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花滿樓無意之下竟斷了陸小鳳腳下的紅線,後又自李然口中得知一人一世尚且只能牽得一處紅線,這紅線若是斷了,說不得人的姻緣線便也是要斷的,這一人的姻緣線一斷,日後說不得便只得是個孤獨終老的運了。
倒是陸小鳳只道了一聲,「那有妻有子的生活又哪比得他一個江湖浪子的生活來得更瀟灑自在。」,道是要謝了花滿樓且替他斷了他這一段姻緣,他倒是更覺得要來得自在。
陸小鳳且又道︰「這世上的姻緣若都要借著這紅線方才能牽來,那般的姻緣便是不要也罷。」。
李然道是覺得陸小鳳竟是難得說來了一回好話,這道理倒正是不錯的。只是……李然且又道,幾日後月老這小老兒正待要來書齋走上一遭,屆時且待蘇折再問了這小老兒可有再補救的法子。
花滿樓由此便代陸小鳳謝了李然這一遭。
花滿樓只道是此事皆有他而起,若是由著自己此間無意之下壞了好友的一段好姻緣,心下自然萬分過意不去。
陸小鳳只道,「這紅線幾日來莫不是只絆著人四處皆不能走得,想也不該是個好東西,斷了便也就斷了,更是覺得自在得很。」
李然且道那紅線說不得便正是那幾日前盜了月老紅線的那兩個小妖胡亂綁來的,說不得還有能救的法子,只道蘇折蘇公子已經托了人正在陰司查著那兩個小妖,日後若有了消息定然且來知會了兩人。
幾日後,陸小鳳與花滿樓據聞應了堤柳山莊莊主之邀,兩人且一同赴了江西之地。
原來,半月之前,兩人便收到了來自堤柳山莊莊主之邀,應了堤柳山莊莊主嫁女一事,道是江南花家花如令與花家六公子花玉樓已然應邀前往,願邀了花公子共往。而陸小鳳那一封請柬卻是一同寄往了百花樓的,陸小鳳本是個江湖浪子,這請柬便是想寄了也沒個去處,倒是幸好江湖上傳聞陸小鳳已半月不曾離了百花樓,故而,那請柬便一同寄往了百花樓。
江南花家與堤柳山莊的柳家听聞素有一番舊交,花父听聞堤柳山莊嫁女,便欲往山莊一賀,賀喜堤柳山莊柳壬道柳大莊主嫁女。
……
「不妙不妙……」但見一老頭手中執著一卷書冊正待細細翻看,口中且搖頭喃喃自語道,那一卷書冊也是古怪,旁人一眼瞧來,只能見了一卷藍皮的書皮,書皮上可見了《姻緣簿》這三個大字,見那老頭一頁頁的翻過,卻只見了一張張的白紙,那書頁上分明毫無點墨,那老頭一頁頁的翻來卻好似看得仔細。
蘇折端著茶碗,掀了面前茶碗的茶蓋子且來回磨著幾下,揚著嘴角且笑道︰「五百年未見,竟不想你這老兒竟在凡間叫兩個小妖鑽了空子,盜了你的紅線,亂了這凡間姻緣,也是不堪。」
那老頭穿著一身紅色的長褂子,那紅褂子好似用無數條紅線編織而成的,只用兩根松松垮垮的帶子在胸口簡單的系了個結。老頭抬頭且瞧了四下里的書齋,一旁李然正笑著端上了一碗蓮子羹,熱氣騰騰的,最是香甜……隨後再是一小碟松香可口的桂花糕。老頭端了那碗蓮子羹便不緊不慢地抿上了一口,伸手捻了一塊桂花糕咬了,見白花花的胡子上沾了些糕點屑,故而便伸手慢悠悠地捋了自己垂至胸前的花白胡子,慢吞吞地道了幾聲,「不錯不錯……」
竟原來那說話的老小兒便正是那執掌凡間姻緣的月老,那老兒手上所執的便正是掌管凡間姻緣的《姻緣簿》。
月老這小老兒該是上千的年歲了,說話倒是十足慢吞吞的像個小老兒一般,老大個人了,卻仍最好了那口月復之欲,好食了那人間煙火,最好那凡間的吃食,喜好甜食,每尋事到了凡間,必好了一碗蓮子羹,最好還有一碟膩味的糕點。
幾日前的七月初七,月老正在凡間收集月光編織紅線之時,叫兩個小妖盜了紅線,故而便尋到書齋且問了蘇折可有逮了那兩個小妖的法子。兩三日前,月老只待算到了有人叫兩個小妖胡亂綁了紅線,故而便來此處尋了蘇折找找法子。
