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辰伏在案前,靜靜地審視著幾件批文。賸zahi而在書桌一角,一堆文書厚厚地疊起,顯然是從朝堂之上傳閱而來的批文。前幾日進宮,跌入湖中之後,便得了風寒,然而在床上接連躺了幾日,在蕭皇後的關照下調養身子,然而已經幾日過去,傷寒卻遲遲不褪,在床上躺得愈發久,便越是心煩意亂。然而無需猜測,便知令他心煩意亂的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事。
納蘭辰不願再這麼狼狽下去,越是閑著,越是容易想起那個此時令他恨入心扉的女人,每當他閉上眼楮,然而眼前卻總是能夠浮現起雲歌決絕而冷漠的臉孔,一想到那張冰冷如爽的音容,他便越發的恨之入骨。于是納蘭辰便再也閑不住,就命人將宮里堆積的公文與奏折搬進太子府來,趁夜里寧靜,便審批了起來。
此刻,他正寧心靜氣地看著。就在這靜謐的時刻,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一個侍童小心地隔著門通報︰「殿下,琉玹求見!」
納蘭辰眉角輕擰,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琉玹是他身邊的第一暗衛,辦事牢靠,忠心耿耿,從未出過什麼差池也沒出過什麼紕漏,因此但凡的重要的事,納蘭辰都習慣于交給他,可這會兒這麼晚了,怎麼忽然求見?
他猶疑一陣,驀然反應過來,前一陣子他派人去查探慕容雲歌的事,這件事事關機密,因此他便特意指派了琉玹,然而前後也不過幾日,莫非短短幾日之內,琉玹便已經全都查探清楚了?
納蘭辰連忙將琉玹召進了書房,琉玹方才進了書房,便恭敬地單膝跪地,對著納蘭辰沉聲道︰「回稟殿下,屬下已經遵照太子殿下的囑托與吩咐,將事情都查探清楚了。」
「好!」納蘭辰心中滿意,緩緩地推開手邊幾沓還沒來得及審批的公文,望向琉玹道,「說來听听!」
琉玹點了點頭,隨即面色平靜地道︰「那一日花燈會上的鬧劇,屬下特意打探了清楚,將凝玉公主打傷的那個男子身份,屬下也已經查明。正一如太子先前所料那般,那人的身份並非尋常之人,正是慕容相府嫡小姐,慕容雲歌!」
納蘭辰聞言,驀然一下子站起身來,眼中頗有意外。「真的是她?」
「是的!太子吩咐,屬下不敢出絲毫差錯。」琉玹又道。
納蘭辰皺了皺眉,花燈會那件事已經過去甚遠了,對于現在的他而言,也根本不是舉足輕重的事,然而那件事卻一直都困擾在他心頭,只因為當初他原本執意要嚴懲那個傷了公主的人,然而礙于納蘭修的層層阻擾,他並沒有機會能夠查清楚。然而當時納蘭辰就不禁有些懷疑,這個男人的身份究竟是誰,以至于一向隱蔽于世的納蘭修都出面來擔保。甚至在那個時候起,他就不禁有些懷疑,這個男人是否與納蘭修有著什麼牽扯的關系。直到前幾日,他才猛地反應過來,他一直以來都是被蒙蔽了!
他怎麼忘了,當初在賭坊,慕容雲歌也是女扮男裝混入銀鉤賭坊的!而納蘭修對慕容雲歌也顯然是別樣的掛心與在意,因此對于慕容雲歌的事自然十分在意,也因此,納蘭辰懷疑起慕容雲歌來。
一想到這里,一切倒都能夠圓說。
納蘭辰皺了皺眉,又問琉玹道︰「繼續說,你還查到了什麼!?」
「殿下,您可知道這幾日在京城里流傳的那件事?」琉玹忽然反問道。
納蘭辰聞言,不由得眉心一蹙,顯然感到有些不耐煩。他此刻正心煩意亂,這個琉玹非但不乖乖回答問題,倒還反過來問他了!他不由得一陣好笑,他這個問題問得這麼粗淺,他怎麼知道如今京中里在流傳什麼?
