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飛其實是有很刻意的避開于飛的,從他回家到現在他上學,雖然只有兩三天,但余小飛還沒有跟于飛見過面,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在余小飛心里,哥哥于飛討厭他,所以相互的,余小飛也就不怎麼喜歡他,再加上上一世的有些事情,余小飛更加不想和于飛見面,畢竟,誰都不會想跟一個對自己態度總是那麼不友善的人相處。♀
現在,余小飛坐在回家的車上,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司機,姓趙,余小飛記得他,上一世他就是于先生的專職司機,沒想到會被派來接余小飛他們放學。
于飛坐在余小飛旁邊,司機後面的位置,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清爽簡潔,除了余小飛上車的時候,轉過頭看了一眼外,再沒把頭轉過來,只是一直盯著車窗外面看,不發一言,余小飛抱著自己的小書包低著頭也不說話,一時間,車里安靜極了,而這份安靜,一直持續到他們回家。
于家是個兩層的小別墅,在‘流金歲月’小區里面並不顯眼,于先生夫婦早出晚歸,和普通上班族無異,小院子里種了些常見的花花草草,打理的非常整潔。余小飛倒是挺喜歡擺弄那些花花草草的,但不幸的是,他有輕微的花粉過敏傾向,每次一到換季,或是花朵密集的地方,他的皮膚上就會快速出現小紅疙瘩,家里也不例外,因此,余小飛只能敬而遠之。
余小飛下了車後快速的背起書包往屋子里沖,現在是春夏交替的四月,院子里的月季花含苞待放,空氣里散發著淡淡的花香,余小飛恨不得把所有**在外的皮膚拿布包起來,于飛同學下車後,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余小飛,隨後跟著進屋了。
于家的房間分布很明確,一樓有雜物間,于先生的書房,保姆蘇阿姨的屋子……和余小飛的房間。♀二樓四個房間分別是李女士夫婦一間,于飛一間,就連兩歲的于佳瑤小姑娘也有一個粉女敕粉女敕的小房間,剩下一間被用作客房。
此時的余小飛進入自己房間後第一件事,就是關上正對草地花壇的窗戶,對著自己的臉一陣猛搓,花粉過敏不能抓,不然抓破了容易感染,皮膚灼熱的癢痛感讓余小飛抓狂,打開房間另一面的牆上裝的排氣扇,隨便拿了一套替換的衣服,余小飛快速的往浴室跑去,里里外外洗了個徹底,皮膚的異樣才慢慢消減,只是臉上有一塊皮膚紅紅的,余小飛悔不當初,不該搓的那麼大勁兒……
換好衣服回了自己房間,余小飛琢磨著要不要買些涂抹的藥膏和抗過敏的藥帶著,邊想邊把書包里的課本作業拿出來攤在桌子上面,上一世過敏的時候吃的是什麼藥來著?好像叫什麼敏==……余小飛努力回想當時吃藥的情景……什麼敏……什麼敏……什麼敏……
記憶里面,是一只縴長的手,把一個小小的白色圓片放到自己手里的,手的主人好像還告訴過他這藥叫什麼名字。
是叫什麼來著??余小飛抓抓頭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看著窗外日落西斜,淡粉色的月季花隨風輕輕晃動,徐瑛的臉在紛亂的記憶海中快速劃過。
是了,那個白色的小圓片,叫息斯敏。
上一世的時候,余小飛過敏,都是徐瑛拿藥給他,最初發現自己過敏的事情,也是徐瑛,好像每次不舒服的時候,徐瑛就會像醫生一樣,拿藥給自己吃,一邊遞水,一邊笑吟吟的告訴余小飛那是什麼藥。
第一次發現自己花粉過敏的時候,是夏末秋初的八月,余小飛還在讀大學,臉上,胳膊上全是被他自己抓出來的紅痕,徐瑛拍掉他不停抓撓的手,喂了他一粒藥,告訴他換季出門後,要洗澡換衣服,癢了不能抓,多吃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此後,每次余小飛過敏,徐瑛都像先知一樣拿藥給他吃,已經成了余小飛的習慣,徐瑛笑吟吟的面容銘刻在余小飛的腦海里,永世不忘。
坐在書桌前的余小飛忽然覺得不舒服,眼淚像是不要錢一般的流,怎麼都止不住,內心深處,那方名為徐瑛的一角坍塌了,余小飛抑制已久的悲傷,徹底爆發。
他想念徐瑛,他愧對徐瑛,他害死了徐瑛。
余小飛想,他大概永遠都忘不了徐瑛了,他欠她太多。
無微不至照顧他的徐瑛,陪他一起渡過難關的徐瑛,帶他走出低谷的徐瑛,善良而溫柔的徐瑛。
余小飛以手掩面,身體不住地顫抖,他忘不了徐瑛慘死的場景,忘不了徐瑛最後的笑容。
上一世,徐瑛,是被不停地輪暴後毒打致死的。
