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幾道煙花沖天而起,在京華城上空綻放絢爛的星光,西涼迎來了九曲花燈夜。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每逢花燈會的夜晚,京華城到處張燈結彩猶如白晝。人們扶老攜幼涌向了街頭,觀彩燈,猜燈謎,放煙火,听戲曲,看雜耍,熱鬧非凡。
街道上,一派歡天喜慶,笙歌奏起,彩燈耀月,歌舞升平,洋溢著歡樂的氣息。
慕容雲歌走在街上,今日跟紅玉與絕影出府游玩,她便隨意地換了一身男子裝束,一身月牙冠玉的長袍,流蘇纏腰,玉綢束發,絕影也不知上哪兒買了這一件衣裳,剪裁正好,精工細料,穿在她身上倒出落得俊美不凡,別有一番英柔之姿。而紅玉則換了一件嬌俏的粉色羅裙,走在她身邊,也倒有些相稱。
行走在人群簇擁中,周身熙熙攘攘,雲歌不禁環顧四周,不同于相府里的冷冷清清,洋溢著一片熱鬧的氛圍。
微風拂過江山如蘭,河畔的楊柳輕氳湖面,岸邊竹篙輕推,扁舟入河漾開細細的波紋,猶如展開一道古意盎然的秀麗畫卷。
走在青石板鋪路的古街上,望著天邊那被煙花映輝光彩的夜景,竟讓她的心也為止輕然起來,就連腳下的步子也不禁輕快許多。
前一世她是殺手,成日行走在槍林彈雨之間,似乎從記事起,就沒有過片刻安寧,也從未真正意義上享受過尋常人的生活。而到了這一世,她是慕容相府的嫡出小姐,然而自她以慕容雲歌身份睜開眼的那一刻,便沒有過太平的日子。然而此刻,她的心卻是難能可貴的靜了下來。
那一片刻的寧和,竟令她心中觸動,記憶以來,她似乎都不曾享受過這般安逸的時光,即便是一刻都不曾有過。
雲歌恍惚間,便听到紅玉歡快的叫喚︰「小姐!小姐,快來看呀!」
她轉眼一看,便見紅玉不知何時跑到了一間鋪子前,指著高高懸掛起的一只花燈捧著臉驚呼︰「好美的花燈呀!小姐快來看,這上面的畫兒真好看!」
雲歌與絕影無奈地相視一眼,緩緩地搖了搖頭。自上了街之後,紅玉便不同在相府里規規矩矩的模樣,小女兒家的嬌性完全顯露無疑。到底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子,年紀擺在那兒,自然喜歡這些花樣兒的小玩意兒,從這兒逛到那兒,不亦樂乎!
雲歌便循著她的視線望去,只見店鋪子高處懸掛著一只方方正正式樣的花燈,紅木雕瓏,燈面卻不同的畫樣,筆墨細致,畫工精湛,一筆一勾勒,栩栩如生,晚風之中,燈內的燭芯輕輕地躍動著,燭光微閃,美盡極致!
紅玉跑到她的跟前,笑嘻嘻地問︰「小姐,奴婢……」
「嗯?」雲歌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紅玉自知說錯了口,小心翼翼地環顧了四周,這才謹慎地改口稱呼︰「公子……」
小姐先前出府前便立了規矩,上花燈會,玩歸玩,卻不能鬧騰的過火的,另外,小姐因為是喬裝打扮,女扮男裝,所以在外邊要自稱是公子,萬不能暴露了身份。她方才一時興起,竟險些忘了這茬。想到這里,紅玉不禁吐了吐舌頭。
「公子,奴婢看中的那盞燈好看嗎?」
「嗯!好看。」雲歌又問道,「你喜歡那盞燈?」
「嗯!喜歡!當然喜歡!只是奴婢見那盞燈花樣極好,怕是有些貴的……」
「呵!」雲歌折扇一收,抬手指了指那盞燈,對著絕影吩咐道,「絕影,我要那盞燈,取下來給我看看!」
絕影聞言,仰起臉著他指的方向望去,便望見那盞高高掛起的花燈在若高的門庭上隨風搖晃,點了點頭,腳尖點地一躍而去,蹬著盤柱而上,在四周無不驚詫的目光中,利落地將紅玉心儀的花燈輕松地取了下來遞到了雲歌手中。雲歌提起來左右看了看,便又將花燈遞到了紅玉手中。
紅玉一見,眼楮一亮,頓時如獲至寶地接過,雙手提著花燈唇角淺淺勾勒,別提有多滿足了!