只見月老伸手且在蘇折的眼前一晃,便慢吞吞地說道︰「不錯不錯……該是最後一世了,呀,千年前的本相都已經顯了出來。」
蘇折伸手擋去了月老晃在眼前的手,翻手之下便見手上忽然出現了一截繞在食指上的一截紅線,道︰「你這紅線,若是斷了,可還有再修補的法子。」
蘇折雖向來與那月老的交情不淺,只是這涉及了這小老兒的姻緣本職,他卻也極少過問,這姻緣紅線的緣由自秦漢之前便已成俗例,只道其中自有一番天道輪回,非人力所能牽扯而來。
「斷不得斷不得……」那月老照例拉長著慢吞吞地調子說話,「這紅線本是七夕月光編織而成的,便是任你有那神仙之力也是斷不得的……定是斷然斷不得的。」
「若是當真斷了,又待如何?」蘇折且道。
「那它就不是斷了,是被人劫了。」月老一捋自己身前白花花的胡子,笑眯眯地說道。
月老翻了手上那姻緣簿,翻了一頁且伸手在那姻緣簿上指道︰「你可知,這世上原本最上等的姻緣並不是你手上的那一截紅線牽上的好姻緣,而是在我這本姻緣簿上的姻緣。這世上真正的好姻緣本是要不得紅線綁著的……」
蘇折端著茶至了嘴邊且抿了一口,挑眉道了一聲,「人間最上等的姻緣?」
月老且笑道︰「這好姻緣若是到了時候,那一對人的名字便自然會出現在我這姻緣簿上。」
「須知那人世間最上等的姻緣,本是無妨綁了紅線的好姻緣,若是綁了紅線自然妙極,若是沒了紅線綁著,倒也是無妨……」只見那月老小老兒咂著嘴又啜了口那碗蓮子羹,笑眯眯地說道,「這姻緣簿上的天定之人若是叫人胡亂綁上了紅線,若是那紅線的另一頭並非正是那天定之人,這紅線定然是綁不得的,若是胡亂非要綁了那紅線,那紅線便成了絆線,可是要絆了人的。」
「這紅線自然不可胡亂叫人斷了的,這紅線若是斷了,便是劫了人姻緣,這姻緣劫可是要應在那劫了紅線的人身上……」
蘇折便奇道︰「該是如何個應劫的法子?」
「這凡間之人一人一世便只能結了一對紅線,若是這紅線斷了,便是這人的姻緣該斷了,該是個孤獨終老的命了。」月老一翻手上的那《姻緣簿》,又笑眯眯地說道了一聲,「莫急莫急……這劫來的姻緣自然也有劫來的法子。」
「這劫了紅線的人既然毀了人一段姻緣,那便還了人這一段姻緣便是。」
「這紅線想劫可也絕非那般容易的,便是一些小妖小怪想斷了這紅線也是極難,凡人若想斷了這紅線更是難上加難,這姻緣若是當真劫了,這其一,這綁了紅線的人必是我這姻緣簿上的天定之人,所綁非人,這姻緣線本就是一處錯著,這其二……」月老翻了手上的那姻緣簿,忽而笑眯眯地一指那姻緣簿上忽而冒出來的兩個名字,伸手一拍了那姻緣簿,且笑道,「這其二嘛,這劫了人姻緣線的人想必本來就與那被劫因緣之人自有一段緣法……看,這不就有了。」
「……陸小鳳……花滿樓……」月老且笑眯眯地敲著那姻緣簿上忽而出現的兩個名字,喃喃地且念了幾聲,倒是樂呵呵地收了懷中的那姻緣簿,便道,「既然劫了人的姻緣,自是要拿自己的姻緣來賠的,這可正是錯有錯著……叫這兩個小妖偷了我這紅線姑且這麼一鬧……倒是胡亂攪出了這一對好姻緣。」
「不急不急……」只見那月老掐指且那麼一算,「這紅線便是到了人手里也不是能胡亂綁上,那兩個小妖盜了我小老兒的紅線,欲要成就了兩人自己的姻緣,卻不料成了他人的一樁好姻緣,這紅線……呀,又綁上了人啊。」
「……」蘇折伸手撫了自己額角,未及正為此事頭疼得緊,耳邊似乎隱約又傳來了一陣听來十分古怪的聲音,隨即便見其人忽而一擰眉,只道了一聲,「你也來了。」
忽見那書齋里好似自地上冒出了一陣白蒙蒙的白霧,那霧氣越地氣而出,慢慢在人前凝成了一個人形,卻是一個面色如病鬼呈了青白之色的年輕人,只見那年輕人伸手掩在唇邊且輕咳了幾聲,隨後便笑著向兩人一拱手說道,「月老兒,蘇公子。」
「陰司的人啊……」月老一捋胡子便不緊不慢地道了一聲。
……