「殿下,如今京中關于慕容雲歌跟慕容相府斷絕關系的流言早已遍布大街小巷,京中都流傳著慕容雲歌揚言與慕容丞相斷絕關系的事,殿下近日調養病體,閉門不出,大約是不曾听說此事的!」
納蘭辰挑了挑眉,緩緩地道︰「本宮倒是略有耳聞。」
這件事在京中鬧得太大,縱使這幾日納蘭辰足不出戶,倒也是听過這件事,起初他不過以為只不過是有心之人蓄意要混淆視听,然而如今琉玹這麼一提起,他不由得開始懷疑,這件傳聞是真的。
「這件事莫非是真的?」納蘭辰頓了頓,不由得不可置信地道,「慕容雲歌,真的跟揚言要跟慕容府斷絕關系?」
「屬下特意打探了虛實。」琉玹面色不驚,只是沉聲地道,「並不是傳言了,而是鐵一般的事實。如今慕容雲歌已經離開了慕容相府,當真與慕容相府斷絕了關系。這幾日慕容相府里發生了許多事。屬下打探到,慕容雲歌之所以揚言要跟慕容誠斷絕關系,還是因為王氏的緣故。」
「王氏?」納蘭辰愣了一愣,有些沒從這個名字里反應過來,怔了半晌,才問道,「王氏,可是慕容誠的二房?」
「回殿下,是的!您也應當該認識這個女人,當初您一紙退婚,您為了要與慕容府締結盟約,慕容誠便將慕容家四小姐慕容菡指給了您。而王氏便是慕容菡的生母!」琉玹又解釋道。
納蘭辰聞言,便猛然反應過來。「嗯!我記得了。」上一次他去慕容府,見過這個王氏,還見證了一場鬧劇。
「屬下打听到,當天晚上,慕容府里發生了一件不太平事,還鬧出了人命來。慕容雲歌這才一氣之下,說要與慕容誠斷絕關系。慕容丞相原本以為她不過是口頭上的一句氣話,哪只當天晚上,慕容雲歌便離開了相府,也不知去了哪里。」琉玹又緊接著回道。
「什麼?她離開了相府?還不知去了哪里?」納蘭辰不由得有些緊張了起來,一雙眼楮瞪大了望著他,「她去了哪里?你可又打听到?」
琉玹重重地點頭道︰「沒有!屬下只依稀地打听到說,當天晚上,有幾個奴才親眼看見是瑜王府的車馬將慕容雲歌接走的,而慕容靖也目送了慕容雲歌的離去。然而這不過是慕容相府里人私底下傳的流言蜚語,屬下還沒有得到可靠的驗證,因此也不敢亂說。」
「瑜王府……」納蘭辰聞言,心口一窒,盡管距離前一陣宮里的事過去良久,然而他終究是難以放下心中那塊石頭。如今他對「納蘭修」與「慕容雲歌」這兩個名字,簡直恨得刻骨銘心。他一向高傲,又其容許被人背叛?而慕容雲歌便是世上第一個將他背叛的女人!因此,他始終難以釋懷。
琉玹察言觀色,看了看他的臉色,又接著把話接下去道︰「這件事屬下也是打听來的,可靠不可靠,屬下不敢斷言。然而如今慕容誠在京中暗中搜尋慕容雲歌的下落,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然而不論慕容誠如何用心地搜尋,慕容雲歌就好似人間蒸發似的,任憑他搜遍了京中所有客棧,也尋不見人影。」
納蘭辰聞言,眉頭卻壓了下來,沒有說話,久久地沉默。
門外,寒風拂來,長廊上,孟香菡端著精心制備的糕點向著書房走來,然而路過書房窗口,卻無意听見一個對于她而言極為敏感的詞匯——「慕容雲歌」。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令她心頭又恨又妒的名字,不由得屏息凝神,駐足腳步小心地蹲在窗外,靜靜傾听書房里究竟在說的什麼。
書房里,納蘭辰與琉玹顯然正是心緒緊繃之際,加上窗外有寒風的掩護,因此一時間兩個人都沒有察覺到窗口有人在偷听。納蘭辰抬起頭望向了琉玹,低聲問道︰「那麼……究竟是因為什麼事,慕容雲歌這才狠下心要跟慕容家斷絕關系?」
跟慕容家斷絕關系?
孟香菡一听,眼神一變,愈發地豎起耳朵來,小心謹慎地听著接下來的話。
琉玹道︰「屬下了解,是這個王氏向慕容雲歌的閨房里放了十幾條五步蛇進去!殿下您也該知道的,這五步蛇劇毒無比,這個王氏顯然是要將慕容雲歌置于死地!」
饒是納蘭辰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五步蛇,這個王氏倒真的是蛇蠍心腸。他急忙問︰「那後來呢?」
琉玹回道︰「後來,王氏沒能如願,倒是慕容雲歌身邊一個小丫鬟命不好,當了替罪羊,被毒蛇咬死了。慕容雲歌顯然對這個丫鬟感情極深,見自己推心置月復的丫鬟死于非命,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了。因此就因為這件事,慕容雲歌跟慕容誠徹底鬧得決裂了!」
納蘭辰點了點頭。
「那王氏呢?」
「死了。」
「……?」納蘭辰眸色一驚。「死了?!」
「嗯!前日匆忙操持的後事,昨日便匆匆入土了。」琉玹又道。「這個王氏死得極為蹊蹺,著實令人費解。據說,是凝香院的婢女第一個發現的,然而發現的時候,這個王氏卻已經死去多時了。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死的,只知道這個王氏死得極為蹊蹺與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