「喜歡?」
紅玉連連點頭,臉上無不歡喜。「嗯!喜歡!」
「那便買下來!」
紅玉一听,雙眼冒星星地抬起頭來看著雲歌,興奮地直蹦跳著歡呼︰「謝謝公子!奴……」
話音還未落下,便听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嬌蠻的聲音。
「那個花燈,本公主看中了!」
紅玉聞言,不禁面色古怪地抬起頭來,有些捉模不清這句話是對誰說的,還有些雲里霧里,也不知道這一句話是對她說的還是什麼,話音卻是朝著她的方向,便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然而她抬起頭便看見不遠處徐徐走來的一眾倩影,然而一見走在人群中的女子,她不禁臉色一白,嚇得瞪大了眼楮,手中的花燈險些月兌了手。
雲歌也循著聲音望去,只見走在最前頭的,來的竟是景芙蓉一行人,走在最前的正是前一日便見過的凝玉公主納蘭玉,今日出宮,盡管她身上不同那一日所見打扮的花枝招展,然而卻也一身錦衣華貴,臉上濃妝艷抹,描繪著精致的妝容,顧盼生輝,一眼便顯富貴之相。另外一行的則是幾個打扮的亭亭玉立的女子,鶯鶯燕燕,看起來嬌俏嫵媚,身份斐然,想必都是非富即貴的貴族大小姐。雖不比納蘭玉一身行頭招搖惹眼,卻也是打扮秀美大方。
而景芙蓉則緊跟在納蘭玉身邊,她向來注重打扮,因此也是光鮮亮麗,即便是與納蘭玉站在一起,也絲毫不顯遜色,尤其是那一雙眉眼,勾畫的妖嬈動人。
紅玉驚得了一下,顯然也沒有想到竟會在花燈會上撞上景芙蓉與納蘭玉一行人,她即便再愚鈍,也知曉景芙蓉與納蘭玉跟小姐不合,她尤其討厭納蘭玉,刁鑽任性,脾氣古怪,自以為是,從小在後宮長大養尊處優,一副脾性臭到家門,喜怒無常,根本目中無人。而景芙蓉也好不到哪兒去,也是大小姐標準大小姐性子,還異常虛偽,更過分的是,還處處排擠小姐。
紅玉沒念過多少書,卻也明白是非道理,更何況對小姐不好的人,她如何能待見?因此一見到這一群女子,原本好興致也毀了大半,就連周遭的景致也黯然失色。
她下意識地看了下雲歌,卻見此刻雲歌也面色不動地望著她們,眼中冰冷一片。她也絲毫沒能想到,難得出一回宮,竟遇到不想見到的人,尤其是景芙蓉,即便是看上一眼,都心生反感,因此她也不情願多逗留片刻,低頭吩咐了紅玉一句︰「走吧。」
「是,公子!」
紅玉連忙點了點頭,小手兒緊攥著花燈,跟著雲歌就想離去,卻听鋪子門口的掌櫃沒好氣地喝了一聲︰「哎!這位公子,你還沒付錢呢?怎麼就走了?想白拿是不是?」
即便是在樂曲聲中,都難以掩蓋住這掌櫃聲音尖銳的聲線,雲歌腳步一佇,冷冷地向他望去,與她一同望去的還有站在她身後高大挺拔的絕影,兩雙冷冰冰的視線注目而去,掌櫃的肩膀一顫,一見雲歌與絕影如此冰冷的面色,掌櫃老實嚇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往後縮了縮,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來,心里氣得直罵娘!