余小飛在一個破舊的貨倉里,找到了只剩一口氣的徐瑛,她*的身體傷痕累累,地上大灘的血跡已經干了,變成了黑紅色,余小飛月兌下外套輕輕地蓋在徐瑛身上,他想抱抱徐瑛,可是卻不知道要從哪里下手,因為僅僅蓋個外套,徐瑛就疼得直抽氣,余小飛不想再讓徐瑛疼了,所以他不敢。
余小飛一直在流淚,只是流淚。
余小飛輕輕托起徐瑛的頭,想要用抱嬰兒一樣的姿勢抱她起來,眼淚滴在徐瑛臉上,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余小飛,帶著血漬的嘴角微微上翹,用力靠在余小飛懷里。
「小飛,我們……說會話吧」徐瑛兩眼眯起眼楮
「你別說話,我送你去醫院,等你好了,我們每天、每天都說話,好不好」余小飛聲音顫抖
「現在、現在說,一定要現在說,我等不到去醫院了。」
「……」
「小飛,我快要死了。」
「胡說什麼!」余小飛這一瞬間,大腦是完全空白的。
他想送徐瑛去醫院救治,他想陪著她好起來,他想對徐瑛負責,可他獨獨沒想過徐瑛會死。
「你不會死的!!……我們去醫院……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等你好起來了,你想做什麼我都陪你好不好?……我們去旅行吧……你不是一直想去馬德里麼?等你好了,我們就去馬德里……」
「小飛……」
「我們結婚吧!我們去馬德里結婚,然後在那里定居,做我們想做的事情,過我們想過的生活……我會照顧你的,雖然我很笨,不太會做家務,但是你可以教我啊……我們以後,會有自己的小孩……只要你好起來。」
「……只要你好起來」
固執的不想听到徐瑛接下來要說的話,卻偏執的重復著那一句話,‘只要你好起來’,余小飛眼眶通紅,此刻他多麼希望這句話,能夠擁有它自身所表達含義一般的魔法。
好起來,只要你能好起來,什麼都可以答應你。
「小飛,我不能跟你結婚,你這麼年輕,怎麼可以變成鰥夫。」
徐瑛說話的時候依然在笑,眼楮彎彎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余小飛低低抽泣著,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恨極了自己的無能為力,卻改變不了什麼。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余小飛閉上眼楮,任由眼淚滾滾落下。
余小飛知道,徐瑛遭遇的這一切,本該由他來承受的,但是他沒用,他救不了她,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就這樣為他慘死。
「小飛,我一點也不怪你,別哭。」
徐瑛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用力抬起手臂,想要給余小飛擦淚,卻始終沒有做到,手臂無力的垂下,徐瑛閉上了眼楮,面目安詳,余小飛再也忍不住,他緊緊抱著徐瑛沒有一絲氣息的身體,哭得不能自己。
余小飛不記得自己到底在那個貨倉里待了多久,只記得他把徐瑛的遺體火化了,和那個充滿罪惡的貨倉一起,一把火,燒的干干淨淨,他給徐瑛擦洗了身體,換上了她最喜歡的衣服,給她最後的尊嚴。
余小飛把徐瑛的骨灰送回了她的老家g省,徐瑛無父無母,余小飛就選了一處山青水靜的地方立了碑,只是碑上,到底還是刻著‘愛妻徐瑛之墓」這幾個字,上面放的是余小飛和徐瑛兩個人去踏青時拍的合照,照片里,余小飛和徐瑛笑的開心。
……
門突然被推開,余小飛沉浸在往世的傷痛中不能自拔,被驚的猛一抬頭,看清來人後,又發覺自己紅得像兔子的眼楮有失顏面後,馬上背轉過身。
于飛是受了于先生的交代來叫余小飛吃飯的,但是絕沒有想過打開房門後會看到這樣的情景,于飛瞪大眼楮,余小飛蜷縮在椅子上,又短又白的手捂著臉,仔細還能听到低低的抽泣聲,眼楮泛著水光,紅紅的像兔寶寶,好不可憐的樣子。
短暫的吃驚過後,于飛很快恢復正常,淡淡的說
「出來吃飯。」說完,于飛就關上門離開了。
余小飛從書包里拿出濕巾胡亂的抹了把臉,穩定了下情緒,打開門去吃飯。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余小飛看著在座的所有人,垂下頭眼神森冷,他無法忘記徐瑛的死,更恨家人的漠不關心,見死不救。
這一世,他早早的讀書了,他會盡快找到徐瑛,避開那個人,只要他們互不相識,那麼一切就都可以避免。
余小飛暗暗下定決心,這一世,絕不重蹈覆轍。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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