容芸小聰明,卻是算錯了地方。
氣氛僵住時,三夫人李氏忽然笑著站了出來,「二姐姐,你怎得忘了?你前陣子不是跟妹妹提起丟了只鐲子嗎?妹妹就說定是叫那個下賤的奴才偷了去,這不找著了嗎?」說著,她又惡狠狠地轉向了那個丫鬟道,「你這該死的奴才,竟敢偷相爺賞賜給二夫人的玉鐲子!」
說罷,李氏看向她眼神示意,王氏很快便反應了過來,連忙接口解釋道︰「是呀!老爺,妾身粗心大意,您送給妾身的東西沒能好生保管,讓小人惦記了去,定是這個奴才偷了妾身的鐲子,請老爺一定重重地罰了這個奴才,打斷她的手!」
眾人回過神來,接道︰「老爺,妾身也听說二姐姐丟鐲子的事,這事兒真的不怪二姐姐,要怪呀就怪這些手腳不干不淨的下人!」
「是呀!老爺,妾身也听說這件事了!還請老爺秉公處理了這丫鬟,殺雞儆猴,區區一個奴才竟敢偷那麼貴重的東西,定是要嚴里懲戒以示門規的!」
慕容沅也連忙道︰「父親!這鐲子母親向來極為愛護,然而卻被下人惦記了去!如今這相府里也愈發烏煙瘴氣了,父親也該好好下下威風了!」
那丫鬟眼見著王氏竟要過河拆橋,面色登時蒼白如紙,抱著慕容誠地腿哭得更厲害了,聲嘶力竭地解釋道︰「老爺冤枉啊!奴婢承認奴婢方才說謊了,可這鐲子當真不是奴婢偷的呀!」
「放肆!還敢狡辯,來人啊!給我狠狠地掌嘴!」
王氏一聲令下,身側的奴婢便上前來一把拎起小丫鬟的衣領,揚手就是狠狠地抽了十幾耳刮子,這幾下力道十足,幾巴掌下來小丫鬟的臉上跟充了血似得高高腫起,慘不忍睹!
「這下賤的奴才,自己手腳不干淨,趁我不注意偷走了我的玉鐲子,竟還敢出口污蔑,當真是膽大包天了!給我拖下去,打折了她的腿!」王氏又命令道。
「是!」
那小丫鬟眼見著幾個護院沖向了自己,急得淚涕縱橫,然而臉頰被打腫了,張口想要解釋卻就連聲音都發不連貫了,不停地沖著慕容誠磕著響頭,吐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來。「老爺……冤枉、冤枉啊!老爺……」
慕容誠低著頭看著她,卻沉默得一言不發,任幾個護院將那丫鬟蠻橫地拖走,剩下的丫鬟緊挨著站成一排,望著眼前殘忍的一幕,听著那丫鬟聲嘶力竭的尖叫聲,領教過王氏的手段,都不禁毛骨悚然,一個個都不住地哆哆嗦嗦,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他抬起頭來,卻冷不丁對上了雲歌那冷漠而意味深長的眼神,不禁怔了住。慕容誠也算是在朝野上下掌弄朝權傾盡半生的人物,歷經風雨,什麼樣的陰謀鬼略沒見過,因此他也隱約地意識到,這件事其中的貓膩。
王氏看了看慕容誠陰沉的臉色,生怕他起疑,連忙寒暄道︰「看來這後院的確該好好整治了!一些個下人小偷小模的,倘若再這麼小去,相府的風氣都要不成樣子了!」
「用得著
這麼心虛?僅憑猜測就妄自強加罪名,連審都不審就定罪,就是奴才也算是一條性命,也不至這般慘無人道地對待吧?」雲歌頓了頓,笑了笑,幽幽地反問,「還是說,有人在心虛,想要掩蓋掉什麼?」
「你——!」王氏氣得一手指著她,氣得臉色青紅難分,只感覺心里憋著一團起,無處可泄,幾乎要沒了理智!倘若四下無人,她當真恨不得沖上去廝打一頓。她心中不禁有些詭異,怎麼幾日不見,這慕容雲歌的口舌就這般伶俐了,牙尖嘴利的,僅僅只是幾句話,卻硬是扭轉了局面,甚至從她進來那一刻,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就輕易地牽著局勢走了!
慕容雲歌又重回椅子前坐下,揚起一臉純善的笑容,淡然道︰「我看那丫頭雖然貪財,但卻膽小的很,哪敢偷那麼貴重的東西?還光明正大地戴在手腕上?父親就不覺得很可疑麼?」
一語驚醒夢中人,慕容誠驀然清醒了幾分,頓覺這其中的蹊蹺。慕容靖也在一旁道︰「相府里的奴才平日都是由專人教的,能夠入得相府,品性方面自然不用質,即便會犯錯,卻也不至于犯這種小偷小模的錯。父親,兒子也覺得這一點很奇怪,這件事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分明是有心人在背後操控輿論,一個丫鬟能有多大膽子去偷名貴的首飾,還堂而皇之地戴在手上招搖,除非,是有些人名正言順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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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親們看了別火哦,慕容雲歌挨這一巴掌是因為,她心中萌生了和慕容相府斷絕關系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