嘿!這年頭,林子大了什麼樣兒的鳥兒都有了!一年一度的花燈會,他辛辛苦苦地做個生意,怎麼還愣是跑來這幾個買花燈不付帳的人!
花燈老板又是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心中更是古怪不已,瞧著他們打扮體面,一臉富貴相,舉手投足間優雅不凡,男的風流卓雅,女子嬌俏可人,怎麼也不像是市井里那些賴賬的小混子啊!
然而即便滿月復牢騷,他面上卻也不敢多擺臉色,單不論那錦衣公子,就看那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看便是習武之人,他不過是個小小做生意的,可萬萬得罪不起的!如今性子蠻橫的人多的是,一個花燈事小,若是得罪了人被砸了鋪子,那他可就真無處說理去了!
「……瞪什麼呀?我說你們,如今是京華城,天子腳下,一年就那麼一回花燈會,圖個喜慶,可一個花燈也不至于賴賬吧!況且巧兩位公子哥兒打扮貴氣,也不像是付不起幾十個銅板的人兒啊?」老板小心地瞥了一眼絕影,口吻不由得就放客氣了幾分。
雲歌皺了皺眉,這才想起這花燈的錢還未付,便問道︰「這只花燈多少錢?」
老板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敢情是這位公子急著要走,這才將付錢的事兒給忘了!敞開門做生意,于是他說話更是惹乎了起來。
「我就說嘛!瞧兩位公子一表人才,不過一只花燈的錢,五十銅板!」
「五十銅板?要這麼多錢?」紅玉卻是驚得瞪大了眼楮,這可是她在相府拼死累活小半個月的奉錢呢!
「你以為呢?小姑娘,別瞧這只不過一只花燈,做工可精細著呢!瞧瞧這燈面上的畫兒,一筆一劃工工整整,美麗大方,要不您也看不上這只花燈不是?這可都是我老家十里八鄉里頭祖傳的老手藝!五十銅板咱賺的是良心錢!」老板張嘴就是忽得天花爛墜,雲歌心中不禁哭笑不得,看來這華夏民族,自古以來便天生就有這做生意的頭腦,一張嘴更是能說。
如今而言五十銅板對她來說根本算不得什麼,因此她看了一眼絕影。「絕影,五十銅板,付錢走人。」
「好!」絕影點點頭,從袖口模出一小錠子碎銀來,掌櫃一見錢,笑眯眯地就想接過,卻听到旁邊納蘭玉那嬌蠻的聲音再次傳來——
「哎?慢著!本公主讓你把花燈拿走了嗎?本公主方才說的話你們都沒听見?這花燈本公主看上了!」
紅玉听了,饒是心里頭也不痛快!這花燈明明是她先瞧上的,她先前站在這家鋪子前往了半天,也沒見人來買走這只花燈,況且還是小姐命絕影哥哥替她取下來的,這個納蘭玉分明方才走過來,就說這花燈是她看上的?
凡是講究先來後到,她先瞧上的,那便是她先看中的了!這麼想著,紅玉心里更是忿忿不平,于是沒好氣地向納蘭玉瞥了一眼,兩個人的視線卻冷不丁地撞了個正著,納蘭玉見這小丫頭竟敢拿這種不尊的眼神瞟她,心底更是莫名來火。昨日在宮里頭被納蘭辰罰抄了書卷,如今她心情仍低落著,本想借著花燈會散散心,卻沒想到在市井里竟還有人敢給她看眼色,當即就瞪著紅玉怒道︰「你是哪兒來的刁民?竟敢這麼盯著本公主看?信不信本公主挖了你這一雙狗眼?」
紅玉聞言,面色一變,見納蘭玉臉上凶神惡煞的,一雙眼楮更是咄咄逼人,嚇得便不由自主地向絕影身後躲去。
慕容雲歌一笑,卻是冷冷地反問︰「你說看上了,這花燈便是你的?笑話!」
什……什麼!?
