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歌心中愈發古怪不已。「到底怎麼回事?鳳傾怎麼了?我方才還以為他……」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納蘭修微微顰眉,臉上浮起一絲涼意,很快便打斷了她的話。「這里也不是你該進的地方。出去!」
雲歌聞言,因為他的冷漠與刻意隱瞞,心底也不禁來了火氣。她的性子本就從沒有過耐性,然而因為他,她卻是克制了自己的脾性,忍耐了那麼多,如今卻終究是忍不下去了,聲音陡然揚高了幾分。「你這麼個態度是做什麼?」
她印象中的納蘭修,從不曾待她如此冷漠過。在她記憶里,他待她雖臉上沒有太多明顯的表示,然而她卻仍是能夠隱隱約約感覺到那份溫暖,冷淡卻不疏遠,深沉卻不冷漠,他待她從來都是不一樣的。然而直到方才,她才大徹大悟。什麼不一樣,他瞞著她的事可從來不少!
單說從一開始他對她隱瞞身份,一會兒是鬼王納蘭修,一會兒又是西涼首富容府家主,若不是她敏銳得察覺到一絲異樣,她當真是要被他耍得團團轉了!再到後來,他並非真的一如傳聞中那般是個容貌俱毀,雙腿俱殘的廢物。他甚至是一個難能可貴的天才,若不韜光養晦,想必是舉世矚目的佼佼者。然而不知為何,他卻將自己掩飾成廢物,還隱瞞著她。
亦或許是她太自作多情,難道他要娶她作正王妃,就真的該無所保留將在她身上傾注一切?又毫無保留地將所有都告訴她,並無絲毫隱瞞?
不該她打探的秘密,她從來不操這一份心思。況且在雲歌心中,納蘭修心中所愛定是另有其人,心有所屬。可就是如此,最是令她費解的是,他與她之間總是若即若離。有時那麼曖昧,令她總有種錯覺,這個男人對她抱著一絲心意。然而有時候卻又那麼疏遠,令她看不透也捉模不清,他心底究竟在想什麼,好似他們之間本就是一層清清白白的關系,她不該想太多。
可就在她將對他懷有的一絲執念放下時,他又靠近了過來,令她措手不及。
她素平最厭倦猜測人心,猜忌,是她最不屑的。可因為這個男人,她漸漸地會有所猜忌,有所幻想,有了太多她從前根本不從有的小女兒家的心思。漸漸的,就連她也厭倦了自己這搖擺不定的心態。
然而直到她如今得知,鳳傾的真身是個男人時,心中一時間更是激蕩不已!
鳳傾竟是個男人?
那寵冠瑜王府,艷傾天下的鳳美人竟是一個男人!她第一反應便是,莫非納蘭修當真如傳聞所言,有龍陽之好,是個斷袖之癖?那麼他究竟將她當作了什麼?一個可利用的工具?用來撼動太子的地位?
然而她心中又很快打消了這個懷疑。每當納蘭修望向她的眼中,那時而流露出的柔情,根本不曾作假。她前世是個殺手,演技自然精明,即便是奧斯卡影後也不及她爐火純青的功夫,因此一個人是不是在演戲,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就比如太子。
然而若不是利用她,那麼他為何要這麼苦心地隱瞞著她?究竟有什麼事不能跟她坦誠布公?無非就是一個可能,他從來都拿她當作了外人,既然如此,她慕容雲歌有她的驕傲。
雲歌聲音的陡然拔高,納蘭修也不禁是怔了一怔,他是知曉她的脾性的,向來淡漠,從不過問他的事情,然而卻沒想到今日她會因為此而動怒。一見到她臉色也是如此難堪,他也緊跟著不禁心口一窒,臉上卻很快恢復了平靜。「你擅自闖入這個房間,險些丟了性命,我自然生氣!你宿醉如今何不在床上好好歇著?下床亂走動做什麼?」
雲歌抿了抿唇,眼中有一絲絲的復雜。這似乎是與他相識了那麼久,難能可貴說得上這一大段子,然而她心中卻不領情。一想到放在沒由來得就被他一句呵斥,心里便堵得慌,轉身便欲走。納蘭修見她要走,原本強裝清冷的臉上再也掛不住,當即追上前幾步,一把便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雲歌猛地轉過頭來,一下子便將他的手甩了開來。
「放開!」
納蘭修眼底隱隱一驚,卻並沒有表露得太過明顯,只是皺了皺眉,口吻也冷了下來。「你……」
雲歌也是刀子嘴,嘴上功夫根本不饒人,更何況如今她正在火頭上,說出的話難免刻薄了一些。「我什麼我?你不是不準許我踏入這個房間,我走便是。」