納蘭玉听了,更是氣得火冒三丈,指著慕容雲歌怒目瞪視卻久久罵不出一句來!有一片刻的怔忡,她竟覺得眼前這個白衣公子竟有些似曾相熟,然而不過須臾間,她便緩過神來,根本沒有多想,心思全在雲歌那冷冷的話語上。
先前壓抑的委屈與怒意再也克制不住!這可反了天了!她在後宮仗著母妃蕭皇後是如今是後宮之主,一手遮天,她說的話從來就沒有人敢怠慢,然而如今一個平民不但敢反駁她的意思,竟還敢對她口出狂言,還說她是笑話!?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竟敢說本公主是個笑話?本公主說看上了這花燈,這花燈便是本公主的,誰也不許拿走!」
雲歌笑意更冷。「你說了算?」
納蘭玉叉著腰,一臉不饒人。「對!本公主說了算!誰敢違抗本公主的意思?」
一見小姐與納蘭玉杠了上,紅玉心驚連連,她本就是想與小姐出來賞賞花燈,難能可貴的散散心,根本不想小姐為了她和誰人起了沖突,然而如今見這事兒竟要鬧大,她嚇得連忙將花燈放下,再也不敢拿著了。「公子……這花燈,奴婢不要了!咱們走吧,奴婢不要這花燈了!」
「怕什麼?」雲歌看了她一眼,眼眸加深,「拿著!」
「公子,奴婢……」
「拿著!」雲歌再次發聲,口吻不容置疑。紅玉哪里還敢不從,又將這花燈給提手里了,有些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戰戰兢兢地在納蘭玉與雲歌身上來回打量,一邊向絕影擠眉弄眼,然而就見他一臉冰冷地瞪著納蘭玉,根本沒再看她。
紅玉一時間更是懊惱,局促得面色漲紅,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怎麼難得出來散個心,竟然跟凝玉公主鬧上了?她不想事情演變成這樣的!她只想小姐借著這次花燈會出來散心,能開開心心的回去!
納蘭玉聞言更氣,見慕容雲歌眼中根本沒有她,她即便不是真的想要那盞花燈,卻也見不得慕容雲歌這般不給她顏面!
景芙蓉也向紅玉的方向看來,然而視線卻在她的身上凝了住,眯了眯眼,眸光加深。不知為何,這個小丫頭讓她瞧著眼熟至極,也不知究竟在哪兒見過,然而細細回想,卻又沒有絲毫印象。
她先前雖也見過紅玉,然而那會兒她一副心神全都在慕容雲歌身上,哪里注意到紅玉?一時深深看上幾眼,卻也仍舊記不起在何處見過,只覺得熟悉。
景芙蓉心中不疑有些困惑,又向雲歌看去,然而第一眼便是一驚,腦海中猛地閃過慕容雲歌的容顏,然而卻也只不過是些許懷疑,很快便打消了這個疑惑,只當是巧合,因此也並沒有多想,只覺得眼前這個公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出身皇室的納蘭玉的話。
一听花燈會竟然來了皇室貴族之人,周圍的路人不禁騷動了起來,包圍圈紛紛圍攏過來,向著慕容雲歌與納蘭玉對峙的場面指指點點,驚奇不已。絕影頓時心生反感,一個眼神橫掃而過,周遭頓時猶如掛過一道凜冽的寒風,圍觀的老百姓一見慕容雲歌身邊竟還站著這麼一個殺氣十足的男人,紛紛不寒而栗,抱頭鼠竄,周圍的人頓時散了干淨。
納蘭玉眼見氣場被壓制了住,心中又是火大又是不滿,然而卻仍舊是死要面子地緊咬著那只花燈不放,對著花燈鋪子掌櫃喝道︰「老板,你那只花燈賣五十銅板,本公主就要那只花燈,出五十銀,你賣不賣!」
紅玉一皺眉,五十銀,這公主也當真是好生敗家了!為了區區一只花燈,至于嗎?死要面子活受罪!
到底不愧是貴族出身,出手這般闊綽,五十銀子都可以將他這花燈鋪子給買下來了!饒是掌櫃一听,都不禁雙眼冒光!這樣的生意,他如何不想做?只不過白衣公子那邊的人好像也是得罪不起的,敢跟公主抬杠,想必也是出身不凡,他哪里肯惹?于是好聲好氣地勸道︰「這只花燈的的確確是這位公子先看中的,也是他先拿下來的,公主若是喜歡,鋪子里的花燈隨你挑選,挑中了,我也不收您的錢啦!」
「哼!我就要那一只!你賣不賣?」
「可是……」掌櫃仍有猶豫。
納蘭玉沒好氣道︰「他還沒付賬不是嗎?沒付賬,就不算!你是老板,那花燈當然還是你說了算的!」
「這……」
這掌櫃的也懂得看人臉色,一听是公主,起初還有些懷疑,然而一見她腰間別著的腰牌,再一見身後跟隨著的親眾,便信了她的身份,思前想後細細顧慮,態度便來了三百六十度大轉彎!再得罪,也不能得罪皇室的公主啊!于是他便沖著納蘭玉點頭哈腰道︰「公主殿下,待我上前跟他說說!您且稍等片刻!」
于是,掌櫃的硬著頭皮走向了雲歌。「這位公子,要不,您就行行好,如今生意難做,我著實不想得罪了誰!要不您看這樣,您就將這只花燈拱手讓給公主如何?我這鋪子不大,但是花樣兒不少!你隨便挑,挑多少只,都送作你們了!」
雲歌卻是理也不理,而絕影則是冷冰冰的看了他一眼,那雙血意的眼神更是殺人無形,掌櫃哪里敢再說一個字,只一臉哭喪地轉過身朝向了公主︰「公主殿下啊!饒過小的吧!小的……真不敢上去要啊!」
那眼神,簡直能殺人不見血啊!他可算是怕了……
納蘭玉心中不甘。「我出一錠黃金!你賣不賣!」
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咬牙切齒了!
掌櫃怯怯地搖了搖頭,縮在了一邊,半步也不敢上,這個時候,他就是死了的心都有了!這都什麼事兒啊,他做生意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為了只花燈爭得頭破血流!
納蘭玉又是氣得跺了跺腳,對著慕容雲歌囂張跋扈地說道︰「喂!賤民!本公主就要她手中的花燈!你給不給?」
雲歌挑了挑眉,雲淡風輕地笑道︰「你說你的就是你的?你這公主病,得治!」
納蘭玉沒听清楚,只听到最後幾個字,氣得險些跳起來︰「你……你說我有病?」
雲歌懶得跟她煩不清,冷冷地道︰「這花燈,如今在她手中,你大可憑本事來拿便是!誰拿到,算誰的!」
「放肆!狗膽包天,好大的膽子,本公主看你分明是活得膩歪了!」納蘭玉眼中蘊含陰毒之色!她今日出宮,帶了幾個大內侍衛,她還就不信了,這只花燈她還就偏偏要了!
「上!給本公主將那只花燈給拿過來!我!要!了!」
她一招手,話音剛落,便有兩個一身軟甲裹身的暗衛沖出身後,屈指成爪,向著紅玉飛身而去,氣勢洶洶而來!
紅玉哪里能想到大庭廣眾之下,這個公主說動手就動手,眼見著兩個身形魁梧的彪形男子向她撲來,頓時嚇得渾身都僵了住,一動也不敢動,然而不待絕影出手,慕容雲歌便閃身上前,對著兩個人各是擊出一掌,即便如今她真氣難以調理,只斷斷使出了二成內力,那兩個暗衛結結實實挨下了這一掌,卻也吃不住這內力的沖勁,元氣散盡,竟各自噴出一口血沫,飛退數米遠!
也不知雲歌是故意的還是無心,這兩個暗衛飛退的方向正巧砸中納蘭玉的身上!納蘭玉體態矜弱,身子骨單薄,弱不禁風的小女子哪里承受得住兩個大漢的重量?再加上慕容雲歌的內力渾厚,借力使力,納蘭玉承受了更大的力道,頓時被砸翻在地,直覺得胸腔一股渾厚的擠壓,亦是吐了一口血水,一臉磕在了青石板地面上,摔了個狗啃泥,好不狼狽!