「你要去走哪兒?」納蘭修聞言,眸色一涼,唇線隨即一陣僵硬無比。
「我走去哪兒,跟你有什麼關系?王爺,你還是不必操我的神費我的心,我的事,更輪不到你來操心費神!」說完,雲歌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你不願我過問你的事,那麼從今往後,也輪不到你來過問我的事!」
「你說話這麼嬌蠻,是在生我的氣?」納蘭修隱約听出她話中的薄涼與賭氣的意味,眸光微微狹了狹。
「呵!生氣也是要有這個資格的,我,沒有!」雲歌臉色依舊冷漠如冰。
納蘭修聞言,胸口窒了窒,緊跟著一陣絞痛,盡管他心底明知她說的這一番話都是氣話,然而也仍是為此心痛了幾分。他望著她半晌都不說話,只是默默地相望著,氣氛一時間又僵冷凝固,雲歌擰了擰眉,再也不願更他在這兒耗費精神,轉身便要作勢要走。納蘭修望此,眼疾手快地又扯住了她的手臂,雲歌又是下意識得要甩開,卻如何也難以掙月兌。她暗暗蘊力,想要振開,然而一眼望見他虛弱蒼白的臉色,一時竟有些狠不下心來,只冷冷得別過臉去,再不多看他一眼。
納蘭修見此,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又不知究竟從何解釋起,只淡淡地道︰「你無須問那麼多,我做的都是為了保護你。」
「呵!保護我?你在說什麼笑!」雲歌見此,唇角勾弄起一抹譏誚的弧度,緊盯著他咄咄相逼。「這是保護麼?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將我當一個東西一樣藏起來,什麼都瞞著我,不讓我知曉,難道這就是你口中所謂的保護!?」
納蘭修一時失語,眼中滿是復雜的意味。
「你隱瞞你的身份,你的才華,我可以理解,只當你有你的苦衷,你有你的不得已,可我如今才後知後覺,原來你什麼都瞞著我。既然如此,那我何必再過問你的事。納蘭修,我說的可有道理?」雲歌見他不語,心中愈發惱火。她寧願他開口,隨便說點什麼也好,哪怕是敷衍。可如今就連一句敷衍都沒有了麼?
「歌兒……」淡淡的兩個字,卻暗藏柔情。雲歌听了,不由得背脊一僵,渾身的鋒芒都不禁收斂了幾分,嗔怒地瞪了他一眼,臉上卻仍是冷漠。
「我瞞著你,的確有我的不得已,我的苦衷。如今硬要我解釋,我當真不知從何解釋而起。」納蘭修不禁柔了幾分口吻,率先退讓一步。
「既然你不知從何解釋,那就不要解釋了,我也根本不想听了。」雲歌開口便是絕情的一句話,猶如鋒芒一般,直刺人心扉。
納蘭修心口亦是被刺了一劍一般。
雲歌忽然問道︰「納蘭修,你可曾喜歡過我?」
納蘭修心中暗暗一驚,臉上起了一絲變化,絲毫沒有防備,她會這麼問。
雲歌見她沉默,又道︰「我做人,向來直白,喜歡便是喜歡。不喜歡,便是不喜歡。納蘭修,我喜歡你,你呢?」
納蘭修亦是久久得沉默不語。
雲歌道︰「回答我。」
……
「我知道了。」雲歌冷笑一聲再也不給他多說話的機會,以內力振開他的束縛,轉身便走。身後,納蘭修臉上浮起一絲疲倦,抬起眼眸輕聲問道︰「歌兒……」
雲歌頭也不回,腳步未停,就要走出門口,身後卻冷不丁傳來了一句。「你不是一直想要了解,陰陽咒發作的下場?」
話音剛落,雲歌的身子一僵,腳步猛地便頓了住,然而身子定了定,卻並沒有回過身來。
納蘭修向她走了幾步,淡淡地道︰「陰陽咒發作的下場,如今你也見到了。輕則走火入魔,重則,墮入魔道。」
雲歌心中怔了怔,不禁回過頭去,透過簾子的間隙,望向那仍舊坐在浴池中,臉色煞白如紙的鳳傾,臉上的神色不禁復雜了幾分。「走火入魔?」
「嗯!走火入魔倒算是輕的!若是處理不好,人便會遁入魔道。」納蘭修淡淡地道。
遁入魔道……?!
雲歌猛地轉過身急急地問︰「遁入魔道會怎樣?」
「會死。」簡短的兩個字,納蘭修卻說得很緩慢。他抬眸,又道,「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陰陽咒發作……遁入魔道……」雲歌自言自語了一陣,眼中閃過一抹懷疑。「那……若是我身上的陰陽咒發作,我也會遁入魔道嗎?」
納蘭修眼中一陣掙扎,驀地,緩緩道︰「原諒我,現在不能將一切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