三個人疊羅漢似地倒在地上,周遭的人紛紛一驚,下意識地退避三舍,然而眼見納蘭玉被兩個大男人死死地壓了住,驚慌得連忙上前去攙扶。然而手忙腳亂之下,納蘭玉的手被連著踩了好幾腳,疼得嗷嗷直叫喚,痛得語無倫次直罵!
眾人好不容易將納蘭玉扶起,卻見她此刻血染半邊,一個個都煞白了臉色。
「血!血……公主流血了!」
景芙蓉一見,登時花容失色,對著慕容雲歌一指。「你……你好大的膽子!來人啊,殺人啦!有人謀殺公主啦!」
雲歌臉色不耐,眼中深處更是冰封千里,不待她一個眼神,絕影便一個縱身飛身掠影,腳下虹步,鬼魅一閃,眨眼之間便飛至景芙蓉面前,狠狠一個巴掌!男子的力道到底不是女人能比,況且絕影手上的氣力又豈是尋常男子能比較?只一個巴掌,景芙蓉的臉便當即腫了半邊,當即跌倒在了地上,失聲痛呼不已!
紅玉眼見如今這場面,驚得捂住了唇,心跳驟停!
天哪!小姐……小姐竟然動手傷了凝玉公主跟玉蓮郡主!這事兒可鬧大了!
雲歌卻冷冷地望向了景芙蓉,面無表情地勾勒唇畔。「你說什麼?」
說著,她緩緩地向景芙蓉走近了幾步。「要不要再說一遍?我沒听清。」
景芙蓉見她走近,登時如同見到厲鬼索命,雙腿亂蹬連連後退,厲聲尖叫︰「你別過來!別過來!」
就在這混亂之及的場面之中,冷不丁的傳來一個氣定神閑的聲音。「前邊發生了什麼事兒,這麼吵?」
這聲音一听便是個嫵媚的女子,話音慵懶,音色靡靡,慢條斯理,從容不驚,即便周遭這般慌亂,紛紛退避不止,然而這女子卻顯得格外淡定嫻雅。
眾人不禁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緩緩走來一個身段妖嬈的女人,步履漫不經心,一襲緋衣繚繞,冰肌玉膚,血紅的輕紗隨意地半遮容顏,如墨的青絲綿延地覆了後背,隨風漾開。景芙蓉一眼便認出,這個女子便是那惡名昭著的蛇蠍女子——寵冠瑜王府的鳳美人。
是鳳傾?她來做什麼?難不成她還有這番閑情雅致,來逛花燈會!?
雲歌看去一眼,自也一眼識出鳳傾,而走在鳳傾身邊的少年她也不陌生,正是昨日將玉脂膏送來的瑜王府花容。
听鳳傾過問,花容連忙笑眯眯地附道︰「不過是一場鬧劇,市井里多見,鳳美人不用見怪!」
「哦。」鳳傾聞言,冷冷地呵了一聲,「哼,饒人興致!」
「嗯!鳳美人難得有雅致來賞花燈,這些饒了鳳美人興致的人,著實該死!」花容說著向這邊看來了一眼,驀地一雙桃花眼驚奇地睜大,「咦?我似乎見到睿王府的玉蓮郡主了,鳳美人,用不用過去瞧瞧?」
「瞧她做什麼?」鳳傾興趣寥寥,覺著無趣,便要走,無意瞥來一眼,卻一眼望見慕容雲歌,眼眸不由得深邃了幾分,沒說話,步子卻緩緩地向著雲歌的方向走來。
隨著鳳傾的走近,景芙蓉一顆心愈發得提起,懸上了心口。若不是此刻局面難堪,她當真就想掉轉頭走人了!
鳳傾鳳傾!這女人蛇蠍歹毒,她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鳳傾走了過來,周遭的人更是能退避的就退避三舍,就連掌櫃的也連忙低下了頭,再不敢多看一眼,就怕徒遭無妄之災,莫名受牽連!
鳳傾清冷的眼神落在了雲歌身上,上下一打量,唇角不由得勾勒而起,然而不過片刻,便又移了開,落在了景芙蓉身上。
「這不是芙蓉郡主麼?」鳳傾口吻一貫清冷,沒什麼情緒起伏,听得景芙蓉心底直發毛。
花容咳嗽了一聲,在一旁提點。「鳳美人,不是芙蓉郡主,是玉蓮郡主!」
「哦,管她什麼郡主,什麼芙蓉,什麼玉蓮,不都是個郡主麼?」鳳傾冷冷淡淡,不以為然。話音剛落,景芙蓉立即黑了臉色!
鳳傾這般話語,顯然是完全不將她這個郡主放在眼中了!然而即便心底委屈怨憤,她卻也不敢開口說什麼,只漲紅了一臉,眼觀鼻鼻觀心,緊捏著繡帕不敢望她。
鳳傾一轉頭,又望向由著人攙扶著的納蘭玉,故作微微一驚,眼中卻仍是一片冰冷。「喲,這不是玉凝公主麼?怎麼傷著了?」
看似關心,卻實則冷嘲熱諷,納蘭玉听了心中極不是滋味,然而如今的她哪還有氣力開口說話,只狠狠地瞪著她,恨不得拿眼神在她臉上剜下淋灕血肉!
鳳傾又看向了掌櫃。「這是什麼事兒?」
「回鳳美人,還是因為一只花燈的事兒!」掌櫃見鳳傾望向自己,連忙畢恭畢敬地解釋,絲毫不敢多怠慢,那十二萬分虔誠的模樣,比先前對納蘭玉的態度都恭敬許多。「這位公子先看中了這只花燈,而公主殿下也看中了這只花燈,于是便為了一只花燈起了小小的爭執!」
「小小的爭執?這人都傷著了,還小?」鳳傾唇畔又是一彎,然而這一笑,卻令在場除了雲歌與絕影的所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紅玉替雲歌打抱不平,大著膽子嘀咕道︰「這分明是公主的不對!明明是我們先看中的花燈,公主卻不知為何死活跟我們過不去,也爭著要,也是公主的手下先動的手,我家小……我家公子不過是還了個手,哪知道這兩個大漢子這麼沒用!」
景芙蓉聞言,心底驚怒,恨恨地剜了紅玉一眼,然而有雲歌在旁,紅玉卻也毫不示弱,狠狠地還以眼色,向景芙蓉瞪了回去,景芙蓉險些氣得一口血吐出來!
鳳傾聞言,冷冷一笑。「哦,那倒是活該了。」
雲歌一怔,卻听鳳傾又輕描淡寫地道︰「公主的手下也真不經用,也不知是誰教出來的,這宮里頭的大內高手,我看也不過如此。」
納蘭玉氣得雙眼發紅,憤憤道︰「明明……明明是本公主看中的花燈……這等賤民,本公主回去一定要告訴父皇,讓父皇作主!」
鳳傾一笑,走向了紅玉面前,挑了挑眉,將她手中的花燈提了過去,微微側首一個眼神,花容便緊忙上前,從袖口模出一錠成色極好的金子,遞給了掌櫃。
掌櫃見此,大驚失色,一個惶恐跪在了地上,又是磕頭,又是推卻,總之死活不敢要。「鳳美人既然喜歡,這花燈就送給鳳美人吧!小的不敢收錢!小的不敢收錢啊!」
「你……」納蘭玉見掌櫃竟這般恭維鳳傾,連一文錢都不要就直接送給了鳳傾,與先前對她的態度截然相反,頓時一口氣血涌上胸口,當即白眼一翻,竟氣得暈了過去。而鳳傾在場,景芙蓉根本不敢動一步,便眼睜睜地望著納蘭玉暈厥過去,急在心頭。
花容見掌櫃如此頗為無奈。「鳳美人,這掌櫃不肯收錢!」
「那便收起來吧。」
鳳傾懶洋洋地說著,便提著花燈又想雲歌走去,在她跟前站定腳步,低頭看向了她。雲歌抬起頭,與她目光相對,也不知是否是那一剎那的錯覺,在鳳傾眼中,她在那一雙妖冶而柔媚的鳳眸深處,竟看到一線一閃縱逝的柔情。那份柔情,令她不禁恍神良久,這般眼神,就好似是一個男人望向女子時,那想要疼愛,想要寵溺的眼神!若鳳美人是個男子,只怕這世間任何一個女子在這般眼神中,都險要迷失了自己!
這一份柔情,饒是她也不由得怔了片刻,緩過神來時,鳳傾溫柔的話音輕輕道︰「你喜歡?」
在那嫵媚的聲音,少了幾分妖嬈,平添了幾分柔和。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溫柔。輕輕的,細細的,柔柔的,似乎生怕嚇著了她,以至于說話的口吻都壓得極低,透著幾分低魅的沙啞,若是不經意間,就會被這聲線蠱惑了似的!望向她的眼中,不同方才同景芙蓉說話的那般不冷不熱的口吻,更不同先前望向納蘭玉時那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卻是真真實實地在笑著,唇角彎彎,眉眼彎彎,雲歌沒想到,鳳傾的笑容,竟是這般柔美。
見她不語,鳳傾又是壓低了聲線。「這只燈,你可喜歡?」
這只燈,你可喜歡——?
她,在問她?可,她為什麼要問她喜不喜歡?
「嗯?」雲歌有些茫然,心里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麼問。
花容在一邊也是茫然地炸了眨眼,他何曾見過鳳傾這般溫柔的對待一個人,更何況還是一個女子!即便是在瑜王府那麼多年,然而鳳美人的柔情,卻似乎從未對任何一個人付諸過!
鳳傾卻並沒有任何不耐,又柔聲重復。「這只花燈,你喜歡?」
「呃……」雲歌又是怔了片刻,不知如何回答,她望向了鳳傾手中的那盞花燈,語塞了大半天。實際上,對于這只花燈她談不上有多喜愛,只是覺得花樣兒精美,十分有韻致,她買下來也不過是因為紅玉喜歡。她雖是女子,卻很少喜歡女兒家平時喜歡的東西,胭脂衣裳,首飾珠寶,她統統不太感興趣。因此鳳傾這麼問的時候,她有些恍惚,沒緩過神來。
然而見她久久不語,鳳傾嘴角一勾,便將手中的花燈遞到了她的手中,眉眼彎彎,不見一貫的清冷。「喏!送你的!」
雲歌低頭,卻不禁被她的那雙手吸引,十指如蔥,修長清瘦,白皙如玉,指縫干干淨淨,微染丹寇,美得令人心驚。老天當真是對于這個女子過分寵愛,這雙手,美得猶如鬼斧神工的雕琢品!
然而即便她如何不喜歡這些玩意兒,當雲歌從她手中接過花燈的那一剎那,心中竟還是泛起了莫名的溫暖。這份情愫說不清道不明,即便她不喜愛這花燈,卻還是感到小小的歡喜。多年以後,她才明白,原來男人送女人禮物鮮花,女人歡喜在心,並非當真喜歡那些不過美麗一時,盛開便會凋零的東西,而是貪戀那一刻被人溫柔寵愛著的溫暖,那樣的悸動,再冷的血液都不禁回暖。而人生伊始以來,這最初的悸動,卻還是鳳傾讓她初嘗滋味。
回過神來時,鳳傾已是轉過了身,站在她背後,輕輕一嗅,便能聞見她黑發上美麗的香味,清新,淡雅,濃郁而不香艷,幽深卻不俗氣。
鳳傾望向景芙蓉,眼中恢復了清冷至極的神色,唇畔冷勾。「你可知我見你就討厭?」
景芙蓉怔了住,隨即面色一驚,一下子慘白下來。如今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愣愣地看著鳳傾,久久不敢過分呼吸。
「嗯?」
花容見此,連忙道︰「郡主,鳳美人在問你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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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是鳳美人跟雲歌的對手戲,下幾章就是男女主角溫存的天地了。o(n_n)o~(本來以為這一章男主能出場的,但是不知不覺鳳美人的筆墨就多了些,誰讓我如此偏愛鳳傾……請給我家鳳美人出場的機會呀〔深沉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